《和暗恋的总裁一起重生了[娱乐圈]》作者:故如霜 文案:蔚宁觉得上一世的自己没有什么不好,虽然出道时因毁容被迫转幕后成为了一名经纪人,能与司秦相遇,已经足够安慰他潦草的一生。 蔚宁觉得司秦这个一生下来就被上帝眷顾的天之骄子才叫真的倒霉,为了见自己一面临时改了航班,因而早早结束了他传奇的一生。 但是蔚宁没有想到在他重生后决定放下一切、专注重启演艺事业时,竟意外与司秦重逢,并且对方也重生了,却什么也没有说,只和他一样心照不宣地一边装失忆/扮偶遇,一边迅速互相拾取绑定,开始了一段哎哟我重生了/哎哟好巧我也重生了我还有钱但我就是不告诉你的故事。 ——小剧场—— 各大媒体/网络平台/收费水军/营销大V/有偿职粉:蔚顶流您好,这是您这个月骚操作的账单,请签收。 蔚·小明星·宁:(否认三连无辜脸)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司·大总裁·秦:(自愿背锅淡定脸)我的,给我签。 &&& 蔚宁:他们说你是行走的ATM机,我是随时可以取到你钱的储蓄卡。 司秦:想象力丰富,比喻贴切,满分。 蔚宁:那今天换我来cha你。 司秦:……收回前言,你是日结信用卡,额度看你每日表现。 阅读指南:①现代,娱乐圈,双重生,狗血酸爽,甜甜甜宠,1V1,HE。 ②天之骄子口是心非多金霸总攻×前经纪人现演员温润心软明星受,双箭头粗壮,伪·双向暗恋,真·高甜无虐。 ③通篇胡编乱造,与现实无关。无原型,勿代入。如有纠纷,概不负责。 ④番外请转作者专栏[番外合集]查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娱乐圈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蔚宁,司秦 ┃ 配角:程溯,程葭等 ┃ 其它:娱乐圈,双重生,甜宠,1V1,HE 第1章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由南市前往临港的NL207航班……飞机很快就要起飞,请您关闭手提式电脑、手提电话等电子设备……” 机舱内响起空乘发音标准的提示语,随后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飞机将要起飞。蔚宁坐在经济舱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正拿着手机,小声地讲着电话。通话持续了五分多钟,身边的乘客走了又来,电话两端的交谈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对方开始还心虚,扯了一会儿,不耐烦了:“只是被狗仔拍到一起进酒店而已,蔚哥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摆平的对吧?” 说来说去,无非是要他想办法把事兜住。蔚宁压了压火气,想着晾了对方几天也够了,于是冷着脸点了头:“是。” “我就知道对蔚哥来说,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对方松了一口气,跟着就是喋喋不休的抱怨:“我很小心了!要是蔚哥你在,那些狗仔哪敢上来乱拍……” “我有能力摆平和你蠢是两回事!”蔚宁再三忍耐,终于忍不住训斥起来。无奈话没说完,对方“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留下一串“嘟嘟嘟”的忙音。 什么东西!蔚宁握着手机,脸上的怒容显而易见。他翻开通讯录,调出关桀的号码,刚准备拨,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手机。”耳畔传来属于男性的低沉嗓音,怕他不明白,又添了一句:“要起飞了。” “啊,对不起。”蔚宁愣了一秒,连忙将手机关机。他抬起头,向走道里尴尬站着的空乘报以歉疚一笑。 余光扫到邻座,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提醒过他后,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手中的杂志上。他看得很专注,似乎无暇他顾,低着头看不清长相,身材倒是十分高大,修长的双腿挤在经济舱狭小的空间里,姿势有点可笑。 他怎么记得登机的时候旁边坐的是位女士?蔚宁奇怪,就听空乘“啊”地叫了一声。见空乘直愣愣地盯着他的右脸,蔚宁瞬间了然,偏过头,低声补了一句:“抱歉。” 那是一片很大的伤疤。从右额沿着眉骨、侧颊一直蔓延到颈后,深入衣领之中。褐红相间的瘢痕与挛结的突起赤|裸又丑陋地分布在皮肤上,与光滑的左脸形成骇人的对比,鲜明地昭示着这是未经一点整形处理、仅靠自然愈合的烧伤。虽然毁了小半张脸,所幸绕开了眼睛的位置。只是有了先声夺人的伤疤,谁还会注意到伤疤下的一双眼睛,羽睫浓密,线条分明,眼珠滚圆,透着一丝与年龄不相符的天真。眼尾又好像含情深重,不堪负赘而陡然倾垂。 空乘素养不错,虽然被吓到,声音却不大,也很快调整了表情,即使这样,也算得上失礼了。听到蔚宁率先道歉,空乘脸上一红,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您……” “没事。”蔚宁打断空乘,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自己无心追究,她可以离开了。 随着隆隆的轰鸣声,飞机缓缓上升。蔚宁靠着窗,抵抗着耳内由升空带来的酸胀感。天气不是太好,窗外一片阴沉,加上这个季节独有的潮湿水汽,到处都雾蒙蒙的,别说风景了,连航站楼都看不太清。 本来还担心航班会因此而延误,没想到准时起飞了。 这次贸然撇下刚接手的新人,去南市帮陆婧处理新电影的选角事宜,确实有些过分。 他是晟杰娱乐的金牌经纪,经手艺人无数,影后陆婧无疑是其中最重量级的一个。只是陆婧的合约即将到期,又无意与公司续约,公司已经调了新人给他,于情于理,他都该将陆婧搁置一边了,可他还是在挂掉陆婧电话的下一秒推掉了手里所有的工作,连夜飞往南市。 两年前,他陪陆婧来南市试镜一部国际商业大片,本不抱太大希望,没想到最后不仅拿到了角色,还给陆婧加了戏份。蔚宁至今不知道这是否与他和TG总裁司秦之间的一点“过节”有关。此次影片拍摄续集,传闻导演有意换角。因公司的不作为,陆婧无奈之下求助蔚宁,并在电话中透露TG那位神秘的大总裁也会到场。 然而遗憾的是,TG只派了总裁助理出席,全权代表司秦负责影片的投资事宜。关于换角的传闻也是子虚乌有。虽然陆婧一再强调司秦人已在南市,还是让蔚宁怀疑陆影后只是找了个借口骗他过来,想再跟他谈一谈跳槽进她个人工作室的问题。 走神间,飞机穿过对流层,渐渐平缓下来。蔚宁取出手提电脑开始工作。他打了一会儿字,觉得邻座的人好像一直在盯着他看。 想起先前那位空乘,蔚宁叹气,尽量忽略落在自己身上的可疑目光。然而对方不但没有回避,反而变本加厉地转过身,面对面看着他。 蔚宁有点尴尬。这种事遇到不是一次两次,却都不像这次,与这位胆大的好奇者一同缩在逼仄的空间里,避无可避。 任谁被这么看着,都不可能自在得了,何况他也确实迥异于常人。蔚宁关了电脑,想装睡来缓解尴尬,没想到对方先出了声。 “蔚宁?”理应是疑问的语气,男人却一反常态地十分笃定。 蔚宁一愣。熟人?怎么先前没认出来?难道是因为他习惯了躲避陌生人的目光,竟然从登机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发现吗?蔚宁转头,对上男人深邃的褐色眼眸,毫无防备地惊得呆在了原地。随着脑海深处记忆的复苏,他绷紧的脸慢慢放松下来,接踵而至的意外、疑惑和一丝欣喜同一时间塞满胸腔,一时不知道如何形容,竟然有点恍惚。 男人好像不太满意蔚宁的反应,眉头微微动了动,然后伸出手:“你好,我是司秦。” 静默了几秒,没得到回应,男人眼神暗了暗,不动声色地往蔚宁那边靠了靠:“或者,你可以叫我Ian。” 记忆中出自这个男人之手的独有的签名跃上眼眸,蔚宁嘴角抽了抽。失态不过一瞬间,摸爬滚打多年练就的圆滑与世故让他迅速做出了一个客套的表情,并且从善如流地握住了司秦还没有收回去的手。脑子来不及组织语言,话已经从嘴边滑了出去:“是你……您。” “真巧,您怎么也在这儿。”硬生生从惊讶转成恭敬的滋味不好受,手掌相握一触即离,蔚宁讪笑一声,随口寒暄了一句,又胡乱地拿起杯子喝水,以此来掩饰内心的颤动。 这张脸,他怎么可能忘记。连同脱去衣物后流畅的腰线、肩背微微突出的蝴蝶骨、两腿健美又不夸张的肌肉,甚至激情时粗重浑浊的喘息,高潮时隐忍又极具侵略性的失控表情……两年了,都还历历在目。 咳,想什么呢,蔚宁失笑。而对方在“嗯”了一声之后就再没有下文,似乎并没有要叙旧的意思,又安静地看起了杂志。 大概手里的杂志是要比他赏心悦目得多吧。蔚宁微微摇头,搞不清心里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更甚,想看看窗外的风景,回应他的却只有一片又一片灰蒙蒙的乌云。 再平常不过的一夜情而已,还是在特定的场合、错误的情形之下,由半推半就促成的一场颠三倒四的意乱情迷。却只有他,会因为两年后的再遇而微微失神。 工作是无心再做了。蔚宁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空乘推着餐车过来提供饮料。司秦抬手,朝蔚宁做了一个先请的手势。 “咖啡,谢谢。”蔚宁也不客气,从空乘手中接过饮品,就听司秦说:“一样。” 时间临近黄昏,咖啡还没喝完,空乘很快又来供餐了。 蔚宁:“炒面。” 司秦:“一样。” 蔚宁:“再来杯牛奶,谢谢。” 司秦:“一样。谢谢。” 飞机餐这么好吃?蔚宁看看餐盒,又看看身边的男人,得到对方礼节性的微笑一枚。 安静地解决完晚餐,蔚宁擦擦嘴,等空乘过来收餐盒的间隙,身边的人递过来一张纸片,如同两年前一样留了一串号码,末尾用花体英文签下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男人仍旧没出声,只对他点了点头,示意惠存。蔚宁接过纸片,仔细看了看。纸片略厚,背面带着航空公司的标志和花花绿绿的广告,好像是从刚才吃的炒面盒子上撕下来的。 名片?TG总裁大概还用不到那种东西。难道憋了这么久没说话,是因为找不到纸?不会吧…… 明知道是自己胡思乱想,蔚宁还是有点想笑。司秦按了按额角,咳了一声,仿佛在提醒蔚宁别再研究那张纸了,这让他很尴尬。 蔚宁挑眉,翻了翻炒面盒子,从盒底抽出一张纸巾,将边缘沾有可疑油迹的纸片一层层叠好,塞进名片夹。比两年前那张酒店特供的纸巾好多了不是么。再说,这次也没垃圾桶给他扔了,那就先留着吧。 气氛似乎因此而得到了缓和,两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天来。因为发生过那一晚的意外,再去说场面话,就有点太过虚伪了。加上近期有共同的经历,两人自然而然地从天气聊到行程,从行程聊到电影,又从电影发散出去,几乎无话不谈。 蔚宁专注地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当他褪去商界巨擘的表象,少了咄咄逼人的气场,多了点罕见的率真。或许用“率真”形容一个四十三岁的男人并不合适,但身边的这个人,真真切切地带给人一种新奇的纯粹感,又因阅历的沉淀,随性之中不乏稳健。与他相处,很容易被他轻易掌控全局。而正是这种全全拜倒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目眩神迷的同时又觉得,从初见时因身份产生的些微抗拒到此刻推心置腹、知无不言的局面,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挑不出一丝的错处。 是啊,一向严谨的司大总裁怎么会让自己沦落到要在餐盒上留通讯号码的地步?倒是因此让蔚宁回忆起了两年前与之相处的一些细节。毕竟是自己不告而别在先,过后也没有因选角一事向他好好道过谢,怎么好意思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话说回来,登机时身边坐着的那位女士去哪儿了? 蔚宁笑了。大概是今天太过开怀,才一时想得多了点。他一个籍籍无名的经纪人,怎么值得司大总裁为他费这么多的心思? 察觉到蔚宁的走神,司秦适时结束了对话,又向空乘要了一条毯子,顺手交给蔚宁。 体贴又不失分寸,永远是名流们最体面的通行证。蔚宁笑笑,顺从地接受了司秦的好意,就像知道这一场意外的邂逅,再怎么贪恋,最长也不过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又何必再扭捏。 然而命运,似乎就像二十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火灾一般,永远不会给人意料之中的答案。 尖锐的警报声划破了静谧的夜空,无端弹下的氧气面罩惊醒了甜梦中的人们。却不存在侥幸,狂乱的气流和设备的故障为这座天际巨轮的沉没添上了最后的一砖一瓦。尖叫、嚎哭充斥了整个机舱。颤抖、战栗迅速盖过了原本的平静。生命的最后本该漫如长夜,却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匆匆地走完了这最后一程。 蔚宁头昏脑胀,只感到司秦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正将氧气面罩胡乱地往他脸上怼。他听见自己笑了,又听见自己说,他经历过比死亡更可怕的事,他并不害怕。司秦愣了一秒钟,愤怒地揪住他的领子,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继续凶狠、固执地给他套面罩。 在失去意识前,蔚宁右手一滑,拽下了一个什么东西。 第2章 是一枚袖扣。 钻石切面的黑珍珠袖扣,铂金做底,碎钻镶边,单看有一点女气。而他的主人,无论从相貌、身材还是气质,都和女气沾不上一点边。要说两者的相似之处,大概只有这通体的贵气逼人了。 蔚宁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轻轻地拨弄着这枚被妥善安置在丝绒首饰盒里的袖扣。 三个月前,他在飞机上陷入昏迷,醒来后,发现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 B国某家医院内,也是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蔚宁看着自己年轻的、完好无损的脸,一拳打碎了玻璃。响声惊动了在病房内陪夜的姑父,因罹患脑退化症,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只能颤颤巍巍地用不利索的手一下轻一下重地敲着卫生间的门。 在那一刻,蔚宁深深地感受到了命运的嘲弄。 他没有在事故中死去,不仅生命得到了延续,还重生了。 总有人觉得,得到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那必定将是翻云覆雨的开端。但对蔚宁来说,有些事始终是改变不了的。比如姑母的病、五十万的高利贷欠款,还有他毅然从东影辍学的决定。如果命运让他早醒半年,他或许有机会在姑父被人骗着欠下两百万赌债的时候前去阻止,这样一来,负担也会少去许多。但偏偏没有。 也曾有人玩笑般地问过他,如果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他会选择重活一遍吗?他答不上来。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一生,不好也不坏。尽管他曾因为巨额的债务,逼不得已签下二十年的卖身契,又在提名金楠奖最佳新人演员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的火灾,失去了正常人的容貌。但二十年的经纪人生涯,他用漂亮的履历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他这一生没有白活。 蔚宁曾以为,拥有过去三十九年的经历,他什么都能挺得过去。当他发现自己重生回姑母病逝前的三个月,他无法阻止自己感到崩溃。而当他打开卫生间的门,看到姑父花白的头发、恍惚却又不乏焦急的神情,和病床上姑母尚算安详的睡容,他又觉得,他的确可以再一次挺过去。 所以蔚宁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返回镜子前,收拾好一地的狼藉,决定放空一切,安静地陪伴姑母度过生命最后的弥留。 三个月后的清晨,姑母在睡梦中安然辞世。未免患病的姑父受追债打扰,蔚宁遵循了上一世的轨迹,用剩下的钱预缴了一年的费用,将姑父留在医院内接受治疗,独自一人回到了国内。 蔚宁拿起首饰盒内的袖扣,对着光,翻来覆去地看着。关于司秦的一切,一一在脑海中重现。他不知道重活一遍,两人是否还会经历飞机上的那场邂逅,但愿不要吧。 每每想起在飞机上收到的来自陆婧的最后一条短信,原来司秦的确早早知会过她,自己会亲临南市,希望届时能有机会与蔚宁再见一面。哪知事与愿违,繁忙的公务使他无法抽出哪怕半天的时间。等回到南市,蔚宁已经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于是司秦临时改了航班,打算从南市转机临港,再从东市的国际机场回国。登机后,又与那位不太好说话的女士协商,从头等舱换到了蔚宁的邻座。 这一场以赴死为代价的相见,是否太不值得了?蔚宁笑笑。或许想得太远了,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那都是二十年后的事了。现在他要想的,不是男人,而是钱。 是的,五十万的高利贷,两百万的赌债,一共二百五十万元,对一个十九岁的辍学生来说,不亚于天文数字。好在前世的自己已经给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这还要多谢他这张比普通人帅气许多的脸。 蔚宁洗了把脸,将袖扣放回抽屉锁好,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去机场。 关桀约了蔚宁一点在临港国际机场接机口外的咖啡馆内见面。 两天前,关桀陪手底下的一个小爱豆陆泰初出国拍MV,接到蔚宁的电话,看工作都安排妥当,就决定提前回国,让蔚宁到机场等他回来,顺便把合同签了。蔚宁提前半小时到达,点了杯咖啡,从文件夹里取出合同,一边看,一边等着关桀。 回想回国后发生的事,跟上一世没有什么区别。 早先姑母查出病症,姑母的好友,也是当地的知名作家、编剧兼临港日报的主编关瑜礼前来探望,走前塞了五万块给蔚宁,算作慰问。虽然关瑜礼没要欠条,蔚宁还是预留了钱,在回国后的第一天就登门还清了这五万块。蔚宁去关家的时候,意外碰见了关瑜礼的学生——新锐导演邹野上门拜访。在关瑜礼的介绍下,两人随口寒暄了几句。由于邹野事务繁忙,只和蔚宁打了个照面,就匆匆离开了。三天后,关瑜礼的独子,也是TDC的经纪人关桀找到他,希望代表TDC和他签约。TDC可以帮他解决债务问题,条件是参演邹野正在筹备的新片——《似他》。 蔚宁记得自己当时不仅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觉得天上掉馅饼,奇迹般地正中他的头顶。 邹野是谁?是当时南圈风头最劲的文艺片导演,三金之一——金楠奖的新宠,两前年最佳新人导演首提即中,今年携新作再战,更是一举揽获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最佳男配等五项大奖。此次筹拍的新片虽说题材猎奇,还是三级情|色片,那也是冲着刷奖去的。 蔚宁自幼受热爱话剧的姑母熏陶,希望在表演上有所建树。天分也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高中毕业就顺利考进了东陆影视学院。别说他一个辍学生,即便在科班之中,又或者,在圈中已经有姓名的演员中,多少人争破脑袋,只求一个大导的青睐。而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机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到了蔚宁面前。 蔚宁被柳暗花明冲昏了头脑,想也没想,就在关桀给的合同上签了字。他觉得关桀是个大好人,虽然两人基本没什么来往,对方还能顾及上一辈的情谊给他雪中送炭,多么难得。而TDC又是个大公司,总不至于骗他。虽然二十年的时间长了点,既然认定了关桀,也没什么好怕的。 蔚宁后来才知道,TDC是没有骗他。TDC家大业大,主业造星,才没有工夫来管他一个既没有后台、又没有爱豆心,还五音不全、肢体不协调的新人。关桀当然也没有骗他,只是隐瞒了卖身契的真相——他不是和TDC签了二十年的合约,而是单独和关桀签了二十年的经纪约。他挂靠关桀,关桀挂靠TDC。二十年的卖身契不是TDC的要求,是关桀的要求。换句话说,他把自己卖给了关桀,而不是TDC。 这之后……《似他》双方合作愉快,关桀顺利通过邹野搭上南圈,把宝都压在了蔚宁的身上。却不是多欣赏蔚宁,而是把蔚宁当成他另起炉灶的一个筹码。电影杀青次年,关桀宣布脱离TDC,成立新公司晟杰娱乐。蔚宁因毁容转行经纪人,带着二十年的卖身契,跟随关桀跳槽。 二十年。 因为这份合约,蔚宁任劳任怨,除了业内金牌经纪的名号,连辆车都没攒得下来。更是在合约即将到期、在他以为可以彻底解脱的时候,重生回了原点。 蔚宁抖了抖合同,随手塞进文件夹内。 今非昔比。他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天真又幼稚的少年,说起娱乐圈里的弯弯道道,没人比他更懂。况且他手里还有个致命的筹码,即《似他》并不像关桀说的那样,是他关桀靠着TDC的名气极力为他争取来的,而是邹野看中他,指明要他出演男主角。 想象着关桀一会儿的说辞,蔚宁有点想笑。倒不是恨关桀,毕竟上一世人生的两次低谷,都是关桀出手相助。 关桀不是个好人,心眼多,待人不够真诚。然而说坏,也没有到违法的地步。当然,世界上没有谁是绝对纯粹的好人,特别是在娱乐圈这个特殊的圈子里。只是关桀的某些做法,蔚宁不怎么看得上。要说三观,他还是和晟杰的另一块金字招牌——丁子实比较合得来。 蔚宁知道这时候丁子实和关桀一样,还在TDC当经纪人。 丁子实比关桀早五年进TDC,能力出众,算是前辈了。关桀能顺利从TDC脱身,还多亏了他的助力。蔚宁计划从关桀手里拿到邹野的联系方式,转投丁子实。既然关桀能说动TDC帮忙解决他的债务问题,他相信丁子实更加可以。如果能劝动丁子实老老实实呆在TDC,不要跟着关桀蹚浑水,那再好不过。 如果上一世风风光光从TDC跳槽成为晟杰股东、最后又被关桀骗光股份的丁子实知道自己这么帮他,大概会感动得留下眼泪吧。蔚宁笑得开心,看了一眼手机,一点三十二分,关桀竟然还没有到。 第3章 这不应该啊? 蔚宁掏出手机,反复确认了几遍时间,确实没有看错。 原本计划周详,临时出现变数,不说心慌,不安总是有一点的。店内信号不太好,蔚宁胡乱收拾了一下东西,结了账,打算去接机口外等关桀。等了几分钟,里面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始终没有关桀。蔚宁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关桀的号码,却一直没人接听。他不死心,又拨了一遍,在耐心用尽前,终于等到对面接起。 “……啊,我到了我到了,马上就出来。你去航站楼外等我,就车道边上,等会儿公司有车来接!”关桀好像有事在忙,都没给蔚宁说话的机会,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匆匆挂断。 不是说好要跟他谈合同的事吗?怎么变成公司来接了?蔚宁尽管奇怪,还是按照关桀的吩咐,往航站楼外走。刚到路边,就被车辆急停的刹车声惊醒。清一色黑的车队,约有五六辆之多,齐齐停在正对出口的位置。为首的那辆加长宾利,蔚宁认得是TDC用来接待贵宾的专车。 TDC出动贵宾专车,来接他一个新人?蔚宁可不敢脸大。或许是关桀刚巧在机场,所以被公司指派去接待什么大人物,顺带捎他一程吧。蔚宁这么想着,识时务地走远了些,给这几尊大佛腾出地方。 几分钟后,接机口迎来了新一波的旅客。蔚宁远远地看见关桀率先推门而出,又立马转了回去,替后面的人抵住大门。与此同时,宾利车门打开,丁子实一个箭步冲下车,跑到关桀旁边,抵住了另一边的大门。 蔚宁眯起眼睛,想看看这个惹得TDC两个头牌经纪点头哈腰的大人物究竟是谁。 门内出来的是个男人,个子很高,披着一件黑色的羊绒风衣,风衣内正装革履,西装马甲一丝不苟。衣着沉闷又严肃,却一反常态地理了个不怎么得体的寸头。丁子实跟在男人身边,殷勤道:“司总辛苦了。我是于小姐的经纪人丁子实,我们老板在公司等您。车在这边,您跟我来。” 男人点了点头,跟着丁子实往外走,带出身后一连串虎背熊腰的保镖。 关桀不甘示弱,也挤到男人身边没话找话:“是啊司总,飞了十一个小时,够呛的。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竟然跟您坐一个航班!” 丁子实瞪了关桀一眼,气得脸都绿了。关桀才没工夫管他,似乎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一个劲儿哔哔:“司总,听说你们雅莫的宣传片还缺个男主角,不知道人选定了没有?可惜我们泰初去国外拍MV还没回来……” 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关桀。 丁子实的脸色越来越差。本该感到得意的关桀却没了反应,因为他看到了不远处正呆站在路边的蔚宁,顿时两眼放光,挥手叫道:“蔚宁!” 蔚宁怎么会不知道关桀在叫他。自这一群人出现,他的眼睛就再也没有从为首那人的身上移开过。他觉得他的心早就蹦离了**,被人用一根细线穿着,悬在万米高空处,飘来又荡去。 直到那人突然停住脚步,转了个身,视线越过重重保镖,直直地向他看来。 四目相对,蔚宁愣住。胳膊下夹着的文件夹滑到地上,里面没有夹好的合同掉了出来,被风一吹,乱七八糟地散了一地。 是司秦。 细线终于绷断。蔚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颗心从万丈高空处跌落,蹦着、弹着,一路滚到那个男人的脚下。 仿佛一脚踏空楼梯,强烈的错位感让蔚宁目眩神迷。更让人错愕的是,那个男人看到了他,竟然没有转开视线,而是拨开人群,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了过来。 蔚宁早就听到关桀说的话。他记得自己刚进TDC那会儿,TDC确实帮国际蓝血高奢雅莫拍过一个宣传片,那是因为丁子实手下的艺人于佼佼撕下了雅莫挚友的title。关桀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见缝插针地讨好品牌方的负责人,执意要把他加塞进宣传片里。结果不仅让蔚宁被品牌方嘲讽,还搅黄了后续的合作,让大老板池莫声不得不出面跟品牌方道歉。 此时此刻,蔚宁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关桀这个人。他不知道司秦什么时候成了雅莫的负责人,无论是谁,无论他知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他都做不出跪舔品牌方这种低三下四的事情来,更何况还当着司秦的面。偏偏关桀不放过他,看他没反应,又叫了他好几遍,打定主意要让他在司秦面前C位出道,终于惹得司秦侧目。 蔚宁尴尬极了。如果是二十年后的关桀,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不知轻重的事情来。无奈这是二十年前,那个在圈内一手遮天的晟杰总裁如今也才二十六岁,跟个傻子没两样。 一群人以司秦为首,看他调转了方向,自然也跟着他走向蔚宁。关桀窜到司秦身边,一路添油加醋,喋喋不休。十几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到蔚宁的身上,让蔚宁如芒在背。而蔚宁以为唯一能救他的丁子实却一言不发,任由司秦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不到一分钟,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一米。 司秦踱到蔚宁面前,一时没留意,踩到了地上某一页合同的一角。他往后退了一步,弯下腰,捡起那张纸,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一旁的助理心细如发,立即蹲下去将剩下的几页捞了起来,稍稍整理了一下,一并交到司秦手中。 关桀眼尖,立即发现了司秦手里的文件正是他交给蔚宁的合同。涉及行业机密,他理应要求司秦将合同归还,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别说一个小艺人的合同,就是自己的合同,他怕是也会亲手奉上吧。不过为难还是有一点的。僵持间,关桀发现司秦扫了几眼后,就将合同递给了蔚宁,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习惯性地随便看看。关桀松了一口气,瞪了蔚宁一眼,示意他把东西收好,却发现蔚宁根本没有看他。 蔚宁接过合同,没急着收起来,也没说话。他不是没感受到丁子实的厌恶,也不是不知道关桀赤|裸裸的拉皮条之心。不管他们哪一方,都让他尴尬无比。正常来说,识时务如他,理应找个借口适时退下,然而他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固执地盯着司秦。 司秦跟他对视了几秒,抬了抬下巴:“你是蔚宁?” 蔚宁没有说话,关桀适时接上:“是是是,他是我们公司的新人,资质很不错的,潜力股……” 你可闭嘴吧……蔚宁终于被关桀尬得低下了头。 司秦倒是没有理会。他偏过头,朝助理使了个眼色,而后转身,径直走向宾利,甩下一群人,自顾自地上了车。 关桀愣了。蔚宁也是有点愣,直到被人拍了下胳膊,才回过了神。 “您好,我是司总的私人助理,我叫程溯,溯洄从之的溯,还请多多关照。相请不如偶遇,既然碰见了,那就是缘分,就让我们载您一程吧。来来来,这边来,里面坐。” 程溯一张嘴皮子上下翻飞,一刻不停地说着,一边说,一边连拉带拖地将蔚宁往车里拽,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于是,蔚宁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坐进了公司的贵宾专车里。一车六座,前排留给司机和保镖,后排蔚宁、司秦和程溯占了三座。还剩最后一个位子被丁子实抢到,着实让蔚宁松了一口气。 司秦脸色不太好。诚如关桀所说,十一个小时的飞行足够让人累到面露倦容。司秦上车后就将座椅放了一半下来,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住,撑着头,眼睛半睁不闭地看着对面的蔚宁。 蔚宁低着头,视线在司秦胸腹以下逡巡。注意到对方外套衣角上那枚不起眼的logo,他知道那是雅莫的一个special系列,全系列手工高定,真正高奢中的高奢。里面配套的同色西装看不到标识,依他对雅莫的了解,不难从它独有的裁剪和设计分辨出其出自同一系列。 蔚宁不知道此时身为TG总裁兼大股东司意勋的长子、也是TG第一继承人的司秦怎么会跑到雅莫去,还代表雅莫来了国内。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容貌和自己认识的“司秦”一模一样,连穿衣风格也和那个四十三岁的男人如出一辙。但对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来说,却有点过于沉闷了。 蔚宁抬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司秦。他很年轻,棱角还没有二十年后那么分明,下颌甚至带着点儿圆润。尽管发型不同,气质却没有太大的改变。说到发型……蔚宁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然剪了个比一般寸头还要短许多的圆寸,只留了一层青皮,再剃下去,估计就是光头了。在三月这个刚入春还没真正暖起来的季节,难免让人觉得有点凉飕飕的。 蔚宁想笑,倒不是难看。相反,这极其难以驾驭的发型非但没有妨碍到他的英挺,还十分合衬地给他添上一分冷峻,只是跟蔚宁以往脑海中固有的印象差别过大,怎么看怎么别扭,也提醒蔚宁,这个人已经不是上一世和他有过交集的司秦,于他而言,只是一个身居高位、与他身份有别的陌生人罢了。 第4章 蔚宁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弯起的嘴角出卖了他内心的笑意。司秦眯着眼睛,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也跟着笑了一下。 两人自以为毫无关联的小表情,一来一往全被丁子实看在眼中。 丁子实坐不住了。他侧身面对司秦,斟酌着开口:“司总,听闻贵公司对此次的合作十分重视,我们也很荣幸您将到访的第一站定在TDC。我们老板、小池总还有于小姐中午就在公司等您了,您……” 丁子实一边奉承,一边在心里吐槽。 雅莫为了扩大国内市场,选了金楠奖新一任的最佳女配于佼佼担任品牌挚友。于佼佼尽管奖杯在手,咖位仍旧稍显不足,胜在本人话题度够高,正缺一个有分量的代言抬身份。而雅莫在国际上的地位不必多说,在国内大众层面上的知名度却不太够。两相综合,彼此都是最佳的选择,可谓是双赢。 丁子实以为雅莫派Marine女士的继子过来,是出于对项目的重视。本来他还奇怪司秦不理会分部的安排,执意下飞机后直奔TDC,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直到他亲眼看到司秦将才见了一面的蔚宁带上车,这才明白过来,小少爷不过是趁着这个机会,出国兜个风,玩一玩,顺便镀镀金。TDC美人多,又是雅莫的合作方,不正方便他下手吗? 丁子实有点后悔。早知道司秦是这种人,索性让给关桀去周旋。关桀手底下多得是男男女女,争破了头想抢这个机会。反正于佼佼是雅莫总部定下的人选,合同都签了,总不至于被不相干的人搅黄,他又何必来蹚这趟浑水。 然而,事实似乎和丁子实预想的有些出入。 “去酒店。”司秦打断丁子实的话,用力按了按额角,终于撑不住,歪过头闭上了眼睛。 “这……”丁子实满脑袋的问号,还想再说,被程溯拦下。 “老板很累了,先回酒店,剩下的事等明天再说吧。” 程溯态度强硬,似乎丁子实再多说一句,他就要卷袖子上阵,塞住对方的嘴了。丁子实看他这样,哪还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死了心,老老实实地转回去坐好。 被强行闭麦,丁子实有点委屈。蔚宁则是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说话。而程溯只顾敲他的手提电脑,忙碌的样子不像作假。三个人就这么任由司秦睡了四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下榻的酒店门口。 车辆跟着门童的指引,缓缓停下。保镖打开车门,请司秦下车。就在蔚宁奇怪司秦为什么把他带上车,而他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跟丁子实返回TDC的时候,司秦睁开眼睛,抬手对他点了一下:“你跟我走。” 程溯早就收拾好东西,下车绕到蔚宁那一边,在蔚宁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前,不由分说地把他从车里拽了出来,怕他逃跑似地一路护着,紧跟在司秦后面进了酒店。 蔚宁亦步亦趋,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不愧是高级私人助理,拐带人的手法也太熟练了,不用老板吩咐,一个眼神就知道该怎么做,就好像今天的情形已经发生过无数遍似的。或许B国小报上那些花边新闻,也不是空穴来风呢。蔚宁这么想着,回头看了一眼酒店大门。关桀被保镖拦在门外,还不死心地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倒是没想到丁子实竟然也落得跟关桀一个下场,说不出的好笑。 “不用找了,都回去了。请您跟我来。”见蔚宁盯着酒店大门迟迟不回头,程溯嘴上客气,动作毫不含糊,一巴掌转回蔚宁的脑袋,架着他塞进了电梯的门。 一群人来到酒店的最高层,在走廊的尽头分道扬镳。蔚宁跟着司秦,停在总统套间门外。程溯替司秦开了门,将房卡插进取电器,匆匆转去了隔壁。也不知道他是真有事还是识时务,留司秦和蔚宁两人独处。 司秦踱到客厅,脱下风衣,随手挂在衣帽架上。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子:“坐。” 都跟到了这里,再想走也来不及了。更何况,蔚宁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想走。他很好奇这个二十三岁的司秦将一个陌生人带进酒店房间,究竟想做什么,所以他听话地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并拢双腿,乖乖地等着。 司秦看着蔚宁,对方白皙年轻的脸庞渐渐和记忆中的某张照片重合。 是一张剧照。照片中的主人公浑身赤|裸地坐在地板上,像被什么惊到,诧然回头。相机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惶,夹杂着尚未褪去的一丝欲望,与本身年轻鲜活的**形成冲击,淋漓尽致地铺展于成像后的画面之中。 由于年代久远,照片的边角有些泛黄。受拍摄技术所限,清晰度也不是很高,仍旧不妨碍画中人无法忽视的吸引力。 司秦拿到照片,也曾幻想过当时并未毁容的人,动起来究竟会是什么模样。倒不是觉得后来的蔚宁有什么不好,而是在差别过于巨大的对比面前,任谁都会忍不住想象一番。 司秦自视不是个滥情的人,私生活不说严谨,也绝对称不上放荡。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当时为什么会在酒会后把醉得稀里糊涂、趴在路边狂吐的蔚宁捞进车里,带回酒店。如果独特的性取向是他对美艳的陆婧不理不睬的理由,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她的经纪人下手。更何况,这个经纪人不仅年纪不轻,还毁了容。 其实一开始,他对蔚宁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由于业务合作,需要他对国内的娱乐市场有一定的了解,那么晟杰娱乐的金牌经纪蔚宁绝对是其中举足轻重的一部分。他钦佩蔚宁性格中的坚韧,欣赏对方的手腕,又因为容貌上的特别,总是有意无意地观察对方。如果说那一晚之前,他的兴趣点全全在于蔚宁经纪人的身份,那么那一晚之后,他开始对蔚宁这个人感兴趣。所以他让助理调整了调查方向,收获了这张剧照,和已经成为禁片的《似他》的影像资料。 此刻,剧照中的主角正顶着他那张完好无损又万分无辜的脸,拘谨地坐在他的对面。 三个月前,司秦从家中卧房的大床上醒来。久违的宿醉让他头痛欲裂,加上一旁父亲喋喋不休的抱怨,让他很没风度地吼了一句“闭嘴”。 尽管和父亲的关系十分糟糕,司秦也从来没有当面顶撞过这位长辈。司父愣了两秒,似乎有点不敢置信,还想继续,看到司秦不同寻常的冷淡表情,竟然瑟缩了一下,转身关上门走了。 司秦坐起来,吃了两颗止疼药。清醒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卫生间,用剃须刀把脑袋上乱七八糟的绿毛给剃了个干净。又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彻底梳理了一遍脑子里混乱的记忆,然后把程溯找了过来。 如果不是重生回二十年前,他几乎以为这个酗酒、飙车、泡夜店的自己,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而此时此刻,还在唐人街面馆里当扯面师傅的未来TG副总程溯大概也想不到,本来还能再逍遥个五六年,因为命运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他就这样提前被司秦赶鸭子上了架。 回忆上一世,司秦知道此时他和父亲的矛盾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即使重活一遍,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困局。更何况,有了重生这一段匪夷所思的经历,他的心思早就不在B国了。于是在重生后的第二天,他将名下可以变卖的动产、不动产尽数脱手,筹了七百万现金,让程溯先行带回国内,等他会合。 他无暇细想上一世这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准备做什么,无非是像滩烂泥一般荒唐度日。他甚至都毫不在意自己为什么会重生,今后又该如何。他承认,重活一世很新奇,也以为死过一次,多少会让他感到一点恐惧和后怕。偏偏事后,除了坠落前没有抓住的那双手,他再也想不起其他。他被遗憾塞满胸腔,每每午夜梦回,都觉撕心裂肺。他心痛、懊恼、追悔莫及。种种情绪搅合在一起,膨胀、发酵,最终形成一个无比清晰的名字——蔚宁。 他向父亲提出回国,父亲不同意。意料之中的事,却让他无比愤怒。不知道是有人故意阻拦还是其他,签证也迟迟办不下来。加上程溯那边传来消息,没有在临港找到蔚宁这个人,倒是替他物色了一个不错的项目。 什么狗屁项目,他一点也不想听。司秦气得想砸手机,碍于面子,还是耐着性子回了一句“不错,好好干”。 他觉得自己像一头野兽,被重生的意外拔光了牙齿和利爪,困在二十年后明明就不堪一击的牢笼内,没有一点办法,直到继母来找他。 “我无权干涉你和你父亲的事,但是我觉得你们彼此或许需要一点时间和距离,来冷静一下你们吵昏了头的脑袋。” 雅莫创始人的嫡孙女、被称为第三代“雅莫夫人”的Marine女士,无论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都一样的高贵、优雅、睿智,不失迷人的风采。除了眼瞎看上他的父亲,司秦觉得她就是个完美的女人。而这个完美的女人,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也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带着足够的诚意和关怀,来解他的燃眉之急。 所以他摇身一变,成了雅莫推广项目的经理人。在花了三分钟的时间从五个候选人中定下二十年前和蔚宁同一个公司的于佼佼后,司秦就在继母的安排下连夜飞往国内,并且不费力气地在机场遇见了他要找的人。 司秦目不转睛地盯着蔚宁。他觉得这三个月的躁动有了归处,像狂风暴雨连日不绝,在遇见蔚宁的一刹那猛然放晴,终于得到久违的宁静,竟然有点昏昏欲睡。 只不过眼下还有事情需要解决,暂时还不能睡。 司秦按住眉心:“你很奇怪。我们以前见过?” 第5章 从机场到酒店,一路上偷看他几次了,他都数着呢。司秦笑笑。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蔚宁并没有给到他期望的答案。 “没有。”蔚宁斩钉截铁地摇头。 司秦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观察着蔚宁。在他明目张胆的审视之下,蔚宁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的松动。那一瞬间,司秦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动了一下。却听蔚宁说:“呃……其实有的。姑母过世前,我陪她在B国疗养过半年的时间。当时看过您的一些报道……” 何止一些,那可是相当的精彩,甚至还见过他印在报纸上的打码裸|照,却不是财经杂志,而是娱乐小报。只是这话,蔚宁可不敢说。 蔚宁也没想到两人年轻时,曾经身处同一个国家。三个月前的某一天,蔚宁偶然在报亭内看到关于司秦的报道。他很意外,当即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将当期甚至过往所有能买到的刊物全都买了下来。自此以后,他每天都会抽一个小时的时间,骑车去镇上买一份《Sweet Daily》。有时候有司秦,有时候没有。 蔚宁清楚地明白,重生一次,已将两人之间仅有的那点交集全全毁去。就算不重生,或许对司秦来说,他也只不过是对方生命长流中连水花也称不上的一点小涟漪。只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竭尽所能地去搜集对方的消息,但凡有相关的报道,都整整齐齐地裁剪下来,一张一张夹进笔记本,妥善保存。看到司秦活生生的样子,蔚宁感到很开心,只是今天搭个嫩模,明天夜店买醉,甚至酗酒飙车、全|裸参加平权游|行,蔚宁真的没有想到司大总裁年轻的时候还是个时髦boy呢。 “你姑母过世了?”司秦开口。他知道蔚宁是孤儿,由姑母养大,但对其中详情知道得不是那么具体。 蔚宁点头:“嗯。” “节哀。” “谢谢关心。” 气氛有一瞬间的僵滞。 司秦架起双腿,把手放在膝盖上,敲了敲手指。长期处于上位的经历让他在处理问题时不太习惯迂回,还是决定直入主题,于是说:“我看过你的合同,你还没有签字。你不觉得二十年,太长了点?” 蔚宁有点意外。可能对他来说,今天的意外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他本以为进了房间,对方会直入主题,毕竟这种情况无论怎么看,双方都算是默许了某些事。只是他自以为的“直入主题”和对方对这个词的认识,似乎有点不一样。 “啊?”蔚宁愣愣地张嘴,来不及对脑中某些不可描述的情节感到羞耻,还在纠结如果对方真的提出那些要求,他到底该不该拒绝。突然一下子绕到合同上来,他有点转不过弯。 司秦倒是很淡定,条理清晰地继续道:“TDC旨在造星,你外形条件不错,只要能出道,多少都会有点收获。可是这份合约,是和那位关桀先生的个人经纪约。他的人品、资历、背景,能给你带来多少助力,你清楚吗?如果你没有成名,二十年后,你三十九岁,已经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商业价值了。二十年后TDC或许还在,关桀先生倒是已经四十六岁了,差不多可以退休了吧。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呢?把自己的前途绑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你不觉得过于冒险和浪费吗?” 听着司秦的话,蔚宁很快将思路转换了过来。他惊异于司秦竟然在有限的几分钟内就将整份合同的圈套看透,更加惊诧他对TDC的了解。 或许不仅仅是TDC,“旨在造星”四个字出口,蔚宁觉得司秦在来之前,就对国内的娱乐圈做过相当全面的功课,不然怎么会知道TDC这个表面看上去全面发展的综合性民营娱乐集团,内部其实一直是造星、即偶像经纪这一块占上风? 蔚宁以为二十三岁的司秦和别的富家子弟没有什么两样,轻浮、放荡、喜欢追求刺激,无法幸免于耽溺玩乐,甚至会精虫上脑地将第一次见面的人拐进房间。现在看来,他的沉稳和城府似乎从二十年前起就深入血液之中了。但是司秦接下来的话,又让蔚宁开始怀疑起这个判断。 “不如这样,你跟我签。”司秦说。 “跟您……签……合约?”蔚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司秦点头:“嗯。” 蔚宁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您说,不要把自己的前途绑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所以绑在您的身上就保险吗?” 司秦也笑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在责怪蔚宁见识浅薄:“我不一样,我有钱。而那位关桀先生,每个月还等着TDC发工资。” 还是有区别的呀,蔚宁偷偷地想。上一世的司秦尽管确实有钱,达到了那样的地位和高度之后,可不会再用金钱来标榜自己了。 也是。据蔚宁了解,此时的司秦还是游手好闲的状态。连娱乐小报都知道,司意勋长子的身份足以盖过司秦本人的任何标签。对TG来说,他无足轻重。而雅莫能派他来国内,可见也不是什么总部离不了的人物。综上所述,他不就是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吗?除此之外,标榜自己的同时还不忘踩一脚关桀,对比先前关桀对他阿谀的态度,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真有趣啊。蔚宁看着司秦无比年轻的脸,又想笑了。 司秦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只觉得蔚宁有点傻乎乎的。到底年轻,没见识、缺考量也是应该的。司秦不想和一个孩子计较,于是加了一句:“如果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你可以提。” “不,您说的很有道理。”蔚宁摇头,又问:“那您是要和我签经纪约,负责我今后的演艺事业吗?据我所知,雅莫是个主攻成衣的高奢品牌……” 司秦“啧”了一声,往门口看了一眼,表情有点不耐烦。说来也巧,就在他准备站起来做点什么的时候,门外响起程溯的叫喊声:“来了来了,搞定了,我来啦。” 门虚掩着,没有关上。程溯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将手里的一叠文件递给司秦。司秦抬抬下巴,示意他将东西交给蔚宁。蔚宁接过文件,一式两份,抬头四个大字——“包养协议”。 掂了掂手里的合同,蔚宁哭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的包养协议!翻开看了看,条条框框,一堆定义,倒是做得像模像样,挺规范的,却也和大多数合同一样,一大半都是废话,真正有内容的只有最后一页,规定了甲方每月需付的金额,和协议期间他需要履行的一些义务等等。 蔚宁粗略看了看,都是很正常的要求,大约就是普通情侣之间的道德约束。金额那一栏则空着没填,这不,正等着跟他谈呢。 蔚宁叹了口气。怎么说呢,就觉得有点……幼稚?却也像是这个男人会做出来的事情。即便是这样隐私的事,他也不羞于摆到台面上来讲。大概是所有上位者的通病,习惯于规避风险,在含糊其辞的事情发生之前,就掐断其所有的可能性。 自己于他,大概也和日报上的嫩模没有什么区别吧。既然对方把这当成一场交易,那么自己也可以适当地讨价还价吧?蔚宁这么想着,考虑了几分钟,对司秦说:“恕我冒昧,请问您是否清楚,这样的合约是不具备法律效力的?” 司秦挑了挑眉:“我想,没有人会把这种事闹到法庭上。以这样一个书面形式呈现出来,只是白纸黑字有个记录,给我们双方做个警醒,希望双方都能遵守一个契约精神。” “您真是会说笑,蔚先生。”站在一旁的程溯开口,“就算不知道您志在演艺事业,我们老板也不可能让对薄公堂的事情发生。可能协议写得比较书面化,其实我们老板的意思是只要您签下这份协议,那么即日起,您每个月就可以多一份不菲的额外收入。什么时候您不想干了,随时可以终止。只是在协议期内,您必须遵守协议上的条例。” 程溯松了一口气。看蔚宁的样子,应该是答应了这份合约,剩下的,就是扯掰细节问题了。尽管程溯知道现阶段司秦的个人财务很有问题,总之先帮他把人骗过来,也好过他再发疯。 其实程溯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孩子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司秦又为什么执着于要他找到这个人。据两人的身份和经历推测,也没有发生点什么的可能性。大概只有前世今生、命中注定可以解释了,说出去连他自己都想笑。 司秦对程溯的补充解释很满意。毕竟三个月前就知会过他这件事,看来他有当一回事,还将自己的思想领会得十分深刻。 反倒是蔚宁惊讶了。在协议期内遵守协议条例,这不等于废话吗?给他钱,他还能不干活?更稀奇的是协议上竟然没有时间要求,也就是说只要他不愿意,立即可以和司秦一拍两散。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好的事,他司秦是活菩萨下凡吗? 蔚宁咬了咬嘴唇,将协议放在茶几上,推还给司秦。 “对不起,我不接受。” “金额可以谈。”似乎料到蔚宁会这么说,司秦很快接上。 “我不接受。”蔚宁深吸一口气,“我要二百五十万,现金,一次付清。” 第6章 司秦没有说话,倒是程溯先叫了起来:“什么,二百五十万?!你疯啦?!” “你要留下,就给我安静点!”司秦打断程溯,语气十分不满。 没想到会被司秦吼,程溯当场噎住。等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太激烈了。回想几分钟前,司秦还信誓旦旦地说着“我有钱”,现在不过二百五十万,他这个私人助理就叫得跟要了命似的,不是当面拆司秦的台吗? 这不怪程溯。如果司秦还在司家,别说二百五十万,两千五百万都不值得一提。但是程溯清楚司秦此前已和司父闹了一年多,作天作地的,手里根本没什么钱,现在更是公然忤逆司父的意思,偷偷跑回国内,甚至本人至今都没有同家中和解的意思。 那七百万已经是全部了。加上之前在南市投的那个四百万的项目,还剩三百万。程溯瞥了蔚宁一眼,一开口就是二百五十万,跟与虎谋皮有什么区别?司秦真的会答应他吗? “你要二百五十万。”司秦冷静地重复了一遍蔚宁的话,丝毫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心虚。 看到司秦的反应,程溯的心凉了半截。大概三个月前是自己看走了眼,信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呢。也是,哪有人会在一夜之间变得面目全非。其实比起帮司秦做事,程溯还是比较想回饭馆里扯面。秉着“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的原则,程溯决定置身事外,干脆坐到司秦旁边,明目张胆地旁听。 “是的。”蔚宁点头,“二百五十万现金,一次付清。我跟着你,二十年。” 其实蔚宁也很奇怪程溯的反应。二百五十万对他来说是天文数字,但对司秦,充其量也就几顿饭钱。至于反应那么大吗?蔚宁想不通,只能说服自己相信,应该是这位未来的副总比较抠门。 司秦想了想,说:“我能不能问一下,你要这些钱做什么?” “还债。” 司秦没什么反应,倒是程溯好奇地往外探了探。一个十九岁的孩子,欠什么债能欠到二百五十万?那只有黄赌毒三选一了。 蔚宁注意到程溯异样的眼神,觉得这个问题他还是有义务解释清楚的,于是说:“半年前姑母病重,我无力负担治疗费,所以借了高利贷,到今天连本带利,是四十九万三千元,约等于五十万元。这期间,姑父病急乱投医,欠下赌债两百万元。所以一共是二百五十万元。其实我知道,二十年的经纪约确实有点长,但TDC答应帮我解决债务问题。如果您也可以,那么我愿意答应您协议上的要求。并且,可以把协议时间延长到二十年。” “嗯。”司秦敲了敲手指,“所以你的意思是,用二百五十万,买你二十年?” “是的。”蔚宁点头,“这二十年间,我无条件遵循协议上的所有条例。您如果不相信,可以和关桀的合同一样,设定一个违约金。当然,哪天您不想干了,随时可以终止协议,我不会要您一分违约金。” 司秦听完,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而后不顾形象地笑了起来。他没想到二十年前的蔚宁竟然这么有趣,看着傻乎乎的,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连要钱卖|身这种事都可以反客为主,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突然想到什么,司秦停下笑意,“所以,你连生活费也不要?” 这下轮到蔚宁噎了:“这个……呃,这个……你看着给一点吧,饿不死就行。” 司秦笑得更大声了。他一边笑,一边打开茶几上的手提电脑,敲了两下,调出一个页面,转向蔚宁:“这是我现金账户的余额,你看一下。” 蔚宁瞄了一眼,好多零,晃得眼花,默默数了一下,两百多万,好像也不是很多? 司秦转回电脑,似乎在解释:“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表明一下,我有能力支付你的欠款,你可以放心。至于TDC和关桀许诺你的那些条件……这次回国,我准备常驻国内。你跟着我,绝对不会比跟着关桀吃亏。” 这人怎么说话的呢,他跟关桀又不是那种关系!蔚宁有点生气,却又找不到计较的根据。算了,他也不指望眼前这个还算陌生的男人能通过口头上的肉|体协议,对他有什么深入的认识了。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见蔚宁基本没有异议,司秦将合同推给程溯,示意他酌情修改。 “老板,你这……你不再考虑一下?”眼见尘埃落定,程溯不死心,挣扎着进行他最后的申诉。 司秦看了程溯一眼。程溯扯扯嘴皮,“唉”了一声,省得麻烦,掏出兜里的钢笔,直接在原合同上修改。 趁程溯改合同的间隙,司秦开口:“我有两点,想特别跟你强调一下。协议第二条,戒烟戒酒,早睡早起,保持身体健康,我希望你重视起来。” 蔚宁喷了。这口气,这神情,活脱脱一个劝人向善的长辈。话说回来,前世的他确实经常日夜颠倒,工作一忙,就靠烟和咖啡续命,应酬更是多得数不清,因此身体并不是太好。重活一世,可不能那样了,蔚宁自己也同意,这确实是个值得重视的问题,于是点头:“行。” 司秦很满意蔚宁的乖巧,继续说:“协议第五条,除甲方外,乙方不允许出现包括肉|体、精神等任何形式上的伴侣。” 就是不能出轨咯。看着司秦无比严肃的脸,蔚宁突然就想逗逗他,于是眨着眼睛,有些为难地说:“养只猫也不可以吗?” 本是奋笔疾书的程溯愣了一下,抬头见蔚宁一脸天真,找不出半点作假的痕迹,“噗”地笑出了声。 “宠物除外!”司秦眉头皱得死紧,用力敲了敲程溯面前的桌子:“看什么,都写进去!” 程溯撇嘴,无比委屈,也只能照办。写完后,仔细检查了一遍,在手写的内容上盖上司秦的私章。双方确认过后,司秦接过钢笔,在末尾处签下自己的大名,就让程溯去取钱。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蔚宁心里悬了三个月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僵直的脊背放松下来,蔚宁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睁开眼,见司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正冷冷地看着他。 蔚宁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既然你已经相信我有能力满足你的要求,那么接下来,轮到我提要求了。”司秦字句清晰地说完,摘下手套扔到一边,抬起蔚宁的下巴:“过来吧。”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蔚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以为对方要做什么,司秦却松开了手,直起腰,转身往卧室走。 如果这个时候还装傻,就是真的白痴了。蔚宁站起来,跟着司秦一路走到卧室,目标似乎正是正中那张king size大床。 司秦解开扣子,松了松腰背,将西装连同马甲一齐脱下。他拉上窗帘,打开夜灯,松开领带,又去解衬衣的扣子。 “在交易达成之前,我要先验货。”司秦一边脱,一边回头看蔚宁:“你不介意吧?” 蔚宁垂下眼睛,摇了摇头。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有拒绝的权利吗? 三月的天依旧挺冷,蔚宁仗着年轻,穿得不是很多。他咬咬下唇,犹豫了几秒,拉下拉链,把棉袄脱了下来,露出里面仅有的一件短袖T恤。 此时的司秦早已将自己脱得精光,他没有管蔚宁,而是撩起床上的天鹅绒睡袍,随意地搭在肩上,踩着一地的高定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一边喝,一边转向蔚宁。 见蔚宁自己脱了棉袄,司秦很意外,又见蔚宁撩起T恤的下摆,他愣了一秒,将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快步走到蔚宁面前,摇着头阻止:“不不不,裤子,把裤子脱了。” 蔚宁懵了,脑子有点短路。上一秒,男人抓住他的手,制止了他自解衣带的耻辱,让他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而略感庆幸。可是下一秒,他竟然从同一个人的嘴里,听到了更为过分的要求。 蔚宁咬紧牙关,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脸胀得通红,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动,也不敢抬头。反倒是司秦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像是等不及,干脆拽着蔚宁,将他往床上一推,口中焦急地催促:“快一点。” 蔚宁一个踉跄,跪倒在床上。床很软,摔下去时震得他弹了一下,又很快被身后的人拉起:“脱吧。” 经过对方再一次的确认,蔚宁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并没有误解什么。他知道在他答应出卖肉|体的那一刻起,这样的情形就注定难以避免。他也不怕被人知道,他对这个男人并不排斥,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用这样的语气、这么强硬的态度,来做这件事。 他不想以这样一种方式开始。这种称斤估两、毫无廉耻的方式,在司秦毫不留情的追打之下,已经让他节节败退,只差最后一击,就能将他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冲破。 蔚宁闭上眼睛,紧握的拳渐渐松开。他抬起手,摸索了一下,解开了牛仔裤上的扣子。 第7章 蔚宁很瘦,腿尤其细,几乎挂不住裤子。裤链拉下,裤子就这么直直地掉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平底内裤。 蔚宁背对着司秦,不用直面对方,多少帮他缓解了一点尴尬,自然也没有看见司秦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满,只听到身后的人“啧”了一声,催促他继续:“再脱。”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两个字,蔚宁还是一个激灵。不想再纠结,干脆两手一扯,把内裤脱了下来,扔到一边。 司秦侧了侧身,眯着眼睛盯着蔚宁腿|间某处看了好一会儿,又“啧”了一声:“趴下去。” 蔚宁脊柱一挺,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说趴下去。”半天等不到蔚宁动作,司秦不耐烦了,上前几步,两手按住蔚宁的肩膀往下压。 强横的力道冲得蔚宁一个趔趄,趴倒在床,膝盖磕到床沿,生疼。他叫了一声,勉强用手撑住上身,蓦地背上又是一个重压,于是不敢动,也动不了了。 蔚宁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被剥光了鳞片,毫无遮拦地任人观看。他曲着腿,腿肚子抖得厉害,强烈的羞辱感让他无比反胃。他觉得自己要吐了,却只能忍着,因为他知道这一吐,不仅会将脸面吐尽,也会把那二百五十万给一起吐掉。 仅仅如此,就让他难以忍受,又该如何去承受接下来的事情呢? 司秦按着蔚宁的背,视线往下观察了一阵,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只能揽住蔚宁的腰往上提,迫他将后|臀拱起,摆成一个难以启齿的姿势。 直到这时,腰|腹以下才终于一览无遗。司秦低头,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大腿内侧那个圆形的胎记。他松了一口气,是他没错。 “好了,穿上衣服吧。”司秦放开蔚宁,绕过他爬到床头,戴上眼罩,滑进丝绒被里。 蔚宁:“……” “穿上衣服去隔壁,联系你的债主,等程溯回来。记得在协议上签字。” 蔚宁:“……” “走之前把门关上。明天天亮之前,不要来打扰我。” 蔚宁:“……” 他究竟想干什么???蔚宁捂着脸,坐在隔壁房间的沙发上。感情上,他难以消化刚才发生的事。理智告诉他,司秦没有说错,他确实在“验货”,确确实实地把他当成一件即将到手的货物,在检验。至于他想检验什么,蔚宁强迫自己不去细想这个问题。 “你怎么了?不舒服?”银行离得不远,程溯提着两大袋子现金回来,就见蔚宁姿势奇怪地趴在沙发上,不太对劲。 蔚宁抹了把脸,抬起头,“没有,我没事。” 程溯放下袋子,凑到蔚宁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惹来蔚宁一个斜眼。 “嘿嘿,没有哈。”程溯笑得很淫|荡,他摸了摸下巴,“也是,来不及哈。都怪我动作太快了。” “他睡着了,说天亮之前不要去打扰他。”蔚宁长舒了一口气,对着程溯笑了一下,以示友好。 程溯一愣。在意识到自己因为什么发愣之后,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太漂亮了,这家伙,都快被他闪瞎了眼。程溯心想。不得不说司秦眼光确实好,不仅仅是皮相,天真和沉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糅杂在他的身上,罕见地找到了平衡。也不知道那个畜生刚刚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害得人家好好一个孩子眼眶都红了,还冒着水汽,红晕从耳朵一直蔓延进衣领,简直是引人犯罪啊。 “是嘛,那就好呀。”程溯摸摸鼻子,接上蔚宁的话。 听出程溯话里有话,蔚宁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程溯摊手:“问题大呢。失眠三个多月了,脾气差得一塌糊涂,人都要被他搞疯掉。今天下飞机之后倒是一直在睡。” 蔚宁挑眉:“三个月? “呃,也不是,有几个月了,总之很久了。”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程溯立马改口。 三个月,对司秦来说是个非常敏感的时间。程溯直觉与他口中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有关,也曾向司秦本人求证,得到确切的答复,确实和蔚宁有关。司秦特别交代过他,关于蔚宁的事不能对任何人说,连蔚宁本人也不能。程溯不知道他搞什么鬼,大概是有钱人神秘的情趣吧。 “他以前不这样的,相信我。”程溯拍着胸口保证,“还蛮有趣的一个人哦,你赚了。” “你在帮他说话吗?” “我在安慰你啊。你也是蛮惨的,但是没办法啊。想要冤大头出钱,总要付出点什么嘛。他会喜欢你的,没事的。” 蔚宁笑了:“你也挺有趣的。” “过奖过奖。对了,你联系你的那些……嗯……债主没有?” “他们说马上过来。” “好,我让人去接一下。” 程溯说着,起身去对面的房间,跟保镖们交代了几句,又折回来,跟蔚宁一起坐在沙发上等人。 临港地方不大,放高利贷、搞不正当营生还算成规模的,就龙信一家。蔚宁从套间出来,立即给“阿钱哥”打了电话,通知他来取钱。这阿钱哥说是信贷经理,其实就是龙信老板“龙哥”手底下的小混混,级别比别人高一点,称得上个二把手。姑父被他们忽悠欠下巨额赌债,蔚宁气愤的同时,也只能认命。再怎么都是白纸黑字,签名手印,一样不落的。蔚宁秉着“虱多不痒”的原则,干脆一起跟他们借了高利贷,也省得再去找别家了。 阿钱哥带着手下的小弟,来酒店收债。本来听蔚宁报了地址,他还不信,等溜达到酒店楼下,一看,嚯,还真有人来接,有点意思。他满不在乎地跟着保镖上了楼,直达楼顶。电梯门打开,清一色西装革履的彪形大汉分列两边,阿钱哥看傻了眼,直到被保镖催了好几声,才软着腿跨出了电梯的门。 两人噤若寒蝉地被簇拥进程溯的房间,就差抱在一起了。阿钱哥见到蔚宁,终于找到点底气,指着蔚宁中气不足地问:“你的钱、钱呢?” 程溯看着好笑,嘴上倒是客气:“坐吧。欠条带来了吧?” “带了,带了。”小弟见对方人多势众,立即狗腿起来,麻利地掏出口袋里的欠条,左右看了看,最后递给了蔚宁。 程溯不满地竖起了眉毛,他就这么上不来台?奇怪的表情惹得蔚宁笑出了声,连忙将手里的欠条塞给他。 “钱在这里。”程溯提着袋子扔到桌上,没好气:“要数吗?” “啊,不用不用。”虽然不知道这群人究竟什么来头,奈何情势比人强,阿钱哥也跟着狗腿起来,“瞧这分量,肯定差不了。欠条您拿好咯,钱我们拿走,祝老板们生活愉快!” 程溯“哼”了一声,弹出一张名片:“差钱再来找我!” “行行行,您客气!”阿钱哥点头哈腰,一点没了放债时的气势。 “那就两清了?” “是的是的,两清两清,好说好说。” “我送送你们。”蔚宁看不下去了,加上还有些事情想问,于是跟着阿钱哥走到门外,说:“关桀是不是找过你们,要帮我还债?” 蔚宁想知道上一世究竟是TDC帮他还了钱,还是像关桀说的那样,TDC帮忙给龙信打了招呼,宽限了时间。而关桀为了让蔚宁安心拍戏,动用自己的私人人脉,筹钱替蔚宁还了债。上一世的蔚宁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在关桀三天两头旧事重提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对劲。 虽然这一世,命运已经将一切改变,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但碰到了,蔚宁还是想问个清楚。 “呵呵。”阿钱哥离开房间,总算放松了些,倒还不敢对蔚宁放肆,实话实说道:“关桀嘛,确实找过我们。关老板腔调足,口气大得很!我看您是实在人,才跟您说实话,他仗着TDC背景大,逼我们把欠条交出来。我们虽然做的是道上的生意,但盗亦有道。TDC这样做,不合规矩。您别看我们龙哥整天笑嘻嘻的,说什么‘以理服人’,其实啊,脾气大得很。要让他吃下这个闷亏,就算当下没法子,总有一天要从你们身上讨回来。其实我们也不想催您催得这么紧,您瞧瞧您,一看就是富贵命,为点儿小钱伤了和气,没必要。只是我们龙哥最近手头实在紧,刚承包了一家迪厅……” 一旁的小弟扯扯阿钱哥的袖子,打断道:“钱哥,龙哥不是说了,不让叫迪厅嘛,是高档会所!” “哦,对对对,什么迪厅,俗气。”阿钱哥“呸”了几声,改口道:“是高档会所,叫米洛皇廷,下个月开张。您要是想过来玩,我给您打折。” 蔚宁沉默了。 米洛皇廷,他再熟悉不过。如果没有重生,一切都按正常的历程推进,那么一年后的三月二十日,他会在关桀的陪同下来到米洛皇廷,和制片人、导演以及几个投资商谈他即将接演的那部大制作商业片。紧接着,米洛皇廷就会因为设备老化引发火灾,而他则会因为消防通道堵塞、人员来不及疏散而被困在包厢里,等清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月后,在医院烧伤科的重症病房内了。 原来上一世,关桀没有帮他还过一分钱,甚至还间接地帮他惹到龙哥这个深藏不露的人物。这是不是能说明那场火灾,其实根本不是一场意外? 第8章 “您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您看这两袋子钱,也怪沉的哈……”阿钱哥讪笑着开口。 “你等等。”蔚宁回神,拍了阿钱哥一下,匆匆回到房内,从桌上顺了盒雪茄,塞进阿钱哥手中:“钱哥,今天麻烦你跑这一趟了。以后有什么事,我还找你,成吗?” “行,没问题。”干他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广交人脉。阿钱哥爽快答应,收下雪茄,朝蔚宁挥挥手,离开了酒店。 蔚宁回到房内,关上门,一回头,正对上程溯冷冷的目光。 程溯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气呼呼地责问:“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送出去多少钱?” 蔚宁“啊”了一声,知道程溯说的是他情急之下擅自从桌上拿走的雪茄,摇头:“多少?” 程溯没有说话,默默伸出三根手指。 “三千?” “做你的大头梦。” “什么?三万?你怎么不早说?”蔚宁惊了,“这么贵……难道是准备送人的礼物?” 程溯摇头,努嘴指指隔壁:“他自己抽的,不过不常抽就是了。摆着好看嘛,有钱人就喜欢这种东西。” “哦,那没事。”蔚宁松了一口气。 程溯奇怪了:“怎么说?” 蔚宁笑笑:“顶多少抽两口嘛,没什么的,抽烟还有害健康呢。” “你……”程溯扶额,“我会告诉他的,别指望我帮你瞒着!” “我没让你瞒着啊。”这下轮到蔚宁奇怪了,又说:“你要是不放心,就记个账嘛。先欠着。等我有钱了,我会还的。肯定还。” 程溯一脸古怪,突然觉得今后难伺候的人,绝对不止司秦一个了。 嘴贫过后,该说的还是得说。程溯晃晃手里的欠条:“这东西我先收下了。你不要误会,这不是老板的意思,老板不知道。但作为他目前唯一的私人助理兼财务总监,我觉得我有这个权利和义务,替他保管这份东西。你放心,在协议结束后,我会把它还给你的,并且会在背书中注明,保证不会在协议中途挪作他用。” “没关系。”蔚宁看得开,反正他也没想着跑,倒是觉得程溯做事严谨,很有未来副总的风范。 “哦,对了,这是司秦那张信用卡的副卡,密码六个3,你看着刷吧。”程溯收好欠条,翻了翻公文包,取出一张卡递给蔚宁,感觉不放心,又多加了几句:“你心里有数哈。勤俭节约是传统美德,上帝和真主都将感谢您!” 蔚宁笑喷。抠门到这种地步,有这么夸张吗?倒也不扭捏,接过卡收好。 事情解决,蔚宁心情不错,想起来还有点私事要办,于是跟程溯说了一下,按程溯的要求留了手机和身份证号,然后离开了酒店。 经过一番折腾,时间也不早了。蔚宁回到先前住的小旅馆,将抽屉里姑母的遗物和袖扣取出,赶在银行关门前租了一个保管箱,一次性付了十年的费用,把东西放了进去。 蔚宁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他只是有一个预感,自己将要离开这个生养他的地方,或许是几个月,又或许是几年。所以他趁着天还没黑,在家门口逛了一圈,又去相熟的面馆里吃了碗面,然后回到旅馆,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衣服零星几件,都是旧的。其他东西也早就在卖掉家中房产的时候扔得差不多了。蔚宁挑了几样还算能看的装进背包,洗漱过后调好闹钟,关灯睡觉。 旅馆很破,隔音尤其差。蔚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才稍微有了点睡意。哪知睡了没几分钟,又被吵醒。 楼梯间的脚步声响动惊天。蔚宁知道,小旅馆经常有喝醉酒的半夜来投宿,本来已经习惯,但听外面的动静,和平时不太一样,似乎直冲他而来。 随着敲门声的响起,蔚宁一个激灵,彻底醒了,爬起来把门开了一条缝,就见门缝外面程溯黑着一张脸,狠狠地瞪着他。 程溯正愁怨气没地方撒,对着蔚宁叫了一句“让开”,抬脚就踹。他不知道里面还挂着保险栓,猛地一个趔趄,好在背后的保镖及时接住了他,这才没让他出洋相,气得程溯叫得越发大声:“还愣着呢,开门啊!” 蔚宁缩了下脖子,乖乖打开了门。隔壁有被吵醒的,探头出来刚想骂,见走廊里一水儿的彪形大汉,立马收了声,缩回去不敢再出来了。 “什么破地方……”程溯进门,嫌恶地扇了扇手,立马转向蔚宁,劈头盖脸道:“祖宗啊!你怎么就消失了呢?电话也不接,我真以为你跑路了呢!” “啊……”蔚宁挠头,掏出枕头底下的手机,黑屏,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手机没电了我没注意……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程溯嚎叫:“我的祖宗啊!我服了你了!我睡?我敢睡吗?我睡得着吗?另一个祖宗还在闹脾气呢!” “啊?什么……你在说谁……” “还能有谁?半夜起来找不到你,又在发疯了!”程溯翻了个白眼,抓起床上的棉袄塞到蔚宁手中,拽着他就往外拖:“衣服穿上,跟我走。” “等等……我东西还没拿!”蔚宁大叫,捞起桌上的手机和钱包塞进衣兜。 “还有什么?赶紧的,快点快点。” “我的衣服……包……还有鞋子……” “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别拿了,你赶紧跟我走。”程溯提着蔚宁的领子,将他扔给门外的保镖,最后瞪了一眼这鸽子笼大的房间,任务完成,大手一挥,撤。 蔚宁裹着棉袄,蜷成一团缩在车后座。睡衣没来得及换,单的,很薄,脚上的拖鞋还是一次性的。程溯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司机把空调再开大点。 是自己大意了。程溯心想。都怪这孩子表现得太过纯良,要不是关桀,他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蔚宁。 看得出程溯气得不轻,蔚宁撇撇嘴:“对不起啊溯哥,我看你们没有多余的房间,反正我这边房钱也交了,不睡白不睡,就想着回来住一晚,明天退了房再去找你们。” “行行行,随便了,找到你人就行。”程溯按着昏胀的脑袋,突然惊醒:“等等,你叫我什么?” 蔚宁眨眨眼睛:“溯哥……” “呸!”程溯挺起腰,无比严肃地警告蔚宁:“别叫我哥,听见没有?叫我程溯。” “呃……”蔚宁不太明白。长年的工作经验让他习惯了这种哥啊姐的称呼,嘴甜总不吃亏。直接叫全名,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这么说吧,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的接触绝对不少,但是——”程溯拔高声音,抬起手,用力在两人之间划了一下:“避嫌,懂?” “所以,千万、千万、千万别在老板面前那么叫我,记住了吗?”程溯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强调。 “哦……”这下蔚宁懂了,只是奇怪司秦这人,有这么不讲道理吗? 程溯领着蔚宁进了酒店,直冲顶楼。走廊里静悄悄的,让蔚宁奇怪程溯是否夸大其词。也是啊。一个成年人,还是个大男人,大半夜的闹脾气,怎么听怎么好笑。 “去吧,好好表现。”套间门外,程溯朝蔚宁挑了挑眉毛,打开房门,将蔚宁塞进门里,还不忘好心提醒:“当心硌脚。” 尽管不太明白程溯什么意思,蔚宁还是留了个心眼。等穿过客厅,来到卧室,好家伙,一地的碎玻璃渣,暗红的酒渍淌得到处都是,好在开着夜灯,不然这么贸贸然地过来,等下就该连夜就医去了。 床上的人侧身躺着,被子拉得很高,只露出半个脑袋,安安静静的样子看不出什么异常。 原来是闹过了,已经歇下来了。 蔚宁摸着墙,小心翼翼地挑着干净的地方下脚。跨过地上横着的衣帽架,来到床尾,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翻了个身,改为仰卧。蔚宁顶着被子,偷偷笑了一下。就知道他从下午睡到现在,没那么容易再睡着,还装得跟真的似的,被他一眼看穿。 床是真的大,被子也大,铺了满满一床。蔚宁爬了几步,终于够到司秦的小腿。 还有谁敢这么大胆,大半夜的来爬他的床,司秦心知肚明。只是气还没消,谁都懒得搭理,看蔚宁顶着被子一拱一拱地胡闹,实在惹得人心痒痒,却又拉不下这个脸,更舍不得把人踹下床,只能不甘心地动了下腿。 “哎哟!”冷不防被磕到脑袋,蔚宁叫了一声,有点生气地按住司秦乱动的腿,撑起身,继续往上爬。 司秦受不了了,一把掀开被子,架着蔚宁的胳膊把他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你干什么?”司秦瞪着蔚宁,口气不善。 被逮了个正着,蔚宁倒是不急,气定神闲地爬起来坐好,拉拉皱掉的睡衣,又去捋脑袋上乱七八糟的头发,在司秦忍不住发火的前一秒,粲然一笑:“天亮了,我可以来打扰你了吗?” 第9章 司秦:“……” 他当然不会蠢到去看外面是不是真的天亮了。他只是心情有点不爽,不是脑子坏了,当然记得自己交代过蔚宁,天亮之前不要来打扰他。但那并不代表他可以忍受对方无故消失,游离于他的掌控范围之外。 更何况这个年轻了二十岁的蔚宁,除了一点姿色,一无所有,更是在不久前仅仅动了几下嘴皮子,就轻轻松松挖去他一半身家。做错了事,不好好反省自己错在哪里,反倒来责怪他? 司秦盯着蔚宁。夜灯昏黄,朦胧的柔光在蔚宁白皙的左脸上投下一层薄雾。右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轮廓,只有一双眼睛全然不畏昏暗,随着羽睫的眨动,一明一灭,折射着本就不多的一点光芒。 熟悉的情形让司秦想起三年前的某个夜晚,也是在陌生的酒店房间内,夜灯半明半暗地投下暧昧的颜色。司秦扶着东倒西歪的蔚宁,本打算让助理在他吐完后带他离开,被那双充满水汽的眼睛一看,莫名地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在意识到自己即将心软之前,司秦拉过被子,侧身躺下,用背对着蔚宁。 蔚宁挑了挑眉,觉得自己的心情十分的复杂。他一边因为司秦为他生气的事实感到十分愉悦,一边又觉得这人幼稚的反应无比新奇,甚至根本不想安慰,只想继续逗对方。 算了,跟个毛头小子计较什么呢。蔚宁撇嘴,钻进被子里,躺在了司秦的身边。 从酒店门外上来,蔚宁冻了一路。房间里虽然开着空调,总是没有被窝暖和的,蔚宁贴上司秦的背,来自体温的暖意让他舒服得叹了一口气。 司秦的睡袍本来就没有系上,这会儿早散了开来。蔚宁伸手,手臂从司秦腰侧的凹陷处一路穿过,来到小腹。本想抱住对方,意外发现手掌下的肌肉硬邦邦的,于是顺手摸了一把,嚯,好有料。 司秦:“……” 以为会被甩开,然而没有。看来不怕痒的。蔚宁肥了胆子,干脆把大腿也贴了上来,膝盖顶住司秦的腿窝,顺着他侧卧的姿势,与他拱成同一个弧度。 司秦没有反应。蔚宁“啧”了一声,下巴抵住司秦的肩,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 司秦仍旧没有反应,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丝毫的改变。蔚宁撒气般地拧了一下司秦的腰,实在想不出办法了,只能扁扁嘴,有点委屈地说:“你理我一下吧,不然我很尴尬的。” 司秦笑了。他没想到二十年前的蔚宁竟然擅长打直球。更好笑的是,对方显然低估了他的自制力,高估了自己的手段,生涩又拙劣,挠痒还差不多,真的很不够看。 其实,在蔚宁重新走进这间房间的那一刻起,司秦就已经清醒了。他承认,过去的三个月,他被重生的意外混淆了理智,甚至因为飞机失事的刺激,产生了一点心理上的问题。不过所有的阴霾都已经随着蔚宁的出现一扫而空。只是这份失而复得,由于时间过短,还没来得及在潜意识中形成一个确切的认知,所以才会让他再一次失控。 司秦抓住蔚宁的手甩到一边,“我劝你,想睡觉就老老实实的。没几个小时给你睡了。” 这时的蔚宁还不明白“没几个小时”是什么意思,他攀上司秦的肩膀,“睡了一个下午,你还睡得着吗?” 要是睡得着,还用得着在这跟你废话?司秦心想。 似乎料到司秦不会回答,蔚宁也不在意。他撑起上身,转过司秦的脑袋,兴致勃勃地提议:“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一点事,来拯救一下你的睡意。” 司秦转过身,面对蔚宁:“比如?” “聊天。” “……” “还是说,你想做点别的什么?” 蔚宁挑挑眉毛,嘴角的虎牙出卖了他的得意,换来的,却是司秦不假思索的冷脸。 “爬别人的床,你就这么高兴?”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讽刺意味如此明显,就差指名道姓,蔚宁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蔚宁垂下眼睛,抿唇笑了一下。这份猝不及防又不适时宜的冷淡,不禁让他想起了下午的事。他承认,当时对方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只是冷静下来之后,他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站在对方的角度,他就是个路边随手捡到的陌生人,别说验货,就算过后叫他去体检,都在情理之中。 蔚宁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说服了自己,也原谅了对方。而当他产生这个想法,并且忍不住在心里为司秦辩驳的时候,蔚宁觉得他陷入了一个怪圈。他一边因为二十年后的司秦,觉得司大总裁做什么都是对的;一边又劝诫自己,对方还年轻,不能用二十年后的标准来过分要求眼前的这个人。他觉得面对司秦,他的底线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原则,以至于爬床这种事都能做得如此自然。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 “不是别人,是你。”蔚宁看着司秦,说得坦荡。 司秦一愣。尽管意外,仍旧无法否认如此恰到好处的情话,极大地取悦了他本不是太好的情绪。甚至连同对方眼中流露出的不同寻常的真挚和笃定,都快让他信以为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天。 蔚宁移开眼睛,也觉得自己太过认真了,于是讪笑一声,换了个语气:“怎么,难道我应该哭吗?我以为逼良为娼、誓死不从的戏码早就过时了。不是吗?” “好吧。”见司秦半天没说话,蔚宁眼神暗了暗,有点沮丧地挠了挠鼻尖,“我只是比较喜欢随遇而安。” 司秦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看蔚宁这样,突然有点后悔。他搞不懂自己,这么难得的美人,这么不遗余力地讨好着他,他为什么一定要违逆对方的意思,白白惹对方不高兴呢?这不符合他在情场上一贯的原则。难道是因为直到现在他还固执地觉得,活在他固有认知里的那个蔚宁不可能、也不应该做这种低三下四的事情? “随遇而安?”司秦笑了,轻轻捏住蔚宁的下巴,迫他将头抬起。 “还是说,你喜欢那种调调?”察觉到司秦态度的改变,蔚宁两眼放光,满脸都是“我可以演”的表情。 “你……还是随遇而安吧。”司秦无语,觉得不该这么轻易就给了他好脸色。 “嘿嘿。”蔚宁抿唇一笑,下一秒,突然掀开被子,爬到司秦的身上,抵着对方的胸膛,慢慢俯身靠近:“但是如果你总是让我不劳而获,我会良心不安的。” …… …… …… 蔚宁皱着眉,睡得很不安稳。身体被妥善地清理过,除了不可避免的一点轻微的不适,没有太大的问题。迷迷糊糊间,他感到被子被人掀开,背后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抖。 “我要睡觉了……”蔚宁喃喃,卷着被子一滚,缩到床的另一边,蜷起身体,拒绝得干脆又利落。 司秦哭笑不得,他只是想抱抱他而已。于是跟着蔚宁爬到一边,小心地松开蔚宁攥着被角的手指,又拍拍他的背,让他放松身体,直到对方顺从地埋进自己怀里,才满意地躺下。 拥着这个十九岁的孩子,司秦觉得自己很不道德。实际年龄的差距,多少让他感觉到了一点别扭。然而,对方眼中时常能见的、超越年龄的冷静和洒脱,又让司秦觉得他不止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那么简单,仿佛跟他同龄,又或者差不太多。甚至这种感觉,竟然和刚才两人之间私密的体验,神奇地融合在了一起。 在刚才的情|事之中,司秦已经确认,这具身体毫无一点经验。但奇怪的是,对方脸上偶尔流露出来的依恋和信任让他觉得,他不是第一次和他做这种事。他好像在和一具明明青涩得不沾一点肉|欲的身体,无比沉迷又熟练地做着下|流又原始的事。这种感觉让他为之疯狂,以至于一次又一次地缠着他共赴欲|潮。 司秦不能理解。或许是天生的契合,不然上一世也不会让他食髓知味,直到两年过去,都还时不时地想起。 司秦看着怀里的蔚宁。他的睫毛不算太长,却很密,连下睫毛也根根分明。鼻梁直挺,脸型轮廓流畅,嘴唇不厚不薄,颜色很淡,也很软。 他真的很漂亮。不是帅气,是漂亮,像一个精致的工艺品,每一个截面、每一根线条都精心设计,没有一点瑕疵,紧紧地抓住每一个过路人的眼球。偏偏他还是鲜活的,会动的,不甘心就这样待在橱窗内,随时准备冲破玻璃,释放他致命的魅力。 直到此刻,司秦才像是有点回过味来了。他重生了,并且无比庆幸重生这件事。但他并不是想要借由重生,去改变什么。相反,他对自己的人生非常满意,以至于在知晓自己重生的那一刻,他甚至觉得,命运在作弄他。 是的,命运作弄了他,却以如此美丽的造物回馈于他,让他不仅有幸眼见,还牢牢地握在了手心里。 第10章 蔚宁皱着脸,被额头、颈侧不断落下的吻弄得心烦意乱。他挣扎了一会儿,终于睁开眼睛,没想到罪魁祸首把他闹醒,自己却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哼。”蔚宁翻了个身,生气地用屁股对着司秦,却听到对方低声说了一句:“瞎说的。” “什么?” “甜心日报。” “啊?” “你在B国看的不是甜心日报?” “嗯……” “我骂过他们,所以他们总是瞎写我的事。” “是吗?” 司秦闭着眼睛,睡意来势汹汹,有点撑不住了。倒是蔚宁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越发清醒起来,干脆翻过身,抓住司秦的肩膀,开始责问:“平权游|行的照片……?” “哦。那是真的。” “超模Renee?” 司秦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参加平权游|行,还深夜幽会女模,你的脑子呢?” 蔚宁笑了,很想问一句,你的风度呢?就见司秦脑袋一歪,这下是真的睡着了。 蔚宁抬手,撸了一把司秦的脑袋,觉得眼前这个难得睡糊涂了的人,简直可爱极了。他忍了忍,没忍住,抱着司秦的脑袋亲了一口。 就……有点扎。 * * * 第二天早上八点,蔚宁还在熟睡之中。直到被人蛮横地从被窝里挖出来,稀里糊涂地穿上衣服,赶鸭子似地塞进车里,跟着轰上飞机,他才明白过来司秦昨晚那句“没几个小时”究竟是什么意思。 “航班有限,来不及改了。你清醒一下,下飞机之后再睡。”司秦解释。他原本打算下了飞机直接去TDC处理掉雅莫的事情,然后直飞X省,等了解情况之后,再回头来料理蔚宁这个大麻烦。既然蔚宁已经出现,他干脆让程溯重新买了机票,直接带蔚宁过去。 “我们要去哪里?”蔚宁问。 “眠寨。” “那是哪里?” “X省X市X县,一个小村子。” 蔚宁有点懵。上一世的他曾因出差到过X市,如果他没记错,那一带应该是苗寨吧?照全国范围来看,X市算是比较偏僻的城市了,难怪说航班不多。当地的苗寨景区很多,其中一些较为著名的,交通还算便利。遗憾的是,X县不在此列,估计下了飞机,还得开上几个小时的车才能进到村里。 蔚宁原本以为司秦会利用职务之便,带他去拍雅莫的宣传片。毕竟这个时候的司秦,除了雅莫推广项目经理的头衔,什么也不是,能在实质上帮到他的,也就这一点了。蔚宁不明白司秦为什么一大清早就莫名其妙地拉着他飞X省,看上去还早有计划,总不至于心血来潮,想带他出来旅游吧。 “雅莫的宣传片……?”蔚宁也不多心,想到什么就问了。 “那关你什么事。”脑中闪过关桀恶心的嘴脸,司秦口气不善。 经过一晚上的相处,蔚宁大致摸清楚了司秦的脾气。大约是习惯了上位者的生活,司秦自持身份,不是很适应与人嬉皮笑脸。鉴于此,蔚宁也就不去计较他口中时不时冒出来的不那么顺耳的话,权当是情趣了,倒是司秦登机后的举动引起了他极大的好奇心。 是的,司秦又在看杂志。从登机落座开始,他就一直在看杂志,连同手里的这本,已经是第二本了。 蔚宁扒着扶手,脑袋凑过去,也跟着一起看。一连翻了几页,净是广告,什么也没看出来。蔚宁支吾了几声,终于问出了上一世一直没有机会问的事:“你在看杂志?有这么好看吗?” “不好看。”司秦撑着脸,头都没抬一抬,“评估一下竞争对手的广告投放水平罢了。”说完,又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未来”。 蔚宁昏倒,当他没问,百无聊赖地四处看了看,还是觉得困。正当昏昏欲睡,机身猛地一个颠簸,彻底将他震醒。 “女士们,先生们,由于我们的飞机遇见了强对流气流,引起颠簸,请您回到自己的座位,系好安全带……”广播里响起空乘发音标准的提示语,随后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飞行途中的例行提醒引起了机舱内的一波小骚动,乘客们纷纷转身,开始检查自己的安全带。 多么相似的情形,蔚宁瞳孔一缩,“啪”的一声抓住了司秦的手腕。司秦还在看杂志,猛地被蔚宁一晃,差点把彩页给撕下来,转头看到蔚宁脸色不对,问了一句:“你害怕?” 蔚宁没有回答,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身体有点僵。 “多大了,还怕坐飞机?”司秦嘴上揶揄,却没有甩开蔚宁,而是侧过身,替他检查了一下安全带,然后掰开腕上的手指,反握住蔚宁的手。 “这跟年龄有关系吗?”几分钟后,颠簸过去,蔚宁放开司秦,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胳膊,脸上很是不满。 “没有。”司秦服软,见蔚宁还盯着他,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没有。” 或许应该害怕的,是自己吧。司秦心想。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仿佛回到重生之前。只是看到蔚宁的脸,他竟然从心底里觉得大不了失事,顶多再来一次,没什么好怕的。 司秦还在看杂志,蔚宁无所事事,戴上眼罩准备睡一会儿。有人拉开头等舱的隔帘,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张纸:“您好,请您填一下表格。” 蔚宁拉下眼罩,见是司秦的保镖。扫了一眼手里的纸,姓名、年龄、住址、家庭关系,甚至细到有无遗传疾病、家族病史……怎么,查户口吗? “不用理。”司秦开口。 “啊?”蔚宁不明白了。他以为是司秦授意,需要采集他的基本信息,难道不是吗? “不用管他们。”司秦“啧”了一声,板着脸,十分的不耐烦。 “请您配合一下吧,麻烦您了。”保镖仿佛没听到司秦的话,讪笑着对蔚宁说,恳求的意味都要溢出眼眶了。 “这……好吧。”蔚宁尽管为难,还是答应了下来,因为他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混口饭吃不容易”的心酸,简直和昨晚的自己一模一样。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就从保镖手里接过笔,填了起来。 “你……”司秦无语,有点受不了蔚宁的好说话,让他随便填填行了。 “谢谢,非常感谢。”从蔚宁手里接过填好的表格,保镖如释重负地走了。 蔚宁知道这趟眠寨之行,程溯没有跟来。司大总裁的排场没有在临港的时候那么大,不过还是随身带了四个保镖,安排在了经济舱。但是看司秦的反应,有点奇怪啊。 “他们不是你的人?”蔚宁问。 “不是。” “那是谁的?” “我爸。”司秦言简意赅。反正不用他付钱,又甩不掉,当苦力使唤还是挺划算的,不用白不用。 蔚宁不太相信。 “我是一个成年人,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司秦冷脸,言下之意,他不需要保镖。见蔚宁仍旧眼神奇怪地看着他,忍不住眯起眼睛:“你对我的身体素质有什么误解?”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蔚宁摇头,又问:“对了,程溯呢?他怎么没来?” 司秦挑眉:“你很关心他?” 什么玩意儿,醋缸吗?蔚宁“切”了一声:幼稚。心里倒是有点开心。 司秦合上杂志,放还到对面的桌上,从包里取出手提电脑打开,点了几下,放到蔚宁面前,“既然你这么闲,这趟你做我的助理,下飞机前把这些记熟。” 司秦说完,打了个哈欠。蔚宁看着他,也泪眼朦胧地跟着打了个哈欠。 司秦叹了一口气,把电脑转到自己面前:“算了,你睡吧。” “哦……”本来也没打算理他。蔚宁点头,放下椅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又替自己拉上毯子。手从毯子底下伸出去,绕过扶手,摸了半天,终于摸到司秦的手,顺势握住。 “你干什么?”司秦本来打算在下飞机之前把程溯传过来的项目日志再看一遍,被这么扯住右手,还让他怎么看? 蔚宁理直气壮:“我害怕。” 行吧。司秦愣了几秒,没脾气了,收起鼠标,按了几下,打开了电脑的触控板。 蔚宁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了司秦一眼。他好像重新回到了上一世,在飞机上惊喜地认出司秦的那一刹那。曾经惦念过的人就坐在他的身边,双方无法抗拒地被彼此吸引,还企图用相谈甚欢的表象来掩盖心底的蠢蠢欲动,甚至因为这难得的久别重逢,开始无比期待接下来的日子,会发生点什么偏离轨道的疯狂的事。 却又很不一样。 是因为两个人都变年轻了吗?蔚宁想。命运有时候真的很神奇,竟然将时光倒转了二十年,褪去满身的衰老与疲惫,让他们在最好的时候遇见了彼此。这样牵着手,好像有一种初恋的感觉。 不,蔚宁摇头。这就是他的初恋。 无关时光逆行,无关重生与否,这就是他的初恋。 第11章 等蔚宁再次醒来,已经是空乘在广播里提醒乘客飞机即将降落的时候了。蔚宁想得没错,尽管到了市区,离目的地还远得很。几人下了飞机,走出航站楼,已经有接机的车在门口等着了。 司机大概是村里的本地人,还穿着民族服饰,知道他们人多,特意开了辆面包车来。很年轻的一个小哥,人也热心,十分健谈,无奈蔚宁实在困得厉害,司秦也没好到哪里去,保镖更不用说了,话尤其少,害得司机小哥浑身的戏无处施展,憋得没办法,只好唱起了山歌。 山路难走,车又不好。一路颠簸,等来到村里,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天都擦黑了。 蔚宁终于睡饱,捏着酸胀的脖子下了车,热心地帮司机小哥抬车上采买来的蔬菜和食物。司秦抱着手臂,让保镖上去帮忙。 村子不大,充满了苗寨风情。四周被梯田环绕,很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村里的孩子见有生人过来,成群结伴地出来看热闹。蔚宁拆了一盒巧克力,分给孩子们。难为程溯记得他爱吃,回头让他吹吹枕边风,让司秦给他加薪。 蔚宁忙完,见司秦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已经往村子里面走了。司秦回头,远远地朝蔚宁喊了一声。蔚宁赶紧拍拍手,小跑着跟了上去。 “高先生费心了。”蔚宁听到司秦对中年男人说。 中年男人连忙摇头:“司总客气了,叫我高连轩就行。我呢,说是制片人,其实就个打杂的,咱们拍摄组还是以导演为主的。” 高连轩说着,注意到了司秦身边的蔚宁。其实比起蔚宁本人,他首先注意到了蔚宁手里抱着的双肩背包。包的颜色十分抢眼,花纹也潮,很符合年轻人的审美。正面硕大一个“YM”的印花,独特的字体设计让高连轩一眼认出那是雅莫今年新出的Young系列箱包。 高连轩见过程溯,以为司秦新换了助理,但这个包怎么看都不像是司秦会用的,更像是蔚宁的私人物品。高连轩以为蔚宁也像司秦一样,是个什么集团来的公子哥儿,于是好奇地转过身,想要看个清楚。 蔚宁偏着头,正仔细地听着两人的谈话,发现高连轩在看他,于是咧嘴,礼貌地回了一笑。高连轩一愣,眼睛瞬间一亮,却见司秦健步如飞,根本没有为他介绍的意思,只能尴尬地朝蔚宁点了下头,转回去,继续跟司秦聊刚才的事。 一行人沿着河岸深入村寨,穿过谷场,来到一间三层高的木楼前。木楼建得气派,像是村中集会所用。一楼排门全都敞着,蔚宁跟着司秦进了屋,屋子挺大,围着圆桌坐了一圈人,有男有女。桌上摆着几盆菜,似乎正准备开饭。 司秦的到来打断了他们原本的安排。高连轩看上去和他们相熟,并且处于一个主导的地位,一边散烟,一边为众人一一作了介绍,寒暄过后,请司秦入座。 司秦将高连轩递来的烟摆在桌上,侧身问旁边一个留着长头发的年轻男人:“今天不拍?” 话音刚落,里间走出来一个女人,开口接上司秦的话:“这几天都是夜戏,场工正在准备,吃完饭就开工了。” 司秦挑眉,视线落到新来的女人身上。 “是的,是我这组的戏。我是应阑。”见司秦疑惑,女人一边补充,一边将饭盆端到桌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朝司秦伸出手:“司总,幸会。” 司秦回握:“幸会。” “客气了。您也跟着一起吃一点吧,咱们吃完再聊。”应阑提议。 司秦摇头,示意不了,站起来将位子让给应阑,清清嗓子,说:“辛苦各位了。来之前,我看过谢导的拍摄日志,各方面都安排得很好。既然今晚还有拍摄任务,那么我就不多耽误大家了。我简单说几点。剧本我看过,非常精彩。我也相信诸位的实力,能漂亮地完成这部片子。我本人非常重视这个项目,还在国外的时候就一直让程溯关注着,今天终于有机会过来。从今天开始,我会在村里住下,跟组拍摄,直到电影杀青。所以大家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面谈。资金的事不用担心,我个人再加五十万,你们只管拍好片子就行。” 司秦说完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日期:“应该已经到账了。” 高连轩笑眯眯地接上司秦的话:“到了,到了,早就到了。” 谁也没料到这位新来的老板看着年轻,做事竟然这么爽快。在座的人面上不约而同闪过错愕,面面相觑几秒,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既然司总都这么说了,大家可以放心了吧。我就说,只要心齐,什么难关都过得去的,以后都好好的,给我安心拍戏!”长发男人看上去尤其高兴,忍不住站起来给大家打气。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开饭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明晚还是这个时间,我给大家加个餐,请大家吃饭。”司秦整了整西装,准备告辞离开。 高连轩跟上司秦,“那,司总,我带您去您的房间?” “行。”司秦点头,见蔚宁没跟上来,又回屋去把人拎了出来,跟着高连轩往回走。 “你在犯什么傻呢?”司秦看蔚宁表情不对,揶揄了一句,又怕他生病,贴着他的额头试了下温度,还好,正常。 “啊……”蔚宁喃喃。他确实傻了,由于震惊过度,傻得神志不清,半天找不到言语。直到司秦来找他,才勉强回过了神,一边回忆着刚才在屋里看到的那几张熟悉的面孔,一边在心里默念。 应阑,知名商业片导演,3D特效领军人物,累计票房过百亿。 谢非渡,知名文艺片导演,影帝影后制造机。 葛围,知名作家,鬼才编剧,应阑御用。 温也璃,国际A类奖项影后,文艺片女神。 钧一诺,多栖发展的影视巨星,金楠奖影帝。 柳大东,著名喜剧人、谐星,票房福星,双金影帝。 徐立延,三金满贯影帝。 蔚宁愣愣地看着司秦,心中五味杂陈,简直不知道该称赞这闪瞎人的阵容绝,还是司秦的眼光绝了。 是的,他已经猜到司秦投的这部片子是什么了。《云雀》,又名《一碗炸酱面》,两个片名,一个文艺,一个无厘头,风格大相径庭,让人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去。而这部片子的票房也像它的两个格格不入的片名一般,在影视界刮起了一阵飓风,让人大跌眼镜的同时,开创了小成本博弈的先河。 蔚宁记得这部片子从立项到诞生,可谓命途多舛。最开始,该片是南圈两大影视巨头之一——大恒时代在东圈投资的一个试水项目。由于投资规模小,参与人员上到导演、下到龙套,全员新人,即使这样,资金也紧巴巴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恒决定撤资,影片几度停拍,最后由大恒旗下一个老牌影星私人出资接过了手,才让影片免于夭折。起初,没有一个人看好这部片子,上映后,却因为口碑逆袭,在并不是观影热潮的非节假日档期,以黑马之姿横扫日冠数月,以四百万不到的成本狂吸五亿票房,直到二十年后,都会被业内拿出来,作为经典案例分析讲解。 蔚宁服气了。他终于相信,无论身处什么时代,身在什么地方,司秦都是那个司秦。无论是上一世,仅仅靠着精准的投资眼光就力挽狂澜,救岌岌可危的TG于水火,还是这一世,用区区四百万四两拨千斤,他就是奇迹本身,是金融圈不败的神话,投资界永远的传奇。 而此刻,这个闪闪发光的奇迹、神话、传奇本人,因为怕蔚宁被风吹得感冒,于是解开大衣,将蔚宁裹了进去,连体婴似的一边推着怀里的人,一边往回走。 真的很傻。蔚宁嫌弃极了,只期望天够黑,路灯够暗,没有被人看见。 可惜蔚宁的期望注定要落空,因为高连轩看见了。 混到这个年纪,还在给不知名的小电影做制片人,可见高连轩的能力也就那样了。尽管如此,看人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结合司秦的身份、地位,和蔚宁的容貌、年纪,高连轩哪还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为了今后不会错意,保险起见,他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 村口某栋木屋楼下,高连轩一边领着司秦、蔚宁和保镖们上楼,一边说:“司总,程总之前说要跟您一起过来,我给这家讲好了,两间标间,两间单间。谁知道他们昨晚来了一个亲戚,多占了一间,现在就剩下一间单间了。要不,安排这位小朋友跟谁挤一挤?还是去别的……” 司秦打断高连轩:“他跟我住。” “行啊,还省得麻烦了呢。”高连轩爽快点头,心里有了计较,又说:“对了,隔壁那家饭馆味道不错,我定了饭,等会儿让他们给您送来?” “谢谢,让他们多打点肉。”司秦交代完,又说:“今天麻烦你了。费用我另外结给你,连同之前的车费一起算上。” “别别别,应该的。”高连轩摇头。他好歹算个制片人,这点小钱,还能要司秦出? 第12章 直到目送两人进了房间,高连轩还是有点不确定。过去三个月,跟他打交道的一直是程溯。程溯年纪轻,做事还挺牢靠,像个生意人的样子,但高连轩知道他不是真正的老板,背后实际出资的人其实是司意勋的长子司秦。 司意勋名气很大,他的儿子司秦却不怎么样,白白顶着TG继承人的名头,事业上毫无建树,花边新闻倒是多得数不清,活脱脱一个标准的纨绔。 可不是嘛,连跨国出差都要带个小男孩在身边。高连轩“啧”了一声,说是这么说,总觉得有点奇怪。或许是因为司秦也很年轻的缘故,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关系,倒像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管他们是什么,总之都是需要伺候的人。就看在司秦接下这烫手山芋的份上,他也得把人伺候好。高连轩叹了一口气,转身下楼。拖到这个地步,他什么也不求了,只希望这最后几个月能快点过去。等电影杀青,结清账目,他就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和这群人有什么牵扯了。 * * * 民宿内,保镖将行李拿进房间。蔚宁当然不指望司秦会整理,也不敢,于是一边开行李箱,一边问司秦:“之前那些人都是谁?” 就说刚才那间屋子,里面起码坐了十几个人,除了蔚宁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几尊大神,其他的,他都不怎么熟悉。当然,也不排除有他没注意到的有名有姓的人存在。而且表面上,他应该一无所知才对,就顺嘴问了一句。 “高连轩,制片。”司秦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看蔚宁一个人忙活,感觉还不错。 蔚宁点头:“这我知道了。还有呢?” 司秦不说话。不是不知道,就是懒得说。那么多人,说起来真的麻烦,干脆指了指包里的电脑:“自己看。” 蔚宁“哦”了一声,想起飞机上司秦要他看的东西,估计就是这次影片的投资概况吧,于是赶紧收拾完东西,坐到沙发上,打开文档。 表格很长,蔚宁直接拉到人员那部分开始看。然而,除了基本的姓名、性别、职务,就没了,甚至名字还都一个比一个常见。没有照片,还是一个都认不出来。蔚宁“啧”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埋怨司秦:“你刚才怎么不给我介绍啊?害得我现在名字跟脸都对不上号。” “我记得我说过,这趟你做我的助理?”司秦无语,“你不替我介绍就算了,还要我带着你去认人?你以为我带你来做什么,走亲戚吗?” “……” “啪”的一声,蔚宁合上电脑,狠狠舒了几口气,劝自己不要和这个人计较,没想到司秦却笑了起来。 蔚宁正要说话,伴着“咚咚咚”的敲门声,门外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饭来啦。” 蔚宁打开门,见是司机小哥,才明白过来隔壁的饭馆就是他们家开的,难怪下午拉了那么多食材回来。 “久等了久等了,都是现炒的,尝尝吧。”小哥把饭放下,抹了把手,从挎篮里取出一个绣了花的布袋递给蔚宁,说:“咱们这儿地偏,来旅游的人不多,不过都很喜欢这儿的刺绣。来一个,就要带一件回去。老高说其他人都拿了,你们也不能少。他在下面挑了好一会儿呢,保管你们喜欢。我姥姥的手艺,可别嫌弃呀,就当留个纪念吧。” “啊,谢谢!多少钱?”蔚宁问。 “不用!”小哥摇头,“就当是感谢你们照顾生意了。” 蔚宁很意外,也挺高兴,接过袋子,跟小哥道了别,美滋滋地坐回沙发上,打开一看,艹,情侣衫,男上女下,叠得整整齐齐,连头饰都有。 蔚宁看着袋子里的东西,拿也不是,扔也不是。司秦凑过去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拎起下面那件女装,还是露脐的,再也崩不住,捂着脸,笑得瘫在了沙发上。 蔚宁收好袋子,狠狠打了个死结,站起来走了一圈,没找到地方藏,最后将袋子塞到了行李箱的底层。回来见司秦还在笑,蔚宁斜了一眼,受不了地说:“很好笑吗?你几岁了?” 司秦笑得身体乱颤,一边笑,一边说:“比你大。” 是真的比他大,各种意义上的,一点都没有说错。 司秦笑个没完。蔚宁额头青筋直暴,憋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你烦死了!” “真的,你真的好烦啊……”蔚宁咕咕哝哝,火没处发,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嗯嗯嗯。”司秦终于笑完,随口敷衍着,打开茶几上的饭盒,招呼蔚宁:“过来吃饭了,都凉了。” 好吧。蔚宁妥协,他是真的饿了,赶紧跑到茶几跟前,见司秦把自己碗里的肉夹了一大半给他,还奇怪着,就听司秦说:“把这些都吃了,不要挑食。” “挑食?你以为我几岁?” “十九。虚岁二十?别担心,男性一般在二十五岁左右才会停止长高。” “……” “所以多吃点。”司秦举着筷子,敲了敲蔚宁的碗沿,怕他领会不到,又补刀:“你太矮了。” 蔚宁握拳,差点把筷子拗断。 是的,他是矮,特别是在一米九二的司秦面前,那是尤其的矮。但他不得不承认,他不会长了,真的不会长了,就是一米七八,永远的一米七八,甚至二十年后还缩了一厘米,满意了吧! * * * 经过整整一晚安静又充足的休息,蔚宁正式开始了跟组生涯。在转行做经纪人之前,蔚宁也曾跟组拍过一部电影,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甚至有点怀念。区别在于彼时的他是所有人的焦点,绝对的男主角,现在只是以投资人助理的身份在旁观摩,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适时搭个手,或者偶尔客串个群演什么的。 说实话,比起已经成名的邹野,这个时候无论是谢非渡还是应阑,都还不够看。邹野在拍摄《似他》时,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导演,手法、风格无限趋近成熟,绝不是这群初涉电影的新人能比的。蔚宁跟了一段时间,发现新东西很少,但他觉得,在座的每一个今后拿出来都能压垮一堆影视人,总会有一些常人不能及的优点可供他学习。 司秦不经常在,三天两头因为起不来、办私事等等无聊的理由缺席。毕竟他不是导演,能把控住大方向、不出大问题就够了。 比起司秦,蔚宁就殷勤得有点可怕了,不仅风雨无阻、场场都在,连午饭、晚饭都跟剧组的人一起吃,仿佛自己不是司秦的助理,而是导演的助理。加上高连轩对他非比寻常的讨好态度,还有他和司秦住一个房间的公开的事实,特别是蔚宁来了以后,拍摄现场的飞页也巧合地多了起来,于是组内开始有谣言,说谢非渡要为蔚宁改剧本,给他单独加戏。一些人颇有微词,另一些人则直接在私底下嘲讽蔚宁,说他即将成为他们这个穷剧组中带资进组的第一人。 蔚宁很无语。他发誓,他真的没有动什么歪脑筋,就是想在未来的影帝、影后和大导面前混个脸熟罢了。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部电影会在不久的将来爆成现象级,他很想说,就算他要带资进组,也轮不到他们这个破电影。按司秦的身价,再不济,也该砸它个五亿十亿的,买个宇宙大IP,再拉个金奖班底,给他量身打造一个男一号啊。 蔚宁算是看清楚了,这个团队非常的排外。或许是因为曾长时间地处于停拍的惶恐之中,他们做什么都带着一股悲壮的意味,总给人一种拍完今天没明天、一辈子只有这一次的感觉。当然,努力是真的努力,团结也是真的团结。因为正是在这种氛围的烘托之下,所有人都把这部片子当成了自己的珍宝,不能侵犯,不容歪曲。而影片之所以独树一帜地优秀,可能也全赖于此吧。 蔚宁感觉到了一种抗力。他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很难通过现有的身份打开这个团体的交际圈,尽管机会诱人,可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纳任何人。他不出现,或许还比较好。 尽管这么想,秉着“能多学一点是一点”的原则,蔚宁还是厚着脸皮,一天不落地到组里报道。于是渐渐地,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在蔚宁纠结是不是应该彻底放弃的时候,谢非渡找到了他。 看着面前这个一头长发、满脸青春痘的年轻男人,蔚宁悄悄在脑海中搜寻着上一世与之相关的记忆。 谢非渡毕业于中州电影学院导演系,正统科班出身,文青特质明显,持才傲物。相比于早早成名的他的前妻应阑,谢非渡大器晚成,直到四十岁才在国内拿到第一个金奖。“拍他想拍”是他唯一的原则。在他三十多年的从业生涯里,他为了坚持这条原则,过着几近苦行僧般的生活,直到四十岁一举成名,之后一路开挂,直至封神。 总的来说,就是一根筋。当然,也不能否认他的成就。蔚宁在心里总结。 “小蔚啊,我这么叫你,你不介意吧?”此时的谢非渡虽然才二十五岁,比蔚宁还是大了六岁的,叫一声“小蔚”也够格。他手里攥着剧本,说话之前撩了一下头发,很是腼腆地笑了一下,看上去,好像找蔚宁来已经非常不好意思,更别说开口谈接下来的事了。 蔚宁摇头,客气道:“谢导,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非渡咳了一声,“嗯,那个,我听钧宝诺说,你也是个演员。” 第13章 钧宝诺就是钧一诺的原名。 钧宝诺是剧组里颜值最高的一个男演员,长着一脸聪明相,可能是日常沉迷于自己的长相和才华,没工夫心机,见谁都哥俩好,连跟村里的牛都能随口聊上两句。也就是他第一个跟蔚宁混熟。关于钧宝诺的个性,蔚宁有所了解,本以为是人设,没想到别人本色出演。鉴于他大嘴巴的属性,让谢非渡知道这些,蔚宁并不意外。 “没有,没有。”蔚宁连忙摇头,“我是想当演员,但现在还不是呢,比不上诺哥的。” “嗯。”谢非渡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那你对自己今后的发展,有什么规划吗?” 这倒把蔚宁给问住了。 如果没有遇到司秦,他现在应该已经和TDC签约,准备去见邹野了吧。等拍完《似他》,如果能躲过那场火灾,他准备选一些有意思的小制作开始演起。他相信靠丁子实的实力,也会给他拉到不错的资源。总之,见机行事吧。扯远了…… “还没想那么多。”蔚宁坦白。 “那……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你和司总……”不知想到了什么,谢非渡顿了一下,有点吞吞吐吐的。 蔚宁倒是爽快:“挺熟的。导演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哦,没什么。”谢非渡松了一口气,“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想不想正式加入我们?我可以给你加一个角色……” 原来他们真的都是这么看他的。蔚宁沉默了。几个主演还好些,毕竟影帝影后的情商摆在那儿。而谢非渡尽管没有明着表态,对于组里的谣言,也是长时间地处于一个放任的态度。明明那么排外,看他哪哪不顺眼,都快影响到拍摄的气氛,谢非渡这个主导演非但不撵他走,还跑过来主动向他提出这个敏感的问题,究竟什么意思? 不管他们什么意思,蔚宁都不想加入。无关其他,只因为他觉得这部作品已经非常完美。 蔚宁没有回答,而是抱着手臂反问:“为什么呢?” 蔚宁的不按常理出牌,让谢非渡错愕了几秒。他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太明白蔚宁的意思,于是追问:“什么为什么?” 蔚宁笑了,指指谢非渡手里的剧本:“我觉得这个剧本逻辑严谨缜密,剧情跌宕起伏,立意匠心独运,称得上完美。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会在拍摄到后半部分的这个时间点,想到另外加一个角色?” 谢非渡愣了,他当然不想的,只是…… “因为……因为它并不完美。”谢非渡翻开剧本,婆娑了几下,眼神陡然暗了下来,“它不够完美,还是有很多遗憾点存在的。哦,我不是说这个剧本,是我们的拍摄。” “比如?” “比如这里,如果资金充足,我想这样拍……还有这里,要是能做个特效,那么……还有这一条线,因为当时预算不够,没租到车队,所以……” 话题回归到专业领域,谢非渡的语速一下子变快,也不管对面坐的是谁,就自顾自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蔚宁也不敷衍,而是认真地跟着谢非渡的指引,一句一句地听着、思考着,以谢非渡的角度,将几乎已经烂熟于心的剧本重新温习了一遍。 等两人交流完毕,蔚宁基本了解了谢非渡把他叫出来的用意。 “我完全认同谢导您的想法。如果影片能像您刚才说的那样做出改动,那么就真的是完美了。就是经费……”蔚宁拉长声音,看谢非渡眉头皱得死紧,适时接上:“那不是问题。谢导您跟司秦说,让他加钱呀。没事的,他有钱。” 谢非渡眼睛一亮:“这个……就要拜托你了呀。” 原来滑头在这呢。蔚宁撇了撇嘴。他就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哪怕是看起来腼腆的谢非渡。比起反差萌的钧宝诺,蔚宁是真的没有想到,二十年后谁都不给眼神的谢导也曾有过这么窘迫的时候,于是脑子一热,当场答应了下来。 看蔚宁点头点得这么爽快,谢非渡一下笑开,突然眉头一皱,支吾道:“那……那加角色的事,你看……” 蔚宁一笑,礼貌地婉拒道:“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向。” 看着谢非渡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仍旧找不到一点作假的痕迹。蔚宁耸了耸肩。装憨的人他看得多了,像谢非渡这样以憨为攻的倒是第一次遇见,着实稀奇。 “那就不耽误你了,谢导,我先回去了。”两人就影片的问题又交换了一点意见,之后蔚宁起身告辞,走前向谢非渡请了假。明天剧组要出外景,他特意报了名的,知道场务帮他留了车上的位置,现在时间还早,还来得及取消。至于他为什么要请假,咳咳…… 你也是个演员,要学会自己吹枕边风了。蔚宁给自己打气。 结束一天的拍摄任务,回到房间,天已经黑透。蔚宁泡了个澡回来,头上还冒着热气,被房间里的暖气一蒸,脸也红红的。 蔚宁放下手里的洗漱用品,收拾掉吃剩的餐盒,就看到司秦手脚大开,整个人伏趴着,躺在床上装死。看他身上的睡衣,又是一天没出门。 “咦,今天不难受了?”蔚宁蹲到床边,戳了戳司秦的腰。 “还行吧。”司秦有气无力,脑袋埋在枕头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蔚宁有点心疼,更多的是好笑。鉴于这人三番五次变着法子怼他,所以他也第一百次不留情面地笑了出来。 南边的冬天不算太冷,回起暖来尤其快,加上又是山里,这还没到四月,就已经蚊虫满天飞了。司秦跟着摄制组出外景时被虫咬到,当时还没觉得,回来一看,背上、腿上全是疹子,应该是过敏了。本来吃了药,退了许多,隔壁的司机小哥黄哥好心,给他找了点艾草让他湿敷,说是消肿还驱虫。结果不得了,直接起了泡,还开始流脓,吓得高连轩连夜赶去县城请了个医生过来出急诊,嚎得生怕司秦死在这里似的。 蔚宁永远忘不掉医生掀开司秦衣服时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以为自己碰到个隐藏BOSS,能好好显一番身手了,结果只是个卡空气墙的小怪。医生一边迷瞪着眼睛给司秦挑水泡,一边交代蔚宁清理伤口的手法和注意点,那嫌弃的口气,就差骂一句“娇贵玩意”了。 蔚宁低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掀开司秦身上的睡袍,见他铜钱大的伤口缩了不少,基本都掉了痂了,看上去好了很多,就是边缘还有点红红的,估计还痒着,又给挠过了。 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褪不掉的话,还真是可惜了这具年轻美好的**。蔚宁嘿嘿一笑,伸进睡袍,顺手在司秦精瘦的腰身上摸了一把。听到司秦第一百零一次的叹气,蔚宁有点不确定,身边天天摆着个四肢健全、体魄健壮的成年人不能用,到底亏的是他,还是自己呢? 不过都掉了痂,应该没什么要紧了吧?蔚宁“啧”了一声,心想为了今后的影视界能有一部完美的作品长留青史,今天这枕边风,就是不吹也得硬吹啊。 蔚宁站起来,拖司秦去冲了个澡,替他擦干身体,涂好药膏,塞进被子里。 司秦滑进被窝,不安分地蹭了蹭床单。不动还好,一动就痒,又不能不洗澡,就这样痒了蹭,蹭了痒,无限循环。知道司秦难受,蔚宁没急着躺下,因为不好用力挠,怕抓破了感染,只能顺着司秦指的位置,一边吹气,一边小心地摁着,直到听见他说“好多了”,才停下来,关上灯,准备睡觉。 连着几天都是这样,他都习惯了。只是都这样了,还要嫖人家,不太道德吧?蔚宁想。手倒是遵从内心的意愿,老老实实地搭上了司秦的腰,不舍地在腹部流连了一会儿,然后越摸越下。 “你干什么?”司秦出声。他没穿衣服是因为痒,可不是方便他上下其手的! “不干什么呀。”蔚宁笑了一声,干脆爬起来,跨过司秦的腰,直接坐在了某个部位上面。 司秦没心思跟蔚宁闹,直接挺腰,一个翻身,将蔚宁扳倒在床。他只是难受,不是没力气,还弄不动他个一米七八的小矮人吗? 蔚宁抱着膝盖,眼神哀怨。司秦“哼”了一声,直接把枕头扔到蔚宁的脸上,冷着脸质问:“能不能老老实实的睡觉?” “不能。”蔚宁扁嘴,很是委屈。 司秦气笑了,把涂满药膏的手臂凑到蔚宁面前,“你闻闻这味道,好受吗?这样也做得下去,你还真不挑?” “哼。”蔚宁闻言,狠狠踹了司秦的小腿肚一脚,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司秦。 这一脚不偏不倚,正踹到司秦的伤口上,惹得他又痛又痒,偏偏又没脸叫。司秦没脾气了。他也憋了一肚子的火,好吧?那能怎么办,怎么都怨不到蔚宁身上吧?把人惹急了,还不是得自己哄着? 司秦躺下去,抱住蔚宁,问:“今天谢非渡找你了?” 蔚宁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司秦“切”了一声,不想说。 蔚宁也“切”了一声,他还不想知道呢。 就这样又僵了一会儿,轮到蔚宁服软。总是他有求于人吧,还横什么呢,就翻过了身,把谢非渡找他想加经费的事给司秦说了一遍,最后问:“你觉得怎么样?” 第14章 “我觉得不怎么样。”司秦说。 蔚宁语塞,用得着拒绝得这么彻底吗? 看到蔚宁失望的表情,司秦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出了下文:“怎么,他要给你加戏?” 蔚宁十分稀奇:“你怎么又知道?” “猜的。”司秦说。 见蔚宁满脸不信,司秦扯扯嘴角,“要钱不来找我,非去找你。不给你加戏,怎么能骗到你来跟我说?还能是看你——” 直觉司秦接下来要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蔚宁直接捂住了他的嘴:“行,行,不用解释,你最棒了,你说什么都对。” 司秦发誓,这次他想说的真的都是发自肺腑的赞美之言,比如“演技超群”、“天赋异禀”、“影坛新星”什么的,只是结合语境,按蔚宁的脾气,大概又是一脚吧。 不过,让司秦意外的是,蔚宁居然摇头否认:“没有。” “他没跟你说?” “他说了,但我不要。” 司秦不相信地“呵”了一声:“那你图个什么?” “我不图什么,这是同为影视工作者的心心相惜。”蔚宁说。 蔚宁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加戏、空降、带资进组、捧高踩低、卖肉上位,从来只多不少。有人奉这些为捷径,妄想一步登天,不惜踩着整个剧组的心血,只顾自己往上爬。很多人吃到了加戏的甜头,成功上位了,于是造就了更多想吃甜头的人,乐此不彼地复制着加戏咖的道路。更别说,这其中还牵扯着剧方、演员方、播出平台等各个部门的利益。这样发展下去,等到多年以后,网络媒体一骑绝尘,各路营销尘嚣之上,究竟会乱到什么程度呢?那就是影视作品播一部撕一部,撕番位、撕加戏、撕人设,什么都撕,什么都可以撕。到最后,甚至谁加戏、谁没加戏,都不重要了。只要谁最出位,最有存在感,不管好坏,他都赢了。 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将自己引导进这样一个是非漩涡里,绝非长久之计。蔚宁看得很清楚。如果作品不好,哪怕你戏份再多,人物再出色,这又有什么用呢?“一共一百个看剧的人中有一百个人喜欢你”,和“每一千个看剧的人中就有一百个人喜欢你”,孰轻孰重,他们难道不懂吗?甚至,你恐怕都做不到那仅有的一百个看剧的人中,人人都喜欢你。 电影已经拍了一大半,硬生生加进去一个角色,多少东西需要重来,蔚宁不敢想。况且重生后,还有另一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他,那就是:原本正常的时间线,突然多了他这样一个异类,还会按照历史本来的样子来推进吗?不仅仅是这部片子,对于今后所有的他所熟知的“爆款”,有了他的介入,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甚至利用一些手段,抢走本该属于别人的角色,那这部片子还会如约而“爆”吗? 或许想得太多了吧。如果只是关系到他自己,蔚宁不会这么惶恐。虽然四百万对司秦来说可能不多,但蔚宁不想让他自立门户出来投的第一个项目就打了水漂。 蔚宁突然发现,这个剧组好像有魔力。不管为了谁,他竟然也像剧组里的人一样,开始自发自觉地维护起这部片子来了。无奈的是,他这种激动和愤慨,司秦是一点都体会不到。 “你得了吧,没的谈。”司秦一口回绝。 “那怎么才有的谈?你说啊,让我有一个努力的方向。”蔚宁抿着嘴,摇了摇司秦的胳膊。不就是拒绝吗?这才第二次呢,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司秦哂然:“让谢非渡给你加戏啊。” 蔚宁生气了,“你能不能不要逗我玩了,我在跟你讲正经事!”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司秦收敛了笑意,严肃道:“一句台词十万,让他自己想办法。” “真的?不是,这么少?”蔚宁惊了。四盒雪茄的钱都不够,这么小气,不像司秦啊。而且这个价钱,但凡谢非渡有点气节,都不会答应的吧。更可恨的是,居然用加戏台词的数量来明码标价,这不是明摆着鄙视人嘛?别说谢非渡了,连他听了都想打人。 “一共才四百万,一句台词十万,我还嫌多。”司秦嗤之以鼻,“不要拉倒。” “行,行,行。我明天就去给谢非渡说。”听到钱有了着落,蔚宁脑子又是一热,当场答应了下来。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蔚宁头疼。 是的,他在下午的时候已经给谢非渡打了包票,说他会从司秦那儿顺利拿到钱,并且不会动片子一分一毫。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 “既然说到这个,我就跟您说实话吧,谢导。其实你们都误会了。从到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完了剧本。到现在,甚至可以背出每一页的内容。我喜欢这个剧本,喜欢这部片子。不瞒您说,我甚至每天都期盼着能加入到你们的创作之中,但我希望,那是在完全不破坏影片的整体性和观赏性的前提下。” “至于司秦……您应该很了解司秦的身份和身家,三五百万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不是欣赏,他为什么非要接下你们这部转手几次、甚至还差点停拍的小电影?我相信,他是真的喜欢你们的片子,还不惜大老远地亲自跑到这里,跟你们同吃同住。你以为他喜欢这里?他是给你们稳定军心呢。” 蔚宁这段话分了两个部分来说,因为前半段是他刨心挖肺的大实话,至于后半段,当然是他瞎掰的了。他怎么可能知道司秦好好的雅莫总部不呆,非要拉着他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虽说每天吃小炒吃得还挺欢的吧,浑身过敏可不好受。就这样,还死扛着不走。害自己每天跟组累个半死,回到民宿还要给他涂药、挠痒,甚至吹吹!蔚宁翻了个白眼,有钱人的想法,他知道个鬼。 如果司秦知道蔚宁在外人面前这么吹他,绝对会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败家玩意儿。好在他不知道,甚至对蔚宁的幼稚产生了一点怜悯。如果是二十年后的蔚宁,会怎么做呢?司秦想。或许会更加委婉吧。不会像他这样,谁跟他耍心机,他不但要回敬,甚至绝不会给对方留一张完整的好脸。 谢非渡这种手段,在他面前真的不够看。司秦冷笑。谢非渡以为联合剧组的人排挤蔚宁,蔚宁就会哭哭啼啼地来找他告状。他脑子一热,肯定要为自己的小情人出头。能怎么办?自然是砸钱给导演,让导演给小情人加戏加角色,让人不敢再小看他的小情人了。 谢非渡打的好算盘,看准了他们都是外行,只要随便改改剧本,塞几句台词给蔚宁,再拍点可有可无的镜头,就能骗到大笔的经费,来治疗他强迫症般的不完美症,抹掉所有他自以为的、因为钱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协,成就他心中那个完美的作品。至于片子,拍都拍了,还能不上映吗?只要最后找点借口,来个“一剪没”,完美。至于被他愚弄的投资商和小情人……但凡小情人了解一点这个圈子,就不会在乎他们这种小制作的,出过气,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一石二鸟。 这种套路,谢非渡在前一个投资商——大恒时代的副总身上就用过了,虽然惹怒了大恒时代,险些让影片停拍,总是让他拍了大半。这次高连轩找到司秦这个冤大头,谢非渡以为司秦刚到国内,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想用同一个套路来套路司秦。 遗憾的是,司秦什么都知道,蔚宁更不是个玻璃心的傻子。所以这次的套路,不再起作用了。 人心有的时候,就是贪心不足。 司秦清楚地记得上一世,这部片子的成本从拍摄、后期、到宣发,一共才四百万不到。低成本并不影响影片的成功,反而给它的成功蒙上了一层传奇的色彩,以至于让后来的人都忽略了,抛开它狂吸五亿的传奇不计,这点成本真的足够了。而他因为偏爱,已经多加了五十万,谢非渡竟然还腆着脸从蔚宁这里下手,想方设法要让他加钱。不仅如此,司秦也清楚地知道,影片的票房之所以会取得巨大的成功,不是这部片子拍得有多好,更多的,则是依赖于剧本和演员们出色的表现。他不是否认谢非渡的才华,而是谢非渡过于理想化的拍摄手法和想法,根本不适合这部传统意义上的商业片。 说实话,对于这部影片,司秦最大的容忍就是谢非渡。按他的想法,应该把主导演换成应阑才对。可惜应阑这个时候还是一个标准的贤内助,只愿意在谢非渡的光芒下埋没自己的才华,根本没有自立门户的想法。 司秦拥着蔚宁,亲了亲他的耳朵,说出口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 “叫谢非渡把剧本改完了给我看,不要用可有可无的角色来糊弄我。” “告诉他,片子在我手里,我可以做的事,很多。” 第15章 第二天,剧组全员出外景,除了钧宝诺。 没有自己的戏份,钧宝诺乐得清闲,一觉睡到十点,知道蔚宁给谢非渡请了假,也不去外景,就背着手溜达到村口的民宿,来找蔚宁玩。他在楼下晃了一圈,发现条件比他们寄住的村民家好多了,连保镖都比他过得好,心里嫉妒又不平衡。 二楼两间大床房,一间空着,一间锁着。尽管不太明白司秦一个大老板,为什么非要跟自己的助理挤一间房,钧宝诺记得蔚宁交代过他,司秦的起床气非常大。怕惹到这尊大佛,钧宝诺耸了耸肩,不敢敲门,决定下楼去给蔚宁打个电话。 此时的蔚宁正在民宿隔壁的饭馆里。钧宝诺路过门口,想去馆子里顺点儿好吃的,就看到蔚宁穿着连体雨衣,头上还戴着斗笠,正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套胶鞋。 钧宝诺欢快地打了个招呼,看到阿黄哥跟蔚宁都是一样的打扮,突然两眼放光:“你们要去哪里?” “挖笋,采野菇。”阿黄哥指指山里,笑得开心,“前几天下过雨,今天肯定大丰收。” “嗯。”蔚宁点头。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经过昨晚的交流,尽管对司秦的态度不甚苟同,蔚宁觉得对方能松口答应他加钱的要求,已经很不错了。据上一世蔚宁对司秦的了解,这个人对待情人足够温柔,在商场上却是有名的刽子手。大概是早已立于顶端的缘故,从不屑迂回与怀柔,活脱脱一个霸道总裁。 没有回绝,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蔚宁不想慷他人之慨,也相信司秦之所以这么做,总会有他的道理,于是在记下司秦的话之后,翻身回拥住对方,问:“你想不想要点别的福利?我明天不出去。或者……可以等你过敏好了……” 这么直白的暗示,不亚于当场求欢了,是个人都听得懂。司秦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明天跟隔壁的阿黄去山里采野菇吧。” “……什么?”蔚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他回来煎一下,像松露那样,什么也不要放。再让他做点蛋饼,就有小笋的那种。记住了?” “你给我滚啊!” 蔚宁气到升天,当场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期待能从对方这张嘴里听到什么动听的话了。然而第二天,他还是起了个大早,随便塞了点馒头,就来隔壁找阿黄哥报道。 听到还有这么有趣的活动,钧宝诺兴高采烈:“我也去!带我啊!” “那你先别给剧组的说,怕不够分呢。万一采不到,就更丢人了。”阿黄哥笑了,又指指蔚宁:“小蔚那儿还要分一份大的。” 钧宝诺听完,捶了一下蔚宁的肩膀:“你喜欢吃这个?早说呀,走,哥帮你采去。我力气超大的,你就等着吧。” “嗯嗯,那我们一起。”蔚宁点头,不想说实话。多个苦力,干嘛不要。 三人穿戴整齐,穿过层层梯田,徒步往山里走。阿黄哥一边走,一边给两人讲解如何辨别新笋的位置,又举着锄头教他们挖笋的方法,时不时停下来给两人做示范。 确实刚下过雨,泥土还很湿润,收获也多,没一会儿,已经挖到不少,大多是阿黄哥和钧宝诺出的力,蔚宁充其量也就采了几个蘑菇。这不怪蔚宁,他真的太瘦了,纸片一样,爬山已经费去他一大半的力气,还要一脚深一脚浅地跟淤泥搏斗,实在太难为他了。另外两人看他这样,也不指望他干活了,只希望他别一不小心溜下山去,可就谢天谢地了。 看着钧宝诺第一百次地将自己从泥里拔|出|来,蔚宁脸胀得通红,觉得不仅面子,连里子都丢光了。 “你不行啊,风一吹就倒,赶紧回去健健身。”钧宝诺说。 “哎。”蔚宁答应了一声,“前一阵子不太注意,身体不是太好。是太瘦了哈。” “没事,以后好好锻炼。”钧宝诺不知道蔚宁说的是半年前家中遭逢变故的事,只当蔚宁是生了什么大病。他拍了拍蔚宁的肩膀,“要不要哥哥给你介绍一个老中医?就在我们学校旁边,推拿、正骨,可灵了!保管你去了一次还想去第二次!” 蔚宁小声提醒:“诺哥,我们好像不在一个地方吧。” “对哦,你是临港的。”钧宝诺一拍脑门,又摇头,“没事,那也不远嘛,你空了可以来找我玩,我带你去呀。” 金南戏剧大学,离临港隔着几个省,坐飞机都要三个小时,呵呵,是不远呢。蔚宁在心里吐槽。 “嘿别说,你们那离我老家真的不远。”估计自己也觉得有点扯,钧宝诺补充。 “东县吗?” “是啊。” 东县是东市辖下的一个小县城,临港与东市相邻,离东县自然不远,只是…… “可是你以后不会回老家发展的吧。”蔚宁说。 “嗯……”钧宝诺挠挠鼻子,有点沮丧。 不管是现在,还是二十年后对方在相关采访中提及到的内容,都能让蔚宁直观地感受到钧宝诺真的是一个非常恋家的人。尽管东县只是东圈众多贫困县中不那么贫困的一个,与金南戏剧大学所在的南市更是犹如云泥,也无妨他热爱自己的家乡。蔚宁看得出来,钧宝诺很想留在东圈,可现阶段东圈影视行业的发展氛围实在不甚理想。 但是蔚宁不会沮丧。因为他知道,五年后,东圈会以东市为中心,提出“泛城际圈”的概念,第一个五年计划就是兴造高速铁路、城际地铁、快速公交。到那个时候,三线并行,四通八达,临港离东县这个原本交通不便的小县城才是真的“不远”了。而第二个五年计划中的意外之喜,就是已经功成名就的钧一诺宣布放弃金楠奖常驻主席的职位,加入了由应阑、徐立延联手主导的“云雀计划”,开始着力推进东圈的影视文化产业发展。到那时,才是他真正发光发热、报效家乡的时候。 “你不是说,大恒已经给你递了合同了吗?”蔚宁拍拍钧宝诺。二十年的摸爬滚打,都没有浇灭他的赤子之心。现在的他,或许需要一点小小的鼓励。 “嗯。”钧宝诺点头,他之前确实跟蔚宁提过,又说:“其实在学校的时候,裕升娱乐也来找过我。两家都是大公司,不太好选啊。” “大恒吧。”蔚宁说。 钧宝诺奇怪了,“为什么?” “我喜欢黄幼芸。”蔚宁眨眨眼睛。大恒时代的老板娘,也是前南圈一姐、老牌影星黄幼芸,红透大江南北,家喻户晓,没有谁会不喜欢。 “噗……我也喜欢!她是我的女神啊!”钧宝诺一下子激动了,“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她竟然嫁给了钱大恒那个猪头!” “没准人家是真爱呢。”蔚宁说,“你去了他们公司,正好当面问问她。” “哈哈哈……这个主意好,我喜欢。”钧宝诺大笑,似乎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决定。 蔚宁还想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摘下手套,一看号码,司秦,于是抬起手,“嘘”了一声,示意钧宝诺不要出声,等了几秒钟,才按下接听键。 电话接通,对面劈头盖脸一句:“你去哪了?!” 蔚宁吓得一个咯噔,脚底下一滑,差点摔了,还好钧宝诺及时扶住了他。 蔚宁讪笑着给钧宝诺道了谢,拎起手机,尽可能地摆到远处,开始吼:“啊——你说什么——山里信号不好,我听不清啊—— “你去哪了!!!”司秦急了,又问:“旁边是谁?!” 蔚宁继续吼:“噢,我去给你采蘑菇挖笋了啊——跟隔壁的阿黄哥一起啊——” 听到对面叽叽咕咕的,好像骂了一句“神经病”。蔚宁无语了,不是他昨天晚上自己说的吗?难道是在耍他?来不及细想,又被对方接踵而至的怒意打断。 “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 “你快点!!!” “嗯嗯嗯,知道了——你一个人好好的哈,记得吃饭,拜拜——” 蔚宁挂了电话,小跑着跟上钧宝诺他们,顶着钧宝诺奇怪的眼神,憨憨地笑了一下,示意家里孩子难带,多担待。 “这世道,混口饭吃真不容易啊。”钧宝诺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 “可不是嘛。”蔚宁完全同意,又说:“对了诺哥,我有事想拜托你呢。等晚上他们出外景回来,你能把徐哥、大围哥、阑姐、璃姐,柳哥他们找来吗?我有事想跟他们商量。” “诶?你要找他们干什么?”钧宝诺问。 “是这样的……”蔚宁凑近了些,组织了一下语言,把电影缺经费、司秦用加戏为条件加钱的事大致给钧宝诺说了一下,得到钧宝诺无比懵逼的一张脸:“什么?我们的电影缺钱吗?” 蔚宁语塞,果真不该把钧宝诺当成正常人。他点了下头,有点为难地说:“谢导也知道这个事。我想把大家聚到一起,一块儿商量一下。我怕我自己去找他们,他们可能不会搭理我。” “啊?为什么?”钧宝诺再一次懵逼。蔚宁也跟着再一次语塞,又不厌其烦地把组里人排挤他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当然不是说那几尊大佛排挤他,而是说“可能”。 “竟然有这回事?你怎么不早说,我捶死他们去!不对,我怎么不知道啊?”钧宝诺一边惊讶,一边义愤填膺,期间还夹杂着一丝摸不着头脑的奇怪。他“啧”了一声,拍拍蔚宁说:“你不用怕,老徐他们人都很好,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这事包在我身上吧。不过说到加戏……我还真觉得有点难办。所以,你自己打算怎么办呢?” “或许,你听说过‘彩蛋’这个词?”蔚宁开口。 第16章 是的,蔚宁最后想出的办法,其实跟谢非渡最开始的打算差不多,就是尽量缩减自己和剧本的粘合度,集中戏份,竭力争取“一剪没”。实在不行,就让他在彩蛋里独自美丽吧。 听完蔚宁的解释,钧宝诺毫不掩饰地翘起大拇指:“厉害!” 其实钧宝诺不太明白,蔚宁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他们的电影,肉眼可见就是有钱人随便投来玩的。既然司秦肯出钱,谢非渡也同意给蔚宁加戏,蔚宁又为什么非要坚持呢?就像他不太懂其他人的坚持一样。 如果此时的钧宝诺对蔚宁剖白内心的想法,蔚宁可能会懂。因为钧宝诺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二十多年的从影生涯中,钧宝诺来者不拒,出了名的高产。好片多,烂片更多。并且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被烂片毁了的时候,他总能立马凭借下一部作品触底反弹。这种情况,屡见不鲜。他似乎天生就为演戏而活,接剧本、共情、演绎,就是他的全部。要让他说什么对演戏的看法、体会,甚至情怀,他好像真的不太有那种东西。可以说,相比于谢非渡,他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一根筋。 钧宝诺突然严肃起来,难得没喊蔚宁“小宁宁”,他说:“蔚宁,我支持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你不要觉得泄气,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我们这小破电影还不知道能不能上映,上映之后有没有人看呢。你想当演员,只要不放弃,以后肯定会有更多更好的机会的,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钧宝诺安慰蔚宁。无奈蔚宁听了他的安慰,顿时觉得更遗憾了。而钧宝诺看蔚宁这样,只当是自己无意间戳中了蔚宁的心事,一边愧疚,一边说蔚宁外形不错,虽然不是科班出身,演起戏来还挺灵气的,甚至许下诺言,等他进了大恒,跟大佬们混熟之后就帮蔚宁牵线,让蔚宁跟他一起签大恒。 一路听着钧宝诺瞎哔哔,蔚宁确定了这个人神经粗过城墙拐角,一张白纸啥都不懂,敢情到现在都还以为他跟司秦只是单纯的老板和助理的关系。 要是司秦也这么想他跟钧宝诺就好了。蔚宁一边看着抱着手臂站在民宿楼下的司秦,一边这么想着。 几人上山的时候就不早了,等从山上下来,已经临近黄昏。也不知道司秦等了他多久。发现钧宝诺还搭着他的肩,蔚宁一个激灵,脖子一缩,就从钧宝诺的手臂底下挣脱开来,卸下背上的竹篓塞给阿黄哥,一路小跑着来到司秦面前。 没想到昨晚自己心血来潮的胡说八道,还真让他跑到山里挖笋去了。司秦觉得自己很生气,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生气,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看看你的样子,还不赶紧回去洗干净了!” “好的呀。”蔚宁抿唇笑了一下,抖抖身上的泥,也不去管另外两个人了,跟在司秦身后上了楼。 钧宝诺挠挠鼻子,觉得这两人有点怪怪的。算了,不关他的事,就转身跟着阿黄哥去了隔壁,等着开吃今天的劳动成果。 蔚宁以为司秦会嫌脏,进了浴室,却主动来帮他脱胶鞋和雨衣。等冲洗干净,换好衣服,蘑菇也煎好了。阿黄哥上楼来喊两人下去吃饭。司秦不肯穿衣服,就在睡袍上套了件大衣,拽着蔚宁下楼去。蔚宁一路察言观色,又是给司秦夹菜,又是主动交代路上的见闻,还给他蒸了他爱吃的小笋饼,这才让司秦忘记计较自己跟钧宝诺一起回来的事。 钧宝诺看着不靠谱,难得是个言出必达的人。他记着蔚宁的嘱托,等剧组晚上回来,就按着蔚宁的名单,挨个儿去通知了一遍,又因为谢非渡和摄影有事情要商量,不方便打扰,就让隔壁的工作人员带话,让谢非渡结束之后来跟他们会合。 于是,由钧宝诺带头,几个主创除了谢非渡,一起聚在了钧宝诺的房间里。 房间很小,条件也差,还不是单间,一下子挤进去七个人,连转身都困难。逼仄的空间让蔚宁不是很自在,又被一屋子大神盯着,压力还是蛮大的。他定了定心,组织了一下语言,没想到一向不多话的徐立延竟然先他开了口。 徐立延抱着手臂,笑眯眯地问:“小朋友,你把我们喊过来,究竟有什么事呢?” 思路被打断,蔚宁愣了一下,刚想说话,又被钧宝诺抢白。 “别用这种口气说话行吗?都自己人。”钧宝诺踢了徐立延一脚,最看不惯他假笑,踢完还觉得不解气,连珠炮似地挖苦:“虽然平时总说你老吧,你可别忘了,你是虚岁三十,周岁才二十八!还能算年轻!整天用怪叔叔的口气说话,真的会变成怪叔叔哦。” “咳咳……”蔚宁扯了钧宝诺一下,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我把大家喊来,是因为有个问题,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蔚宁说,“我一直听说电影的资金不太充足,跟我老板——也就是司秦说了之后,他同意加钱,但是有一个要求,他希望我能参与到影片中来。我相信各位有听诺哥说过,我是东影的一名辍学生,未来也有志于演艺事业,但我本人并不是很赞同我老板的这个决定。电影的拍摄我一直有参与,知道按目前的进度,已经没办法再贸然加点什么进去了,除非全部重来。我在想,是不是能在不动片子根基的情况下,另外拍一点不要紧的角色和镜头,等到上映前集中加工一下,或者干脆放到彩蛋里。总之,先在明面上达到我老板的要求,把经费给大家争取下来。如果各位无论如何都不同意,那我只能再回去跟我老板商量一下。但我觉得,这可能行不通,所以还是要拜托各位集思广益了。” 蔚宁说完,众人一阵沉默。 应阑抬头,复杂地看了蔚宁一眼,没有说话。其余几人面面相觑,好像都很摸不着头脑。 “小朋友……”温也璃开口前,先是低头笑了一下,然后用她漂亮的眼睛捕捉到蔚宁,温温软软地说:“就我个人来说,我还真的不太知道喔,我们的电影这么缺钱吗?” 蔚宁语塞,正尴尬着,钧宝诺突然跳了起来,“我就说吧!不是我一个人不知道,对吧?咱们前期可能是有点困难吧……那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到底是谁到处说咱们的电影缺钱啊,我觉得咱们的制作挺可以了呀。特别是司总来了之后,哇,连锅里的肉都多了起来……” 众人默不作声,只有葛围像是极其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应阑暗地里拍了一下葛围,对蔚宁说:“是谢非渡跟你说的吧。” “是的。”蔚宁点头。 这情形,也太出乎意料了,让蔚宁不知道应该奇怪众人都不清楚缺钱的事,还是先奇怪应阑猜到是谢非渡来跟他说的这件事。他本以为自己提出加戏,会遭到众人的极力反对,从没有想过他们竟然跟钧宝诺一样,一点都不知道电影缺钱。难道,这都是谢非渡自己一个人的意思吗? 蔚宁想不通,应阑的问题已经跟到:“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呢?这方面我真的不太了解,你详细跟我说说,可以吗?” 于是蔚宁老老实实地把谢非渡的说辞给应阑重复了一遍。他察觉到,在他提起谢非渡关于拍摄的几个遗憾点时,众人的脸上都显出了一点古怪的神色,尤其是应阑。 “这个,啊哈哈哈……这个可以略过,不如我们来聊下一个话题?”蔚宁还没说完,钧宝诺出来打哈哈,示意他别再说了。 说来也巧,正当蔚宁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的时候,虚掩的门打了开来,谢非渡来了。 谢非渡行色匆匆,仍旧带着他属于艺术家的独有的腼腆,但也能看得出来,这次是真有点急了。他放下手里的剧本,有些紧张地问:“大家说到哪里了?” 当谢非渡接到隔壁工作人员的口信,他就知道关于经费的事司秦已经有了答案,一边埋怨蔚宁不事先跟他商量,一边放下手头的工作,赶紧跑去救场。谢非渡清楚先前因为资金已经跟大家闹过一次不愉快,如果这次蔚宁和盘托出,那他故技重施的手段又要再一次兜不住了。虽然不至于到闹绷的地步,背地里搞小动作,多少还是让他有点难为情的。 “说到你缺钱。”应阑没有看谢非渡,口气一反常态地有些冷。 “呵呵,可不是吗,我们哪天没缺过钱。”谢非渡憨笑一声,以此来缓和僵硬的气氛,只是这话听着,着实不太给应阑面子。 谢非渡看向蔚宁,蔚宁会意,凑上前,把司秦的意思转达给谢非渡。 “哎呀,这就好嘛。”本来谢非渡听到司秦“一句台词十万”的过分要求,再好的脾气也崩不住了。又听蔚宁的意思,跟他原先想的一模一样,顶多在剧本上多花一点心思,改得巧妙一些,就立马放松了下来,指着蔚宁说:“既然小蔚已经跟大家说了,那我也不瞒着大家了,咱们确实缺钱。我知道为了这部片子,大家付出了很多,都不想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但是机会难得,我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啊。况且,咱们的小老板是站在咱们这边的,几次三番向我保证,会竭尽全力帮咱们渡过难关……” 第17章 应阑深吸一口气,打断谢非渡:“你真的很缺这笔钱?” 谢非渡反问:“谁不想片子更好呢?” “行吧。”应阑点头,没有犹豫,起身离开了房间。 “阑姐……”蔚宁刚想开口,被钧宝诺按住胳膊,默默对他摇了摇头,让他不要管。 应阑的离开,没有给谢非渡带来任何的影响,反而好像让他找回了主场。他把司秦的要求大致说了一下,跟着又说了一通场面话,最后给葛围使了个眼色:“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大围你回去想一下,剧本该怎么改。” 谢非渡总结陈词,众人作鸟兽散。徐立延留了一下,走前拍拍蔚宁的肩膀,递给蔚宁一根烟。 蔚宁愣愣地看着手里这根未来三金影帝御赐的万宝路,正思考着该不该回去裱起来,被从背后扑上来的钧宝诺冲得一个趔趄。 钧宝诺指着蔚宁手里的烟鬼叫:“哇塞,这是出了鬼了呀!” “烟鬼给别人递烟,可不是出了鬼?”看蔚宁不明白,钧宝诺继续解释,“可能后悔之前怼你了吧,给你道歉示好呢。” 蔚宁脱口:“那也算怼?” 钧宝诺点头,万分确定:“对他来说是了,这个老好人。” “是嘛……”蔚宁把烟藏进袖子里,推推钧宝诺:“你干嘛,不在屋里呆着,要送我回民宿吗?” “聊聊嘛。”钧宝诺搂住蔚宁的脖子,有点不好意思,“对不住了兄弟,今天这事让你当了出头鸟了。你要早跟我说缺钱是这种缺法,我就能早点阻止你了。” 蔚宁皱眉:“怎么说?” 钧宝诺挠着脸给蔚宁解释:“你说的那几场,什么遗憾的,可以更完美的,都是应导拍的。当时他们就吵得厉害,一个说这样拍,一个说那样拍。我们都觉得还是应导说的比较好,就站了应导呗。而且,那本来就是应导那组的戏,关谢非渡屁事。没想到谢非渡记到了现在,小鸡肚肠,还说什么经费不足要重拍的,应导可不得气到升天啊。” 蔚宁无语。 “哥哥错了,没帮到你,还害你吃了大亏,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钧宝诺蔫头耷脑的,看来是真的觉得抱歉。 蔚宁挠了挠鼻尖,小心翼翼地问:“谢导和阑姐他们俩……有矛盾吗?他们不是夫妻吗?” 钧宝诺“嗨”了一声:“夫妻又怎么了,矛盾多了去了。不,应该说,他们能结婚,才是最大的矛盾。” 蔚宁当然知道谢非渡和应阑离婚了,只是不太清楚其中的情形,更加不记得他们离婚的具体年份,听钧宝诺这样说,看来两人的间隙开始得竟然比他想的还要早。 看蔚宁一脸惊讶,钧宝诺安慰:“没事儿,结了还能离嘛。大围想当接盘侠很久了,我希望这次他能成功!” 蔚宁小声:“诺哥,你这样说大围哥,不太好吧?” “怎么,还不让人说实话啦?我就是觉得大围比较好嘛。他们俩搭档,简直无敌呀!谢非渡那是无时无刻不在踩应导的尾巴。他们,啧啧,根本不搭。”钧宝诺不屑,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于是问:“我有个问题哈,为什么谢非渡叫你小老板?你不是司总的助理吗?还是说,你也是个富二代啊?你是司总的朋友,是吧?落难了,所以才来给他当助理?哎呀,我就觉得你长得好看,不像一般人……” 听钧宝诺在耳边喋喋不休,蔚宁突然觉得很累。他叹了口气,从钧宝诺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拿出徐立延先前递给他的烟点着,熟练地吸了一口,说:“因为司秦是我男人啊。” 烟油入口,独特的味道让蔚宁忍不住挑了挑眉。他没有去管逐渐石化的钧宝诺,而是取下烟,左右翻看了一下,然后含着过滤嘴,轻轻一咬,一股强烈的薄荷味直冲脑门。啧,爆珠,够劲儿,是个行家呀。 钧宝诺被定在半路,甚至没有来得及踏出寄住的竹楼,于是蔚宁一个人回到了民宿。他打开房门,意外地发现应阑竟然在房间里。 “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吗?”蔚宁往后退了一步,刚想把门关上,就听司秦说:“没有,你进来吧。” “那么司总,我先回去了。”应阑对司秦点了下头,起身告辞,走前对蔚宁笑了一下。 “阑姐走好……”蔚宁愣愣地说。 “有事要谈。”司秦解释。 “不然呢?”蔚宁无语,想到哪里去了。不过比起司秦跟应阑谈话的内容,他对于今天新得到的讯息更加感兴趣,于是跑到司秦身边坐下,问:“谢非渡说加戏是骗我的,对吗?他利用我,问你要钱,是吗?” “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司秦弹了下蔚宁的脑门,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蔚宁老实交代:“我今天叫了钧宝诺、应阑、葛围、徐立延、温也璃还有柳大东,跟他们商量加戏的事,但我发现他们根本不知道谢非渡要加戏,也不知道电影缺钱。还有谢非渡跟我说的那些他觉得遗憾的、想加钱重拍的地方,是应阑那组的戏。虽然当时我觉得他的想法不错,可是后来想想,没有看到成片,也不好比较吧。我觉得,比起什么遗憾,他可能更想借着这个机会,改掉应阑的戏。” 司秦笑出了声。尽管已经听应阑说过一遍,他还是觉得很好笑。 被谢非渡摆了一道,蔚宁来不及生气,回来还要被司秦无情地嘲笑,他急了,狠狠捶了司秦一下,又忍不住凑过去跟他咬耳朵,说了一通组里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关系,包括应阑和谢非渡。在发现司秦听完眉毛都没抖一抖之后,蔚宁突然反应过来,大叫:“你都知道了?你又不跟我说?!” 司秦挑眉,刚想说话,被蔚宁打断。 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蔚宁捂住司秦的嘴:“行,不用说了,你怎么着都行。” 我怎么知道你会傻乎乎地去跟剧组的其他人摊牌。司秦在心里想,又懒得解释,只拉下蔚宁的手,说:“是程溯比较厉害。” “行吧。”蔚宁无意计较,就习惯性地闹他一下罢了,就无所谓地摆摆手,而后话锋一转,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你讨厌谢非渡?” “不讨厌,也不喜欢。”司秦想了想,摇头。看蔚宁不懂,又说:“他太理想化了。我不喜欢理想化的人,我喜欢能将想法变成实际利润的人。” 寥寥几句,已经足够蔚宁明白司秦的意思,因为这正是谢非渡和应阑的矛盾所在,也是万古不变的艺术和市场的矛盾所在。 谢非渡就像一个纯粹的艺术化身,手握重锤,誓要打到所有阻挠他实现完美艺术的人。而市场,总会因为需要迁就大众层面的欣赏水平,对过于纯粹的艺术作品有所亏欠。 蔚宁能理解谢非渡的追求,但对谢非渡愤世嫉俗的态度,则无法苟同。谢非渡看不起商业片,也绝不折腰。他觉得只要有理想,即使没有面包,饮水也可以果腹。 而应阑,一个能牢牢把握住观众情绪点的导演,未来的商业片鬼才,这种特质,在她初涉影视圈的现在就已经初现端倪。她知道大家爱看什么,想看什么,并能具象化地表现出来。她是票房神话,是影视圈内所有投资商力捧的第一人,偏偏这种才华,被谢非渡称为“媚俗”。 谢非渡看不起应阑。 你不能说谢非渡有错,甚至他还十分伟大,因为不管多艰难,他都在坚持着自己的路,也确实在十五年后功成名就。而应阑呢,跟司秦一样,一个典型的投机者。她很聪明,也有足够的才华。虽然金钱至上、娱乐至死的标签从她成名起就如附骨之疽般跟随着她,甚至为人诟病了几十年,比起谢非渡,蔚宁却更欣赏应阑。应阑从一开始就头脑清楚,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她拍喜剧,拍闹剧,大把撒钱,大把赚钱,拍所有常人不敢拍。她用极其浮夸的方式小心包装着作品的核心,利用喜剧的外壳,让群众的目光聚焦到喜剧背后的社会问题上。在票房狂欢的背后,是她敲醒普罗大众的最后一点真心。试问这样的作品,真的就比曲高和寡的文艺片低劣吗?更何况,还赚了钱。 “你欣赏应阑。”蔚宁下了结论。 “是的。”司秦承认,“我很早就看过她拍的一些短片。她自己也写剧本。她很有想法,很有才华。如果后续还将跟他们合作,我一定会选应阑。” “这就是你一直留在这里的理由?”蔚宁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了。当他为了能和未来的影帝影后们产生一点交情而汲汲营营时,司秦早已瞄准他们之中的核心。他透过一部《云雀》,看到了满座的影帝、影后和大导,甚至还有不久之后五亿的天价票房,而司秦看到的,远比他更长远。 但是司秦否认了。 “不。”司秦看着蔚宁,无比认真地说:“我觉得他们之中,有很优秀的人,你可以在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你以后,也会成为像他们一样优秀的人。” 司秦拍拍蔚宁的脑袋,又怜爱地摸了一下:“所以,努力吧。” 蔚宁愣了。感动之余,突然觉得机会来了。 “我肯定是很优秀的,现在是,将来也会是。不过,那跟你有什么关系?”蔚宁翻了个白眼。 司秦:“……” 于是,摸老虎屁股的后果就是,蔚宁明天真的需要请假了。 第18章 那天之后,蔚宁发现,大佬们对他的态度变了。 不知道跟司秦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两天后,应阑召集众主创开会,带上了蔚宁。会上,应阑难得强势起来,拿着改好的剧本和一张三十万的支票,邀请蔚宁加入他们的拍摄。于是,蔚宁拿到了他重生后的第一个角色——小翠。 是的,一个女角色,蔚宁男扮女装,演男主角小春的梦中情人小翠。小翠这个人物贯穿全篇,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又因为对于小春和整部电影来说,小翠就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一个理想的化身,所以这个角色最终被处理成了一个虚像,所有相关的镜头都只有背影或者朦胧的虚影。鉴于组内女演员本来就少,小翠的镜头原本由温也璃换装分饰。由于蔚宁的参演,葛围将剧本稍作改动,在末尾添加了小翠的真相——小春生母早逝,年轻的父亲为了哄年幼的小春,曾长时间穿女装扮演小春的母亲,给小春留下了关于女性的一个固有的初印象。久而久之,小春就将这个穿着翠色长裙的女性当成了自己的梦中情人。电影的主题是逐梦,但从一开始观众就知道小春的梦遥不可及,加上一系列幽默诙谐的巧合,使得小春的梦想与他的经历形成巨大的冲突,而这样的神来之笔,让原本就极其荒诞的喜剧变得更为荒诞。 蔚宁个子不高,很瘦,演女人不违和,同时骨架又不像女人那么纤细,演回男人仍旧有足够的说服力。至于长相,可能好看的人总有相似之处,他和演小春的钧宝诺都很帅气,看久了,还真有那么点像。结合电影结尾的新设定,蔚宁简直是小翠的神选角。加上小翠虽然戏份不多,却举足轻重,完全符合司秦的要求,台词也刚刚好一共三句,如蔚宁所愿,都安排在彩蛋里。 钧宝诺第一个拍手叫好。徐立延沉默了一会儿,也觉得很妙。柳大东则是温也璃说什么他就是什么。鉴于大家都无异议,谢非渡投下了最后的赞成票。 自此,关于蔚宁加戏的决定,全票通过。 从定下剧本到把蔚宁加进拍摄通告中,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蔚宁没有放松跟组。对于先前的加戏乌龙,蔚宁甚至有点感谢。因为正是他做了钧宝诺口中的“出头鸟”,才让众人对他的脾气和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对他的态度也比以前热络了许多。 但蔚宁没有想到的是,跟剧组破冰之后,除开钧宝诺,第二个跟他混熟的竟然是不怎么说话的徐立延,这其中的渊源,就要从那根万宝路说起了。 如果说酒鬼和酒鬼臭味相投,那么烟鬼也是。随着跟徐立延交流的增多,蔚宁找到了他跟组里唯一一个三金影帝的共同之处——他们都是隐藏的烟鬼。 前世的蔚宁烟瘾一度很大,是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导致的,加上烧伤的后遗症使得创面经常会产生针刺般的疼痛,所以有时候他也会借助吸烟来缓解。工作之外,他还满喜欢尝试一点新鲜的东西,比如爆珠。重生之后,蔚宁发现烟瘾消失了,不过抽还是会抽,前世的这一点小兴趣也保留了下来,正巧和徐立延不谋而合。 徐立延性格沉稳,脾气温和,从来不生气,却也不是唯唯诺诺的老好人,相反很有主见。他个子很高,身材不错,可惜长得不好看,哪怕放普通人里都算是丑的那一类。从钧宝诺的口中,蔚宁知道徐立延想上中影,然而三考三拒,仍旧不放弃,正在准备明年的第四次考试。也正是因为这个经历,他被中影毕业的应阑发掘,拐带来山区拍电影。 蔚宁很喜欢和徐立延呆在一起,因为徐立延情商高,并且进退有度,哪怕不说话,都让人觉得很舒服。蔚宁更喜欢和徐立延凑在一起抽烟,一边抽,还要一边以未来的自己为例,告诫这个年轻的影帝抽烟有害健康。而徐立延自那天之后,对蔚宁表现出了超出常人的关照,这一度让蔚宁十分困扰,比司秦抓到他抽烟还紧张。就在蔚宁纠结着要不要跟徐立延适当保持距离的时候,他发现了原因。 某天结束拍摄,蔚宁回到民宿,看见做保洁的阿婶在打扫他们隔壁的房间。蔚宁探出头去,给阿婶打了个招呼,知道是钧宝诺跟他说过的他的那位超超超远的远房表弟要来暂住了。 钧宝诺这表弟叫做贺宝冉,是东县最大的皮革厂老板家的公子,九代单传。东县地方小,还穷,可以说贺家的皮革厂撑起了差不多整个县城的经济。十里八乡几乎每一家就有一个在贺家皮革厂做工的工人。全县上下没有人不认识贺厂长,自然也没有人不认识贺宝冉。钧宝诺说贺宝冉是自己的表弟,估计也是拐了十七八代,想沾点全县首富的光,才勉强扯上的表亲关系。 蔚宁记得钧宝诺是这么说的:“这烦人精啊……真的烦。听说徐立延要演这片子,就非让我也来试镜,拜托我一定要帮他看着徐立延。我本来不打算来的,真的远,而且我还忙着搞毕业的事呢。后来听到是大恒投资的,就有点兴趣,顺便答应了他。” 蔚宁奇怪:“看着?” 钧宝诺点头:“对,看着。” 蔚宁挑眉:“比如?” 钧宝诺摇头:“这不能说,关系到兄弟意气。” “行吧。我说你们那儿取名还挺有趣的哈,中间那字都叫宝啊。”蔚宁没怎么在意,关注点有点歪,于是就这么岔了过去。 当晚,蔚宁和司秦两人和谐运动之后和谐睡下,后半夜,突然被搬东西的声音吵醒。蔚宁迷迷糊糊的,听到楼下有人上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一个人在前面轻快地走着,另一个人落在后面,似乎拖着一个很大的箱子,十分吃力。两人经过他们的房间,来到走廊里侧,掏出钥匙,一起进了隔壁的大床房。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吵闹声消失了一会儿,不久后,响起了人声。 “我不吃你的,不用你的,你管我这么多干什么?” “我家里有钱,我拿自己家里五万八万用用,怎么了?!我爸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穷比不要跟我讲话,你给我滚!滚滚滚滚滚!” 少年的声音十分高亢,凶狠地骂着,中间断断续续地夹杂着成熟男人微弱的抗辩,间或有翻箱倒柜的声音响起,乒乒乓乓了好一阵,然后安静了下来。 中间那个成年男人的声音怎么听着这么像徐立延?蔚宁一个激灵,彻底清醒,爬起来往墙角蹭了蹭,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就差拿个杯子支着了。可惜等了半天,除了几声虫叫,再没等来任何动静。 “你干什么?”司秦不耐烦了,一把将蔚宁扯进怀里,蒙住被子,彻底打消了他偷听的念头。 第二天,蔚宁因为有通告,起了个大早。司秦的过敏已经痊愈,昨晚说好要陪蔚宁去拍他今天的戏份,就一起跟蔚宁起了床。两人洗漱过后,穿戴整齐,准备下楼去吃早饭。 蔚宁打开房门,隔壁也在同一时间响起了开门声。走廊里,四个人排成一排,八双眼睛,两两相对,四脸懵逼。 司秦照例不说话。从来都是别人给他打招呼,绝没有大少爷给别人打招呼的份,于是就这么站着。蔚宁好奇地看着徐立延身后的少年,得到少年一个白眼。蔚宁耸了耸肩,转过视线,对着徐立延点了下头。 “司总早。”徐立延也对蔚宁点了下头,又给司秦打了个招呼,指指身后的人:“这是我弟。” 蔚宁挑眉:“不同姓吧?” 徐立延讪笑:“嗯……是的,是表弟,他叫贺宝冉。” 原来是贺宝冉,这就全对上了。蔚宁看着躲在徐立延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却也能看出跟自己差不多高、差不多胖瘦、颜值还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贺宝冉,瞬间露出了一个“我懂”的表情。只是钧宝诺说贺宝冉是他的表弟,徐立延也说贺宝冉是他的表弟,都是表弟,这关系可够乱的哈。 “你好。”贺宝冉抱着手臂,僵硬地打了个招呼,仍旧躲在徐立延的身后,不想出来见人。 “早。”鉴于亲眼看见贺宝冉对着蔚宁翻了个白眼,司秦对贺宝冉当场没了好感,只当看不见对方,冷冷地给徐立延打了个招呼。 猛然发现还有第四个人在场,贺宝冉一愣,踮起脚尖看了司秦一眼。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比徐立延还高的男人,于是愣愣地问蔚宁:“他也是你的表哥?” 蔚宁笑了:“那可不是,这我老板,司秦。” 贺宝冉不以为然地努努嘴:“老板……这么穷,住一屋啊。” 什么不能说,偏偏说这个,他是忘了他们俩也刚从同一间房间里出来吗?徐立延捂住了脸。蔚宁差点没笑出声。他敢打赌,如果现在地上有一条缝,那么徐立延肯定想也不想,立即就能往下跳。 徐立延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将贺宝冉扯到身边,讨好地拍了拍,说:“行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先下楼去吧。都还没吃饭呢吧,一会儿慢慢聊。” 贺宝冉被拽得踉跄了一下,倒没说什么,估计碍于有外人在场,给徐立延面子,乖乖地站在了徐立延的身边。 至此,蔚宁终于看清了贺宝冉的整张脸。 哎哟,真的帅。蔚宁承认,在贺宝冉露脸的那一瞬间,他确确实实被扑面而来的帅气晃了一下眼睛。等等,他怎么觉得这个贺宝冉有点眼熟? 这不是TDC的前前前顶流——贺冉吗?! 第19章 蔚宁好奇地盯了贺宝冉一路。 也不知道是怕生还是傲娇,贺宝冉一直有意无意地用徐立延挡着自己。没想到蔚宁不是一般人,仗着身体年龄小,胡闹都有人原谅,加上跟徐立延也熟,就绕过徐立延,跑到贺宝冉身边,继续盯着他看。 贺宝冉不高兴了,狠狠瞪了蔚宁一眼,状似无意地挠了挠脸颊,发现脸上没东西,以为蔚宁耍他好玩,立即恼羞成怒地质问蔚宁:“你干嘛一直看我?” 蔚宁歪了下脑袋,嘿嘿一笑:“你好看。” 贺宝冉一懵,这么真挚的大实话,他还真没法接。贺宝冉看了蔚宁一眼,发现对方长得居然不比自己差,几乎能和自己并列全县第一帅了。被好看的人说自己好看,贺宝冉还是有点小得意的,觉得也应该对蔚宁说点什么,只是“你你你”了半天,还是学不来蔚宁的厚脸皮,什么“你好看”之类的肉麻话张口就来。 发现两个小朋友自己聊上了,徐立延一脸欣慰,默默退后了半个身位,给两个人腾地方。 “嘿,你多大了。”蔚宁问。 贺宝冉转转眼珠,“十八。” “今年的生日还没过吧?”徐立延插嘴。 贺宝冉回头,狠狠剜了徐立延一眼,“要你管!” 蔚宁笑了,“哎哟,未成年呀。” 贺宝冉指住蔚宁:“你这个小鬼,还说我。” “成年人才不跟小鬼计较。”蔚宁吹了个口哨,满脸得意。 “你——”贺宝冉很生气,突然瞥到蔚宁脚上的鞋子,发现蔚宁穿的竟然是雅莫和NJ的联名款限量,顿时两眼放光! 这双皮质与网布交错设计的滑板鞋,贺宝冉再熟悉不过了。他在网上看过,在手机里舔过,甚至在梦里都见过,就是从没亲手摸过。其实在NJ众多的限量款里面,这双算不上什么爆款,跟成衣高奢雅莫的合作也很莫名其妙,但是,这是他最喜欢的滑板选手Oliver亲自设计的!这种东西怎么能穿在脚上?应该放在家里供起来才对! “哎哟,脏了啊。”见贺宝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脚,蔚宁蹲下去拍拍鞋面,又用右脚撞了几下左脚,抖掉了一点灰。 “……” 贺宝冉还想说些什么,可惜蔚宁逗完他,觉得没劲了,就拍拍手,跑回了司秦的身边。 蔚宁本来兴致勃勃的,回来见司秦两眼发直地看着贺宝冉,心里一个咯噔。 能成为国内第一个现象级大爆的全民偶像,贺宝冉的颜值自然不必多说。与蔚宁稍显棱角的演员脸不同,贺宝冉天生牛奶肌,婴儿肥十几年不退,瞳仁浅得透光,咖色的头发还带着点儿自然卷,精致得就像一个洋娃娃。 蔚宁有点不舒服。他觉得此刻司秦看着贺宝冉的目光,就好像那天在机场看到自己一样。 蔚宁当然不可能知道司秦盯着贺宝冉的原因。从见到贺宝冉的第一眼起,司秦就觉得他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这不奇怪。上一世,司秦在接手TG的五年之后,才开始对国内的影视行业有所涉猎,那时候的贺宝冉早就过气了。当然,在娱乐圈的各种年度盘点和总结之中,司秦绝对见过贺宝冉的照片,却也不足以让他想起眼前的人究竟是谁。而就是因为这样模棱两可的印象,让司秦一时想得多了一点,盯着贺宝冉看的时间也意外地长了一点。 相比大半生时间都专注于娱乐行业的蔚宁,司秦对贺宝冉的了解自然不如蔚宁深刻。如果有需要,蔚宁立马可以口述贺宝冉——也就是贺冉的整个娱乐生涯:十九岁签约TDC,被公司送往A国培训,以A国当红偶像团体ANB48后补的身份备受关注。半年后回国参加某选秀综艺,以一票之差被拒之团外。虽然惨遭淘汰,人气却只高不低,之后更是弯道超车,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顶级流量。几年后,在流量经济式微的情势下,贺冉转型演员,留下了众多脍炙人口的演技翻车之作。TDC为了挽救这位顶流,请来了影帝徐立延给顶流抬轿,炒了一波话题度,合作的电影却让影帝多年的口碑毁于一旦。这之后,贺冉宣称自己迷上了编剧,即将自导自演自己的首部电视剧,招来全网黑,导致项目流产。在所有人都期待贺冉还会再作什么妖时,贺冉突然召开发布会,宣布退出娱乐圈。退圈后的贺冉在东市的富人区开了个小超市,起初还每天有人去打卡观摩,后来渐渐失去了话题度。至此,影响过一个时代审美观、择偶观的顶流就这样消失在了娱乐圈。 贺冉签约TDC时,蔚宁已经离开TDC,因此他们没有太多的交集。倒是关桀天天悔恨自己错过了贺冉这棵百年难得一见的摇钱树,更是学着贺冉走红的方式,发誓要用人为力量再造一个顶级流量。蔚宁对偶像经纪也挺有兴趣,但他的重心主要还是在影视这一块上。 至于这一世,蔚宁八卦之心大于一切。他终于知道上一世TDC为什么能请得动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徐立延了,这个千古之谜,在徐立延大清早走出贺宝冉房间的那一瞬间,终于被他解了开来! 可惜,并没有人能跟蔚宁分享他此刻蠢蠢欲动的心情。至于司秦,蔚宁觉得自己没有当场戳瞎他,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几人吃过早饭,去村口跟组里的其他人汇合,打算开车前往村寨北面的一个湖泊边上,拍摄今天的外戏。知道司秦今天要跟组拍摄,高连轩早就提前准备好自己的私车,打算载着他和蔚宁一起过去。贺宝冉一直跟着徐立延,在出发前,两人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车费多少钱?我包一天,总行了吧?!” “你别闹了,现在哪还有车,都是提前预约的。不知道你昨晚突然过来,没有留你的位置。你听话,不要去了。” 徐立延不让贺宝冉跟着,一来没位置,二来贺宝冉一个外人,不经导演同意,拍摄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说跟就跟。从没有想过徐立延会拒绝自己,贺宝冉当场发起了脾气,索性横在路中间,死活不让大家走。徐立延正一筹莫展,突然看到高连轩的私车还剩一个位置,于是转过头,对着蔚宁露出了一个恳求的眼神。 蔚宁会意,对贺宝冉招了招手,喊道:“冉冉,我们这还有个位子呢,你来我们这边坐吧。” “你干什么?”司秦皱眉。又吵又闹的,他可不喜欢这个小鬼。 蔚宁耸肩:“带他去呗,我看你挺喜欢他的。” “神经病。”司秦骂了一句,看到贺宝冉屁颠颠地跑了过来,怕自己阻止,蔚宁又该不高兴了,于是只能松口:“上车。” 哪知就这样,蔚宁还是不高兴了。司秦观察入微,怎么可能没发现蔚宁脸色不对,很是不解地问了一句:“你干什么?” 总是这一句,无不无聊,蔚宁撇嘴,“我没干什么。” “不对。”司秦捏住蔚宁的下巴,转过他板着的脸,“你态度不对。” “那你要怎么样嘛,大老板。”蔚宁甩掉司秦的手,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看司秦半天不说话,没办法,一下泄子了气,小声咕哝起来:“行吧。叫你带你就带,平时就没见你这么听话。” 原来在吃醋,司秦笑了,撸了一把蔚宁的脑袋:“你怎么说话的呢?没大没小。” 蔚宁抓住司秦的手臂反剪到对方身后,顺势在腰上狠狠蹭了一把。司秦手腕一扳,轻而易举地挣脱开来,反手捉住蔚宁的手腕牢牢锁在腿上,低声警告:“能不能老老实实的坐车?” 蔚宁嬉笑:“就不。” 两人闹得肆无忌惮,旁若无人。副驾驶座的贺宝冉好奇死了,频频看向后视镜。他瞄了一眼,低头,忍不住又瞄了一眼,又低头。等到第三次抬头,贺宝冉发现两人突然不闹了。司秦没什么不对,撑着下颌看着窗外。蔚宁脸红得可疑,眼眶也红红的,嘴还有点肿。贺宝冉不禁奇怪起来,刚才还好好的,车也没颠没簸,就一眨眼的工夫,怎么把嘴唇都给磕破了? * * * 一群人来到湖边,场工已经提前来这里搭好了更衣化妆的帐篷和摄影棚,正在跟导演调试拍摄器材。今天的戏主要是补拍小春和小翠——也就是蔚宁和钧宝诺的对手戏,加上其他几个主演在湖边的戏份,任务不算重。 工作人员各就各位,主演们也都进了帐篷开始化妆、换戏服、做造型。司秦选了个视野开阔、有风又没太阳的地方坐下,接过高连轩递来的望远镜,无聊地四处看风景。 多亏片子够“糙”,男演员几乎都素颜上场。温也璃今天没戏,人也没来,就一个蔚宁比较麻烦。 “嘴上怎么了?”化妆棚内,应阑指着蔚宁嘴上的伤口问。 “不小心磕破了。”蔚宁挠挠鼻尖,很不好意思,“还能拍吗” “可以。”应阑捏着蔚宁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点头,又指着蔚宁的嘴唇吩咐化妆师:“这里,再给上点颜色。” 第20章 化完妆,蔚宁换上给他量身定做的翠色连衣裙,戴上翡翠耳夹,在镜子前照了照,才明白过来应阑脸上的满意之色因何而来。他今天跟钧宝诺要拍的第一场戏是一场春梦,简称“湖中戏水”。应阑不提醒还好,嘴上那抹血色让化妆师着重之后,和翠色的裙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蔚宁原本清纯的脸一下子欲了起来。 大致猜到应阑想要什么感觉,在接下来的拍摄中,蔚宁发挥不错,中途还加了一些抚弄耳坠、撩头发的小动作,接吻尽管是借位,角度也都恰到好处,看上去很是熟练,让应阑觉得挺有意思,就是不知道钧宝诺哈喇子乱淌的傻样究竟是演技超群,还是入戏太深了。 应阑喊了“卡”,钧宝诺扶着蔚宁从水里爬了上来,随便裹了条毯子,跑到摄影机前看回放。 “还行。”工作中的应阑向来不多话,这样说,已经算是满意了。 钧宝诺有点意见,他说:“前面是不错啦,就是整场下来衣服还穿得整整齐齐的,就有点奇怪?” “对,脱,该脱!”旁边的人跟着附和。 钧宝诺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指指蔚宁,又朝着湖岸划拉了一下:“要不让他从湖边这样一路过来,一边走一边脱,然后下水来跟我会合。刚才的不用掐掉,也可以剪进去。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裸着,这样交替进行,可以造成一种混乱的感觉。” “你说呢?”应阑看向蔚宁。 “导演你决定吧。”蔚宁说。 应阑想了几秒钟,点头:“那就试试。” “行,那来一个呗。”蔚宁也不扭捏,跟着应阑的指示走到合适的位置,稍微酝酿了一下情绪,做了个OK的手势,开拍。 一组镜头拍摄完毕,应阑示意可以了。两个主演再一次跑上岸,一看,果真比刚才又色情了一个度。 “不错哈。来,口水擦擦。”应阑将手里的毛巾递给钧宝诺。 钧宝诺还愣着,听话地按应阑说的举起毛巾擦了擦嘴,惹得蔚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惨了惨了,钧宝诺心想,竟然对着老板的情人发花痴,他不会被封杀吧? 两个主演擦出的火花激发了应阑的创作欲,又让两人试了几个镜头,才将这一场戏完成。拍摄十分顺利,应阑看起来很高兴,由于下一场没有蔚宁,就让蔚宁回化妆间去休息,等着后面的安排。 蔚宁摘了发套,剥下湿透的衣服,正裹着毯子坐在棚里吹头发。看到司秦进来,他关上吹风机,问:“怎么样?还行吧。” “嗯。”司秦点头,走到蔚宁面前站定,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的人。 因为在水里泡了很长一段时间,蔚宁手上的皮肤有一点皱。发间的水珠洒了一些到脸上,让白嫩的脸颊看起来更加诱人。他裹着毯子,又没有很认真地裹住,肩颈的地方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肤,偶尔有风吹过,就能清晰地看到上面鼓起一个一个细小的圆点,身体也随之下意识地产生一丝轻微的颤抖。 对于司秦的审视,蔚宁恍然未觉,只知道对方的肯定让他心情大好,越发欢快,于是打开吹风机,又呼呼地吹起了头发,甚至一边吹,一边哼起了歌。 司秦心下一动。关于刚才的拍摄,每一个镜头、每一秒钟,他都看在眼里。能将习惯了拍摄工作的钧宝诺迷得神魂颠倒,试问他又如何幸免?他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每一句话的音调、每一个地方的长相,甚至每一个眨眼的频率、每一根睫毛的弧度、每一个微笑的角度,都好像长在了他的心上? 司秦百思不得其解地想着,越想,越觉得这人好像一把绑着柔软动物毛的小刷子,正一下轻一下重地挠着他的掌心。 “你下次别来了。”蔚宁吹完头发,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十分煞风景地打断了司秦的遐想。 “嗯?”司秦回神,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蔚宁点头,无比认真与确定:“我觉得你影响我的发挥。” “行,那我回去了。”司秦顿了一下,转身就走。 “哈?”蔚宁惊掉了下巴。 蔚宁承认,司秦的存在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心情,可能是太过在乎对方的评价,所以才让他觉得格外紧张,但绝没有到妨碍拍摄的地步。他只是随口跟他开个玩笑罢了,哪知对方当了真,拔腿就往高连轩那里走,看着一点不像骗人。 蔚宁慌了,连忙放下毯子追了上去,边追边喊:“诶,别呀,别走呀,车不够的呀!不然你徒步回去,车留下,就当健身了!” 他可不想拍完一天的戏,一身臭汗地跟四五个同样一身臭汗的人挤一辆面包车。至于司秦,爱咋咋地吧,反正一天的戏没拍完,他是绝对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先离开拍摄场地的。 由于全员超常发挥,天还没黑,一天份的拍摄任务已经完成。应阑不急着赶进度,就让大家提早收工。由于司秦在场,允诺大家请客吃饭,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驱车赶往县城下馆子。 大家难得聚在一起,饭桌上免不了喝点小酒。司秦看气氛如此,就没去管蔚宁,自己也跟着喝了两杯。 蔚宁的酒量其实很差,不仅容易上头,还爱吐,根本喝不了几杯。但经纪人这个行当,由于职业的特殊性,各种应酬总是免不了的,不能喝,也得硬着头皮灌。蔚宁胜在肯拼,也能忍,因此多少年了,都没有人发现他其实不爱喝酒。但今天他是真的因为高兴,才多喝了几杯。 一群人回到村寨,已经不早了。蔚宁下了车,还微醺着,脚有点飘,顾不得形象,就倚在司秦身上,挥着手跟大家说晚安。众人笑着起哄,关上车门,一路往村子里面开。 “行了行了,人都走了。”司秦蹲下来,拍拍蔚宁的屁股,让他趴好。蔚宁搂住司秦的脖子,不客气地往上一跳。司秦背起蔚宁,转身往楼上去。等爬上二楼,刚想往里面拐,背上的人突然作怪,一边死命晃腿,一边着急地往楼上指。 “你干什么?”司秦皱眉。 蔚宁凑到司秦耳边吹了口气:“带你去个好地方。” 司秦无奈,一边觉得蔚宁烦,一边跟着蔚宁指的方向,继续往上走。 竹楼一共四层,两人来到顶楼,是个像亭子一样镂空的地方。墙角里放着一些农具,和几盆花。中央有一套桌椅,横梁上挂着一个双人秋千,离栏杆不远,正适合坐在里面看风景。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蔚宁格外兴奋。他从司秦背上跳下来,拉着司秦坐到秋千上,指着满天的星星说:“这里不错吧。” 司秦没有回答,而是捧住蔚宁的脸面向自己,严肃地说:“我警告你,你再抽烟……” “嗯?”蔚宁脑袋昏昏。 “你违反协议条例,我会扣你的生活费。”司秦说。 “哈?”蔚宁喷了。尽管跟预期的对话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听司秦的语气,蔚宁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其实在蔚宁抽第一根烟起,司秦就发现了,只是当时忙着色令智昏,等清醒过来,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刚才在饭桌上,司秦发现蔚宁特意避开他,偷偷跟在徐立延后面去了厕所,就知道没好事,果然。 “今天高兴,例外嘛。”蔚宁拙劣地解释着,靠近司秦,在他颈边蹭了蹭,“有味道?” 司秦无语:“你当我傻?” “我错了。”蔚宁扁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不会了。” 司秦受不了地拉开缠住他脖子的手,抓住蔚宁的肩膀,“你真的记住了?” “啊……?”蔚宁装傻。 司秦板起脸,“我看你根本没醒。” “行行行,我以后绝对不再抽烟了。”蔚宁笑了,竖起手指发了个誓,又软倒在司秦怀中,受不了地说:“别再讲这种煞风景的话了,好吗?” 司秦抬起蔚宁的脸:“那你想说什么?” “嗯……”蔚宁敲了敲下巴,“你觉不觉得这里,很适合接吻?” 司秦看着蔚宁。月光照在蔚宁的脸上,将绯色镀上一层银光。他的眼角有点红,泛着朦胧水汽,比眼角和脸颊更红的是嘴唇,被酒气熏过,又被轻轻咬着,红得格外扎眼。 司秦没有说话。他不是觉得这里适合接吻,而是觉得这张嘴,什么时候都适合接吻。 看到司秦的表情,蔚宁心头一跳,猛地翻了个身,两腿一跨,跪到司秦两侧,伸出舌头,缓慢又色|情地舔了舔唇角:“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止想接吻。” 由于动作过大,秋千发出一阵吱嘎吱嘎的响声,期间夹杂着蔚宁蠢蠢欲动的喘息,“要不……试试?” “你的脸呢?“沉默了许久,司秦缓缓开口,却始终没有阻止蔚宁解他领带的手。 “脸是什么?没有那种东西。”蔚宁不以为意,扔了碍事的领带,剥掉司秦的外套,解了半天衬衣的扣子,想想不对,又弯下腰去扯司秦的皮带。 司秦笑了。他抬起手,像安抚小猫一般捏了一下蔚宁的后颈,迫他暂时停下手里的动作,低下头来跟他接吻。 两唇相触,蔚宁舒服地叹了一声,很快又被司秦堵住。强势又温柔的吻让蔚宁瞬间软下了腰,乖乖地趴在司秦怀中不再乱动,任由对方连亲带噬地舔吮,直到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蔚宁一个激灵,推开司秦,“有人。” 第21章 蔚宁一吓,再被带着凉意的夜风一吹,彻底醒了酒。他冷静了两秒钟,挺起腰,掖好司秦敞开的领口,安抚地拍了拍,说:“别怕,我去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偷看我们。” 司秦有点懵,倒不是被吓的。他年轻的时候什么没玩过,就被人偷看两眼的程度还吓不到他,倒是觉得怀里的蔚宁该害怕了。刚想安慰,就见蔚宁气势汹汹地拉上他的衣服,一边撸袖子,一边往楼梯口走。司秦皱眉,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他怎么好像有一种自己被嫖了的感觉? 司秦还没反应过来,蔚宁已经处理掉了偷窥者,折返回来,无事发生似地继续坐回到司秦的腿上。 “一只野猫,跑了。”蔚宁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跟着歪头:“那,我们继续?” 司秦愣了一秒,捏住蔚宁的领子把人提了起来,“继续你个鬼!跟我回去写检讨。” 到底年轻,就是心大。看着手底下不断挣扎甚至还企图拉他下水的蔚宁,司秦默默摇了摇头。他可不年轻了,丢不起那个脸。 * * * 可能是连续两天日夜操劳的缘故,晚上又吹了冷风,第二天蔚宁有点感冒,好在没有他的戏份,就安心待在房间里休息。蔚宁发现昨晚之后,隔壁的动静突然小了很多,徐立延再也没有来过。一天之内,他出去倒水、吃饭、透气、遛弯,十次有九次看到某个顶着一头自然卷的家伙往他这边探啊探的,视线对上,还来不及打招呼,立即躲躲闪闪地跑开。 蔚宁“啧”了一声,受不了了,假装出去上厕所,半路一个转身,直接跑到贺宝冉面前,把他揪了出来。 “你找我有事吗?”蔚宁问。 “没、没有。”贺宝冉眼神游移,明显心虚。 “哎,怕什么,看都看到了。”蔚宁拍拍贺宝冉,“我都没跟你计较,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你……你……”贺宝冉支吾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最后憋出来一句:“上去说。” 蔚宁挑眉,发现两人站的地方正对房门。房间里,司秦坐在沙发上,两手拿着报纸,视线却毫不掩饰,直直地穿过大门,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于是蔚宁点头:“行吧,走着。” 蔚宁一手抓着贺宝冉防止他逃跑,另一手扒住门框,探头进去喊了一声:“我出去玩一会儿。” “嗯。”司秦低下头,终于看起了报纸。 两人来到四楼,蔚宁找到花盆背后的烟和火机,点着吸了一口,然后坐到秋千上,拍拍身边的位置,让贺宝冉也过来坐。 “你……臭流氓。”贺宝冉搓着手,嘴里叽叽咕咕的,全然没了第一天见面时的中二和嚣张,像个小媳妇似的控诉蔚宁。 “哦。”蔚宁毫不在意,就藏了最后一根在这里,好歹让他抽完,有始有终嘛。又看贺宝冉扭扭捏捏的不过来,于是催他:“快点啊。” 贺宝冉虽然脾气差,还任性,那也是因为家中长辈溺爱,被惯坏的。纯情的温室小白花第一次见到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抽烟喝酒样样在行,还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外面跟男人胡来,人前一副面孔,人后立马变脸,偏偏大家还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贺宝冉吓坏了,他觉得他十七年的三观崩塌了,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竟然也可以做那种事…… “老实交代吧。”蔚宁按住贺宝冉的肩捏了捏,惹得沉思中的贺宝冉一个激灵,差点没跳起来。 “你淡定点。”蔚宁哭笑不得,他有这么可怕吗?虽然当着未成年人的面抽烟不太好,也就这最后一根了。而且他相信,徐大影帝可以跟他一起抽烟,但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家的乖宝宝沾一点烟味的。 贺宝冉吞了下口水,他是真的好奇,于是一咬牙,将心底的疑虑一股脑儿问了出来:“我盯着你们很久了!你们怎么可以那样?” 蔚宁挑眉:“哪样?” 贺宝冉一张脸胀得通红。可怜他小黄片都没看过一部完整的,昨晚直接让他看了一场真人版的又摸又搂,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行了行了。”蔚宁放开贺宝冉,决定不逗他了,直言道:“为什么不可以?他是我男人。” “他不是你老板?”贺宝冉将信将疑。 蔚宁不懂:“老板就不能是我男人?什么逻辑。” 沉默了几秒,贺宝冉吐出四个字:“你不要脸。” 蔚宁笑了笑,十分乐意地领受了,问贺宝冉:“你没有跟徐立延接过吻吧。” 贺宝冉脑袋一懵,当场结巴:“什……什么……” “哦,原来你真的喜欢他。”看贺宝冉的反应,蔚宁了然地点起了头,不禁啧啧称奇:“表哥表弟,乱|伦啊。” 这下轮到贺宝冉不屑了:“你瞎说什么?!才不是!他就是我家的司机!表哥,他也配!” “哦?”蔚宁继续点头,“还有呢?” “你……我干嘛跟你讲。”反应过来蔚宁在套他的话,贺宝冉捂住了自己的嘴。 蔚宁推推贺宝冉:“这不无聊嘛,来嘛,随便聊聊。你先说,你是不是喜欢徐立延,可别跟我说什么‘我当他哥哥’……噢不,‘我当他叔叔’。” “你才叔叔!我才不喜欢他!”怎么又绕回了这个问题,贺宝冉都有点恼羞成怒了。 蔚宁大笑,毫不留情地戳穿道:“你不喜欢他,跑这么远来找他?逃课来的吧,离家出走?是不是还偷了家里的钱?” “你……”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我来告诉你。你高中还没毕业吧?最后一年高考了吧?这都四月了,寒假早过了,你这时候跑出来,不是逃课,难不成还能休学?我看你家里挺有钱的,平时现金什么的也不防着你吧?大老远地从东县跑过来,偷了家里不少钱吧?” “那不是偷!自己家的怎么能叫偷!”被蔚宁猜得一点不差,贺宝冉大叫着替自己辩驳,却怎么听怎么无力。 嚯,几句话就漏了底,还真傻得可爱。蔚宁心想。又觉得好歹受了徐立延这么多天的照顾,应该帮他一点小忙,于是说:“你想想吧,我都知道的事,你以为徐立延不知道?肯定早接了你家里人的通知,要好好看着你呢。你啊,多亏这一路上没出什么事,不然让徐立延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 贺宝冉沉默了。 看贺宝冉突然没了声音,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知道他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蔚宁点到即止:“行吧,不说这个了,我说你得谢谢我啊。” “谢我帮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啊。”看贺宝冉不明白,蔚宁坏笑,还不安好心地提议:“不如这样,你叫我一声哥哥嘛,我告诉你男人和男人躺在一张床上,除了盖棉被纯聊天,还能干点什么,怎么样?” 贺宝冉愣住,不知想到什么,脑子都快打结,对着蔚宁骂道:“你滚啊!流氓!” 蔚宁还想说点什么,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他看看楼梯口,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烟,突然大叫:“完了!” 贺宝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懵着一张脸,就被蔚宁一把扯了起来,拉着他蹲到了秋千背后。 “完了完了完了,快快快,你掩护我!”蔚宁跪在地上,戳戳贺宝冉,让他挺直腰挡住自己。匆忙间,手里的烟掉到了鞋子上,将鞋面烫出一个黑洞,看得贺宝冉心都揪了起来,指着蔚宁的鞋子,扯起嗓子就嚷:“着了着了,要着了啊!” “啊!”蔚宁惨叫,生气地掐了贺宝冉一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跺了跺脚,抖掉烟头,猫着腰准备跑路,被人一把揪住了耳朵。 直到这时,贺宝冉才真正体会到众人口中这位“大老板”的恐怖。司秦揪住蔚宁的耳朵,迫他站起了身,然后夹住他的胳膊,轻松往上一抬,拎小鸡一般将他拎到旁边站好。司秦不说话,就抱着手臂,冷眼看着蔚宁。蔚宁扁着嘴,缩着身体站在司秦面前,脑袋垂得低低的,两只手一边一只捏住耳朵,像个小学生一样低眉顺眼、毫无原则地频频道歉认错。 “没了。” “真的,我发誓,真的没了。” “我错了,我再也不了。” “我不该骗你,不该带坏小孩子,都是我不好。” “我发誓,真的。下次不了,真的不了。你就信我吧。” 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贺宝冉摸着下巴,事不关己地在心里感叹。 第二天早晨醒来,蔚宁扶着腰,在心里骂娘:老子一个三十九岁的成年人,抽根烟还要被骂成那样,我¥%&*#@……%#。骂到一半,发现身边的人动了动,翻身醒了过来,于是脑袋一耷,眨了几下眼睛,瞬间小白兔:“早安。” 司秦睁开眼,见蔚宁醒着,将人搂进怀里,怜爱地亲了亲蔚宁的额头:“再睡会儿。” “嗯。”蔚宁点头,还知道疼人,心底的气瞬间消了个干净,于是趴在司秦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准备睡个回笼觉。 第22章 年轻就是好啊,折腾了一个晚上,除了腰有点酸,竟然感觉通体舒畅,适当运动果然有益身心健康。蔚宁精神抖擞地起了床,打开门,站在走廊的窗户前面伸了个懒腰,一转头,看见贺宝冉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就站在走廊里看着他。 “你还活着?”贺宝冉很是惊讶。 “我好着呢。”蔚宁心情好,不想跟小朋友计较。 贺宝冉蹭到蔚宁身边,噘了噘嘴:“你胆子真大,小小年纪就敢抽烟。” 听到“抽烟”两个字,蔚宁立马萎了。他错了,真的错了,他不想再听这样的车轱辘话了,屁股疼。 看贺宝冉满脸疑惑,蔚宁赶紧直起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大概是报应吧,他觉得此时的情形竟然和昨天颠了个个儿。什么“屁股疼”的话就是贺宝冉想听,他也实在说不出口了。 让蔚宁欣慰的是,贺宝冉果真是朵纯种小白花,即使看到他出丑,第二天也没逮着机会落井下石。也有可能是经过昨天的谈话,心里存了一堆事要琢磨吧,蔚宁想。 两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并肩站了一会儿,呼吸山里的新鲜空气,直到贺宝冉指着蔚宁的鞋子开口:“你好过分啊,这么好的鞋,不知道爱惜,还不如给我呢!” 蔚宁回神,低头瞥了一眼。鞋子没破,就烫了个黑点儿,加上他也穿了好久了,这里刮那里蹭的,根本看不出来。看到蔚宁完全不在意的眼神,贺宝冉生气了,把鞋子的来历给蔚宁讲了一遍,还趁机吹了一通他最爱的滑板选手。 “你喜欢滑板呀。”蔚宁提了一句,这点倒是和上一世的资料一样。他对贺宝冉摇了摇脚上的鞋,说:“你喜欢这鞋啊,你怎么不早说?我房里还有一双呢。你喜欢,我送你啊。” 贺宝冉教养不错,听到别人要送他东西,没觉得理所当然,只问蔚宁:“你是怎么买到这么多限量版的?” 蔚宁撇嘴:“又不是我买的。” 贺宝冉奇怪了:“不是你的,那你怎么送我? “不是我买的,但都是我的啊,有什么问题?”蔚宁也奇怪,怕贺宝冉听不懂,就抬起手,一边指,一边讲给他听:“你看哈,这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每一件东西都属于我老板,我就带了个人过来。” 贺宝冉语塞,许久之后才说:“你是他包的小白脸。” 蔚宁坦然:“是啊。” 贺宝冉骂:“你不要脸。” 蔚宁掏掏耳朵:“我怎么记得你之前就说过了?” 贺宝冉咬牙:“你、你超级不要脸。” 听到房间里传来响动,知道司秦起来了,蔚宁开始赶人:“是是是,早饭还没吃呢吧,赶紧去吧。小孩子长身体,多吃点儿。” 贺宝冉不甘示弱:“你也是小孩子。” “是啊,所以我也要陪我男人去吃早饭了。”蔚宁点头,一点也不避讳,转身打开房门,突然想起什么,探出头来对贺宝冉招手:“对了,冉冉,你要进来拿鞋子吗?” 贺宝冉闻言,激动得脊背一挺,立马变成星星眼:“可以吗?” “当然行了,来,进来,你跟我来。”蔚宁握住贺宝冉的手拉他进门,埋头在行李箱里翻箱倒柜了一阵,掏出一双鞋塞给贺宝冉:“给。” 贺宝冉低头一瞧,差点没把手里的东西给扔了。什么破玩意儿,一双藤条编的草鞋! 贺宝冉拎起草鞋,眉毛都快拧成个结:“你说的就是这?” “是啊,隔壁阿黄哥送我的,超级珍藏呢。怎么,不值钱?你不要吗?”蔚宁明知故问。 “什么破烂,你在耍我吗?!”贺宝冉气炸了,把草鞋狠狠砸到蔚宁身上。 蔚宁接住草鞋,忍笑忍得很辛苦:“是啊。” 贺宝冉气到升天,无奈根本不会骂人,插着腰转了几个来回,只吐出一句:“你怎么这么坏啊!” 蔚宁笑嘻嘻:“是啊,你才知道吗?” “呜哇啊啊啊,你太坏了啊啊啊!徐立延,蔚宁欺负我哇啊啊啊啊啊!”贺宝冉哭着跑下楼,去隔壁饭馆找徐立延哭诉去了。 司秦洗完澡出来,瞥了蔚宁一眼,真坏。忍不住把人拉过来亲了一口。 这人啊,真是,简直坏得冒泡,也可爱得冒泡。 * *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个月过去,电影的拍摄也临近尾声。 蔚宁早就完成了他的戏份,不过司秦没打算走,加上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对剧组也产生了感情,单人杀青后,他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以出品人助理的身份跟组拍摄,时不时当个小工什么的。 这天,轮到组里一个重要的配角大牛哥杀青,一群人照例聚在大屋里,跟大牛哥吃最后一顿送别饭。 饭桌上,几人聊着聊着,就聊到电影的名字上面。 “我觉得我们的电影得改改名,云雀,太文艺了。”钧宝诺起了个头,惹来一片嘘声。 徐立延总是捧他的场,很给面子地问:“那叫什么?” 钧宝诺喝得头重脚轻,晃着脑袋哼哼:“一颗烂番茄。” 蔚宁:“噗。” 应阑:“你有病。” 温也璃:“宝诺啊,你喝多了啦。” 柳大东:“呵呵呵。” 钧宝诺打了个酒嗝,拿起筷子敲了敲杯沿:“不是,我说……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信息爆炸时代啊!什么电影、电视剧、杂志的,太多,太乱。你们看看现在的新闻,什么影帝夜会妙龄少妇、当红偶像打砸粉丝,还有什么带资进组、抢戏压番的,我看着都想点!不管别的吧,起码先把人骗进来,是不?管它写了啥,好看,就能留住人。你们说说,咱们的片子好看吗?那必须好看啊!可不能输在这名字上。” 钧宝诺哔哔了一通,自己越发糊涂,倒把几个有心人给哔哔醒了。 “那你说为什么叫一颗烂番茄?”谢非渡问。 钧宝诺挠脸:“那不是开篇浩子给小春扔了个烂番茄,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嘛……” 蔚宁一个爆笑,还真是符合钧宝诺的粗神经,突然灵光一现,顺嘴道:“那干嘛不叫炸酱面?小春开头和结尾吃的都是炸酱面,彩蛋里还跟他父亲一起吃了炸酱面,这不仅贴合开篇,还点题呢。” 众人突然没了声音,齐刷刷转头看向蔚宁。 蔚宁一噎,心想不会吧,难道这就是《一碗炸酱面》的由来? 后话不提,众人酒足饭饱,各回各家。 回到民宿二楼,蔚宁看到贺宝冉独自一人站在走廊尽头,垂着脑袋趴在窗框上看风景。 蔚宁知道贺厂长给贺公子下了最后的通牒,要求贺宝冉必须在五·一之前回到家中,去学校报到。不知道是不是蔚宁之前的话起了作用,贺宝冉没吵没闹,居然答应了吃完今晚这顿饭,就回家准备高考。 回想这半个月的相处,蔚宁有点舍不得,就对司秦说:“你先回去吧,我跟贺宝冉讲讲话。” 司秦知道两人虽然整天吵吵闹闹的,其实关系还不错,就放开蔚宁,让他撒欢去了。 “你在干什么呢,小不点儿。”蔚宁凑到贺宝冉身边,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脸蛋,跟他一样趴在窗框上,抬头看天。 今天的贺宝冉很不一样,神色之间居然有点拘谨。他绞了绞手,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就觉得你们好厉害。不管是说话,还是拍戏,做什么都好厉害。”我一句都插不上嘴。贺宝冉在心里想,但没有说出口。 “嗯。”蔚宁知道贺宝冉想说什么,这个孩子的心思太好猜了,无非是满心欢喜地跑来找徐立延,发现徐立延的世界并不单单只有他。 “说正经的,你长得这么好看,就没想过跟你徐哥一样,做个演员?你的条件可比他好得多了。你看他长成那样,都还没放弃演戏呢。”蔚宁当然不可能跟贺宝冉说你以后也会是个辉煌事迹三天三夜讲不完的人物呢,就说得委婉了一点。 没想到贺宝冉生气了:“你单说我可以,不许说徐立延的坏话!” 原来小孩子都把实话当成坏话。蔚宁笑笑。但离别在即,他今天不想跟贺宝冉斗嘴,于是认真问了一句:“你就没有想过跟徐立延一样尝试一下演戏?” “我不会啊!我不会演戏!”贺宝冉很紧张,连话都磕巴起来:“我、我很笨,我觉得我做什么都做不好。徐立延从来不跟我讲演戏这些事,他可能……可能也觉得我笨,听不懂。” 贺宝冉支吾了几声,又满不在乎地补充道:“还有啊,我觉得演员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导演说什么就做什么,根本没有徐立延说的那么有趣。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都老大不小的了,还一门心思想做演员,不务正业……” 看贺宝冉年纪轻轻,明明自己才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还学着大人的口气教训徐立延,蔚宁觉得很好笑。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不是的。演员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导演的牵线木偶,剧本的傀儡,很多人都这么以为吧。但是你要这样想,那就错了。” 第23章 “演员是一个非常神奇的物种,常年在理性和感性中游走,在经验和本能中摇摆不定。一个经验丰富的演员对于表演常常手到擒来,让你觉得他演什么像什么。但他自己本身又会觉得经验是一种梏锁,需要他在演绎中去寻求一种毫无经验的本能反应。同时,演员还是一种语言,沟通编剧、导演,和观众。如果说编剧承担了最初的从‘无’到‘有’的创造,那么演员就从这个小小的‘有’开始,完成了它从点到面的具化。如果说编剧有着无穷无尽的想象力,那么演员也同样有着无穷无尽的创造力。他们不是麻木的、僵化的,他们拥有着随时将寥寥几语转化成一个连贯表象的能力。你不亲自去尝试,你就永远体会不到演戏的魅力。” 蔚宁一句一句慢慢说着,仿佛从字里行间找到了很多很多年前他初为演员时的心情。那个时候他什么也不懂,每天都在惶恐中被导演推搡着前进,直到去南市参加试映会,影片播完,在导演激动的眼神和观众们经久不绝的掌声中,他才知道自己很棒,很优秀,第一次对演员这个身份产生了认同感和无法言喻的骄傲。多少年了,他以为已经干涸的憧憬,在他临近中年的时候回到了他尚是少年的体内。心底的热泉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喷发,这种感觉,让他无比怀念,又无比新奇。 贺宝冉沉默着,没有出声,似乎在咀嚼着蔚宁的话。很久很久过后,他两眼放光,像是想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兴奋地对蔚宁说:“你说得太对了!其实最厉害的不是导演,而是编剧,对吧?编剧写什么,演员就得演什么,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蔚宁心里一个咯噔。他是想趁这个机会,引导贺宝冉的目光焦距到演戏上来。如果能劝动对方早点磨练一下自己的演技,那再好不过了。反正最后都要转型,教育从娃娃抓起,也免得将来那么难堪。哪知他说了这么多,偏偏对方耳朵漏风,把不爱听的全给过滤了,就一门心思盯着编剧不放,让他白白浪费口舌。 上一世,蔚宁有幸看过贺宝冉的剧本,虽然某些点子和段子写得还挺有趣,但无逻辑、无主旨、无中心,只能用“狗屁不通”四个字来形容。就这样,他还觉得自己天纵奇才,日夜创作,妄想着再度爆红。蔚宁曾以为转行做编剧是顶流团队想出的一种营销炒作手段,没想到贺宝冉这么早就有了这个念头,难道命运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 蔚宁看着贺宝冉,突然有点感慨命运的残酷。只是就算有心,凭他现在自己都一无所有的状况,根本扭转不了什么。 其实蔚宁很喜欢贺宝冉。小孩子没什么心机,干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不管是未来的顶流贺冉,还是现在跟在徐立延身后哭哭唧唧的贺宝冉。他不知道这么一个稀罕又单纯的孩子,在面对将来不可避免的一夜爆红后一落千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那时候在他身边的,会是谁呢?还会是徐立延吗?如果不是徐立延,那么徐立延为什么会在他坠落的前夕,奋不顾身地拉他最后一把?如果是……已经三金在手的徐立延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沦落到退圈开小超市、让人观光打卡、受万人耻笑的地步吗? 当徐立延从贺宝冉的房间里出来,蔚宁明白的不单单只是一件事。他几乎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为什么贺冉退圈后要在东市的金顶山湾门口开他的小超市,因为徐立延就住在那里。 虽然直到蔚宁重生,徐立延都还是单身,但娱乐圈里大龄单身多,隐婚的更多,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他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最后结局如何,他只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这孩子就跟徐立延有了交集,那么上一世,他就足足爱了徐立延二十年,甚至更久。贺宝冉在他甚至还不识爱恨的年纪,就已经定下了他大半生的牵挂,那该是多么的长情啊。 * * * 送走贺宝冉,《云雀》剧组也很快迎来了全组杀青的日子。 吃过杀青饭,大家各自道别。蔚宁带着一堆阿黄哥塞给他的纪念品回到临港。司秦没有和蔚宁同行,而是跟谢非渡转战南市,准备去大恒时代谈一下电影的宣发。钧宝诺跟着他们蹭了一趟头等舱,回南戏等着毕业。司秦将电影的后期工作全权交托给了应阑。应阑通过上学时结交的人脉,将电影的特效交给了华市相熟的某家后期公司制作。为了方便随时交流,加上徐立延也回到了华市备考,应阑在中影旁边租了一间房子,开始剪片。 至此,众人各分东西。但毕竟识于微时,互相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热络的,尤其是聊天群里每天都热热闹闹,主要的水群人士当然是话唠王者钧宝诺。 某天,钧宝诺将组群内的昵称改成“钧一诺”,艾特了谢非渡和应阑,说:“我改名了,以后就叫钧一诺了,谢导应导,电影主演的名字记得帮我改成钧一诺啊!” 他平时废话多,难得说了点有干货的内容,群里一下炸了锅。除了贺宝冉冒出一句“哇,这名字有点帅”被徐立延摁回去复习,其他人都很好奇他为什么突然改名。 钧宝诺发了个得意的表情,说:“我找大师帮我算过,大师说名字改成×一×容易红,你们要不要也试试?” 众人纷纷:“再见。” 看蔚宁不吱声,钧宝诺将蔚宁圈出来,特别诚恳地建议道:“你不考虑一下嘛?蔚一宁,听上去还不错哦。” 蔚宁动动手指,加了一句“再见”,然后放下手机,继续跟司秦视频。没想到钧宝诺穷追不舍,估计看网上抓不到蔚宁,直接拉起电话拨了蔚宁的号码。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钧宝诺欢快的声音:“哎呀我逗你呢,你可别真学我改名呀,大师说这招就我有用,其他人不灵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偷偷让大师帮你算过了,但是大师什么都没说,就说让你小心火烛,什么意思啊?” 蔚宁心里一个咯噔,等回过神,对面已经略过了这个话题,吧啦吧啦讲了一大通。 “你最近怎么样?过得好吗?什么时候来南市?他们都在南市啊,你不一起过来玩玩嘛?让司总给你报销机票嘛,万把块的不算啥哈。诶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坐头等舱耶,哇塞那感觉,真的是爽翻了!看不出来司总人挺好哈,嘿嘿……对了,你到底来不来南市啊?” 蔚宁点头敷衍:“嗯嗯嗯,等有空的。” 钧宝诺“啧”了一声,很是奇怪:“你在忙什么啊?你又不上学,又没戏拍,老板还不在,你留在家里帮司总打扫卫生吗?他也真是的,把你一个人留在临港,过分了哈!不会是不要你了吧?” 蔚宁沉默两秒,“喂”了几声,装作信号不好,挂了电话。再看电脑屏幕,那边已经因为不耐烦,提前掐断了画面。 蔚宁“哎”了一声,真难伺候。他看看时间,差不多到点儿了,于是收拾了一下东西,起身出门,目的地——关家。 从眠寨回来后,司秦就一直对蔚宁处于一种放任的状态。当然,有那张副卡在,蔚宁吃喝不愁,甚至颇有富余,住的地方也还是原来那间总统套房,舒服得很。只是关于未来如何,没有人来跟他提过一个字。 蔚宁不着急。虽然对司秦直飞南市没有带他这件事,他也感到很意外,但对他,司秦已经做到了协议上的所有要求,并没有亏欠他什么。而协议之外的那些口头上的允诺,蔚宁本来就没有当真。或许有过期待吧,他承认,不妨碍他有自己的打算。 蔚宁约了关桀,今天下午到关家见邹野,顺便给他做一个简短的试镜。 在蔚宁被司秦从机场带走的第二天起,关桀就一直在找蔚宁。可惜他不知道蔚宁在上飞机前就被司秦换了手机和手机号,怎么打都是关机,再打下去就变成了空号。关桀无奈之下找到程溯,程溯告诉他司秦带蔚宁出去旅游了,让他等着吧。关桀不死心,只能一边拖着邹野,一边等蔚宁回来。直到两个月后,蔚宁主动找到他。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蔚宁能看出来司秦很讨厌关桀。所以,他在发现被换了手机号码之后,想想除了关桀也没什么人会联系他了,于是发了个邮件通知B国的医院他更改了联系方式后,就随它去了。直到回到临港,蔚宁发现自己尽管对前世的轨迹有那么一点抗拒,但他从心底里不想放弃这个出演《似他》的机会。恰巧邹野也在临港,于是就有了今天下午这趟会面。 蔚宁记得上一世,司秦在闲谈之中对他说,曾有幸欣赏过他早年参演过的一部影片,十分精彩。而他演过的唯一仅有的一部作品,就只有《似他》了。 第24章 关桀告诉蔚宁,邹野因为等不到他,加上南市那边投资商的施压,无奈之下搁置了《似他》,接手了一部商业片,已经进入了后期筹备阶段,所以才会来临港取景。邹野想见一见蔚宁,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尽早跟蔚宁定下这件事,等手里这部片子完结了,就立马开拍《似他》。蔚宁一个新人,导演要他等,他当然不可能反对,于是同意了邹野的要求,表示一切都听导演的安排。 虽然不爽,碍于蔚宁搭上了司秦,关桀没有过多地指责蔚宁爽约,只允诺如果蔚宁还有意向跟他签约,年限可以谈,并且他会不计前嫌、竭尽全力地帮蔚宁打入南圈,就这样直接在大荧幕上发展,无异于一步登天。 这时的南圈在国内的整个影视行业之中,尚处于一个制霸的状态。加上邹野在南圈的地位斐然,蔚宁知道关桀说的是真的。尽管条件诱惑,然而蔚宁早就习惯了关桀的舌灿莲花,根本没当一回事。目前的他只想尽快拿到《似他》的主演机会,才迫于无奈地再一次跟关桀有了交集。 蔚宁一度非常地困惑,为什么邹野这个声名鹊起的导演会看中他一个连科班的门都没迈进去的新人,还非他不可。他曾以为邹野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但是没有。人大导虽然拍戏的时候疯疯癫癫的,还老喜欢拍同性题材,但品行正直、清清白白。直到蔚宁试完镜后失魂落魄地从关家出来,他才知道了其中的答案。 蔚宁回想上一世,邹野见到他,看上去心情很好,让他来回走了两步,简单地做了几个表情和动作,几乎没怎么试镜,就拍板定下了他。蔚宁以为这一世事情也会一样的顺利,然而当他打开关家书房的门,邹野只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就变了脸色。 邹野直起腰,十分严肃地问:“你是蔚宁?” “是,是他!”关桀殷勤地将蔚宁推倒邹野面前,回头找水瓶:“邹导,我给您添点水,你们慢慢聊。” “不对。”邹野没有去管关桀,更没一点寒暄的意思,而是很不解地“啧”了一声,翻开放在一边的剧本,指着某段,让蔚宁试着演一下。 蔚宁扫了一眼,毕竟曾经演过,他再熟悉不过了,于是没有多话,酝酿了一下情绪,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结束了?” “结束了。” 蔚宁点头,攥着手站到一边。他肯定,他演的这一段跟最后的成片一模一样,也觉得自己尽力在还原当时的氛围了。可是看到邹野的表情,蔚宁心里突然一阵发慌。于是,如蔚宁所料,邹野动了动嘴,说出了第二个“不对”。 “这……哪儿不对呢?”关桀有点紧张,他觉得蔚宁演得挺好的。而本来十拿九稳的事,眼看要黄,能不急吗?就想着能不能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临时挽救一下。可惜邹野根本没工夫理他,只埋着头将手里的剧本翻得“哗哗”作响,指着另一段内容,让蔚宁再试一次。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你怎么回事,不对!全都不对!你究竟是不是蔚宁,你是吗?!是你吗?!” 蔚宁一连演了五段,得到了邹野的全盘否定。邹野吼得歇斯底里,仿佛发了疯一般咆哮,连一向滑头的关桀都吓得不敢说话,哪怕是关瑜礼听到动静,进来询问发生何事,也没有让他愤怒的心情得到一丝缓解。 “你走吧!”邹野最后说道。 直到走出关家的大门,蔚宁还是懵的。如此惨痛的经历,简直不想回忆第二遍。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蔚宁一边走,一边想,想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让他想明白了。 邹野产出不低,一直在拍戏,其作品也不仅仅局限于某种题材。然而,但凡是他自己筹拍的、想拍的,全都由新人担主。这些新人或年轻,或不知名,没有什么具体的特点,唯独一点,就是让人根本想不到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成为大导片中的主角。有人以为邹野想捧新人,但他也不,几乎拍一部换一个主角,甚至有些就算凭他的电影拿到大奖,他也没打算与之合作 第二部 。 蔚宁明白了,其实邹野的电影,邹野不是重点,电影才是。所以他才会在东影的新生典礼上仅仅见过蔚宁一面,就如被邱比特击中,哪怕搁置《似他》,也不肯换另一个人来演他的片子。 蔚宁在沮丧的同时,不得不佩服邹野的敏锐。可不是吗?十九岁的身体装着三十九岁的灵魂,任他怎么演,也不可能全然变成彼时那个一张白纸一般的少年,怎么还可能对呢?更何况在横扫无数奖项的《似他》之中,邹野要的那种感觉,根本演不出来。 所以,二十年前那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并不是砸中了他蔚宁,而是砸中了惊鸿一瞥后留在邹野心中久久不曾离去的那个少年。蔚宁恍然。 晚上,蔚宁主动跟司秦说了这件事,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说,程溯也会把他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地汇报给司秦,还不如让他自己说。 让蔚宁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对他的各项决定都十分宽容和支持的司秦,竟然一反常态地生起气来,直接在视频里就不顾形象地给他发了一通火,更是明令禁止他再跟关桀来往。 “如果你这么想签TDC,让程溯带你去找池莫泽。”司秦说完,掐掉了通话,留下蔚宁一脸懵逼。 蔚宁知道司秦讨厌关桀,却不知道司秦已经讨厌关桀到了这种地步。早点察觉的话,他也不会去碰对方这个逆鳞了。蔚宁有点后悔,想再跟司秦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想签TDC,而是想演邹野的电影,哪知第二天一大早,程溯真的抱着一叠文件过来找他了。 “我们长话短说哈。”程溯表示他很忙,就不跟蔚宁废话了。他说:“老板说你想跟TDC签约,让我跟一下这个事。我连夜拟了一下合同,你稍微看一下哈。反正我是不可能害你的,你大致看看行了。我听说TDC上个月在全公司范围内进行了大改制,参照了国外的CAA模式,这就正好啊。你呢,趁这几个月跟TDC签个短期合约,熟悉一下大公司的运营模式啊流程啊啥的,见见世面。分给你活动你也可以参加一下,老板也是这个意思。正巧,雅莫那边的事还没完结,我等会儿要去TDC,你就跟我一起去跟池莫泽面谈吧。” CAA……蔚宁一个激灵,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其实蔚宁原先就决定接拍《似他》后,以此为筹码,跟TDC签一个三到五年的短期合约。TDC财力雄厚,又有国外资本加持,是新人出道非常好的选择。当然,得撇开关桀这个祸害。同时蔚宁也觉得,如果司秦今后要在东圈发展,那么TDC将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他在TDC,或许会成为司秦的一个助力。对他自己来说,进TDC的好处一是他熟悉,二是他想重新回TDC的演技培训班上课,来回顾和提升一下他的演技。 TDC演技培训班是在丁子实的老师、也是经纪人圈子内的大前辈曾康时和TDC副总池莫泽的主导下,仿照大恒演技班创办的一个公司项目,在全国范围内都非常有名,可以说仅次于大恒演技班。此时的蔚宁已经从东影辍学,再一次失去了科班训练的机会,演技班的资源对蔚宁来说,相当于口渴时给他递上一杯水。只是当蔚宁从程溯口中知道TDC已改制CAA时,他突然有点害怕了。 蔚宁知道上一世TDC在池莫泽被关桀踢出晟杰董事会后,才宣布全面改制CAA模式,只是为时已晚。此前,TDC内部由于大老板池莫声倾向于偶像经纪、小老板池莫泽看好影视板块,逐渐分化成两个派|系。池莫泽为了独吞TDC,怂恿关桀和丁子实带着手里的影视渠道、人脉,以及十几个艺人和整个演技培训班,毁约离开TDC,成立晟杰娱乐。池莫泽入股晟杰,并在池莫声意外车祸身亡后接手了TDC。没想到棋差一招,最后非但没能吞下晟杰,还被关桀踢出了董事会。池莫泽怕有人故技重施,再从他手中抢走TDC,这才做下了改制的决定,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了。 简单来说,CAA的核心就是将艺人当做一件商品来包装,公司内所有的资源和团队,大到法务、税审、营销,小到宣发、服化、行程安排等,全员共享。 和传统的经纪人包办艺人的所有事务不同,CAA模式下的经纪人不会向艺人抽取很重的佣金,经纪人团队重在为艺人提供一个全面的服务,从整个项目的盈利中赚取他们的利润。CAA模式下,单个经纪人的能力被弱化,这就免去了上一世关桀那种情况,即一人离职,带走公司大半资源。如果公司小一点,可能当即就垮了。 这种模式,对于已经有一套成熟运作流水线的TDC来说,其实是合适的。只是这种大规模的改革凑巧出现在这个时候,难免让蔚宁怀疑,TDC内部是不是也有人跟他一样重生了,并且先关桀一步,通过改制的方法,将公司内所有的艺人和经纪人打乱重组,彻底掐死关桀另起炉灶的企图。 那么,究竟会是谁呢?肯定不会是关桀。而池莫泽利用关桀斗垮池莫声,池莫声利用CAA模式反击,合理。可是池莫泽最后也被关桀摆了一道,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这一世由他来进行这个改制,也在情理之中。而现阶段的蔚宁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将这条线索指向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第25章 TDC顶楼的副总办公室内,池莫泽坐在硕大的办公桌后,两手托着下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蔚宁。 蔚宁也在看他。 这是一个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干净得可怕的男人。他没有着正装,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衣,款式有点潮。衬衣的领子笔挺,袖口没有一丝褶皱,仿佛才从包装盒里拆封出来。他的脸很白,皮肤很好,发型微长中分,看得出有被好好打理过,是个相当精致的人。如果单从外形上看,这个男人很简单、很干练,偏偏他的气质又很奇怪,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黏腻感,让人感觉不是那么的舒服。 池莫泽是池莫声的亲弟弟,比他大哥池莫声整整小了十岁,今年刚好三十。很多人都说,池莫泽是靠着池莫声才能坐上TDC副总的位子,但蔚宁知道这个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绝不好惹。除此之外,蔚宁还注意到池莫泽的办公桌以电脑为中轴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对称。再看他的人,就连胸针也奇怪地左右各别了一个。 “你真漂亮。”听完程溯关于蔚宁合约的诉求,池莫泽对着蔚宁开口。 “呵呵呵……”程溯不太喜欢这个像蛇一样的男人,于是出声准备帮蔚宁打圆场。 蔚宁倒是不怕,直接回了一句:“谢谢。” 程溯有点无语地看了蔚宁一眼。别人调戏你呢,都还傻乎乎的不知道,让他只能一边望天,一边感叹,还好这间办公室里没有摄像头,就算有摄像头,司秦也不可能看到,不然回去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解释呢。 池莫泽笑了。他点了蔚宁一下,让蔚宁上前来,给他看个清楚,美其名曰“审查资质”。 难不成又是验货?蔚宁心里一沉,心想如果池莫泽敢像司秦那样对他,他绝对会把这个变态从二十层楼上扔下去。 看来是蔚宁想多了。随着蔚宁上前,池莫泽侧过身,仔仔细细地将蔚宁的脸一寸一寸地看过去,跟着让蔚宁转了个身,看了下他的身材,然后点头:“可以。你等会儿下楼,我让人带你去法务那里归档,等流程走完,你就是TDC正式的一员了。恭喜。” 对于池莫泽的爽快,蔚宁并不意外,因为这份合约,完全符合TDC当下的理念,那是相当的灵活。合约期三年,佣金很低,规定了TDC必须全力协助蔚宁演艺生涯中的所有活动。相比于资源,还是重在为蔚宁提供服务。 “那他跟着谁呢?池总。”程溯问。 池莫泽仍旧一错不错地盯着蔚宁。他想了一会儿,挑了挑眉,说:“我让李莉溪来找你,你从练习生做起吧。” “啊?”蔚宁惊了,“练习生?!” “嗯。”池莫泽点头,“就是艺人部的大经纪人李莉溪,你跟着她,她会帮你安排剩下的事。” 蔚宁磕巴了:“我……我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啊……这可能不太合适……” 池莫泽站起来,拍了拍蔚宁的肩膀,“这有什么关系?可以学嘛,别怕。你这脸不做偶像,浪费了。” “不然这样吧,我带你去找李莉溪。”见蔚宁还愣着,一脸不知所措,池莫泽转了转手腕,这么说道。他一边说,一边靠近蔚宁,用暧昧的气音耳语道:“只是对你,特别关照。” “不用不用不用,不麻烦池总!”尽管在程溯反应过来之前,池莫泽就拉开了和蔚宁的距离,程溯还是看得心惊肉跳,一边吐槽蔚宁这个万人迷小妖精,一边将蔚宁拉到身后,示意池莫泽把合同签了,至于蔚宁今天还有事,就不麻烦池大总裁了,等明天空了再来报道。 其实司秦让程溯带蔚宁找池莫泽的初衷,是因为池莫泽分管影视这一块,对演员事务比较熟悉,谁知道池莫泽竟然将蔚宁推给了池莫声那边的经纪人李莉溪。对于这点,蔚宁也感到非常意外。碍于他本人声乐、运动双白痴的特质,偶像绝对是蔚宁死也不会考虑的一条路。蔚宁很纠结。他把自己的疑虑跟程溯说了一下,可惜程溯初接手娱乐圈的相关事务,并不太懂这里面的区别,反问蔚宁:“偶像和演员不一样吗?那他们那个陆泰初,算偶像还是演员啊?” 蔚宁想了一下,“偶像。” 程溯拍了一下脑门,激动地说:“那还不好?你知道吗,虽然他在我们的宣传片里只能给于佼佼做配,但是据说他新接了个游戏代言,代言费上千万呐!我的天啊,拍几张照片,说几句台词,都用不了一天的时间,几千万就这么进了账!那都是钱啊,哗哗的啊!好像他目前还不是国内最红的吧?啊,要不是我年纪实在大了,我也不干了,我也要去做偶像!” 蔚宁无语凝噎。他算是知道了,身边这个TG未来副总不是抠,而是整个人都掉钱眼里了,钱之外,他两眼皆瞎! 程溯为人虽然抠门又不着调,然而他的话却在无意之中给了蔚宁一点启发。李莉溪很厉害,蔚宁知道。在上一世,贺冉就是由这个女人一手挖掘,一手栽培,将之捧上顶级流量的位置。池莫泽说得没错,让他跟着李莉溪,确实对他特别照顾了。或许跟着李莉溪,他能另辟蹊径,做国内第一个以根本不会唱跳为卖点出名的唱跳爱豆? 蔚宁笑了。毕竟他还年轻,或许可以稍微尝试一下不同的风格?要知道爱豆吸金出了名的又快又狠,虽然司秦没有要求,蔚宁还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尽快为他填上自己浪费的那二百五十万。等以后遇到好的剧本,再演戏也不迟。 当晚,蔚宁主动给司秦打了电话,就关桀的问题乖乖地认了错,道了歉,并告诉司秦,他从明天开始就要去TDC当爱豆了,得到御赐四个字——“随你高兴”。 蔚宁没有带过练习生,不妨碍他知道练习生辛苦。可惜他不知道,对于一个唱跳灾难、毫无特长的练习生来说,未出道时的练习生涯简直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辛苦中的辛苦。 大概是上一世骂过太多的艺人,所以这一世老天换他来被李莉溪骂吧。蔚宁这么想着,在一天的总结训话中,尽量站在别人背后,以此来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偏偏因为池莫泽三天两头来练习生部看望他,导致他在整个公司内部已经无人不识,加上他每天都是李莉溪的重点检查对象,所以没有一个人敢藏着他。他躲到哪里,别人跟着避到哪里,这样一圈绕下来,最终还是无比直白地落入了李莉溪的眼中。 往常李莉溪骂过所有人之后,还会花十分钟来特意骂蔚宁,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在讲完话后直接散了会,单独留下了蔚宁。她这么做,蔚宁非但不觉得惨,反而松了一口气。单独把他留下来骂,总好过为了骂他而拖延大家的时间吧,还能让他少挨几个白眼,蔚宁希望李莉溪今后都能这么开明。 李莉溪抱着手臂,瞪着蔚宁,几次张口想说话,都放弃了,最后长长地“唉”了一声,无奈地问:“你实话告诉我,你就真的没有什么特长吗?算我求你了,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吧。” 蔚宁尴尬极了。这个问题李莉溪不是第一次问他了,可他除了演戏,实在捉襟见肘,总不能说他特别会带明星吧。 蔚宁支吾了半天,突然灵光一现:“我……我会一点钢琴……” “行啊!”李莉溪两眼放光,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指着蔚宁说:“我明天就给你去请钢琴老师来。你也别唱啊跳啊的了,给我在半个月内,起码能弹出一首完整的儿歌,OK?” “那……那好吧……”蔚宁讷讷点头,还能怎么办呢,总比唱歌跳舞好吧。或许等他出道,男团中继领舞、主唱、说唱等等担当后,会出现一个新的物种——伴奏担当吧。蔚宁想着想着,“噗”的一声把自己给逗笑了,也算苦中作乐吧。 蔚宁没有说谎,他在幼儿园时跟姑母学过一点钢琴,后来因为姑母从幼儿园离职,家里又买不起钢琴,所以就放弃了。 或许是有了乐器的帮助,加上钢琴老师温柔又有耐心,蔚宁的音准有了很大的提高,甚至能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准确地唱出一首《小星星》了。蔚宁简直开心得升天,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司秦。他有一首很喜欢的老歌,叫做《终身美丽》,他想趁这个机会学会这首歌,希望能在不久的将来,当面弹唱给司秦听。 就在蔚宁展望着那一天,并且歌曲和钢琴的学习也进展顺利的时候,一条消息在《云雀》群组内炸开了锅——电影初审二次仍旧不过。 七月中旬,电影杀青过去两个多月,应阑早已剪完成片,提交了初审。与此同时,电影的宣传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上映。期间,司秦从南市回来过几趟,但都是住一晚就走,也从来不跟蔚宁讲电影的事。因此关于这个消息,蔚宁没有比组内的其他人知道得早多少。 蔚宁清楚,但凡有关审核,都非常的微妙。一审、二审、三审不过都是常有的事,除了改,没有其他办法。可是如今电影连初审都没过,后面还有终审,完了印制、发行,最后还要跟院线协商档期,这样下去,怎么赶得及在九月末上映?如果因此而错过长假黄金档前一周的口碑发酵,这部片子还能在接下来的死亡档期里杀出重围,成为不可多得的黑马吗? 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重生的蔚宁在继贺宝冉之后再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或许司秦会有办法。蔚宁忧心忡忡地睡下,直到第二天醒来,突然发现司秦不见了。 第26章 司秦不见了。 起先,蔚宁没有得出这个结论,只是在上午十点的时候打电话给司秦,没联络到人,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没有放在心上。晚上他从TDC训练回来,司秦的电话仍旧打不通。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让蔚宁有点担心。他想了想,决定去隔壁找程溯,问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个陌生的男人从本该是程溯住着的房间里探出头,让他彻底傻了眼。 蔚宁感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地跳着,一边喘气,一边往楼下跑。在询问过前台后,他才知道程溯连同司秦那十几个保镖,齐齐在今天早上退了房,去向不明,把他一个人单独留在了酒店里。 前台是位美丽高挑的小姐,很符合五星级酒店的选人水准。她看了蔚宁一眼,程式化地笑了一下,然后用标准的播音腔对蔚宁说:“先生,您不用担心,程先生给您续了半年的房费,您可以住到……啊,不好意思,请允许我查一下……” “不用了,谢谢。”蔚宁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前台。 蔚宁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而闹钟仍旧在第二天早上准时地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按掉闹铃,长按快捷键,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仍旧无人接听。蔚宁笑了一下,像往常一样起床、刷牙、洗脸,穿戴整齐后,独自前往TDC。 不知道过去几天,群里传来消息,应阑改完片子,第三次送审。 “大家不要着急,我跟谢导都在跟进这个事。我答应大家,一定会竭尽所能做好后期。一次不过,就两次。两次不过,还有第三次。总会过审,总会有上映的一天的!司总也在给我们想办法。”应阑性格冷淡,难得在群里说了这么多话,众人都很给面子,纷纷回应说是,互相安慰着,稳定各自的情绪。 蔚宁拿着手机,瞥到某两个字,觉得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赶紧锁上屏幕,提前结束休息,继续回去上他的钢琴课。 又过了几天,群里传来消息,电影三审不过。蔚宁从酒店楼下跑步上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兜头浇下一瓶矿泉水。洗手池边的手机屏幕正一闪一闪地亮着,“嘟——嘟——嘟——”的待接听声过后,突兀地转成了尖锐又短促的忙音。 程溯的电话第一百零一次地无人接听。蔚宁洗了把脸,改拨了另一个号码。而那个本该同样第一百零一次无人接听的电话,终于变成了空号。 他销号了。 蔚宁扯起嘴角,难看地笑了一下。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了,或许早就麻木了吧。于是撸了一把脑袋,甩去满头湿漉漉的水珠,回到房间里,拨通了徐立延的号码。 “喂,小蔚吗?”不过两秒,听筒里传来男人的声音,速度之快,甚至让蔚宁产生了一点恍惚。他苦笑一声,平复了一下呼吸,欢快回道:“徐哥,是我……” 第二天,蔚宁早早醒来,照旧前往TDC报道。 蔚宁若无其事地给钢琴老师问了个好,然后走到钢琴前坐下,打开琴盖,抬起手,深吸一口气,一边唱,一边在琴键上敲下熟悉的旋律。 “不错不错,非常好,你太棒了!”蔚宁弹完,老师像鼓励小朋友一样对他拍了拍手,尽管两个多月过去,这个超龄学生一共才学会了两句。 “那我们今天来学这一句。我先唱一遍,然后你跟着我唱。”夸完蔚宁,老师将乐谱往后翻了一页,起了个调,一边打拍子,一边唱:“你那手指再笨拙再粗,肌肤也被你修补……” 蔚宁笑了一下,合上钢琴,转过身,看着老师的眼睛,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老师,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事。或许以后,您也不用来了。谢谢老师,您特别好,特别特别好。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再见。” 老师有点莫名其妙,等反应过来,再要去追蔚宁,人已经跑不见了。 蔚宁快步走出教室,电梯久等不到,干脆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直上顶楼。他知道今天早晨是公司影视部每周例会的时间,池莫泽会到场,并且在会议结束后,有回办公室吃甜点、喝咖啡的习惯。蔚宁算好时间,等走出楼梯间,池莫泽也刚好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蔚宁小跑上前,叫了一声“池总”。池莫泽很意外,自从蔚宁转小班教学,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了,在询问过蔚宁有事找他后,就屏退了其他人,带着蔚宁进了办公室。 “我最近很忙,很久没有去看过你了。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呢,小东西。”池莫泽端起他贯有的标准化笑容,语气格外亲昵,让蔚宁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蔚宁握了下拳,直视池莫泽:“不好意思,池总,我最近家里有事,想跟公司请个长假。请您批准。” “No,no,no.”池莫泽听完,摇摇手指,“你无需把自己当成TDC的员工,TDC才是为你提供服务的那一方。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的合同规定了你很自由。” “嗯,我知道。”蔚宁点头,“只是我觉得,还是当面跟您说一声的好,也能给溪姐一个交代。” 池莫泽笑了,“你这么怕她呀?我怎么听说是她怕你多一点?” “谢谢池总,我这边有点急,可以先走了吗?”蔚宁不想多费口舌,直接打断了池莫泽交谈的意图,起身欲走。 “不用急,我们谈谈。”池莫泽眯起眼睛,朝蔚宁笑了一下,然后从抽屉里抽出一叠东西,甩到办公桌上,“不知道这个,你感不感兴趣?” 蔚宁已经转过了身,在听到响动后,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当他发现桌上那叠报纸正是B国知名的财经日报,而日报版头的主角正是曾日夜睡在他的身边、无比熟悉的那个男人,蔚宁惊得呆在了原地。 “照得还不错,是吧?”池莫泽转过报纸,面对自己,轻描淡写地说:“想不想知道写了些什么?我来读给你听吧。继珠宝大亨司意勋单方面登报宣布与长子司秦断绝父子关系后,今早,司秦于本刊对其父作出回应,宣布放弃家族企业TG的第一继承权,一并放弃继承其父名下的所有遗产,彻底与司家及TG划清关系。哦,忘了说,这个‘今早’,已经是好多天前了。” 蔚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的,只知道他的腿软得厉害,等回过神,已经离开了TDC,回到了酒店。 蔚宁脸色煞白,心中翻江倒海。池莫泽的话来来回回、接连不断地在他脑中重复、徘徊、响起。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说,你的金主撇下你跑了,看这情况,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那我是不是能有这个荣幸,做你的第二任呢?” “没关系,我不喜欢强求。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当然,没事也可以来找我,我们保持联络。” 蔚宁僵了很久、很久,实在受不了了,将手里的名片攥成一团,用力丢到墙上。与此同时,空旷的房间内突兀地想起了电话铃声。蔚宁心脏猛地一缩,拿起手机,原来是徐立延。 “喂,小蔚吗?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要来车站接你吗?” “哦……”抹去心底一丝失望,蔚宁张口发出一个音节,发现声音哑得厉害,赶紧拿开手机,清了清嗓子,如实回答:“明天吧,徐哥。我还没买机票呢,东西还得收拾一下。你不用来接我,华市我去过,还挺熟的。你就在学校里等我吧。” “哈?”徐立延一头雾水,反问蔚宁:“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现在在东市?难道我说错了吗?” 蔚宁也是一愣,“你怎么在东市?” “你这孩子,糊涂了?我记得我昨天就说了,冉冉考上大学了,他爸爸不同意他去念书,非要带他回家看厂子。他闹得厉害,我就从华市回来了,想劝劝他爸爸,就是最后也没成功。以前我就觉得中影太远了,照应不到冉冉,干脆回来算了,打算明年去你们东影碰碰运气。你昨晚说要来申请旁听生,我今天又去系里给你问了,什么时候都可以办,等你来了我就带你去。”徐立延解释。 “哦,哦,好像是呢,看来是我搞错了。”蔚宁甩甩脑袋,或许真的糊涂了吧,他一点都想不起来徐立延说的这些话。 徐立延只当蔚宁事多忘性大,鉴于周三下午没课,他还带着贺宝冉在外面玩,又听蔚宁说行李带的不多,就跟蔚宁约好下午在东影旁边的商业街碰头,然后挂了电话。 还好没脑子抽风去订机票。蔚宁想。既然在东市,那更好办了。列车来回总共两小时,班次也多,缺什么,随时能回来拿。蔚宁一骨碌爬起来,翻出一个大书包,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塞了点日用品,离开酒店,出发前往东市。 他不想当练习生,也不想做偶像。他还是想演戏。那么未来的三金影帝徐立延无疑就是目前最好的靠山。其实钧宝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钧宝诺已经从南戏毕业,进了大恒,马上就要开始拍戏,大概是没有什么工夫来管他了。而徐立延性格温和,为人善良,肯定会照顾好他的。 是的,是这样的,一点也没错,他的选择太对了。 蔚宁一边下楼,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尽管如此,他仍旧压不住心底那个声音,像抗议一般喋喋不休地说着:随便吧,随便什么人都好,随便做什么都行,他实在是怕了一个人了。 第27章 蔚宁轻装简行,下车后直奔东影。 徐立延提前发来消息,让蔚宁到街口的星巴克会面。蔚宁还奇怪徐立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情调,等进了门,就看到窗边的贺宝冉两手并用地捧着一杯美式咖啡,正苦大仇深地在咬吸管。 蔚宁跑到他们那一桌,放下书包,搂着贺宝冉问:“冉冉,你怎么在这里?” 贺宝冉没说话,倒是徐立延皱了眉,奇怪地说:“不对啊,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了,我今天下午没课,陪他来这边玩的呀?” “哦,是吗?那可能是我又记岔了吧。”蔚宁觉得自己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半昏半醒,一只脚跨过了岸,另一只脚却还在泥潭里纠缠。 看蔚宁呆里呆气的样子,亏自己这么久没见到他,心里还有点小激动呢。贺宝冉抱着手臂“哼”了一声,“怎么,你看到我不高兴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了?小屁孩。”蔚宁回过神,赶紧将贺宝冉拽到身边,跟他碰了下脑袋,以示亲昵。 “切~”贺宝冉不以为意,倒没推开蔚宁,反而靠近了些,很小声地跟蔚宁咬耳朵:“我说你好好的临港不呆,到东市来干什么?还要跟徐立延一起合租,你可别是……” “诶诶诶,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蔚宁突然大声,生怕徐立延听不到,急得贺宝冉直跺脚,才慢悠悠地低下头,放低音量,轻声耳语:“你放心,我只喜欢六块腹肌的大帅哥。” “你——”这是又变着法子说徐立延丑了。贺宝冉推开蔚宁,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回头想想,以司秦为标准来看蔚宁的眼光,还挺有说服力的。 看两人开心了没多久,又快吵起来,徐立延适时插话:“小蔚,你没叫东西吗?你要喝什么,我去给你买。” 贺宝冉再次抱起手臂,开始充大款:“你是不是没带钱呀?别怕,哥请你喝。走,跟我点单去。” 蔚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转转眼珠:“我不爱喝这里的饮料,也不爱吃甜点。我看这也快到饭点了,不如我们去隔壁的麦当劳吃炸鸡?” “好啊好啊!”贺宝冉两眼放光,高兴得就差拍手,猛地看到徐立延揶揄地盯着他手里的咖啡,又故作成熟地指着蔚宁嘴硬道:“我可不想吃,是他想吃的。” 徐立延看看时间,行吧,这三点多的饭点,可不就是小朋友们的点心时间吗。于是同意了两人的提议,带着两个小朋友去吃炸鸡。看蔚宁几句话惹贺宝冉发急,又几句话把人哄好,这会儿更是勾肩搭背哥俩好地商量起点什么吃了,徐立延有时候觉得蔚宁不像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倒像个驯兽行家,等哪天空了,得好好跟他请教请教。 由于有过一次离家出走的经历,贺厂长现在看贺宝冉看得很紧,不允许他在外面留宿,因此天黑之前,蔚宁陪着徐立延将贺宝冉送上了回东县的客车。 徐立延在学校旁边跟人合租,三室一厅。前两天走了一个放弃考试的,就剩下徐立延和另外一个在校生。那人听到有人分摊房租,求之不得,加上徐立延为人不错,还没见到蔚宁的人,就先同意了下来。 等蔚宁收拾完东西,两人在客厅坐下。徐立延摸了摸口袋,抽出一根烟递给蔚宁。蔚宁愣了一下,习惯快过理智,等反应过来,拒绝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不了,戒了,不抽了。” “哎哟,这个好。”徐立延赞了一声,干脆自己也不抽了,把烟又放回了口袋。他很奇怪,明明他也觉得给小孩子递烟不好,可是每次跟蔚宁凑在一起抽烟,看他老练的样子,总觉得对方比他还大。这样一来二去,递着递着,居然习惯起来,忘了对方其实跟贺宝冉差不多年纪。 “小蔚,你不对啊。发生什么事了,跟你徐哥说说?”徐立延敲了敲桌面,率先打破沉默。 蔚宁没有迟疑,微微垂头,深吸一口气,“司秦走了。” “啊?” “他走了,回国去了。” “那你……” “是的,我一个人了。” 蔚宁笑了。他知道徐立延一定能看出来他不对劲,也十分庆幸并且期盼着对方能给他这样一个机会,来宣泄他压抑了大半个月的心情。他不是想抱怨什么,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他就是想平静地陈述一下这件事,好像只要讲出声,就不再是憋着了。话从嘴巴里出来,落回到耳中,再沉到心底,这样,就算有了回应,也有了个了结。 尽管徐立延很奇怪司秦直到现在还时不时在群组里冒泡,为什么会突然回国,但他知道按蔚宁目前的状态,绝对经不起刨根究底的询问,就没多话,只拍了拍蔚宁的肩膀:“没事儿,这不挺好的。哥以后照顾你,没事儿。” 蔚宁一直笑着,听到徐立延的话,笑容更深了:“谢谢你,徐哥。不过还好你等冉冉走了才说这个话,不然我现在就惨了,哈哈。” “行了行了。”看不惯蔚宁干笑,徐立延撸了一把蔚宁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小蔚啊,不是哥说你,你体体面面一人……没有必要做那种事。如果有什么不方便,我手里还有点钱。没关系的,你尽管提。” 这下蔚宁是真的笑了。被人包养已经够羞耻了,还是跟男人。但是他说“没有必要”,而不是“不应该”。这个男人,就是这么温柔啊。蔚宁抬头,勉强挤出个鬼脸:“可别啊,冉冉都要为了你跟他爸断绝父子关系了,要被他知道你还给我钱,怕不是要买凶|杀人。” 徐立延笑了笑,没说话,似乎在有意回避着什么。如果是平时,蔚宁可能会跟徐立延聊一聊贺宝冉的事,可惜他现在连自己的问题都还没搞清楚,实在没有精力去顾及其他。 看蔚宁又陷入了沉默,徐立延接上刚才被打断的话:“我能帮你什么吗?” “没有。”蔚宁摇头,斩钉截铁的姿态惹得徐立延哭笑不得:“你也不用回答得这么快吧?” “真的不用,我不缺钱。”蔚宁埋头在包里翻了翻,掏出一张信用卡,摇了摇:“额度一万,这个月才刷了五百块呢。暂时还用不着我还。” “你……”徐立延无语了,他刚才都做了什么?问土豪缺不缺钱? 蔚宁嘿嘿一笑,“宵夜去?不用白不用。你还有什么同学、朋友吗?一起叫上。就当我第一天来,请大家吃饭了。” “行啊!”徐立延爽快点头,立马掏出手机联络起来,看那样子,还真是交际广泛,一点不给蔚宁……不,给司秦省钱。 第二天,徐立延带蔚宁去表演系提交了旁听生的申请。东陆影视学院是一所专业性非常强的高等院校,办学理念却很开放。东影公开课繁多,对旁听生的审核也很宽松,更是欢迎所有阶层、所有年龄段的学生来校参观学习。蔚宁领到旁听生证后,又去教务处交了钱,领到了一套教材,正式开始了他旁听生的生活。 或许是急于将蔚宁拉出过去的阴霾,徐立延表面不说,暗地里对蔚宁十分照顾,不仅天天跟蔚宁一起上下课、吃饭,还经常拉蔚宁出去聚会、交际,跟着相熟的在校生蹭学校里的活动,就像一个真正的学生一般,贴心得连贺宝冉都开始有怨言。蔚宁在感叹未来影帝非比寻常的交际手腕的同时,也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恩情。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蔚宁看上去跟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但徐立延知道他虽然每天都照常起床,但几乎天天熬夜,甚至彻夜不睡,一整晚一整晚地开着灯,不知道在干什么。时间一久,就惹来了合租房里另一个人的不满。 “诶我说老徐,你这哥们儿不是有什么毛病吧?我晚上总听到隔壁有动静,有时候半夜出来上厕所,看到他灯还开着,这样下去,电费咋算?”这天,阿奇趁蔚宁不在,单独找到徐立延,打算跟他好好谈一谈蔚宁的问题。 徐立延心里一沉,回道:“没有,你听错了吧?” “哦,那可能是你在他对面,我在隔壁,所以我这边听得比较清楚吧。”阿奇摸了摸下巴,又问:“你看他平时就没什么不对吗?” 徐立延摇头:“没有。” “啊!”阿奇击了下掌,“他不会是梦游吧?自己也不知道那种?” “怎么会?是你自己做梦吧。这样,电费我帮他多付一百,行了吧?”徐立延很是无语,让阿奇不要多想,挥手让他回房间去。 阿奇“嘶”了一声,又不死心地探出头来,“你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没有!”徐立延受不了地摇头,把人塞回房间,关上了门,晚上却多留了个心眼,喝了杯咖啡,虚掩着房门,默默注意着蔚宁那边的动静。 八点,蔚宁回到出租屋内,洗漱过后,回房关上了门。十点,门缝下依旧露着大灯的光亮。零点,蔚宁关上大灯,换了台灯。一直到两点,台灯才暗了下来,大概是睡下了。 徐立延发现阿奇说的没错,蔚宁睡下没多久,房间里就有走动声传来。他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房门突然打了开来。徐立延下了床,开门跟了出去。 “起来上厕所?”徐立延假装揉眼睛,这么问道。蔚宁只当没听见,嘴里却咕咕哝哝的,好像在说着什么。 徐立延靠近蔚宁,发现他闭着眼睛,赤着脚,也不做什么,就用手撑着桌子,一边晃,一边念。凑近了听,翻来覆去就那一句:“我不会放过他的。” 徐立延抓着蔚宁,发现他手腕冰冷,不敢吓醒他,只能慢慢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好,好,知道了,不放过他。先回去睡觉好吗?” 徐立延牵着蔚宁,将他带回房间,扶他在床上睡好,帮他盖上毯子。本以为会折腾很久,人倒是意外的听话。蔚宁安静了下来,眼珠却转个不停,似乎梦见了什么,又似乎没有。 …… 是的,我不会放过他。 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不可能放过他。 我会去找他,但不是现在。 可能十年,可能二十年。当他稍微能企及一点他遥不可及的高度,他就去找他。 第28章 徐立延不知道怎么办,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想让蔚宁去学校的心理诊疗室咨询一下,又觉得这样直接开口,对蔚宁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于是只能一边不厌其烦地在半夜里带蔚宁回房间,一边尽力帮蔚宁隐瞒。 就在徐立延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蔚宁接到一个电话。号码还是那个号码,程溯还是那个程溯,语气轻快、无事发生似的约蔚宁等会儿在校门口的奶茶店里见面。当时蔚宁正在上课,为了不打扰其他学生,他从后门出去接了电话,回来后,一言不发地收拾了东西,在徐立延惊讶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蔚宁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程溯指定的地点。 奶茶店很破,地方又小,唯一一点,就是离学校近。大概是想着快点见到他,把该说的话说完,才选了这里吧。蔚宁看着程溯,这么想着。 程溯抱着手臂,也在看蔚宁。他发现蔚宁精神不错,看不出多憔悴,就是比几个月前又瘦了一圈。蔚宁本来就瘦,现在连唯一有点婴儿肥的脸颊也凹了下去。好在他年纪轻,尽管瘦,看着倒还可以,不怎么吓人。 程溯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我来跟你谈一谈司秦的事。” “哦。”蔚宁语气平淡,安静地等着下文。 “那我从协议讲起吧。”程溯找了个切入点,条理清晰地说:“在你们两个签下那份协议之前,司秦已经跟他的父亲闹翻,带着他自己的七百万来了国内,然后给了你二百五十万,电影投了四百三十万,加上后期、宣发等等,到这里,钱已经全部花光了。本来顺利的话,再过几个月,就可以从票房中回收一部分资金,哪知电影临时出了问题,过不了审,上映无限期推迟。他走投无路,所以只能回国给他父亲低头了。他现在人在B国,虽然跟他父亲闹得厉害吧,到底一家人,他有很大的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们之间的协议就等于作废了。” “哦。”蔚宁机械性地点头,又说:“协议我放在酒店桌上了。” “嗯,我看到了,你的那份我已经收起来了。”程溯点头,从公文包里找出欠条,递给蔚宁:“我来把这个还给你。就这样两清,你同意吗?” “行。”蔚宁接过欠条,随意团了团,塞进裤子口袋。 长久的沉默之后,程溯挑了挑眉,“问个题外话哈,解脱了,你不开心吗?” “开心啊。”蔚宁仍旧没什么表情,奇怪道:“你还不走吗?”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难搞……程溯头大。如果这就算完了,他还用得着专程赶这一趟吗?天知道他下面要说的,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呢,于是说:“哎,好歹相识一场,随便聊聊嘛。” 蔚宁笑了,“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下,您是在代表谁跟我聊呢?” 程溯暗道一声“糟糕”,都开始用“您”了,看来刚才平和的表象果真是假的。他想了想,耍了个滑头,把问题抛回给蔚宁:“你觉得是谁就是谁吧。” “行,那轮到我问。”蔚宁没有在意,很干脆地接到:“关于司秦回国的消息,我在半个月前就从其他人那里得知了。至于背后的原因,虽然不关我的事,群里随便找个人问一问就能知道。至于欠条,我想你们这样的上等人,不至于用区区二百五十万来威胁我吧?值得您程总特意跑这么一趟,来当面交给我?您有这么好心吗?或者说,闲得慌?” 程溯讪笑:“别这么说呀,好歹咱们也共事过嘛。” 蔚宁直言:“可不是嘛。您,我,仅仅是共事过的关系,也没有在共事的过程中发展出共事关系之外的友谊,所以高贵如您,没有必要跟我这样的人套近乎。我喜欢打直球,希望您能正视这个问题。旁敲侧击,对我不起作用。” 程溯无奈地摇起了头:“你啊,真是……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可有时候装得傻一点不好吗?非要这么咄咄逼人,让人没话接。” 蔚宁笑笑,对程溯的评价不置可否,耸肩道:“反正都等到你来了,我还有装傻的必要吗?所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或者说,司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你直说吧,我课挺多的。” “嗯……就是让你以后好好生活,另谋他路吧。”程溯说。 “行,我知道了。”蔚宁点头,起身就走。程溯慌了,急忙将人拦下:“诶,等等,你等等啊。” “你干什么?”蔚宁情急之下,冒了句司秦的口头禅出来。 好在程溯没有发觉,只一个劲地挠头:“呃,就是……那个……我觉得吧,你可以重新规划一下你的人生,有钱人不止司秦一个,你不用太伤心。” “哦,我不伤心。”蔚宁拍了拍被程溯拉皱的衣服,重新坐了下来,“所以,你要给我介绍吗?” 程溯:“……” 看程溯不说话,蔚宁翻了个白眼:“那你不让我走干什么?我可是翘了课过来的。我没有骗你,我课真的很多。” 程溯撇了撇嘴,小声咕哝了一句:“真不知道他看上你什么。” “我倒是知道他为什么看重你,够抠。”蔚宁抱着手臂看了一圈这个奶茶店和面前空空荡荡的桌面,老板已经瞪了他们好几眼了。 程溯叹气:“祖宗,我也跟你一样秋后的蚂蚱,还不得省着点用。” “你以为我会信?”蔚宁冷笑。自己的信用卡都没停,他程溯会没钱用? “嘿嘿。”程溯没脸没皮,被戳穿也不难为情,只当撒谎是家常便饭。他清了清嗓子:“咳嗯,这次是真的题外话,你就当我八卦吧,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呢?我的意思不是他会回来哈,我没有说过这个话,我只是做个假设。” 这说的什么话,前后矛盾啊……蔚宁笑了一声,奇怪他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不过算了。今天之前,他可能还在“回”或“不回”中摇摆不定,直到程溯的出现,给他心中的天秤加上了最后一块砝码,让杠杆不可逆转地朝着前者奔滑而去。 蔚宁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教堂为遇难者筹集捐款,一个富豪路过捐了一千元,一个穷人将仅有的午饭钱分成两份,捐了一元。你觉得谁更让人感动?” “所以,你是一直在等他吧?”用不了一秒,程溯已经get到蔚宁这个小故事中的含义。得到了那个想要的答案,他了然,又有点奇怪:“你就这么吃定他?” 程溯满脸期待地盯着蔚宁,只要对方再次点头确认,他就可以回去交差了。偏偏蔚宁“嗯”了一声之后,说出来的话,几乎可以让他立即被炒鱿鱼。 “那倒也不是。”蔚宁摇头,“如果你有更好的介绍,一定要联系我。” 程溯:“……” “起码第一个联系我。”临走前,蔚宁拍了下程溯的手,又强调了一遍,直到走出店门,还回过头来,依依不舍地朝他晃了晃手机:“记得联系哦。” * * * 蔚宁憋着一口气,走出奶茶店,一直拐到校门口,终于放下了绷着的脸,忍不住蹲了下来。 “小蔚,怎么了,不舒服吗?”徐立延走到蔚宁身边,扶着蔚宁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 先前徐立延看蔚宁行色匆匆地离开教室,怕他出事,又怕自己追出去太过明显,等了一会儿,半天不见蔚宁回来,就跟着翘了课。他听到蔚宁在电话里说奶茶店,于是往校门口走。直到看到蔚宁好好地回来了,不禁松了一口气。又看蔚宁走着走着,突然蹲了下来,担忧之下,还是走上了前。 “没事,低血糖吧,有点晕。”蔚宁站起来,随口说了一句,就跟着徐立延一起回去上课了。 不远处,程溯像个变态一样猥琐地偷窥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掏出手机刚想拍照,被一条来电打断。 程溯接起电话,对面传来池莫泽黏黏糊糊的声音:“你好呀,程总,欢迎回来。” 程溯抖掉一身鸡皮疙瘩,憨笑着回道:“池总,别来无恙啊。” “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让你代我给司总问个好。”池莫泽说。 “托您的福,我老板非常好。”程溯脊背一直,蓦地警惕起来,因为他知道,通常当池莫泽说出这句话,那他绝对是别有用意。 果然。 欲抑先扬过后,池莫泽接着说:“我不太清楚司总的脾气,所以想先来问问你。不知道司总介不介意自己玩过的玩具别人接着玩?如果不介意的话,那我就不客气地收入囊中咯?只是有点可惜,这个玩具自己还很有点脾气呢……” 等挂上电话,程溯才来得及惊讶。他看着手机,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差点没掉出眼眶,在恶心、不舒服和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有点受不了,因为他知道,这下他是真的有得忙了。 第29章 那天过后,蔚宁照旧像往常一样起床、上课、吃饭、睡觉,偶尔跟偷跑来玩的贺宝冉打闹,看不出一点异常。倒是徐立延悄悄地放下了心,因为他终于不用再熬夜了。 反倒是程溯如他自己所想一般忙碌了起来。在接到池莫泽那个充满硝烟味的电话后,程溯没有立即汇报给司秦,而是开始着手调查池莫泽和他背后的TDC。他知道池莫泽不是傻子,能轻易对一个外人说出主观色彩如此浓厚的话,绝不止对蔚宁感兴趣那么简单。当然,他也不傻。所以在跟进手头几个新添的项目之余,程溯分了一半心思在池莫泽身上。大致搞清楚来龙去脉后,他写了一份简单的报告,连同调查所得,一起发给了司秦。当然,报告中依旧如往常一般附上了蔚宁的观察日记。 等司秦拿到这份报告,已经是三天之后了。此时的他,正在南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广琛置地内,陪黄幼芸看黄家湾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 黄幼芸挺着五个月的肚子,指了指眼前模型的别墅区,问司秦:“给你留一栋?” “行啊。”司秦点头,一点也不客气。 黄幼芸大手一挥,让司秦自己选。 “这不错。”司秦指了指山脚下的某栋。靠山,也能看到海,他一定喜欢。 “你可以啊,一眼就选中这栋楼王。”黄幼芸揶揄地推了一下司秦,“写谁的名字?” 司秦想了两秒,说:“他的吧。” “那,到时候带他来玩哦。”黄幼芸抬抬眉毛,很是期待。 司秦允诺:“那一定的。不用等那么久,等你生了就来看你。” “那就说定了。”黄幼芸温柔地摸了摸肚子,又问:“你真的不投点玩玩?” “不了。”司秦再一次回绝。他知道这个项目不亏,但等真正升值,起码得等到十年之后了,现阶段的他等不起。他本来也想留着地自己来搞,但他知道现在不脱手,等过几年政府接手,就不是这个价了。 “其实你很早就想启动这个项目了吧,只是另一块地的文件一直在我父亲手里。”司秦说。 “可不是嘛,你看两块地连成一片,啧。”黄幼芸兴奋地踮起了脚,展望着山海相连的模型,似乎那里已经平地拔起了高楼。她看了一会儿,想起什么,默默垂下了眼睛,“这也是你母亲生前的愿望。” “我知道。”司秦回答。 他的母亲黄幼萤和小姨黄幼芸出生于南市一个非常传统的家庭之中。这个家庭很大,甚至称得上一族,保留了许许多多祖祖辈辈传下的陈年旧规。幸运的是,她们有一个开明的父亲,在她们被婚配繁衍、传宗接代等等传统教条束缚之前,就将她们送出国门留学。也就是在那时,他的母亲在B国结识了他的父亲,然后生下了他。 “那帮老骨头死也不会想到养大我们两个便宜丫头,将来会掘自己家祖坟吧。如果当年爸爸不送我们出国留学,可能结果不会是这样吧。Anyway,地是死的,人是活的。还好我们俩姐妹都不是顽固不化的人,不然这么好的一块地,还不知道要给黄家霸着多少年。”黄幼芸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究竟在替谁惋惜。 司秦笑了,有这么说自己家的吗?祖坟迁是迁了,可祖宅留了下来,作为一个历史文化基地来开发。在一期的开发计划中,头一个就是它。 上一世,由于众人的倏忽,黄家老宅年久失修,在一次台风中被彻底刮倒,再也没能重建得起来。这一世,司秦在卖地前特意将这件事提出。众人商讨过后,同意将其作为一个新的项目加入到后续的开发之中。因此,才有了这个“黄祖德”历史文化基地。司秦计划将黄家所有老宅保留,修缮的修缮,还原的还原,然后在外围建一圈商业古镇。一来,可以给工业风浓重的南市添一些景致,小小地带动一下当地旅游业的发展;二来,也算是给世世代代服务他们黄家的人一点创收的副业。至于整个项目,上一世就是由他的小姨黄幼芸全权负责。他知道黄幼芸对这块土地的感情很深,所以除去投了一点钱之外,几乎没怎么过问。这一世交给小姨,他仍旧放心。 “你很看好东圈?东圈什么都没有。你留在这儿,我也好带带你。”黄幼芸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司秦非要把投资重心放在东圈,于是再一次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就是什么都没有才好啊,你要不要跟着我玩玩?”司秦这么建议,惹来黄幼芸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怎么跟你小姨说话的呢!没大没小的。你个小屁孩,我可不敢信你了。你看看你现在手里砸了个电影不说,非要去投那烂尾的影视基地,不仅地方偏,交通还不方便。我问你啊,你究竟是怎么想到在那犄角旮旯的地方投一个影视城的?钱多烫手吗?” “绝对有的赚。”司秦一口咬定。他已经拿到优惠政策,一路绿灯不说,当地看他接下这个烂尾几年的大项目,就差感恩戴德。他还利用这个机会,结识了东圈不少官员,攒下了一点人脉,也算是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将来重蹈《云雀》过不了审的覆辙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一年后,某条在建铁路会因为拆迁谈不拢而改变原定的路线,正巧就经过他的影视城门口。两年后,随着古偶仙侠连续剧《堕真》的大爆,他的影视城连带整个小香县都会成为国内炙手可热的旅游胜地。怎么没得赚?还赚翻了呢。 偏偏黄幼芸一个字都不信:“半年前你也是这么忽悠我的,你看《云雀》赚了吗?” “快了。”司秦说,“等赚了钱,你千万憋住,别忍不住来跟我说,我不会接你电话的。” “你个死孩子!你就吹吧!”黄幼芸扶住肚子,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捧腹大笑了。 “东圈很好。”司秦默默摇头,“你要来,我永远给你留位置。不过你可得早点。” 黄幼芸仍旧不信,不过还是承了司秦这个情:“行,那就希望未来如你所愿吧。我提前谢谢你了。” 司秦也笑:“承你吉言。” 两人一边聊,一边往会议室走。会议室内,广琛总裁、裕升总裁和数十个项目核心人员都已经在等着了。 会议开始前夕,众人照例寒暄。司秦打开电脑,连上Wi-Fi,发现屏幕右下角的小图标正一闪一闪:程溯向您发送了离线文件,请打开会话窗口接收。 司秦接下文档,打开扫了一眼,突然脸色一变,开始收拾东西:“你们先谈着,我回东市一趟。” 大佬们停下交谈,面面相觑。 “你怎么回事,突然回东市?”见众人齐齐向她看来,黄幼芸无语了,明明她也很摸不着头脑。 司秦充耳不闻:“嗯,有事。” “等等,你以为坐公交车去下一站啊,隔着几个省呢!还回来吗?”黄幼芸吼。 “再说吧。高龄产妇悠着点,别动了胎气!”司秦丢下几句话,离开了会议现场。 “我的天呐,这孩子……”黄幼芸说了司秦一句,又帮着他打圆场,“算了算了,我们先谈,等晚点我再跟他说吧,反正他也不重要。” 司秦一边下楼,一边给程溯打电话,询问池莫泽那句话究竟什么意思。程溯无语了,敢情自己大几千字的报告,他就只注意到了那句话!!!色令智昏,还有救吗??? 司秦才不管程溯在想什么,只让他订最近一班回东市的机票。 “就这么急?”早几天干嘛去了?程溯在心里吐槽,当然这个话,他是绝对不敢说的。 司秦噎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了。不过出来都出来了,也不好再回去了,于是听取了程溯的建议,更改了行程,打算先回临港,见一见那几个等了他大半个月的老板们,再去东市不迟。 于是两分钟后,蔚宁收到一条短讯。 程溯:NL457 蔚宁:? 程溯:发错了发错了,无视无视,哈哈哈…… 半天等不到对方回应,程溯发现蔚宁居然真的无视了他的消息,只能厚着脸皮再发了一条。 程溯:嘿,真无视了?我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了,你真的打算无视吗? 蔚宁没有再回复。 程溯撇了撇嘴。他手里的几个项目虽然没有黄家湾那么大、那么重要,可也积了一堆的文件,需要等司秦回来亲自处理。加上南市的消息一出,圈子里有名有姓的老板差不多都知道了司秦要回东圈发展,更有些心思活络的听到风声,一窝蜂地涌进临港,每天变着法子跟程溯扮偶遇,差点没把他给烦死。这会儿听说司秦肯提前回来,程溯高兴还来不及,赶紧把人先骗回临港。本来程溯以为能把两人一起骗回来,还能顺便给司秦一个惊喜,一举两得,然而看蔚宁的反应,估计这次是真的玩得太大,不好收场了。 火力全开的蔚宁着实不好惹啊。程溯暗暗决定,这次随便他们怎么闹,自己绝不蹚半点浑水。他想了想,干脆给司秦发了条消息:“大老板,机票订好了,您抓紧点儿。托您的福,我可没空来接您,您就高抬贵手,自己打车吧。老地方,酒店见。” 司秦扫了一眼,将手机塞进公文包,直奔机场。 第30章 【有点不对】 一个半月。 司秦坐在经济舱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狭小的空间让他很不舒服。他撑着头, 在机舱强劲的冷气下, 一边怀疑程溯是否假公济私对他实施报复,一边回溯着近期的经历。 七月中旬,电影二审不过, 他连夜做下回国的决定,如愿在第二天中午见到了他的父亲。司意勋非常生气,不听任何劝告, 泄愤一般把他关了起来。好在他早就交代程溯,让其前往南市协助黄幼芸着手准备黄家湾的前期工作。等拿到文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恰逢继母生日,他滞留了几天, 随后启程, 在众人的期盼之中带着文件抵达了南市。 过程很顺利。一切尘埃落定,在程溯理所当然地问他要不要去东市的时候,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行事果决,素来雷厉风行,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如果将生命中所有与他相关的利益共同体比作一艘巨轮, 他掌舵把控大方向, 那么程溯就是那个负责计划和实施的部分。程溯早就习惯他如此,生意上的事总是竭尽所能地跟上他的步调, 只在实在无法理解的情况下稍事询问一番。而生意之外,这个特助纯粹就是个八卦精, 哪怕后来坐到副总的位子,都还死性不改。 关于蔚宁,程溯问过很多个“为什么”,他没有回答,因为答不出来。这很复杂,复杂到他甚至不愿意去分析自己行为背后的动因,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只是想这样做而已。而当他从繁忙的公务中脱身,陡然多出这三个小时的空闲时间,让他有机会将这一个半月的经历从头梳理一遍,他居然希望飞机马上掉头,重新回到南市,哪怕再给他十个比黄家湾棘手十倍的项目,他也不愿意去思考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杳无音讯之后,要怎么重新去面对那个被他无故抛下的人。尽管这一个半月,对方始终在他心底徘徊着,从来不曾离去哪怕一秒钟。 时间临近傍晚,司秦下了飞机,随着拥挤的人潮一路向前。当他推开航站楼的大门,看到路边那个熟悉的身影,困惑终于在杂乱无章的心情中脱颖而出,迅速占满胸腔。 过往亲密无间的日夜相处,只一眼,已经足够让他认出那人是谁,就如他深知程溯的脾性,如果特意做下这样的安排,那么他就一定不会甘心错过自己此刻的表情,不可能不跟过来看热闹。 司秦有点恍惚。如果不是季节变迁,他甚至以为回到了半年前那个透着寒气却艳阳高照的午后,不同的是,这次换对方无比迫切地向他走来。或者更急,快走还嫌速度不够,干脆换作小跑,蒙头奔到他面前,鼻尖和脸颊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烈运动染上一丝红晕,胸膛还在一起一伏地喘着气。 “晚上好。”他说。 司秦看着蔚宁。和稍显慌乱的动作不同,他语气平平,仿佛在和旅行途中偶然遇见的路人倾诉“今天天气很好”。可是他的表情又是那么的焦急,乌黑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生怕一个疏忽,就会让什么重要的东西再一次从自己手中溜走。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确定他对目前的自己一无所知,所以他为什么会跑来这里? 司秦不知道。他发现自己不但不知道,还在试图分析对方这一举动的同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力。 司秦愣住了,一贯精明的脑袋好像宕了机,几次试图张口,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偏偏对方紧紧盯着他,却不凶狠,反而在忐忑与期盼之中夹杂着一丝小小的恳求,让他颓然败下阵来,又因为找不到言语,只能模仿对方的说辞,拙劣地回了一句:“晚上好。” “如果你没有地方去……要跟我回酒店吗?”蔚宁垂下头,不安地绞了绞手指,尽量平复着杂乱的心跳和气息,同时又觉得问出这种话的自己很可笑。他知道司秦和司家脱离了关系,但如果这个男人的手段和能力只有靠依附司家而来,那他就不是司秦。 司秦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蔚宁,一言不发。 蔚宁很忐忑,甚至不敢抬头看司秦。他不知道自己贸然出现是否符合对方的预期,直到对方“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我去打车。”蔚宁动了动胳膊,似乎习惯性地想去牵司秦的手,突然觉得不对,犹豫着把手缩了回去,有点尴尬地丢下这句话,就去路边拦车。 酒店很远,加上堵车,司机在征求过蔚宁的意见后,决定绕路走高速,于是比原定时间早了十多分钟到达,让逼不得已只能一同呆在狭小空间内的双方都偷偷松了一口气。进了酒店,蔚宁向前台出示了房卡,在得到房间一直保留着的消息后,带着司秦上了楼。 “房费交了半年,可以暂时住在这里。”蔚宁打开门,将房卡插进取电器,侧身让司秦进去。 “嗯。”司秦熟门熟路地走进客厅,放下公文包,脱掉西装挂在衣帽架上,坐到沙发上,架起双腿,开始解领带和衬衣的扣子。 “我去接点水。”蔚宁关上门,有点无措地搓了搓手,转头瞥到桌上的水壶,仿佛找到救星,连忙走过去拿起来,跑进了卫生间。 司秦松了下肩背,听着卫生间的门打开、关上。“哗哗”的水声持续了几秒,又停下。在长达数分钟的沉默之后,开门声终于又响了起来。 司秦想起往常对方来到新的住所,又或者是拍完戏回来,总会第一时间去检查水壶里有没有水,够不够喝,空调的温度是否合适,窗有没有开,是不是已经透过气。他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钟,再也忍不住,抬手对蔚宁招了招,“你过来,我们谈谈。” 蔚宁闻言,愣了一下。他放下沉甸甸的水壶,捂着脸沉默了两秒,无声地舒出一口气,然后转身,在司秦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沙发,甚至连双方坐的位置都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司秦本来以为现在的情形会和半年前相反,但是没有,对方竟然也像那个时候一样低着头,乖乖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安静地等着他说话。 很奇怪。或许是愧疚心理作祟,司秦觉得对面这个瘦瘦小小的人竟然隐隐地对他产生了一种逼迫感,逼得他不得不仔细斟酌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首先,我感到很抱歉。因为一些原因,使得原来的联络方式失效了。而我忘了你也换了手机号码,所以没有事先通知到你。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 “是的。”蔚宁打断司秦,终于抬起了头:“如果我问,你会如实回答吗?” “会。”司秦郑重地点下了头。 “你不会。”蔚宁很快接上,毫不留情地戳穿对方,“你不是忘了我换了手机号,是你帮我换的,你会忘记吗?你是故意的,故意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司秦微微低头,摸了摸眉毛。对于非公事性的私人交往,他真的很不适应对方这么直白,也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直白过。他以为有些事双方心照不宣,不需要说出口。既然对方选择打直球,那么他也只能直白地回道:“你拿了二百五十万,你不亏。况且我已经让程溯将他私扣下的欠条交还给你……” 蔚宁摇头,再一次打断司秦:“我不是来声讨你什么的,你没有欠我什么,你很好。” 司秦不明白了:“那你来干什么?” 蔚宁笑了一下,看不出情绪,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他以为自己会很激动。是的,他确实很激动,甚至连说出口的声音都含着点儿颤抖,不过他仍旧足够冷静,并且条理清晰:“我不能来吗?我不应该来吗?你觉得我不应该觉得委屈吗?不应该来找你将事情的缘由问一问清楚吗?” 司秦感觉心脏被揪了一下,面上却不显,“你应该。” 蔚宁没有去管司秦的回答,他也不在乎对方的回答,他只是想说、想问,所以在短暂的停顿过后,他没有停下,几乎和司秦同一时间出声:“还是你觉得,我应该等你来找我?可是这有什么区别?我想见谁,为什么不能来见?我想见你,所以我来了,我有错吗?” 诚如邹野所言,重活一世,蔚宁确实变了。却不是因为突然降临的金手指,而对人生多了什么期许展望、宏图野心。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只是在竭尽所能地活着,希望自己和身边的人都能比过去更好。但是重来一遍,他实在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无谓的纠结上。多出一辈子的经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某些人、某些事,当下不紧紧抓牢,就真的是一期一会,永远不可能再见了。 但是司秦不懂。这个生来就处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但凡一切,全都手到擒来,必然不懂蔚宁这样的普通人所谓的遗憾。他只是问:“你为什么想见我?” “你觉得呢?”蔚宁反问。 可惜对于这个随便出去讲给路人听都能得到标准答案的问题,司秦真的不是很清楚:“我已经不值得你有所图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蔚宁抬高声音,觉得不可思议。在意识到这个人可能因为已经失去的财富、地位而不可避免地产生逃避心理时,他觉得,他或许可以更主动一点,于是他说:“你想见我吗?你回来,是因为我吗?” “算了。我不是想问这个。”看司秦低着头,似乎很为难,蔚宁摇了摇头,没有一点留恋地放弃了先前的问题。他微微倾身,握住司秦搭在桌上的手,专注而又略带不安地问:“你……能继续跟我在一起吗?可以吗?” 【开溜一时爽】 半夜,司秦躺在床上,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搂住背对着他的蔚宁,将人慢慢地转到自己这一边。 司秦看着怀里安静睡着的人,发现他又瘦了,这样抱着,都有点硌手。 没有这个人在身边,他过得也不怎么样。但对比来看,已经明显比对方好得多了。 他想起晚上的事,在对方不按常理出牌地说出那句他以为本该由他来说的话后,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他没有因为轻易得到对方的既往不咎而感到庆幸和侥幸,而是从心底里觉得他们没有分开过,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暂时没有在一起而已。 在得到他肯定的回答之后,对方很高兴,带他去街边一个小面馆吃了一碗面,然后在那周围随便逛了逛。后来的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后,两人各自洗了澡,就准备睡觉。 他晚对方一步躺下,关上灯后,就被人从背后抱住,蹭了蹭小腿。他知道那是对方求欢时的一个小习惯,但他没有做什么,只是帮对方纾解了似乎很久没有纾解过的欲望,没有再进一步。 除了交流骤减之外,一切都仿佛和过去一样。 司秦很好奇。如果说过去的二百五十万让对方被迫放弃身为正常人的尊严,那么此刻,又是什么支撑着对方,就像过去的一个半月根本无事发生似的,再一次毫无保留地对他低下了头?他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上一世连整形手术都不屑去做的人,可以卑微到这种地步,就像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为了一个除了肉体关系几乎萍水相逢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他还记得眠寨的湖边,他去到拍摄现场,去看他拍的第一场戏。他站在监视器后面,看他赤|裸着上身,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湖里追那条翠绿色的丝巾。他看着他面对钧宝诺的眼神从冷淡到痴迷、到狂热,下一秒又迅速转回冷淡,期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突兀。他注意到钧宝诺的恍惚,听到众人发自内心的赞叹,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人不会属于他。 他属于湖,属于海,属于胶片中每一个广阔的场景,属于监视器中每一个绝美的镜头。他给予他色相、欲望、情热、激越,和所有关于美的享受。而他能给他的,除了金钱,什么也没有。甚至目前他拥有的那点金钱,都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知道凭他司秦的能力,哪怕没有司家,与上一世的自己比肩,不过迟早的事。可是他不想让他的时间白白浪费在粗制滥造的东西里。他可与他同甘,却不想他跟着自己共苦。所以他启出了暂存于南市灵塔内的她母亲的骨灰,加上和司意勋以及司家断绝所有关系的申明,以此为条件,从他父亲手里拿回了关于黄家湾的所有文件。而当他处理完这一切,他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对方联系了。 或许是有意的吧,他想。这一世的初遇并不是他想要的开始,但是他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早早地把对方绑在自己身边。二百五十万并不多,所幸他还给得起,但是就是这区区二百五十万,使得他们在两人的关系之中一开始就不对等。所以他给他一个离开的机会,给他一个选择。 他也不知道对方怎么选择,才会称他的意。他一边不能忍受对方的离开,一边又不屑于对方死缠着他不走的举动,每一天都在煎熬和摇摆不定中度过。 好在他现在想通了。司秦看着臂弯里的蔚宁,不自禁地笑了一声。明明是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还要一再地苛求对方按照自己心里的预期做出令人满意的反应,确实过分了。 其实他并不清楚身边这个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哪怕是上一世,也只是在寥寥几日的相处和一大叠资料之中,暗暗揣测着对方的脾性和品格,再用未来发生的事去印证自己的揣测。 可是他太吸引他了。无论是相貌、性格,还是在性事上的契合度,哪怕是二十年前这个稚嫩的少年,竟然也无时无刻不在对他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竟然单纯地被一个人的肉体吸引到这种程度,才希望对方事事做到完美。他用重生前那个人的种种美好品质来给自己的神魂颠倒做借口,欺骗自己对方并非仅仅凭借一副年轻的躯壳就将他迷得失去了理智,也使得往后越陷越深的流连和依恋都能变得顺理成章。只是这个时候,司秦还固执地坚持着他名流自视甚高的态度,不愿意、也拒绝承认一见钟情后的一往而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 * * 大概是心里踏实了,第二天蔚宁睡到很晚才醒,闭着眼睛往旁边摸了摸,没摸到人。他吓了一跳,一骨碌爬了起来,揉揉眼睛,就看到了枕头边上压着的字条:我有事出去一趟,有什么问题找程溯。末尾花里胡哨地签了个名字,留下一串数字,是一个新的手机号。 蔚宁收起纸条,想把电话存起来,打开手机,发现通讯录里已经有了记录,还有一条未读短信,和纸条上的留言一模一样。 总算学乖了。蔚宁有点欣慰,洗漱过后准备下楼去吃个早饭。在他踏出房门的一瞬间,隔壁的门也在同一时间打了开来。程溯探出脑袋,脸上洋溢着久别重逢后的欣慰笑容,对着蔚宁道了一声“早安”。 “你放心,人没跑。有事,公事,赶着去见人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唔……暂时不知道,不过你可以打电话催他。”没等蔚宁回答,程溯不带停顿地接着交代,急切的样子生怕蔚宁误会什么。 蔚宁“哦”了一声。他已经看到那张纸条了,他不急。 “所以我等了你两个小时。”程溯抬手看了看表,“十点了。怕你不放心,我从他出门的那一刻起就等在了这里。” 蔚宁挑眉,“怎么,你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我高兴得很。”程溯头摇得像拨浪鼓,“你知道吗,我最近喜欢上一款手游,拜你所赐,终于有时间打了个尽兴,你其实还可以再晚点起床……” 蔚宁“啧”了一声,敲敲脑袋,企图抖掉耳边嗡嗡不绝的废话。他发现程溯岔开话题的本事简直跟钧宝诺有得一拼。只是钧宝诺是自然而然地跑偏,至于程溯,那就不知道了。 “说真的,我真以为你不会来。不过这样也不错,一下子省掉四张车票钱。他本来准备直飞东市的,但是有好几个老板在临港等了他好多天了,要谈生意,我劝他改了主意,先过来谈完了再去东市。我这样说,你有没有开心一点?”程溯拍拍蔚宁,颇有点儿卖好的意思,“咱们聪明人,气量大,别跟他们有钱人一般见识,哈。” 蔚宁冷脸,“怎么是四张?” “唉,你看嘛……”程溯扳起手指,“他过去,一张。带你回来,两张。如果当时你跟我说你要回来,我怎么好意思不帮你订车票?喏,这又是一张。加起来,不就是四张嘛。” 蔚宁无语:“你开心就好。” “好了好了,说正事。”程溯甩甩手,示意玩笑到此为止,“有个人想见你,就在我房间呢。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帮你叫了room service,你正好过来一边吃一边谈。随便敷衍一下,谈完你就可以继续回去休息了。” 蔚宁奇怪:“见我?” “是的,他叫池莫声,带着一个叫李莉溪的女人,跟我一样,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指名要见你。”程溯耸肩,心里还挺庆幸,因为终于有个人能帮他分担烦恼了。 听到“李莉溪”三个字,蔚宁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他当然没有忘记,他现在名义上还是TDC的练习生。只是TDC的练习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消失了这么久,李莉溪都没想起过他,这个时候来找他干嘛?更何况,还是跟TDC的大老板一起。 按下疑惑,蔚宁关上房门,拐进了隔壁房间,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池莫声,和坐在他旁边的李莉溪。李莉溪蔚宁很熟悉,但是这个池莫声哪怕是上一世,都没给蔚宁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因为在关桀脱离TDC后的不久,池莫声就出了意外。据说他酒后飙车,撞上公路护栏,导致车辆漏油,引发爆炸,连肇事人都没有,就这样被炸得面目全非。更狠的是池莫泽,接到通知后立马前去认领了尸体,也没要求尸检,连葬礼都没办,直接拉去了殡仪馆,烧完了事。 蔚宁默默观察了一下池莫声,这个四十岁的男人保养得并不是很好,皮肤松弛,肚腩瞩目,集齐了所有中年男人该有的特点,神情傲慢之中带着点蠢笨,跟他的弟弟池莫泽一点也不像,看上去甚至都没有池莫泽成熟。 池莫声和李莉溪两人看到蔚宁进来,赶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欠了欠身,向蔚宁伸出了手。 【追妻修罗场】 李莉溪鉴貌辨色,在看到池莫声做了一个跟她一样的动作之后,立即将手抬高,指指蔚宁,对池莫声道:“池总,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蔚宁,很不错的一个孩子。” 听李莉溪这么说,蔚宁差点没惊掉下巴,不过没表现出来。他上前一步,热情地握住了池莫声的手:“您好,池总。我早就知道您,也总听溪姐提起您,说您不但工作认真,对下属也非常好。说起来我们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呢。” 蔚宁说完转向李莉溪,朝她露出一个无比真挚的笑容。恭维的话谁不会说,即使在东圈公认的第一金牌经纪李莉溪面前,他也绝不认输。 李莉溪眉心一跳,适时接上:“是啊是啊,池总在公司可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 池莫声听完,笑得合不拢嘴:“哪有哪有,还多亏了你们努力,公司才能发展得这么好……” 三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客套个没完。程溯看呆的同时突然觉得把蔚宁推出来见客的无奈之举,或许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好不容易寒暄结束,蔚宁请池莫声落座,问道:“池总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这个……”池莫声咳了一声,默默看了程溯一眼。 “行,那我出去溜达溜达。池总,请您稍微注意点距离哈,不要让我难做。”程溯会意,边说边往门口走,离开前对蔚宁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让他有问题随时联系。 目送程溯离开,池莫声正襟危坐,认真地对蔚宁说:“听李经理说你很懂事,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也是TDC的一员,我相信你对公司应该算是比较熟悉的了。公司最近联合了几家网络平台,准备打造一款选秀综艺,眼看就要启动,哪知临时有变,不仅出大头的那家公司突然宣布破产,跟上头的沟通也产生了一点矛盾,再加上其他一些琐碎的事务……总之就是资金链出了点问题,想请司总帮个忙。” 蔚宁不明白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你不用瞒着了。”池莫声无奈地笑了笑,“程经理已经跟我提前透露过了,说你的话,管用。” “哦。”又是程溯这个大嘴巴。蔚宁发现程溯真的跟钧宝诺很配,但是他知道,钧宝诺的大嘴巴是天生的、无意的,至于程溯,一定是对自己有利才假装大嘴巴,故意给人透露消息。可是,连TDC都自救不了,以至于要把希望寄托在外力上,司秦能帮得上忙吗?他不是没钱了吗? “虽然我不太懂,但是连池总都要求人的问题……恐怕司秦也没能力解决吧。”蔚宁想到什么就问了,哪知惹来了池莫声的不满。 “是的,我都腆着脸出来求别人帮忙了,你就不用再装了吧?”大概是大老板当惯了,池莫声明显没有池莫泽能忍,没几句话就暴露了本性,开始埋怨起蔚宁来。他说:“别说你不知道黄幼芸是司秦的小姨啊。不说这个,南市的黄家湾你总知道吧?” 蔚宁没有说话,看他的表情,好像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池莫声没有料到蔚宁会是这个反应,他愣了一下,心想既然对方要装,那他何必一定要拆穿呢,于是换了个语气,耐心地给蔚宁解释起来:“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来告诉你吧。南市黄家湾对面的那块荒地本来是黄家的祖宅,很大一块,靠山还连着海。后来黄家人口凋敝,这块地就落到了黄家姐妹的手里,黄幼芸和他姐姐黄幼萤一人一半。黄幼芸想动黄家湾很久了,只是她那块靠山,如果能连上靠海那块一起开发,就完美了。黄幼萤死后,司秦继承了他母亲的那一部分。前一阵子他把地卖了,赚了好几十亿吧,准备跟大恒、裕升还有南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一起开发那块地。” 池莫声顿了顿,带着无比欣羡的口气继续说道:“那可真是大动作啊,连政府都给惊动了,本来正愁如何开发呢,有大佬接手,求之不得。加上黄家打着旅游的名义,给祖宅搞了个什么历史基地,政府批了很多工程,不仅有别墅、公寓,还有影视城、购物中心、大型游乐场什么的。有一期、二期、三期,说是光一期建完都要五六年。现在大致的规划已经完成了,预计明年就能正式开工。” * * * 蔚宁来到车站,正巧赶上上午最后一班回东市的车。他下车后随便吃了份快餐,以为还来得及上下午的课,等来到教室,离下课只剩下十分钟了。 十分钟也是十分钟。蔚宁这么想着,摸到徐立延身边,拍了拍他,说:“徐哥,我回来了。课本借我看看,我赶不及回去拿。” “别看了,老师都在吹牛等下课了。”徐立延笑了,问蔚宁:“怎么这么早回来?东西拿到了吗?” 昨天收到程溯的消息,蔚宁跟徐立延说要回酒店拿东西,可能会暂时离开一阵子,就买票回了临港。蔚宁知道徐立延不会多问,于是随意点了下头,示意事情办妥,所以提早回来了。 看蔚宁情绪不高,徐立延搂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记得隔壁系那个想做导演的阿正吗?他不考了,放弃了,准备回老家打工了。他家里条件不好,我们几个打算出钱请他吃一顿饭,送送他。你要去吗?” “行啊。”蔚宁一口答应,又说:“要不咱们打车去市区吃火锅?他不是爱吃嘛,我做东。” 徐立延笑了:“就等你这句话!” 蔚宁不是很介意次次聚会都出大头,或者干脆自己买单。一来他手头宽松,学生聚会吃饭也算不上什么大钱;二来,虽然徐立延交友广泛,除去一部分在校生,更多的还是跟他一样怀揣着梦想自己跑出来考影视学院的成年人,全都过得紧巴巴的。蔚宁心想反正自己有钱,就没必要再去跟他们计较了。日子一久,他俨然已经成为众人的“群宠”,地位都快超越徐立延了。 晚上,或许是为了逃避现实的不如意,一开始大家的兴致都很高,随后,渐渐被离别的氛围笼罩,一群人又哭又笑,酒自然少不了,喝了醉,醉了喝,到后来只剩下徐立延这个酒量好的还勉强保持着清醒,将众人一一送上的士后,架着烂醉的蔚宁挤上了最后一辆车。 上车之前,蔚宁已经吐过不止一次。徐立延记得蔚宁跟他说过自己不爱喝酒,看蔚宁今天喝酒像喝水的架势,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但蔚宁不说,徐立延就不会主动去问。 今晚散场晚,加上市区离得远,等回到学校,都快十二点了。司机按照徐立延的指示,一直开到出租屋楼下才停了车。徐立延付了车费,揽住蔚宁的腰将他拖下了车,刚扶稳了人,就看到楼道里火光一明一灭的,像是有人在抽烟。 司秦掐灭了烟,扔掉烟头,从楼道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到路灯下面。 徐立延看清了人,心里忍不住一个咯噔。他终于知道蔚宁回临港干什么了,竟然把这尊大佛给引来了,倒也不怕司秦,扶着蔚宁走上前,努嘴指指地上的烟头,笑着说:“司总,楼道里禁烟,垃圾也是不能乱扔的呀。” 司秦看了徐立延一眼,没工夫计较这破楼禁烟还不能扔垃圾,这整栋楼连带整个小区在他眼里都是一坨垃圾。他脸色阴沉地盯着蔚宁,从蔚宁明显站不稳的脚跟,到垂软的双腿,到因为被人揽着而不小心露出来的一截腰,到开了三颗扣子的上衣,到靠在别人肩上耷拉着的脑袋,再从环着别人脖子的手臂一路看过去,最后停在徐立延的脸上。 司秦对徐立延没有什么意见,也知道连贺宝冉睡在身边都能自律到如此程度的男人,不可能跟蔚宁发生什么事。但这并不妨碍他醋意冲天,烧得徐立延都忍不住脊背一凉,浑身抖了抖。眼看司秦的眉头越皱越紧,而徐立延在他可怕的眼神逼迫之下就要在钱势和友情之中头也不回地选择前者,蔚宁突然醒了过来。 已经初秋,虽然秋老虎仍旧凶猛,夜里还是有点凉的。大概是被夜风吹散了酒气,蔚宁睁开眼睛,就着倚靠的动作对徐立延耳语:“徐哥,到了吗?这么快啊。没事儿,我还能走,你先上去开门吧。钥匙我是肯定对不准的了,哈哈哈……” 说是耳语,大概只有蔚宁这个醉鬼觉得自己是在耳语,剩下的两个人站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徐立延尴尬地偏了偏头,离蔚宁稍微远了一点。蔚宁仿佛得到指令,东倒西歪地从徐立延身上离开,勉强站直了身体,看到前面还有个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迷瞪着眼睛辨认了一阵子,一下笑开,上前一步勾住那人的脖子,往对方胸膛上狠狠拍了两下:“哎哟,是阿奇啊,怎么这么好心下来接我?不对啊,你不是生气这两天请假回家,赶不上聚会的嘛?哎,算了算了,来来来,赶紧扶我上去,让徐哥去开门。” 蔚宁稀里糊涂又无比熟稔地说着,说完还打了个酒嗝。徐立延正在掏钥匙,听到蔚宁的话,猛地一个激灵,钥匙从口袋里滑落,掉在地上,老大的一声。 “我、我去开门。”徐立延做贼似的一把从地上捞起钥匙,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打开大门,一溜烟儿跑进房间里关上房门,远远地逃离了这接下来不知会如何演变的修罗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锦祠”灌溉营养液+2 2019-02-03 12:46:42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01 20:25:52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02 14:28:01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03 12:13:26 sky一兮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9-02-06 10:51:46 sky一兮扔了1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9-02-06 10:55:05 —————— 感恩订阅,感恩支持正版的各位! 第31章 司秦抱蔚宁上楼, 走进玄关, “嘭”的一声踢上大门, 又按蔚宁指的方向来到房门前,腾出一只手去开门,旋了半天把手, 打不开,锁了。 蔚宁憋笑憋得肩膀乱颤,最后更是直接“哈哈”上了。司秦狠狠舒了一口气, 抬脚又要踹,被蔚宁拦下:“别啊别啊,赔不起!钥匙在我裤子口袋里呢。” 蔚宁一边说,一边侧过身, 屁股撅得老高, 胡乱指了指腰下某个可疑的地方。 司秦瞪了蔚宁一眼,捞着蔚宁腿弯的手往前挪了挪,伸进裤袋里去掏钥匙。裤袋很深,司秦掏了半天,把腰腹一带甚至大腿根全都摸了个遍,什么都没摸到, 反倒逗得蔚宁咯咯地笑个没完, 像是痒的,一个劲扭来扭去, 完了一拍脑门,惊讶道:“哎呀, 我记岔了,在衬衣口袋里呢。喏,这儿。” 蔚宁说完,侧过肩膀,把右边的胸膛凑了过来,还笑嘻嘻地挺了挺。司秦瞄了一眼,见他胸前空空荡荡,哪里像是放了钥匙的样子,脸色一沉,“到底在哪?” 蔚宁笑了半天,总算笑够了,躺回司秦怀里,摸出外套口袋里的钥匙拎到司秦面前,“好了好了,别闹,拿去吧。” 究竟是谁在闹?司秦无语,终于拿到钥匙,一边开门一边想,他是真的醉得认不出人了吗?最好不是。 直到跨进这间房间,司秦才对蔚宁独自生活的这一个半月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感受。说是三室一厅,蔚宁这间并不是主卧,空间很小,都已经过了一个夏天,还有一股霉味挥之不去。尽管收拾得很干净,仍旧能一眼看到布满黑渍的窗帘和开裂的地板。墙角一箱泡面消灭了大半,茶几上堆着两罐听装咖啡和几包零食,加上怀里源源不断传来的酒气,全齐活了。 司秦沉默了。 手里的人轻得简直不像一个男人的分量。看来这一个半月,他一点都没有把协议上的要求当一回事。可是他能怎么办呢?是他自己亲口让程溯告诉他,协议作废。而就算协议还在,他知道按蔚宁的脾气,只要他不愿意,那狗屁不通的协议在他眼里就是一张废纸。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骂自己一句神经病。彻彻底底的神经病,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留在南市那么久干什么,要不是池莫泽的胡言乱语,他居然还打算谈完黄家湾的项目再走。这不是神经病,这简直是病入膏肓。 悬空的姿势让蔚宁不太舒服。见司秦进了房间还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蔚宁不乐意了,两腿一挣跳了下来,一脚踢上了门,手臂一环勾住司秦的脖子,叫了一声“阿奇”。 行吧,还给他出去勾三搭四。司秦猛地转身,将蔚宁抵在房门背后,握住蔚宁的手腕锁在头顶,“我警告你,你最好清醒一下。” “哎呀,疼。”蔚宁黏黏糊糊地说着,尾音拖得老长,从司秦的掌心里把手蹭了出来。他看着司秦越来越阴的脸色,非但不怕,反倒无情地嘲笑起来:“干嘛拉着个脸,真难看。” 司秦砸了下门,“砰”的一声吓得蔚宁一哆嗦,赶紧一个立正,竖起手指就发誓:“醒了,我醒了,真的醒了。” 司秦冷笑。蔚宁见他那样,皱着脸犯了一会儿愁,突然眼睛一亮,踮起脚跟司秦碰了碰唇,眉梢净是抖机灵后的得意:“呐,这下信了吧。” 轻飘飘的一个吻没有起到半点安抚的作用,冲天的酒气反而让司秦越发不高兴起来:“你在外面喝酒?” “啊,聚会,高兴啊。”蔚宁摇头晃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让你跟别人出去喝酒了吗?”司秦按住蔚宁的肩膀,迫使对方站直身体,开始审问。虽然他知道现在的他可能没有什么立场来问这样的话,但他想问,管他什么立场,他就是要问。 蔚宁撇了撇嘴:“那不是别人,是徐立延啊。徐立延你不认识?他一直照顾我……” 司秦抬高声音:“一直?” “对啊。”蔚宁点头,“我来学校他就一直在照顾我啊,这一个半月,我都记着呢。” 这一个半月,我都记着呢。听到这句话,司秦确信蔚宁醒了。他醒了,从来没有醉过,也没有糊涂过,他都记着呢。 可能到昨天为止,司秦还讶然于蔚宁不同寻常的洒脱,经过一晚上的思考,他才懂了那不是洒脱,只是不计较。他不跟他计较,也不在乎其他所有,只想求一个结果,就是跟他在一起。他明白了,所以今天他来了。因为他知道这次他再不来,就真的可能要失去他了。 蔚宁抹了下眼睛。他当然没有醉,常年被灌酒的经历让他积累了一点对抗酒精的经验。他虽然醉得快,只要能挨过最初那阵,冷风一吹,出一身汗,身体仍旧晕乎着,意识倒是基本能恢复过来。所以他现在虽然腿软,脑子却始终清醒,恨没有逼到对方服软,看他不说话了,自己反倒先紧张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心软了。 “好嘛好嘛。我以后……”蔚宁笑着笑着,突然变脸,狠狠把司秦踹到一边,径直扑到床中央,抬手朝司秦竖了个中指:“我以后还喝,关你屁事!你给我滚蛋!” 司秦“嘶”了一声,来不及疼,一路跟着蔚宁来到床边,扳过他的肩膀,语气很不愉快:“我看你胆子很大?” “是的,特别大。”蔚宁胃不太舒服,不跟司秦犟了,索性爬了起来,三两下甩掉外套,又去解衬衣的扣子,一边解,一边腆着脸开始耍流氓:“不信你摸啊,你来摸摸看啊,不要钱。” 司秦抱着手臂,阴着脸任蔚宁作死,看他剥下衬衣,又动手开始脱裤子,才受不了地训斥:“你疯够没有?!” “没有!”蔚宁大喊一声,一个翻身躺了回去,把脑袋埋进枕头里,“你有本事就一直管着我。” “行,你等着。”司秦指着蔚宁,被逼得搁下了狠话。 “好好好,我等着,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慢慢来哈。”蔚宁转头对司秦扇了扇手,很不屑的样子,一边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司秦没脾气了,看蔚宁来劲的样子,真让人火大,也很欠那什么……嗯,欠教训。 “行,你爱脱就脱。”司秦抹了把脸,伸手去拽蔚宁的领子。他放弃了,因为他发现跟醉鬼理论根本就是脑子抽风的人才会有的行为,赶紧把他拎浴室去刷干净然后睡觉,再大的事也只有等他清醒了,明天再说。 “等等,我劝你想清楚,摸摸可以,想做其他的,就是另外的价钱了,很贵的。好吧,我想你这么有钱,肯定给得起,也不会赖账的,是吧?”蔚宁显然误会了对方的意图,嘴里一边咕哝,一边躺下去,翘起双腿,顺从地让司秦脱下了他的裤子,最后叉着腿瘫在床上,指着浑身上下仅剩的一条内裤,直直地盯着不再有所动作的司秦,奇怪:“嗯?继续啊。” “洗澡!”司秦用力拍了一下蔚宁的屁股,问他:“衣服毛巾在哪里?” “别这么急嘛,等等。”蔚宁指指墙角的简易衣柜,然后翻了个身,翘着小腿问司秦:“你说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情人,床伴……姘头?” 看司秦皱眉,蔚宁眨眨眼睛,“不是?那是什么?难道是恋人?” “嗯。洗漱用品在哪?”司秦回了一句,分不清是默认,还是在敷衍。 蔚宁指了指床边的柜子,追着司秦问:“真的吗?真的是吗?你是喜欢我吗?你喜欢我什么呢?” “是脸吧。”蔚宁自问自答,“才下飞机就把我拐进酒店,我这张值两百五十万的脸,一定很讨你喜欢吧。” “是不是啊!”见司秦没有反应,蔚宁翻过身,用脚趾戳了戳司秦的小腿肚,得到司秦冷眼一个,惹蔚宁不满,“干什么,你觉得不对吗?你就是喜欢我的脸啊,你不是吗?你可真是肤浅啊。” 司秦闭了闭眼睛,劝自己不要跟醉鬼一般见识。却没想到对方一旦开口,就说个没完,还越说越让人生气。司秦忍无可忍,偏偏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冷冷地扔下一句:“希望你明天还记得你自己说了什么。” 蔚宁笑了,“当然是不记得才要说,记得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司秦愣了,突然觉得这话说得好有道理,也好像因此而明白了一点对方的用意。 所以,他是在害怕吗?司秦心想。因为害怕,所以假借酒劲,肆无忌惮地一路挑衅。因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有退路。也只有这样,即使得到最坏的结果,他也可以用“我喝醉了”、“我不记得”来把一切打回原形,再给他一次挽回的机会。可是他有什么好怕的呢?难道有所亏欠的那个不是自己吗? 司秦咬牙,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居然把这个孩子逼到了这种地步。他停下翻找的动作,回过头去看蔚宁。 蔚宁趴在床上,歪着头,十分欢快地碰了碰脚丫子,笑得眼睛都没了,“没事啊,没关系的,我也喜欢你的二百五十万。” ①司秦顿了顿,没有说话,冷着脸继续翻箱倒柜。倒是蔚宁得寸进尺地往前爬了两步,直起腰跪在司秦背后,搂住对方的脖子,“不止。我还喜欢你的脸,你的人,你的全身上下……” “你够了,能不能好好说话?”司秦拉开蔚宁的手,转过身,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他觉得他不能再跟他这样胡搅蛮缠下去了。他赶来见他,在楼道里等了足足五个小时才把人等回来,不是为了做这种事。 “能。”蔚宁抿着唇,郑重地点了下头,猛地环住对方的腰,向前一拉,将人拽到跟前,说得无比直白又认真。 司秦看着蔚宁,某根强撑了很久的弦终于绷断。① 作者有话要说: 司秦:太可怜了,过的什么日子,我老婆离了我真的活不下去。 蔚宁:你对普通人的生活有什么误解? ———— 数字部分请转作者专栏。 第32章 太疯了。司秦捂着脸, 对几十岁了都还管不住下|身的自己失望透顶。 他知道这里隔音不好, 还抱着他抵着门板, 压着沙发,又到床上,甚至淋浴室里、洗手台上……凡是眼睛能看见的地方, 全都做了个遍。 蔚宁平时嘴巴厉害,一上|床就哑了,话少, 也不喜欢出声,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兴奋,把司秦也刺激得不轻,陪着他一起疯。 “爽吗?” “爽。” “还要吗?” “……要。” “你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吗?” “喜欢!” “我们是恋人吗?” “是的……” “是吗?” “是的, 是的……是的!” “算了, 我认输啦。你就仗着我惯着你吧。”他听到他说,明明嘴上认输,却紧紧地缠着他,一点都不肯放松。 “对不起!”他听到自己说。 情|欲中的男人没有理智,但不包括他司秦。他承认,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从身体、到心理, 完完全全地被情|欲淹没。明明他才是处于主导地位的那个,却好像一个牵线木偶, 心甘情愿地被身下的人驯服、支配。而与色令智昏不同的是,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 每一句话,并且丝毫没有后悔的想法。 他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因为他抛下他一个半月不闻不问,在他心无芥蒂地准备揭过一页后,再一次向他隐瞒了自己手握数亿的事实。但他什么都没有提,似乎很害怕跟他理论,好像如果跟他理论,只要一言不合,他就会再一次丢下他似的,因此避之不及。 他说对不起。他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他。但只是“对不起”,不是“我错了”。 他道歉,但不认错,因为他觉得他没有错。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他急需这段时间来清醒一下他被突如其来的情绪冲昏的头脑,也需要认真地思考一下这个人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虽然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想清楚。甚至在思考的途中,他发现了一件更为可怕的事,就是对这个人的渴求竟然盖过了他的困惑,远远大于他寻求答案的迫切。他受不了了,所以他回来了。哪怕不会立即见面,也必须使见面成为只要想就能立即达成的一个必经的行程。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允诺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可以允诺点什么。过去也曾有人或是哭哭啼啼、或是歇斯底里地向他索求过承诺,那场面每次都不太好看。他一边觉得太早了,一边觉得很荒唐。在他的人生中,感情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尽管上一世已经到了四十多岁的年纪,他仍旧没有产生在某地定居、在某人身边停留的想法。所以不是他们有什么不对,只是时间太早。至于荒唐……这一生都还没有过去,谁又能去定义他这一生应该怎么样呢?连他自己也不能。在连生命结尾的边都摸不着的时候,匆忙给下关于一生的承诺,难道不荒唐吗?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他只知道现在,他喜欢他,疯狂地喜欢,疯狂地迷恋。他是他的恋人,不是金主。他没有办法放手,仅此而已。 或许是太过兴奋,司秦发现自己失眠了。不同的是,尽管身体疲累、睡意全无,因为身边躺着的人,他一点也不烦躁,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睡在一张床上,就感觉十分的安心。 窗帘很透,遮不住路灯。隔音也是真的不行,连楼下草丛里的虫叫都听得一清二楚。蔚宁睡得不太|安稳,眼睛闭着,眼球却动得很快,还紧紧地攥着拳,好像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看得司秦有点着急,怕吵醒他,只能轻轻地抚着蔚宁的背,希望他能尽快平静下来。无奈蔚宁并不领情,在辗转反侧了几分钟后,突然一个深喘,惊醒了过来。 梦里火光熊熊,夹杂着几张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脸,扑面而来的窒息感真实得令人作呕。蔚宁睁开眼睛,发现是深夜,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于是狠狠甩了几下脑袋,将脑海里糟糕的画面甩掉,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个人,一转头,就看到一双褐色的眼睛略带关切地看着他。 “做了个噩梦。”蔚宁闭了闭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嗯。”司秦伸手抹掉蔚宁额头的汗珠。对于蔚宁的反应,他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哪怕是做噩梦,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寻求安慰,而是想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以至于让司秦怀疑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再去安慰,是不是已经太晚了?却没想到蔚宁侧过身,蒙头钻进他怀里,毫不掩饰地说:“我很害怕。” 司秦愣了一下,他觉得蔚宁变了。以前的蔚宁脾气不算小,却始终控制在一个体面的范围之内,玩笑之外,也很少直观地表达自己的喜恶,比如“我喜欢”、“我害怕”,等等,因此让人觉得他懂分寸、识进退。司秦觉得以前的蔚宁没有什么不好,很乖,很可爱,当然现在更加可爱,所以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顺势将人搂进怀里,同时越来越觉得自己无可救药。 “是做梦,不怕了。”司秦拍拍蔚宁,发现在安慰别人的同时,自己居然也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感。当然,这个别人应该仅限于蔚宁。 蔚宁从司秦怀里探出头来,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 “你不会再走了对吗?” “嗯。” “我可以养猫了吗?” “可以。” “那我不怕了。” “嗯。” 司秦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头,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哪怕他现在叫自己出去裸奔,他估计也会说“嗯”。 蔚宁抿唇笑了一下,满意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不舒服了,一脚踹开毯子,皱着脸直哼哼:“热。” 司秦也觉得热,半天没找到空调遥控器,才发现房间里根本没装空调。 “我去开窗。”司秦相当无语,一只脚跨下床,又被蔚宁拉了回来,“不要,虫子多……” “好。”司秦躺回床上,随手找了本杂志给蔚宁扇风,又怕他着凉,捡回地上的毯子叠了叠,搭在蔚宁的肚子上。 蔚宁凉快了,没多久又屈起腿,蜷成一团虾米,委屈地咕哝:“好累……脚指头都酸……” “揉一下,就不酸了。”司秦一边揉着蔚宁的脚趾,一边将他的身体掰正,安慰道:“睡一觉就好了。好好躺着,别明天起来又不舒服。” “哦……”蔚宁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终于睡了过去。 不管夜里多疯,闹钟仍旧在第二天清晨准时响起。蔚宁一个惊醒,条件反射似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按掉闹铃,扶着快断掉的老腰,到处摸衣服。 司秦失眠,好不容易才睡着,本来不想理,无奈床板吱嘎吱嘎响个不停,加上鸟叫、楼上楼下的动静,很难不被吵醒,一看手机,六点半,当即绷不住脸,蒙头吼道:“你干什么?大早上的不睡觉?” 蔚宁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来,还嘴硬:“你以为我是你?我要上课!” “上课?六点半?”司秦不可思议地抬高声音,见蔚宁变脸,立马软了下来,“你还要上课?那请问你六点半起来上什么课?”还上课,司秦真的无语,难道不该跟他回临港? “不行?”蔚宁斜了一眼。他不仅要上课,还要六点半起来跟徐立延一起练完台词再去上课。 “行。”司秦明白了,这是气还没撒干净呢。那爱上上呗,反正他要睡觉,于是回了一句,翻了个身,用毯子蒙住脑袋。 蔚宁瞪了司秦一眼,突然瞥到他小臂上红了一片,凑过去瞅了瞅,问:“你手臂上什么呀?” 司秦不耐烦,“蚊子咬的。” “啊?”蔚宁吓了一跳,彻底醒了,紧张道:“可别是又过敏了吧?你什么做的,豆腐啊?” “说了蚊子咬的!”司秦动了动胳膊,躲开蔚宁到处乱戳的手指。 蔚宁不信,“蚊子咬的能咬成这样?” 司秦不想说话。也不想想他昨晚在荒郊野外等了多久?不,这破小区在他眼里不是荒郊野外,是荒郊野外的荒郊野外。 “不行,我得带你去校医室看看。”蔚宁一边拽司秦,一边嘴上不饶人,“你要是死在这儿,我可不好给房东交代。” 司秦没脾气了,坐起来抱着手臂,冷着脸对蔚宁说:“我请你……” 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蔚宁打断:“咦?你居然也会说请?” “我会的。我请你闭嘴,并且谢谢你的好意。请你上课去吧。”司秦微笑,抬手对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去,累。”蔚宁躺倒下来。他改变主意了,他要翘课。 “行吧!”这下司秦是真的没脾气了,心想要上课的是你,不去的也是你,就不能安静点,在脑子里默默把这个过程走完吗?非要把他也吵醒。 蔚宁指着司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意见。”司秦见情况不对,赶紧摇头撇清。 “哦?是吗?”蔚宁挑眉,“那轮到我说。我想吃煎饼,还有豆浆。” 司秦张了张嘴,脸色很不好看。蔚宁摇摇手指,善意地提醒他:“你想好了再说话。” “……行。”司秦抹了把脸,能怎么办,起床呗。 “煎饼在北门啊!豆浆要南门那家特浓的!哦,对了,你帮他们俩也带一份,快点啊,八点就上课了。”蔚宁翘着二郎腿,把手垫在脑袋底下,得意地吹了个口哨。 司秦随便找了几件衣服套上,正准备出门,听到蔚宁的话,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咬牙忍了半天,什么也没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包包子的饺子”灌溉营养液+8 2019-02-08 09:43:26 读者“森林少女”灌溉营养液+1 2019-02-11 04:22:27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 2019-02-11 12:18:45 读者“最愛小星星”灌溉营养液+1 2019-02-11 18:19:21 读者“风吹过”灌溉营养液+1 2019-02-11 20:03:22 锦祠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08 10:51:45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08 14:58:02 sky一兮扔了1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9-02-10 00:31:38 sky一兮扔了1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9-02-10 00:31:59 猫团子扔了1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9-02-11 14:35:20 白泽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1 18:55:40 南山落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1 19:38:33 —————— 入V红包已发送完毕,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33章 等赶到煎饼店, 司秦才知道蔚宁为什么想吃这里的煎饼, 看这排的七拐八弯的长龙就知道, 这家的煎饼一定特别好吃。 司秦排了很久,要了三份,又赶去南门打了豆浆, 等回到出租屋,已经八点半了。阿奇不在,徐立延则没有锁门的习惯。司秦凑到对面的房间门外, 轻轻踢开房门看了一眼,人不在,估计去上课了,还没高兴多久, 等回到蔚宁的房间, 立马傻眼,人呢? 行吧,人去楼空。司秦插着腰转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心想还好自己出门前拿了钥匙,不然现在就被锁在外面了。说什么想吃煎饼,纯粹耍他好玩。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还能怎么办?不管了, 饿了, 先吃一块再说。 上课铃响过好几分钟,蔚宁猫着腰走进阶梯教室, 摸到后排坐下,拍拍旁边的徐立延, 悄悄说:“徐哥,我来晚了,书忘记带了,你的借我看看呗。” 是的,在经过数次躺下、起来、再躺下的挣扎过后,蔚宁还是决定起床上课,因为他知道系里闻名的刁厉刁教授会在今天结束外校的调研回到东影,开始给学生们上课。系里都传了好些天了,蔚宁实在不想翘课,于是顶着俩墨黑的眼圈,身残志坚地来到教室继续他的演戏大业,再一次因为倏忽而忘记带课本,只能求助于五好学生徐立延。 徐立延来不及说话,讲台上的话筒突然发出一道短促的杂音,跟着喇叭里就传来了讲师严肃的训斥声:“后排的同学,迟到就算了,还要在上课时间讲话打扰别的同学,你们把课堂当成什么了?” 前排有同学小声提醒:“教授,他们是旁听生。” 老教授并没有因为两人旁听生的身份放松要求,反而重重地“哼”了一声,越发严厉地教育起来:“旁听生就可以不认真听讲吗?本来就比别人差了,还不好好学,那你来旁听干什么?回家去听广播好了!” 蔚宁缩了下脖子,不敢再出声,拿过徐立延的笔和纸,埋头写字。 蔚宁写完,将本子递给徐立延看:“妈呀,这是刁教授吗?怎么这么凶?” 对于刁厉,蔚宁算得上熟悉。刁厉,学术界知名泰斗,早年在中影做讲师,后受邀前往东影执教,一直呆到了退休。刁厉学术功绩斐然,哪怕现在的东影比不上所谓的“三大”太多,也没有人敢小觑刁厉。同时,刁厉在影视圈中的威望也极高,桃李满天下,并且出了名的慧眼识珠。最为传奇的故事就是他在退休后返聘回校的第三年,向中圈某位名导推荐了一位旁听生。是的,这位旁听生正是坐在蔚宁身边的未来三金影帝徐立延。而此时的徐影帝,正因为这位泰斗的“偏爱”,有口不能言,只能吭哧吭哧地在纸上写字。 徐立延回道:“是的,是刁教授。他昨天就从中影回来了,下午还亲自赶过来给我们上了一节课。” 蔚宁嘴张得大大的,无声地“啊”了一下。早知道这样,他就再早点回来了。 徐立延讪笑了一下,又写:“对不起啊小蔚,刁教授应该是冲我来的,连累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为什么?” “他之前在中影调研,可能是我连考三年考不中的名声太大,所以被教授注意到了。他看到我来东影,估计以为我投机取巧吧,上节课就借机教训过我了,那个惨啊。看来以后会更惨。” “……” 徐立延说得没错,相比中影,东影确实要好考一些。蔚宁记得早年圈中有传过刁厉跟徐立延不和,虽然徐立延亲自出来辟过谣,原来是真的吗?明明不喜欢徐立延,还要把他推荐去中圈,那这位老教授可真是心口不一呢。 蔚宁撇了撇嘴,未免再次挨骂,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开始安心上课。听了几分钟,蔚宁发现教授不愧是教授,讲课不仅知识点丰富,还声情并茂,越发让他后悔错过了之前的那节课。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课铃打响,刁厉正好讲完一节课的内容。他合上教案,简单做了下结语,末尾又添道:“我希望今后我的课堂上不会出现不专心听讲、一门心思找捷径的人。如果有,那么请你自己出去。要是等到我请你,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刁厉年逾花甲,仍旧精神矍铄,中气十足。他说完,抬手往后排指了一下,这下蔚宁可以确定他指的不是自己,而是徐立延了,他纯属躺着也中枪。 见众人齐齐向他看来,徐立延脸上也挂不住了,垂着头,快速地收拾了一下东西,正准备离开,猛然发现蔚宁居然已经跑没了影儿。 蔚宁一路跑下台阶,来到讲台,在刁厉离开前截住了他,顶着一张乖巧脸,一边笑得人畜无害,一边道歉:“对不起呀教授,我最近家里有事,本来不是今天回来的,我想着是您的课,就连夜赶回了学校,没想到还是来晚了,打扰到您讲课,真的很对不起。” 刁厉还在整理教具,他听蔚宁声音软软的很好听,人又格外礼貌,气早就消了大半,想着再教育几句就算了,等抬头看清蔚宁的脸,猛地一愣,指住蔚宁,无比惊奇地说:“是你?你是那个蔚……蔚什么来着?” 蔚宁不明所以,撇着嘴歪了下头,也正是这个动作,和蔚宁艺考面试时演过的某个片段重合,彻底让刁厉想起了蔚宁的身份:“哦,是你!我看过你面试,你是那个临港的应届生蔚宁!你为什么要辍学?你知不知道考大学多不容易?知不知道你挤下了多少个人才得到了录取东影的机会?你怎么能说辍学就辍学呢?” “啊?我……”蔚宁呆了。他知道东影每年艺考都有知名教授坐镇,或是巡视,或是亲自面试。他跑下来跟刁厉搭讪,本来是想帮徐立延一把,没想到这位老教授和自己也有点渊源,竟然看过他面试。关于辍学的原因实在太复杂,蔚宁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加上不认真听讲的前科,这突来的沉默落在老教授眼里,就变成了不屑解释。 “全都给我不学无术!哼,算了,你们好自为之吧。”半天等不到蔚宁说话,刁厉急脾气上来,又看时间不早,赶着去上下面的课,于是狠狠瞪了随后赶来的徐立延一眼,丢下这几句话,就兀自离开了。 蔚宁讨了个没趣儿,有点微恼自己的嘴笨。倒也不怪他。他重生回来已经身在国外,关于艺考,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陈年旧历了,二十年前的事哪还能记得那么清楚?这一想,稍微想得久了点儿,可不就错过了刁厉的问话吗? 见蔚宁搭讪失败,悻悻然地望着刁厉离开的方向,徐立延拍拍蔚宁,“走吧,下面还有课呢。” 蔚宁敲敲下巴,心血来潮地提议:“要不我们跟着刁教授过去看看?” 他知道刁厉有名,可也不用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吧?尤其刁厉还特别讨厌他。徐立延不高兴地催促蔚宁:“想什么呢,人家教授关你什么事?你还上不上课了?你要不走,我可走了啊。” “别别别,你等等我。”蔚宁赶紧拽住徐立延,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教室。 两人上完上午的课,就去食堂吃饭。蔚宁吃饱后,瘫在椅子上消食。徐立延食量大,动作也比蔚宁慢。他看蔚宁收拾完餐盒又坐回来等他,好像一点不着急,奇怪地问:“你还不回去午休?” “回啊。”蔚宁拉长声音,受不了地哼哼。他知道徐立延什么意思,看徐立延差不多吃完,于是掏出饭卡,去窗口给司秦打饭。 “我说,你是真的欠他的吧?”徐立延看蔚宁踮着脚尖扒着打菜的窗口指指点点,一连打了七八个菜还不准备停,饭盒都快没过头顶,很是受不了地说了这么一句。 蔚宁嘿嘿一笑:“徐哥,那你行行好,也帮我拿几个呗。这不就等着你吃完嘛。” “行了行了别打了,这么多还不够吃?”徐立延无语,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便利袋抖了抖,说;“你等等,我这有个袋子。你差不多得了,赶紧过来捋一捋,也方便拿。” “你图什么,欠的吗?”看蔚宁提着满满一大袋子饭菜,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徐立延忍无可忍,再一次问出了他憋了好几个月的心声。 “哇,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蔚宁抬着眉毛,表情夸张极了。 徐立延“唉”了一声,吐槽过后,又开始语重心长:“你不用瞒着我,我虽然没钱,其他能帮得上的,一定会帮你想办法。” 看徐立延一本正经,蔚宁也正经起来,第一次对徐立延说出了实话:“徐哥,你就是人太好。你帮不到我的,我欠了两百万赌债,他帮我还的。” 徐立延惊掉了下巴:“你?赌债?你知道赌字怎么写吗?” “是我姑父,他被人骗了。我姑姑去世前生了场大病,家里也欠了不少钱。姑父现在还在国外治疗,都得要钱。你不用担心,司秦他人挺好的,我没有觉得为难。”蔚宁解释完,朝徐立延笑了一下,让他放宽心。 徐立延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摇头,“不太好说。” 蔚宁不解,歪头询问徐立延。 “唔……”徐立延摸着下巴,有点犹豫,“也不是说他坏吧,就给人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好像芯子和面子不配套,你懂我的意思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包包子的饺子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1 23:43:50 第34章 “我不懂啊, 什么意思?”蔚宁回得飞快, 他是真的没有听懂。 徐立延昏倒。可是要他具体描述, 他又不会了,于是换了个话题:“我可不是说司总坏话啊,就跟你随便扯扯。你可别在司总面前说。我还指望他以后多多提携, 让我有机会捞个影帝什么的呢!” 蔚宁抬高声音:“影帝?” “怎么?”徐立延以为蔚宁要笑话他想得太美,都想好该怎么贫了,没想到蔚宁接下去的话比他还扯。 蔚宁摇头, “徐哥,这不行的。一个影帝怎么够?必须是三金满贯,拿奖拿到手软啊!” “你真他妈比钧宝诺还会吹!”徐立延被蔚宁逗得哈哈大笑,连形象都不顾了, 破天荒地崩了句脏话出来。 “我说真的。”蔚宁非但没觉得扯, 还停下来歪头看着徐立延,无比认真地确认了一遍。 “好好好,真的真的,我都信了。”徐立延失笑,看蔚宁煞有其事的样子,忍不住撸了一把他的脑袋, “你这孩子, 说你笨,整天就知道吹。说你机灵, 瞧你这傻样,哪是会撒谎的样子?行吧, 等哥得了影帝,一定罩着你。” “那说定了哦。”蔚宁也笑,“不过你放心里就行,可别在嘴上说,我怕冉冉要亲自过来追杀我呀。” 回去的路上,蔚宁记着要去校医室配药,又怕饭菜凉了,就拜托徐立延先把吃的带回去,等买完药,急匆匆赶回宿舍,司秦还在睡觉。 徐立延先蔚宁一步回来,看蔚宁的房门关着,没敢去打扰,就把饭菜放在了客厅的桌上。没几分钟,楼下传来脚步声。门没关,徐立延看蔚宁抓着药膏气喘吁吁地跑上楼,心想司秦那两百万花得真是超值。 蔚宁进门后,麻利地收拾掉桌上的煎饼袋子和喝剩的豆浆,取出饭盒分门别类排开,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哄司秦起床。徐立延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错了错了,那两百万何止是超值,对蔚宁来说,根本就是个赔本的买卖。 司秦睡了一个上午,差不多该起来了,就没怎么挣扎,乖乖跟在蔚宁后面出来吃饭。蔚宁把白米饭和筷子塞到司秦手里,又去开剩下的盖子。司秦扫了一眼菜色,基本满意,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嚼了两口,觉得有点微妙,渐渐放慢了动筷的速度。 蔚宁嫌他磨蹭,趴在桌上催他:“赶紧吃啊,都是你喜欢吃的。” 司秦点头,艰难地咽下饭菜,说出了实话:“是我喜欢吃的菜品,但味道不是我喜欢的味道。” 蔚宁微笑,“你废话可真多。” 从来没有见过用这种口气这种态度对他说话的蔚宁,司秦不高兴了,倒不是生蔚宁的气,只是觉得菜难吃还不许说怎么的?刚说了一个“你”,蔚宁一个眼神过来,立马收声,埋头吃饭。 徐立延留在客厅收拾了一下东西,听到两人的对话,差点没笑出声。他从来不知道蔚宁跟司秦相处起来是这种样子,跟他想象的差得很远。说是那种关系,有谁会信,倒是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徐立延挠挠脸颊,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晚彻夜不绝的鬼哭狼嚎,没想到两个当事人都跟没事人似的,反倒是他一个外人替他们臊得慌,为避免继续联想,赶紧躲回了房间。 徐立延倒了杯水,坐到床边,门外不断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再一次验证了老房子的隔音究竟有多差。 看司秦举着筷子翻翻找找,半天吃不掉两口,蔚宁生气了,直接拍桌子开怼:“你快点行不行,挑三拣四的,菜都凉了。” “你急什么?”司秦声音很低,微弱地抗诉了一句,惹得蔚宁又拍了一下桌子,“房间你收拾?” 司秦不说话了,听声音,似乎飞快地划了两口饭,安静了一段时间,然后在蔚宁再一次的催促之下,终于不耐烦了,“凉就凉了,再热热。微波炉总有吧?” “有啊,坏了。” “不修?” “报废了,修不好了。都在食堂吃饭,要什么微波炉?吃你的饭吧。” 司秦没有回。沉默了一会儿,响起一阵“嘶拉嘶拉”的声音,似乎有人在系塑料袋,夹杂着桌椅的碰撞声,随后响起了司秦那句连徐立延都算得上熟悉的名言。 “你干什么?” “你给我啊,拿去隔壁借个微波炉热热。” “行了行了,折腾什么,算了……” 又是一阵塑料袋的声音,像是司秦抢过了饭盒,筷子刮得盒子直响,两人终于消停了下来。 徐立延有点奇怪,明明两个人什么肉麻的话也没说,怎么就听着这么腻歪呢,让他这个单身狗有点受伤,连课本也懒得预习了,拉上窗帘准备午睡。 客厅的蔚宁听到动静,看了看时间,发现到点了,于是压低声音提醒司秦:“你小声点啊,别吵着别人睡觉。” “呵呵。”司秦皮笑肉不笑。不知道是谁脑子抽风要去隔壁借微波炉,站起来带得桌子板凳一阵乱响,更不知道是谁晚上叫得堪比小黄片,估计吵得三层楼都失眠,反倒来提醒他。司秦心里这么想,嘴上不敢说,帮蔚宁收拾掉剩饭剩菜,然后蹑手蹑脚地一起进了房间。 司秦关上门,就见蔚宁一路踢开满地的残骸,拎着床单一角用力一扯,随意卷了卷,又弯下腰去捞地上的衣服。那风卷残云的架势好像一条喷火的小恐龙,唬得司秦站在墙角一动不敢动,等反应过来,已经贴着门僵了好久。蔚宁才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捡起地上不知道是私人订制还是当季新款的高档成衣,内裤还特么是条限量,一律不管,跟自己made in夜市地摊的T恤牛仔裤卷在一起团了团,跟床单扔作一堆,打算上课前带去学生宿舍蹭他们的投币洗衣机,正正好一缸,一件都不浪费。 司秦知道房子里没有洗衣机,阳台上却晾着衣服,不知道蔚宁拿脏衣服怎么办,就问了一句:“手洗?” “你怕是还没睡醒。”蔚宁翻了个白眼。收拾房间就算了,要他帮他手洗衣服,再拿二百五十万来都没门。 司秦摸摸鼻子,他怎么觉得一晚上过来蔚宁就跟吃了枪药似的,可怕的是一路被怼,他非但没有怨言,还觉得挺新鲜的。何况他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单纯地觉得他们的生活过得也太艰苦了点,于是阻止了蔚宁找袋子的动作,把他拉到床上,踢了踢墙角那堆脏衣服,说:“你赶紧睡一会儿,这个我来处理。” “算你有点良心吧。”蔚宁哼哼一声,指挥司秦铺上床单,盘着腿坐在床上招呼他:“来把药涂了。” “不要!”想起眠寨的惨痛经历,司秦一口回绝,“别没过敏给你弄过敏了,你自己留着吧!” “什么啊,这止痒抗过敏的!跟上次涂的一样。你快点啊,我好困的。”蔚宁举着手里的药膏戳到司秦眼前,嘴里嘟嘟哝哝。 司秦无语。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乖乖抬起胳膊,任蔚宁折腾。 上课前半小时,徐立延准时敲响了蔚宁的门,闹钟也在同一时间响起。蔚宁醒过来,匆匆忙忙地套上裤子,跟往常一样打开房门,让徐立延进来坐着等他。徐立延看到司秦坐在窗边敲电脑,正是他往常坐的位子,可不敢跟司秦抢,非但没进门,甚至还退后了一步,示意自己在外面等就行。 蔚宁收拾好东西,转过头来问司秦:“还有什么吩咐吗大爷?没有的话我走了。” “你等等。”司秦叫住蔚宁,转过身,把肩膀凑过去,往下指了指,“那里,好痒。” “……” 徐立延看不下去了,丢下一句“我先去上课”,就开溜了。一边下楼一边想,还好这几天阿奇不在,要不然他们这几个月的友谊就该到此为止了。只是徐立延没想到的是,让人更无语的事还在后面。 傍晚,两人上完课,一起回宿舍,还没走到楼下,远远地瞧见花圃旁边堆了个庞然大物,挡住了大半个楼道。走近一看,那不是徐立延房里的硬板床吗? 徐立延:“……” 蔚宁:“……” “这……什么意思?”徐立延有点磕巴。可别是大老板一个下午的功夫就收购了整栋楼,然后把他扫地出门了吧?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在蔚宁身后三步并两步地跑上楼,发现自己房里的床还在,只是换了张靠背一米、镂空精雕,还带弹簧床垫的King size全实木欧式大床。 徐立延还在目瞪口呆,对面传来蔚宁的质问声:“楼下的床是你扔的?你干什么?造反呢?” 司秦理直气壮:“我哪知道你门这么小,床进不来,只能送给你的‘徐哥’了。” 听到那声“徐哥”,徐立延忍不住一个哆嗦,赶紧关上门,还嫌不够,“啪啪”两声上了个锁,生怕大老板一个火大,无差别攻击,殃及他这条无辜的小鱼。 鉴于蔚宁早就开启了灭火功能,哪里有火他喷哪里,面对司秦,他当然是不会怕的。只是看到简易衣棚换成了胡桃木衣橱,柜子里的东西还从头到尾都给换了一遍,原本堆在墙角的泡面箱子不翼而飞,变成了一座落地空调,蔚宁的嘴角无可避免地有点抽搐。 “我衣服呢?床单呢?柜子呢?……我咖啡呢?薯片呢?我泡面呢???” “扔了。” “让你洗的脏衣服呢?” “当然是一起扔了。” “这就是你说的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贺宝冉:墙角好听吗? 徐立延:……还行。 第35章 “不然呢?洗干净了留作纪念?”司秦受不了。就几件旧衣服, 还给扯坏了一大半, 就算勉强有完好无损的, 也全都沾满了可疑的痕迹,怎么好意思拿出去洗?他还要脸呢。 “算了,哼。”蔚宁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略微有点不好意思,抱着手臂往床上一坐,猛地弹了起来。 “嘿!”蔚宁笑了, 原来给装了床垫。他按了按屁股底下弹性十足的垫子,又扑上去滚了两圈,总算开心了起来:“哎哟,真不错哈!这样舒服多了。” 司秦哭笑不得。他忍这个糟心的地方忍了整整一晚, 很难不有所动作。对他来说, 钱能解决的问题通通不叫问题,所以什么没微波炉、空调的,都不算个事。他当然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常住,哪怕只睡一天,他也绝不委屈自己。而他本来以为蔚宁看到这些会觉得浪费,多少要埋怨他两句, 这样看来, 短时间内蔚宁是没有跟他回临港的意思了。那么他趁下午难得空出的半天时间做这些事,究竟是好是坏? 看蔚宁趴在床上滚得欢, 司秦心里突然开始急了。 * * * 司秦在出租屋住下后,就开始东市、临港两头倒腾。早上乘早班车过去, 傍晚再乘车回来吃晚饭。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赶来赶去,一天不落。更可怕的是他忙成这样,不仅看不出一点疲劳,还床上床下,夜夜笙歌,视隔音为无物,不得不让蔚宁感叹,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当然,作为夜夜笙歌的其中一方,蔚宁也没脸说别人,毕竟只有司秦一个,那是绝对笙歌不起来的。 两个人闹出的动静可比一个人厉害多了。无奈蔚宁每晚抗议,晚晚抗议无效,根本用不了两秒,迅速被拉下水共沉沦。好在徐立延顾忌司秦,从来不说什么,但是合租房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三个,所以时间一长,再一次惹来了阿奇的不满。不过这一次阿奇担心的不是电费,因为在空调、微波炉、洗衣机等等进门的时候,司秦已经往电费账户里充够了半年的钱。屈服于金钱的淫威,对隔壁时不时飘来的不和谐BGM,阿奇闭了几天麦,加上消停得不算太晚,想着一周顶多两三次吧,忍忍就算了,哪知道两人不简单,根本不知道节制,阿奇忍耐再三,终于忍不住去找了蔚宁。 这天阿奇上完夜课,回来一看,司秦不在,隔壁的房门也开着,心想绝好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赶紧去找蔚宁。他隔着房门跟蔚宁打了两声哈哈,就直入主题:“哥们儿,咱们俩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平时受你照顾,我一直记在心里。只是有件事想跟你打个商量,成不?是这样的哈,你知道我平时呢也是个夜猫子,熬到十一、二点都不算个事,甭管你们怎么happy,随意。但我最近期中考,急着复习啊,实在受不了。所以你们晚上看片,能不能稍微小点儿声?” 蔚宁挠了挠脸皮。不知道这些话阿奇想了多久,明明夜夜宣淫,还替他们遮掩,硬说成看片,确实挺够意思了。他难为情地看了阿奇一眼,刚想说话,被人粗暴打断。 司秦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全身上下就围了条浴巾,看到阿奇扒着门框鬼鬼祟祟地往他们房里偷看,眉头一皱,踩着拖鞋大步流星地走到阿奇背后,一巴掌拍到门上,“什么事?” 蔚宁猛地一吓,庆幸自己闪得够快,不然就要被拍死在门背后了,又看到司秦那副不是事前就是事后的模样,肩膀上还有几道可疑的指甲印,脸皮一下子烧得通红,赶紧拽着司秦往里面撵,“没你的事,快给我进去!” 其实蔚宁之前还不太明白为什么每个人看到司秦都好像很怕他的样子,除了徐立延,应该没有人知道司秦的身份。直到看到他居高临下地盯着阿奇,蔚宁才觉得,除开他眼睛长天上、脸拽得二五八万之外,一米九二的个子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挺有威慑力的,看得蔚宁只有羡慕的份。 连蔚宁都被吓到,更别说阿奇了。他本来以为司秦不在,才偷空过来找蔚宁,看这样子,可别是中场休息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阿奇脸都扭曲了,磕磕巴巴地一边摇头一边往自己房间里退:“当……当我没说……你们……继续……晚、晚安……” 虽然阿奇是个标准的直男,身在演艺学院,等于半只脚跨进了圈,他当然知道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他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实在过不了心里那个坎。他很想搬走,最后还是没搬,因为他发现前几天房东来收租,隔壁那位凶神恶煞的哥们儿顺手帮他们把一年的租都给交齐了。什么凶神恶煞,呸!应该是活菩萨下凡!还管他们干什么呢,就算蹦迪蹦到楼榻,他保证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金钱的力量毋庸置疑是强大的,可是蔚宁脸上挂不住啊,所以他开始严守阵地,誓死不从,把爬床那晚没来得及演的戏码全演了一遍,直到用“去跟徐立延睡”威胁司秦,才终于停止了这段荒淫的生活。 蔚宁不知道司秦是不是故意的,如果真的用这种方法逼他回临港,那也太幼稚了。可是除了这个,他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天天杵在蔚宁跟前碍蔚宁的眼。蔚宁倒是无所谓,他早就习惯了出租屋的生活,对方装傻,那他也装傻,他就想看看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作为一个成功的投机者,司秦的忍耐力绝对一流,由先前一个半月忍着不联系蔚宁可见一斑。而蔚宁不仅低估了司秦的忍耐力,还高估了他的脾气,更加小看了程溯不要脸的程度。 关于这个因果循环是这样的:蔚宁不回临港,司秦生气,司秦生气当然不能对蔚宁撒气,那就只能找程溯的麻烦,程溯受了委屈,自然不敢骂司秦,就只好来骚扰蔚宁。 一开始,在司秦差不多抵达临港的每个中午,程溯总会发来消息,以无比轻快的口吻拉开对话的序幕,然后东拉西扯一通,哄得蔚宁开心了,结尾轻描淡写地加一句“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时间一久,就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无所不用其极。当然,哭、闹、上吊的都是表情包。不知道是不是在钧宝诺那儿积累了经验,蔚宁每次都以不变应万变,用一句“等有空的”将程溯一击K.O。 蔚宁不是不想回临港。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他已经将能上的公开课全都上过一遍。由于东影的专业课不对旁听生开放,也不能参加实验教学和排演等等,对已经有两世表演经验的蔚宁来说,其实裨益有限。 蔚宁觉得自己是个实践派,比起理论知识,他更喜欢在实践中磨炼自己的演技。所以在看司秦笑话的新鲜劲过去之后,他渐渐有了归意。不过走之前他还想做一件事,就是帮刁厉和徐立延重修旧好。 在蔚宁的印象里,刁厉是个非常令人钦佩的老师,不是因为他发表过多少论文,得过多少奖项,在业界的地位和职称有多高。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不是教授,不是文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师者。 蔚宁有幸看过刁厉的访谈,标题是《人不要活太久,六十岁就够》。他说,如果必须要给生命定一个期限,那一定要在六十岁之后。因为六十岁之前,他在岗一天,就属于学校、属于讲台、属于学生。退休后的日子才属于自己,清闲不需要太久,有个几年足矣。不过后来他又改口了,因为他在退休后决定接受学校的返聘,回到讲台,继续他的教育事业。直到去世,刁厉都一直在东影任教,一如那篇访谈,真正做到了用自己毕生的精力去传道授业、教书育人。 刁厉喜欢脚踏实地、一板一眼钻研演技的学生,多年后被誉为“演技教科书”的徐立延就是这样的人,尽管他最后哪一所学校都没考上,在刁厉众多的学生之中,他是最受刁厉认可的那个。 或许在别人眼中,年轻的徐立延长袖善舞、太会钻营,但蔚宁知道,徐立延是个很复杂的人。他看起来似乎很会妥协,像个中央空调,左右逢源。而当他遇到刁厉这样高度、或者真正令他钦佩的人,因为不希望被他们看不起,他尤其嘴拙,再碰到急脾气的刁厉,简直就像两头公牛角对角顶到了一起。 蔚宁觉得很有意思。他知道,或许几个月,或许一两年,他们终归会尽释前嫌。但蔚宁不想等,因为他也知道留给这对师生相处的时间不多,只剩下七年了。 刁厉七十岁逝世,走得很突然,但无病无痛,算得上喜丧。徐立延陡闻噩耗,从金楠奖颁奖典礼中途退场,直飞东市,甚至来不及等到获奖名单宣布,捧回他的第二座影帝奖杯给这位恩师亲眼看一看。 刁厉一生清贫,无子无女,从教师宿舍出殡发丧,无一人有怨言,沿途甚至密密麻麻挤满了来送行的学生,男男女女,或老或少,从天南地北闻讯赶来,哪怕只看一眼,也要送老先生最后一程。徐立延以亲子的身份为其入殓、扶柩,沿途几度痛哭失声,使得送葬的队伍不得不暂停。 命运无法改变,死亡更是每个人生命中不可扭转的既定终曲。蔚宁很清楚,对于刁厉的离开,他无能为力,但这一次,他可以让这段缘分尽量早一点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锦祠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2 11:47:31 读者“宫本凇”灌溉营养液+3 2019-02-11 23:11:55 读者“禾月”灌溉营养液+1 2019-02-12 00:47:47 读者“夕下”灌溉营养液+5 2019-02-12 10:19:53 读者“锦祠”灌溉营养液+4 2019-02-12 11:37:04 读者“夕下”灌溉营养液+2 2019-02-12 13:41:14 第36章 关于如何缓解刁厉和徐立延的关系, 蔚宁的方法很简单, 就是死缠烂打。 刁厉虽然身在东影, 与中圈各位大佬均私交甚笃,按理说这样一块香馍馍,身边应该不乏钻营的人。刁厉喜欢勤勉的学生,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勤勉的学生多了去了,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入刁厉的眼。况且刁厉的眼睛出了名的毒,看人一看一个准, 但凡被他发现一点不对劲,都会被喷得体无完肤。不仅如此,喷完了,他还要在朋友圈里骂。刁厉的朋友圈那是什么神仙圈子啊, 被他点名批评, 以后还想在圈子里混吗?久而久之,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刁厉是个不可多得的捷径,也只能敬而远之。 与所有身负才气的学者一样,刁厉脾气大,性子倔,嘴上不饶人, 其实人不坏。刁厉不喜欢一切虚假的形式, 也不轻易接受采访。托多年后那篇采访的福,比起别人, 蔚宁有幸知道了一点刁厉的私事。因为爱人早逝,刁厉没有自己的孩子, 也因为这个遗憾,他非常喜欢小孩,对学生们尽管严厉,实则不乏关心。而且他的亡妻是X市人,最拿手的点心就是X市的特产,也是司秦特别爱吃的小笋饼。 太巧了。当蔚宁想起阿黄哥临走前塞给他的两袋笋干,他的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想法。既然刁厉喜欢小孩,那他就勉为其难地扮一次天真吧。不是蔚宁自夸,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蛋扮起小白花来确实杀伤力巨大。至于勤勉好学,就交给徐立延了。再加上小笋饼这个神助攻,还怕搞不定刁厉吗? 其实在眼光毒辣的表演系教授面前扮天真,蔚宁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别人接近刁厉有目的,他没有。他有司秦,他不在乎,他只是单纯地想当刁厉和徐立延之间的催化剂罢了。所以蔚宁干脆一上来就跟刁厉说明,因为家庭变故,他辍学后签了TDC,准备在东圈发展,已经拍了一部电影,由于暂时没有接到新片,又始终对失去上学的机会感到遗憾,所以趁这段时间来东影当旁听生,感受一下科班教学的魅力。 蔚宁剑走偏锋,让刁厉十分意外,对这个性格绵软、长相出众的辍学生,脑子里的印象又加深了几分。但是自己引起刁厉的注意并不是蔚宁的目的,所以他开始拉着徐立延一起蹲刁厉这个大BOSS。徐立延脸皮薄,蔚宁可不。因为知道后来的事,蔚宁早就豁出了脸,不是课上积极举手抢答,就是吃饭排队食堂扮偶遇,课后还要硬着头皮找刁厉问问题。好在徐立延勤奋好学,每每言之有物,加上受到蔚宁的感染,渐渐放开,心想反正有蔚宁在前面替他扛着,不至于那么丢脸,于是每天变着法子,非从刁厉身上套出点绝学来不可,久而久之,竟得刁厉另眼相看,很快让自己从“看着就讨厌”,发展到可以在休息日上教室宿舍登门拜访的关系了。 和刁厉熟悉之后,蔚宁发现这位老教授是个很有趣的老头子,并不像外界说的那样不苟言笑,不管什么话题都能聊得有声有色,对年轻人追逐的东西尤其感兴趣。如此过去半个多月,蔚宁觉得时机成熟,可以祭出他的大杀器——小笋饼了。 小笋饼的做法很简单,将小笋洗净切丁,与小米粉混合,加水揉成饼状,不发酵,直接上锅蒸,力求突出小笋那种特别的香气。小米粉到处都有,重点全在小笋。小笋之所以叫小笋,并非体积小,而是一种特有的名称,味道自然也很独特,除了X市,连某宝都买不到,真正特产中的特产。 在眠寨的时候,蔚宁跟阿黄哥称兄道弟,就差拜把子,走前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全给他塞在了酒店的红酒柜里,包括那两包笋干。于是周五睡下后,蔚宁问司秦:“你明天还要回临港吧?” “怎么?”司秦眯起眼睛,心想这么久了,总算等到人消气了吗?他一边想,一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竟然觉得有点紧张。 “哦。”蔚宁语气平平,“你记得你酒店床边有个酒柜吧?明天回临港帮我把我放在里面的笋干拿过来给我,我周末要用。就是在眠寨你让我去挖的那个他们当地的特产小笋,阿黄哥把吃剩的晒干了装了两袋,特意让我带回来的,说别的地方买不到,你记得的吧?” “……” “别忘了哈。嗯……忘了也没事,我明天会发短信提醒你的。早点睡,晚安,MUA~”看司秦呆呆的不说话,蔚宁补充,最后不放心,还特意加了个香吻做奖励。 “……” 司秦两眼望天,仿佛梦回眠寨那一夜,只是情况完全颠倒了过来。他转头看看蔚宁,又看看天花板,突然有了关于人生的一个新的感悟。他发现历史真的是螺旋上升的,有时候这个报应啊不是当时就有预兆的,但是总会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完完整整地报复回来,分斤掰两,锱铢必较。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除了早点睡觉,记得明天按吩咐行事,他还能怎么办?可怜他连“能怎么办”这句话都觉得无比熟悉。 当然,觉得这情形熟悉的不止司秦一个人,还有蝴蝶效应的直接受害人程溯。 临港市中心沿海某栋三百六十度无敌水景写字楼顶楼内,程溯环视了一圈刚刚装修好的办公室,觉得人生又踏上了一个新的高度。尽管新公司目前一共才七个人,这还是因为司秦大手一挥,想也没想就买下整整三层,搞得保洁任务太重,额外多请了三个大婶。不然,除去司秦跟他一个老板、一个副总,就只剩下两个打杂的实习生了。不过程溯很满意,好歹他手底下已经有能使唤的人了!其他的,就算有钱也得慢慢来啊。至于这栋楼的水景为什么会有三百六十度,又为什么不叫江景、海景而叫水景,因为公司地处江海汇流的交界处,江景、海景合起来一共三百六十度,江海交融不分彼此,就只好叫水景了。 程溯很高兴,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在假公济私搞的超豪华茶水间、KTV和健身房里测试并验收过一遍后,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快到司秦来的点了,瞬间如临大敌,匆匆忙忙洗了个澡,换了身笔挺的西装,带着三个保洁阿婶、两个打杂小妹,外加一整个接到大单失眠到今天走路都飘的设计装潢团队,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迎接老板莅临检视。 由于昨晚睡得早,起得也早,司秦提前半小时到达新落成的司易风投,大步流星地逛了一圈,停在了休闲区的门口。 看司秦眉头一皱,程溯暗道一声“糟糕”,就知道东市那位又没把人伺候好,果不其然啊。 “音响效果太差,网购的?” “谁买的话筒,按你五音不全的水准挑的?还是走回扣了?” “健身房设施太少。都什么垃圾,你平时锻炼就骑动感单车啊?” “会议室、影视区,通通给我换成投屏。” 程溯一边听,一边偷偷抹汗,他真的是小看了司秦的败家程度,见设计公司的项目经理还在吭哧吭哧地记着司秦的话,赶紧敲敲本子让他别记了,一把挽住司秦的胳膊,拖着他进了总裁办公室。 程溯关上门,拉下百叶窗,转身见司秦坐在办公桌后冷冷地看着他,认命地“唉”了一声,坐到司秦对面跟他打商量:“老板,不是我说,你那别墅还在装修,那边的设施绝对给你安排顶配,等弄好了你再过去检查也不迟啊。这里是公司,我说公司这配置很可以了吧?” 司秦挑眉,“你也知道这是公司?” 程溯“嘿嘿”一笑,“我们的创业理念除了利润,就是自由!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我为未来员工谋福利……” 司秦一个眼神过来,程溯立马停止了油嘴滑舌,改口问:“您有什么意见,您说,我让他们重新来过。” 司秦冷脸:“没有。” 没有你还说那么多屁话,闲得慌!程溯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他又瞎闹,赶紧翻出一堆文件砸到司秦面前堵住他的嘴,转身出去给设计公司签了单,表示满意,让他们散了,继续去别墅那边盯着。 处理完杂事,接下来该谈正事了。 程溯回到办公室,坐在沙发上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池莫泽……” 司秦想也没想就开口:“让他滚。” 程溯摸摸鼻子,“那池莫声……” 司秦按住额头,“也滚。” 程溯挑眉:“那我真的让他们滚咯?” 司秦抬头,瞪了程溯一眼。 程溯无语。要他们滚,又不让他们真滚,究竟什么意思?看在薪水的份上,程溯决定忍最后一次:“你不会不知道池莫泽打的什么主意吧?他用你的心肝宝贝恶心你,这你都看不出来?” 第37章 程溯说的是他刚回临港那会儿, 去东市见蔚宁那天, 池莫泽打电话跟他挑衅的事。事实证明, 池莫泽当时并非脑子抽风,存心要给司秦找不痛快,而是因为池莫声办砸了选秀综艺, 想托司秦注资,替他填上缺漏。如果池莫声能在公司年会之前解决这件事,那么他就能瞒天过海, 不仅可以免去被董事会追责的下场,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做他的大总裁。池莫泽跟池莫声不对付,甚至可以说是恨透了他这个哥哥, 看到池莫声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池莫声找到救星,顺利过关呢?所以才有了之前那一通电话。 司秦脸色不善,“我知道。重点是,我真的被恶心到了。” “呵呵。”程溯皮笑肉不笑。他算是明白了,司秦确确实实被恶心得够呛,就连“心肝宝贝”这么肉麻的话都忘了要反驳。 “所以, 你真的要为了这点小事放弃注资?”程溯不太相信。 司秦没有说话。尽管觉得恶心, 个中利弊他早就分析得一清二楚。 TDC成分复杂,不仅仅是池家兄弟的家族企业, 还有相当一部分A国的资本在其中,所以偶像经纪那一套才会运营得那么成熟。池莫声有话事权, 但又没有足够的权力,加上池莫泽整天在背地里不遗余力地给他扯后腿,日子也不好过。 司秦知道池莫声一直在找转机,而正是他的出现,让对方看到了一丝希望。当然不是说池莫声故意让项目失败,搞得资金短缺,要求司秦注资,而是事情发生后,池莫声在懊悔的同时觉得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反败为胜,甚至为今后铺路。 池莫声找上司秦,司秦有这个资金实力是其一。其二,当然是因为蔚宁了。蔚宁要当明星,自然绕不开TDC。司秦要强捧蔚宁,肯定不希望TDC不好。池莫声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谁都没找,就死磕司秦,不怕他不答应。又因为司秦草率地卖掉了黄家湾的地,池莫声觉得司秦城府不深。只要把控住蔚宁,司秦不是什么大问题。更何况他跟池莫泽还起了龃龉。一个是引他进TDC分蛋糕的恩人,一个是觊觎他小心肝的变态,但凡司秦不傻,都会偏向前者。多一个司秦入局,就对池莫泽多一份掣肘,一箭双雕,完美。 那么司秦呢?有钱干嘛不赚,他又不傻。池莫声觉得他是救命良药,他还觉得TDC是蔚宁瞌睡上赶着送来的枕头呢。其实当司秦第一天从程溯那里知道这个消息,他就已经默许,剩下的,只等搞定了蔚宁,再去跟TDC谈具体条件了。至于他为什么要晾池莫声这么长时间,那当然是因为别人恶心他,他要不找个人加倍恶心回去,怎么能甘心?池莫泽阴毒,池莫声蠢毒,没有一个好东西,加上关桀,一个都跑不掉。只是现阶段,他还需要再忍耐一段时间。 “不仅仅是注资,我要进董事会。”司秦敲了敲桌面,轻描淡写地敲出了一种天凉王破的气势。 这下轮到程溯没声音了。注资程溯没意见,反正钱多。他看TDC也挺有前途的,要不是这次A国没人帮池莫声兜着,这个机会怕是还轮不到司秦。但是注资和进董事会可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事,牵涉到的不仅仅是国内的关系网。想到那个麻烦,程溯就头大。重点是他不想去A国出差,东西太难吃,他不干! 看程溯发呆,司秦提醒,“明天,把TDC的股权分析报告交到我桌上。” 配合他表演,他还当真了!程溯翻了个白眼,原形毕露,“滚,不做。要做你自己做。” 司秦俯身,眯起眼,用力敲了敲桌面,“你现在很厉害啊?跟谁学的?” “呵呵。你要是吧?那行,做完我辞职。”程溯掏掏耳朵。跟谁学的?还不是跟你床上那位学的。 司秦咳了一声,“嗯,我就想看看。不行那算了。” 程溯冷笑,就知道司秦还没色令智昏到那种程度。即便有那个打算,现在筹谋也为时尚早。做报告有什么用?到时候局势如何,谁都说不准。不过就这样轻易答应池莫声,不像司秦会做的事。 果然,司秦沉默了一会儿,摸摸下巴,让程溯把耳朵凑过来,“这样,你告诉池莫声……” 程溯听完眼睛一亮,忍不住翘起大拇指,“你行啊,真毒!” 司秦笑笑,“过奖。” 想到今后池莫泽可能出现的扭曲嘴脸,司秦总算舒心了一点,开始埋头处理桌上的文件,争取早点回东市见蔚宁。 程溯难得给自己放大假,帮司秦点完外卖,就窝在三百六十度全水景的超豪华总裁办公室里打他挚爱的手游。打完一轮又一轮,无数个688礼包下去,程溯无聊了,开始环三百六十度水景自拍,拍完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司秦还在苦大仇深地签文件。 程溯蹭到司秦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我说今天算公司第一天开业复牌,这么辉煌的一天,足够载入史册了吧?你高兴点成么?” “你怎么不去门口拉个横幅剪彩?”司秦头也不抬,只顾在文件上签名,看程溯游手好闲了一个下午,没叫醒他,已经很给面子了。 “哎呀哎呀,咱们不搞那个虚的嘛。”程溯摆手,抬抬眉毛,腆着脸说:“不如你发个红包给我?” 司秦停下动作,拿过手机点了两下,塞了个超级大红包给程溯,然后指指面前剩下的一小叠文件,说:“钱付了,这些就交给你了。” 程溯竖起中指:“你他妈……” 司秦用力按下程溯的手指,穿上外套,绕过他,径直往大门口走。 程溯没拦住人,只来得及大叫:“你去哪啊?这还没到点啊?” 司秦懒得搭理,头也不回地离开公司,直奔酒店。 他去哪?他能去哪?什么开业,什么复牌,他已经预料到这足够载入史册的一天,即使以后想起来,他也只能想到两个字,那就是笋!干! 司秦赶到酒店,翻箱倒柜找到了蔚宁要的东西,发了个信息告知蔚宁任务完成,正在回来的路上。同一时间,蔚宁在校外的超市里,一边推着手推车选食材,一边用耳朵夹着手机听程溯讲电话。 程溯一向唠叨,电话接通后就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你又说了什么?今天又跟点着了似的!我发现你真是惹他生气的天才啊!怎么做到的,你教教我,咱们一起气死他,遗产一人一半,你看怎么样?” 蔚宁随口敷衍,“四六,我录音了。” 程溯无语凝噎,只能回到原点,“你到底干了什么?” 蔚宁摇头,“没有啊,我让他回酒店的时候帮我把酒柜里的笋干带来。” 万把块的红酒柜用来放笋干……算了这不是重点,程溯甩甩脑袋,“祖宗啊,你自己不回来,还让他帮你带东西,你可真够狠的呀!” 蔚宁一脸天真,“不行吗?那不是顺手的事吗?我特意放在柜门口的呢,一打开就能看到了,没有很麻烦吧?” “行行行,您怎么着都行。”这什么答非所问的神回复,程溯败了,心想天才,天才啊!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距离,今后可得学着点儿。 “诶,有电话进来了,司秦耶。”听到提示音,蔚宁把手机拿了下来,原来是司秦没等到蔚宁的回复,干脆打了个电话过来。程溯一听是司秦,屁话没有,赶紧挂了电话。要是被司秦知道他天天私联蔚宁,那他真的不用干了。 回临港的路上,司秦觉得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也应该给自己放个假,就明天了。他看看手里的笋干,虽然这一趟走得不情不愿的,看在蔚宁还记得自己爱吃小笋饼的份上,就原谅他一次吧。 司秦理所当然地以为蔚宁让他回去拿笋干是为了给他做小笋饼,所以特意空出了周六的时间留给蔚宁,让他好好发挥一下他精湛的厨艺。这么一想,不仅气消了大半,还有点高兴。 等司秦回到出租屋,蔚宁也买完东西回来,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司秦把袋子交给蔚宁,换了衣服出来,凑到蔚宁身边看他忙了一会儿,说:“我明天休息。” “你自己给自己放假啊?”一个老板给自己放假,蔚宁奇怪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 司秦叉腰,“不行?” “行。”蔚宁一边敷衍,一边撕了两坨纸巾塞住鼻孔,然后才去拆笋干的袋子,洗干净后泡上清水,留着明天用。 小笋的味道很怪,喜欢的喜欢,不喜欢的连味道都不想闻,很显然司秦属于前者,蔚宁属于后者。司秦环着蔚宁的腰,像一只大型犬一样趴在蔚宁的肩膀上,用力嗅了两下鼻子,开始万分期待起明天来。 蔚宁撇嘴。今天没课,徐立延回东县看贺宝冉。他约了徐立延明天中午去刁厉的宿舍蹭饭,下午陪刁厉一起去校外的湖边钓鱼,顺便带上了贺宝冉。至于某人放假究竟想干什么,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第二天早晨,蔚宁不小心睡过了头,急急忙忙起来和面、切笋,一通忙活,等饼出锅,已经快十一点了。蔚宁握着筷子,挑了一块最小的夹到一边,然后把剩下的一块一块叠进保温罐,塞了满满一罐子,最后盖上盖子,大功告成。 司秦跟在蔚宁后面看了一路,趁蔚宁不注意,偷偷捞起那块小的,吹了吹,塞进嘴里,两秒钟解决。嗯,好吃。吃完才发现不对劲,他的饼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包包子的饺子”灌溉营养液+10 2019-02-13 11:34:36 读者“包包子的饺子”灌溉营养液+5 2019-02-13 12:56:51 读者“锦祠”灌溉营养液+5 2019-02-13 19:32:51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3 12:12:30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3 12:17:47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3 12:18:47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3 12:25:44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3 12:26:00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3 12:26:33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3 12:28:28 第38章 司秦转了一圈, 哪里都找不到他的小笋饼, 连保温罐也不见了踪影。他本来还奇怪蔚宁怎么把做好的都给装了起来, 难道中午就给他吃巴掌还不到的一小块?那怎么够?回头见蔚宁换好衣服出来,正蹲在门口穿鞋子,保温罐就放在脚边。 “你去哪?”司秦眉头一皱, 直觉事情不简单。 鞋子太紧,蔚宁还在埋头跟鞋带搏斗,听到司秦问他, 头也不回地说:“去教师宿舍看刁教授。” 司秦“哦”了一声,也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乖乖地跟在蔚宁后面。 好不容易套上鞋子,蔚宁站起来跺了跺脚, 猛地见司秦傻愣愣地杵在他身后, 吓道:“你干什么?” 司秦看看蔚宁,又看看门口,也是满脑袋的问号。 “你也要去?不是,我跟徐哥去看刁教授,关你什么事?你认识刁教授吗?”蔚宁抬高声音,满脸疑惑, 演得跟真的似的。 司秦想不通, 难道奇怪的不应该是他吗?为什么对方看起来比他还稀奇?一时没找到话说,只讷讷地低下头, 瞪着蔚宁手里的保温罐。 蔚宁会意,对着厨房努了努嘴, “你的我给你留了啊,你不是吃掉了吗?” 司秦咬牙,脸色肉眼可见地开始发青。 “啊,不行了,来不及了,我要走了,你自由活动吧。”蔚宁有点急。本来时间就紧,再被司秦这么一拖,果真过点了,就胡乱塞了两下鞋带,丢下几句话,开门走了。 蔚宁拎着保温罐,背着他的雅莫当季新款小书包,急匆匆地往教师宿舍赶,走了没几步,就接到了程溯的夺命连环call。尽管早就猜到程溯会来诉苦,没想到这么快。蔚宁挠挠鼻尖,无比为难地按下接听键,很有经验地拎着手机远离耳朵。 程溯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又做了什么呜呜呜……你再不回来我就要亲自过来给你下跪了呜呜呜……你知道吗半年之内我从B国搬临港从临港回B国再搬南市又回临港,刚才接到通知让我们下周集体搬东市,他妈的昨天才安上的内网第一条公告就是搬公司呜呜呜……我才把coffee接回国,我不想再搬家了,真的不想了呜呜呜……” 蔚宁的关注点有点歪:“Coffee是谁?你女朋友?” 程溯崩溃大叫:“我哪来的女朋友!!!那是我的狗!!!人类的好朋友!!!” 蔚宁揉揉耳朵,挂上电话,想了想,跟池莫声一样,也把程溯拉进了通讯录黑名单,打算等回了临港再把他给放出来。 宿舍楼下,蔚宁跟徐立延、贺宝冉汇合,一起去刁厉家蹭午饭。刁厉厨艺很好,独居十几年一直是自己做饭。即便爱人在世,家中也是由他掌勺。蔚宁和徐立延特别喜欢去刁厉那儿蹭饭。贺宝冉倒是第一次来,开始还怪不好意思的,等尝到饭菜,什么都顾不上了,吃得整张脸都埋在碗里,逗得刁厉哈哈大笑,嘴都差点合不拢。刁厉看到蔚宁带来的小笋饼,大感意外,知道他们去眠寨拍过戏,直呼缘分,一口气吃了五块,要不是撑得难受,看那样子,还能再吃。 或许是睹物思人,饭后,刁厉很难得地开始给几人讲他年轻时候的事。本来说好去钓鱼,话一时说得多了点,等反应过来,再要出门,已经不怎么来得及了。蔚宁跟徐立延都不在意,贺宝冉更加不会,干脆就待在宿舍,跟老教授一起回顾经典老片,寓教于乐,也挺开心。 几人吃过晚饭,各自道别。徐立延去车站送贺宝冉,蔚宁没有同行,一个人回到了出租屋,情绪有点低落。 今天这一趟,蔚宁其实是去跟刁厉道别的。他也没有想到刁厉会跟徐立延熟得这么快,连小笋饼都没怎么派得上用场,这或许就是命运使然吧。蔚宁替徐立延高兴,而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刁厉一直记着他被迫辍学的事,竟然在暗地里四处奔走,希望能帮他恢复学籍。 东影办学理念开放,制度却很严格,规定辍学生保留一年学籍,一年过后,无论你是什么人,一律退回原地。如果蔚宁早几个月来东影,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现在已经晚了。刁厉惋惜蔚宁的才气,不信邪,连校长都去找了,得到的答复一样,都是不能操作。 蔚宁知道之后,阻止了刁厉致信教育局,继续帮他询问。他没有返校的打算,况且也确实超了时间,何必再去为难一个老教授呢?在蔚宁的劝说下,刁厉最后决定尊重蔚宁的选择,打消了帮蔚宁复学的念头,只希望今后蔚宁无论走那条路,都能不忘初衷,砥砺前行。 离开前夕,蔚宁决定为刁厉做一次小笋饼,他怕再拖下去,某人真的会把整个公司都搬来东市。 离别在即,蔚宁有点难过,顾不上先前戏弄司秦的事,一回到出租屋,就开始收拾箱子、打包行李。司秦本来憋了一肚子的火,只等蔚宁回来,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哪知看到蔚宁这个样子,瞬间没了脾气,又不敢问他怎么回事,就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看蔚宁摸摸这个,塞塞那个,满屋子乱窜。 尽管好奇,司秦的嘴却闭得死紧。他还能问吗?他还敢问吗?上一次当就够了,他又不蠢! 看司秦袖手旁观,蔚宁不满意了,踢了踢他的小腿,“还不过来帮忙?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我可不帮你弄。” 司秦走近两步,看了蔚宁一会儿,确认他没有在开玩笑,于是问:“你要去哪里?” 蔚宁坦白:“回临港。” 看司秦一脸不敢置信,似乎被他骗怕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蔚宁憋了憋,没憋住,一下子笑开:“难道你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司秦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你笑了。” 蔚宁闻言,收起笑意,佯装生气:“怎么,我不能笑吗?你的新规矩?” “可以。”司秦点头,再一次确认蔚宁脸上的表情,得出结论:“你不生气了。” 知道司秦指的是什么,蔚宁停下动作,学着司秦的样子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无比认真地说:“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生过气,只不过你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如果哪天你醒来发现我也消失了,那么请你不要惊讶……” 蔚宁还没说完,被司秦一口否决:“你不可以。” “为什么?” “不可以。” “凭什么?” “不行。” 所以这意思是只许他作,别人没得商量。行吧,蔚宁耸了耸肩,满脸不在乎:“那就要麻烦你把我看牢一点了。” “行,你等着。”司秦瞪了蔚宁一眼,以示警告,然后走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让蔚宁不要收拾了,晚点叫人过来搬。蔚宁乐得清闲,也不忙了,拍拍手,挑了点重要的物品收进书包,准备洗澡睡觉。 半夜,蔚宁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对司秦,问他:“你票买了没?” 司秦闭着眼睛,正酝酿睡意,听到蔚宁的话,突然惊醒,“什么意思?几点了你要我去买票?” 蔚宁撇嘴,“你怎么这么没诚意?那我不回去了。” “……” 看司秦真的打算起来,蔚宁连忙抱住人,改口道:“我开玩笑的啊!我买了票了,真的,上周就买好了,才去取的票,就放在书包的夹层里,绝对没骗你。 “……” 看司秦呼吸急促,似乎气得不轻,都快昏厥了,蔚宁对了对手指,做出最后的妥协:“那我把靠窗的位置留给你,这样总行了吧?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乖乖的,啊。” “……” 买了一周?还靠窗?不对,这是靠不靠窗的问题吗?司秦咬牙,松开,又咬住。他呼气,吸气,再呼气。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平静了下来。 “呵呵。”司秦笑笑,“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弄死你。” “嘿嘿。”蔚宁也笑笑,趴到司秦身上,咬了一下他的耳朵,“最后一晚,我给你一个弄死我的机会。” * * * 第二天,由于某些不可描述的原因,那两张提前一周就订好的车票还是没能发挥出它们应有的作用。两人轻装简行,改签了下午的车,一起回到了临港。 才踏出车站的大门,蔚宁瞬间明白过来司秦昨天那句“你等着”究竟是什么意思。 车站门口,三辆全新的商务大奔停在路边。司秦带蔚宁过去,敲了敲中间那辆的车窗。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十个西装革履、墨镜覆面的保镖,齐刷刷对蔚宁弯腰鞠躬,叫了一声:“老板好。” 蔚宁抱着手臂,盯着面前那十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突然发现,这不就是司秦的父亲请来看着司秦的那些人吗?行啊,这么快就想着报复他了,蔚宁咬牙,勾住司秦的脖子,迫他弯下腰来同他耳语:“你钱多烧得慌?” “这点人还是养得起。”不就是钱吗?司秦一点也不在乎。 蔚宁咬牙切齿:“你爸叫人盯着你,你也知道不舒服,现在还把他们塞给我?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司秦奇怪:“不是你自己说的?怪我?” “行,行,你出息!”蔚宁翻了个白眼,突然被拉下胳膊,拎着脖子塞进了车后座。 司秦跟着蔚宁坐进车里,狠狠关上车门。既然回来,还给他逮到手里,那么以后都别想跑了,不然就让这十个保镖轮流打断他的三条腿。他司秦言出必行,一定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蔚宁:感动吗? 司秦:不敢动。 第39章 跟着司秦踏入新落成的司易风投, 蔚宁亦步亦趋, 惊得嘴都快合不拢。 当然, 尽管身体年轻,上一世的蔚宁好歹是晟杰娱乐的金牌经纪,接触的人不说非富即贵, 有名有姓的大有人在,大世面见过不少,所以他惊讶的并不是窗外三百六十度的无敌水景, 而是他知道五年后,为了与城际列车接驳,临港政府决定扩建港口,不得不将整栋大厦拆迁。尽管司秦只买下了顶楼的三层, 说是一夜暴富, 绝不为过。况且这里地段好,除去顶层自己用,另外两层光是租金,五年也足够回本了。 蔚宁咬着嘴唇,忿忿不平地看了司秦一眼,心想这什么人啊, 别是招财猫附身吧。钱生钱的道理他懂, 这种生法他还真没见过! 平白无故遭了一顿白眼,司秦莫名其妙, 正想问问蔚宁有哪里不满意,好让人去改, 程溯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迎了出来。 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年纪看着都不大。为首的除了程溯,还有一个女人,不是很高,踩着十厘米的高跟也只到程溯的肩膀,气势却比程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她五官姣好,化着淡妆,看上去很年轻,顶多二十出头,穿着一身淡灰色的套裙,很标准的职业女性形象,尽管如此,仍旧掩盖不了套装下身材的火辣。 女人没有说话,远远地对司秦点头示意,然后径直走到蔚宁面前,稍作打量一番,微微欠身,朝蔚宁伸出手:“蔚先生您好,我叫程葭,是您的经纪人。初次见面,以后请多多关照。” 来不及分析女人口中的“经纪人”是什么意思,蔚宁已经先一步认出了她。 程葭,TG总部人事、行政总监,司秦最为得力的助手之一,由于外形出众、谈吐得体,经常陪同司秦出席各种酒会。上一世,蔚宁曾有幸见过程葭一面,这还要从南圈第一名媛黄幼芸说起。 不知是附庸风雅还是另辟商机,黄幼芸以出手阔绰在艺术圈闻名,成功押宝过不少新锐艺术家。加上她在娱乐圈的地位,经常以个人名义组织沙龙、酒会、拍卖会等等,除去两界名流,还会邀请当红明星前来捧场。 蔚宁记得在以重生为节点的两年前,为了试镜,他和陆婧两人提前一个月来到南市,刚到没几天,就收到了黄幼芸要举办慈善拍卖会的消息,已向商娱两界不少知名人士发出了邀请。当时的陆婧尽管当红,在群星汇聚的黄幼芸身边根本不够看。蔚宁通过层层关系,七拐八绕,好不容易搞到一张邀请函,又因为实在弄不来第二张,不得已之下,只能以陆婧男伴的身份陪同陆婧赴宴。 不像关桀热衷于钻营人脉和拉皮条,蔚宁没有想做什么,他只是听闻新片的投资商司秦也在受邀之列,就想来看看传闻中的TG总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再不济,带陆婧过来见见世面也好。结果没有等来司秦,只见到了代为出席的程葭。 说是见,还真的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拍卖会以自助酒会的方式进行,蔚宁由一个相熟的同行带着结识了一些边缘人物,完全挤不进主角们——也就是黄幼芸和程葭的身边。晚宴临近尾声,黄幼芸拿出一副据说是她本人珍藏多年的油画压轴,将气氛推向了高潮。程葭用司秦的名义以全场最高价拍下了这幅画,跟着,又向拍卖会捐赠了一幅司秦私藏的画作,被黄幼芸以千万高价拍得。一来一去,一位本是籍籍无名的画家就这样被捧了起来。 以蔚宁的眼光,实在看不出这两幅画有什么特别,只留意到它们的作者都叫卓越涵。晚宴过后,蔚宁听到一点传闻,说这位叫做卓越涵的画家是司秦新看上的情人,早前在B国留学画画,毕业后有意在南圈发展,诸如此类,并不是很具体。 看不出这混蛋花样可真多,还学人捧什么画家,能耐啊!甚至为了讨好小情人,连小姨都能拿来利用,真是厉害得不要不要的!蔚宁转头瞪了司秦一眼,而后从善如流地握住程葭的手,客气道:“你好,幸会。” 司秦:??? 蔚宁懒得理会司秦,没想到程葭也没有,寒暄过后,立即为蔚宁介绍起了她身后的人。 “摄影师,廖晖。” “妆发造型,方景。” “营养顾问,Carter。” “形体顾问,Griffin。” “这两位是我的助手,吕笑和岳珍珍。” 蔚宁一边听,一边观察着程葭,努力在她身上寻找上一世的痕迹。蔚宁记得上一世的程葭是个十分精致并且有品味的人,非常注重自身形象。她喜爱珠宝,虽然不见得珠光宝气,身上总会有一两件让人眼前一亮的单品。而作为TG的人事、行政总监,手握TG数万员工生杀大权,听上去应该是个不苟言笑的狠角色,然而她本人却性格温柔,逢人先笑,是个从内到外都让人赏心悦目的女人。再看眼前这个程葭,长发高高挽起,衣着整洁如新,从上到下没有一点装饰,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难道是因为年轻了二十岁吗?虽然跟着司秦不太可能缺钱打扮,看她板着脸冷冷淡淡的样子,总不至于连性格都能改掉吧? 蔚宁看得出神,突然觉得耳边一热,跟着传来熟悉的低语:“很好看?” “啊?什么?”蔚宁回神,见是司秦,没好气地斜了一眼让他别闹,又发现自己确实盯着程葭看得太久了,于是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团队目前暂定这些人,今后将以您为中心,为您……”听到蔚宁的声音,程葭顿了顿,看向蔚宁,“请问您有什么疑问吗?” “啊,没有没有,各位好。”看程葭差不多介绍完毕,尽管十分意外,蔚宁还是客气地对大家鞠了个躬,然后转向程葭,再一次伸出手:“能与这么美丽的小姐和她的团队共事,是我的荣幸。” 司秦:“……” 看司秦脸色不对,程溯立马挤到蔚宁和程葭中间,两手交叉,一边握住一个,用力摇了摇,“啊哈哈,荣幸荣幸,都很荣幸,我也荣幸……” 知道两边都是不好惹的人,程溯见好就收,迅速放开了手,又将程葭拉到一边,指指廖晖手里的相机,提议道:“既然家伙都带来了,不如咱们合个影,再谈正事。来来来,一起来,个子高的站中间哈。” 众人虽然都觉得突然合影有点莫名其妙的,由于初次见面,不好意思推却,就听程溯的话,开始找位子站,准备拍照。程溯趁机将司秦拉到蔚宁身边,猛地眨了两下眼睛,发出无声的暗示:“红包。” 司秦斜了一眼回敬:“少不了你的。” “好了,大家这就算认识了哈。咱们回之前的地方接着谈吧。”合完影,程溯拍了拍手,将众人引到会议室,开始谈正事。 程葭拿起文件夹,走到电脑面前点了两下,指指身后的投屏,转向蔚宁,对团队的人员配置作出补充:“蔚先生,Carter和Griffin两位顾问是外聘的,从今天开始,他们会对您的身体状况进行全方位的追踪,一周会过来一到两次,与您面对面交流。方景是专业的化妆师、造型师,此前任职于大恒时代。我觉得他眼光不错,跳槽的时候一起把他带了过来。至于吕笑和岳珍珍,一位主攻宣发,一位熟悉粉丝事务,有后援会等运营经验,这个可以留着以后再说。” 程葭说完停了停,总结道:“目前他们几位主要对我负责。在今后的相处中,如果您有什么不满意,或者有其他心仪的人选,您可以随时向我提出,我会根据您的意见决定他们的去留。” “所以,你们这是打算给我成立一个个人工作室吗?”蔚宁打断程葭,虽然嘴里说的是“你们”,视线主要还是看向了司秦。 “这个晚点我跟你解释。”没等司秦回答,程溯插嘴,低头看了下日期,“嗯……还要几天。” “行吧。”看司秦没有说话的打算,蔚宁只得暂时按下疑惑,让程葭继续。 程葭翻开文件夹,“根据您目前的状况,我为您确定的行程如下:一,等会议结束,请您上一下那边的体脂秤,Carter和Griffin会根据采集到的数据,为您做一个粗略的评估。二,明早六点半,我为您在市医院安排了体检,项目有点多,请您做好准备。即从现在开始,您需要戒烟戒酒,清淡饮食……” 蔚宁一边听,一边很给面子地在记事本上乱涂乱画。他可以确定程葭跟程溯一样,一定是做司秦的私人助理出身的。 “请您在六点以后停止进食,切勿熬夜。”程葭抬手点了一下蔚宁,跟着摇摇手指,“不过,不用特意禁欲。” 一阵沉默。 蔚宁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抹了把脸。他敢肯定在场的人中有人在憋笑,程溯就是其中之一。 程葭面不改色地说完,迅速将PPT切到下一页,进入下一个流程,不得不让人感叹不愧是TG未来高管,就连禁欲这种事也只是例行提醒,公事公办。她说:“硬件条件就是以上这些,需要拿到您的体检报告后再作详细调整。那么现在,让我们来谈一谈‘软件’,也就是出道后您的发展方向、路线,还有您的‘人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灌溉营养液+5 2019-02-14 23:45:09 读者“锦祠”灌溉营养液+5 2019-02-14 16:22:13 读者“”灌溉营养液+5 2019-02-14 13:48:17 读者“风吹过”灌溉营养液+1 2019-02-14 06:49:04 第40章 “我们先来解决第一个问题, 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人设。”程葭说。 “等等。”蔚宁举手提出异议, 阻止程葭继续往下说。他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 认认真真地坦白:“我不需要人设,我只想做我自己。” “您可能不太了解这个圈子,没有哪一个明星没有人设……”或许是觉得蔚宁天真, 程葭说话间带着一点迟疑。 蔚宁适时接上她的话:“我知道,可是我觉得我没有哪里不好。” 程葭顿了顿,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说。” “嗯……我觉得我长得还行吧, 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硬伤。性格也不错,尤其宽容、善解人意、不记仇。”蔚宁一口气说完,然后转向司秦,“你觉得呢?” 司秦扶住额头, 他敢说一个“不”字吗? 程葭听完, 无奈地笑了,倒也没有反驳蔚宁,而是说:“您有您自己的想法,我十分尊重。虽然我并非娱乐行业相关专业出身,也只在大恒时代工作了半年,但是我希望您能相信我的眼光和能力, 在考虑过我的建议后再下结论, 您觉得呢?” 直到这个时候,蔚宁才终于在眼前的程葭身上找到了跟上一世的一点相似之处, 不仅措辞严谨,脾气也是相当的好。尽管不同意程葭的看法, 蔚宁还是点了头,“好吧,那你先说说看。” “谢谢。”程葭微微一笑,开始了她关于人设的讲解,由于认定蔚宁什么都不懂,甚至特意放慢速度,力求详尽。一番长篇大论过后,才终于说到了重点:“所以,经过整个团队的分析和测算,我们一致认为‘清纯小白花’是目前最符合您形象的人设。” “清纯小白花?!”蔚宁喷了。他听前面一段关于人设的分析还挺靠谱的,没想到最后给他来了这么一个结论。清纯小白花是个什么鬼东西啊,先不说他性别为男,就算是女星也没有几个敢用这么可怕的人设吧?还经过整个团队的分析和测算,他们究竟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蔚宁实在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只能问程葭:“你们根据什么得出了这个结论?你们了解我吗?” 程葭摇头,“了不了解您不重要,您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重要。我们深入研究过您所有的影像和图片资料,并且取样调查了您身边的人,基于他们对您的印象,总结了大众在面对您时可能会产生的好感点和兴趣点,给您量身订做了这个人设。您不用怀疑,它就是目前最符合您的出道人设。” “我身边的人?就是说……嗯?”蔚宁挑眉,僵硬地转过脑袋,目光可疑地落到了司秦的身上。 程葭抿唇,低头撩了一下头发,算是默认。 这下蔚宁是真的气笑了。他拍了下桌子,用力指指自己的鼻子,质问司秦:“清纯?我清纯?所以你是觉得我不够努力吗?嗯?” “你们谈,我先失陪。”司秦咳了一声,草草给众人打了个招呼,迅速开溜。 他受够了。他从来不知道做明星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难道撒钱还不够吗?稀里糊涂地听了半天,他早就想走了,只是碍于面子,也不想让蔚宁觉得自己不关心他,以免将来问起来再给他翻旧账,才勉强坐到了现在。而眼看事态就要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司秦突然悲哀地意识到目前的他根本无法控制蔚宁说什么话。既然顶不住,就只能先走一步了。不听总可以吧?爱说什么说什么,只要不进他的耳朵,丢人这件事就不存在! 蔚宁有点生气。他算是确定了,今天这一出完全是司秦自作聪明的自作主张,也不知道是听信了谁的谗言,大费周章地为他请来了这些人,还不如像刚从眠寨回来的时候那样对他不闻不问呢。当然,他不是觉得程葭不够专业。让TG未来总监做他的经纪人,可算是看得起他了,只是司秦为他安排的这些跟他想象的差得太远了。 “那您的意思是?”程葭开口,被蔚宁打断。 蔚宁摆手让程葭坐下,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比起人设,我更想知道另一件事。我想问你们一句,你们这些方案啊规划啊什么的,就是你们现在给我看的这一整套东西,是否是全然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设计的?也就是说,由在座的各位组成的这个团队,是否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为我考虑、为我服务?你们是把我当成一个参与者,可以跟你们共同讨论并提出建议,还是一个决策者,能够根据你们的策略发表意见并决定最终的结果,或者只是象征性地把我当成一个知情者,只需要我认同和服从就行了?” 没有人说话。 两位外籍顾问听不懂中文,只是到个场,从会议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里的平板。妆发造型师方景噘着嘴,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看他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估计个性也和他粉红的发色一样跳脱。摄影师廖晖年纪比较大,性格相对沉稳,在程葭讲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程葭,这个时候转向了蔚宁。吕笑和岳珍珍两个小丫头应该和程葭最熟,从蔚宁说话开始就一直看着程葭,看得出心里有点紧张。 几人尽管神情各不相同,一眼看过去,主次分明。蔚宁心里有了个大概。他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稳如泰山的程葭一眼,沉声说:“我不兜圈子了。这么说吧,我希望我的事业、人生、为之努力的方向,全权由我自己掌控。我想申明一件事,我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不是随意让人摆弄的玩具。我有自己的思想和主张,不是谁的附属品。我的发展路线、规划,由我自己决定,而不是什么无关人士,比如刚才走掉的那位,还有……” 蔚宁敲了敲桌面。就差被指名道姓点出的“无关人士”程溯正托着下巴,昏昏欲睡。他听着听着,觉得气氛突然凝重起来,下意识地去找司秦,发现司秦早没了影,直到听到蔚宁敲桌子的声音,一个激灵,膝盖骤然一痛,真是躺着也中枪。 “你、你们谈。”见场中八双眼睛连同蔚宁齐刷刷地向他看来,程溯当即弹了起来,连招呼也来不及打,几步溜了出去,还不忘贴心地关上会议室的门。 “既然外人都走了,那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对于程溯的表现,蔚宁十分满意,架起腿,往椅背上一靠,换了个高姿态的语气,接着说:“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物,被高薪聘请来为我服务。如果你们的最终目的确实是为我服务,那么,我不管你们以什么形式、什么方式,和谁签的合同,跟谁领的薪水,我只知道,既然你们为我服务,那你们的老板就是我,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你们不应该对程葭负责,而是对我负责。如果大家同意,我们继续下面的流程。不同意,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可以去跟你们以为的老板协商好了之后再来过我这一关。至于程葭……” 蔚宁顿了顿,转向程葭,“程葭,我对你足够尊重,也相信你的眼光和能力能为我的事业发展助力。但丑话说在前面,我不管你在其他时间对其他什么人说什么、做什么,我只希望你在面对我时,全权对我负责。” 在来之前,程葭就听程溯说过蔚宁不好惹,当时觉得不过一个十九岁的孩子,能翻出什么天来,现在看来,确实没有那么简单,至于其他的,还有待观察。况且司秦一番好意,她不希望因为今天的事让蔚宁产生任何不愉快的体验,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于是说:“您误会了,我们的老板从始至终只有您一个。” “这不是误会,我只是觉得既然将来要共事,而且时间可能还不会短,那么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明一下比较好。”蔚宁摇头,再次转向众人,“程葭的意思我明白了,其他人呢?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给我表个态。不管你今天在这里说什么,都有得谈。过了今天,被我发现自己手底下的人有什么别的心思,或者绕过我做什么事,没有例外,立刻走人,并且我会按照法律程序追讨我的损失。哪怕无关紧要,我也绝不手软。” 众人面面相觑两秒,纷纷出声表示没有任何意见。 “行。”蔚宁点头,又说:“我不是恐吓大家。我以后要入的是哪一行,想必大家都很明白。圈子水深,又乱,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将来遇到什么事,我不希望自己人内部先乱起来。你们也不用质疑我的能力,再难搞的人我都能搞定,这些只是小意思。” “嗯,嗯。”程葭一边点头一边附和,哪里能不知道蔚宁口中“难搞的人”指的是谁。看来不是程溯夸大其词,而是她自己忘了,能把司秦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就算表面符合“清纯小白花”的人设,内心也绝对和小白花沾不上一点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KarmaL.Y.”灌溉营养液+10 2019-02-15 14:26:58 读者“锦祠”灌溉营养液+1 2019-02-15 09:54:40 第41章 “好了, 正经事说完, 可以回归最初的话题了。什么来着?哦, 人设。”蔚宁趴在桌子上,撑住下巴,放松下来, 看众人个个挺着腰板,一脸严肃,突然笑了, “我不太习惯大企业那套公事公办的腔调,大家不用这么拘束哈,放轻松点。也别‘您’啊‘您’的了,叫我蔚宁就行。其实我脾气挺好的, 以后熟了就知道。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有什么想法尽管说,都可以一起商量。” “那人设……”看程葭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岳珍珍鼓起勇气,小声提议:“站在粉丝的角度,我个人觉得人设真的很有必要,因为……” 废话。蔚宁一边听岳珍珍发言, 一边在心里给出了评价。不过废话归废话, 有几点关于粉丝心理的分析说得还挺有道理,看来她确实如程葭所言, 对粉丝事务的经营和维护很有一套。 “嗯,嗯。”蔚宁附和, 耐心等岳珍珍说完,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那我来发表一下我的看法。” “关于清纯小白花……呃,抱歉,我抽烟、喝酒,我还有男朋友。万一哪天被拍到,人设反噬,我想那个场面应该不会太好看。当然,我不是怕什么反噬,而是我一直认为某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没有办法伪装的。至于人设……我知道塑造人设的目的是为了迅速吸粉,但是人是复杂的、矛盾的、多面的。我觉得一个人不能被什么好男人、小白花、暖男之类的人设来单一地定义。你们说的对,人设用久了不合适,还可以转型嘛,但我觉得那不叫转型,那叫大变活人,很扯。” 蔚宁顿了顿,又继续,“你们为什么会觉得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会比一个活在人设底下的木偶更加吸引人呢?不是自吹自擂哈,我觉得我还没有无聊到需要靠人设来包装的地步。就算真的一无可取,我相信再无趣的人也总会有一两个闪光点吧?况且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东西叫反差萌呢。所以,聘请你们来的目的也就很明了了,我需要你们挖掘我作为一个明星所具有的、吸引人的闪光点,然后将它做成有趣的东西,再营销出去。也就是说,我希望你们的方案能像你们本人一样有血有肉,是灵动的、多变的,由我本人出发,而非定下一个人设,生搬硬套到我身上,再机械性地复制粘贴,病毒式推广。我希望你们能发挥出你们真正的实力和作用,对得起你们的薪水,而不是躺在一个一沉不变的人设下混吃等死。你们觉得呢?” 程葭没有说话,而是皱着眉头,轻轻地敲着手指,似乎在思考着蔚宁的这番言论。其他几个人也像程葭一样,默默消化着蔚宁的话。 “说得好!我同意!”安静的会议室内突然响起一阵“啪啪啪”的掌声,顶着一头粉色碎发的方景站了起来,跑到蔚宁身边,弯下腰,狠狠拍了一下蔚宁的屁股,用满是口音的塑料普通话称赞道:“你好带劲哦!我钟意你啦!” “大家好,我叫方景,是这位小可爱的妆发造型师。我有英文名的,你们叫我托尼就得个啦。”方景直起腰,向众人敬了个礼,自我介绍过后,又迅速弯下腰去闹蔚宁,撩着蔚宁的头发这边捏捏、那边吹吹,一边闹,还一边嘀咕:“我真的好钟意你,你给了我好多好多灵感哦。早知道你这么可爱,该该来找我的时候根本不用考虑,我立马打飞的过来的咯……” 垂下的发梢弹到耳朵里,蔚宁脖子一缩,耳朵立马红了起来,惹来方景一通贼笑。 “哎哟,介么敏感,不得了哦,可真是——”方景拉长声音,凑到蔚宁耳边,低声说出了让蔚宁更加羞耻的两个字:“极品!” “呵呵呵……”蔚宁讪笑,一边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一边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些。尽管有点难受,但对方的接触始终控制在礼貌的范围之内,而且蔚宁也能感受到方景对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尽一个造型师的本分,就没去多管。 “你们不要误会,我钟意女仔来的。”见众人看他的目光有点奇怪,方景举起双手以示清白,然后指向程葭:“该该就系我女神啦。” 程葭捂脸,摆摆手让方景差不多得了。方景见好就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埋头在记事本上又涂又画,看来是真的有很多想法需要抒发。 会议室里又安静了下来。程葭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抬头对蔚宁爽朗一笑,“你说服我了。我同意你的想法,并且我觉得你的想法超过了之前的所有,这很棒。” 蔚宁暗暗松了一口气。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强硬,拥有上一世的记忆,面对程葭本人,他还是有点怂的。同时得到程葭的肯定,他还有那么点儿高兴,毕竟是上一世仰着脖子都不一定看得到的人,不仅将来会一起共事,还觉得他很棒,更何况对方还是女神级别的,能不高兴嘛。 搞定了程葭,剩下的人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意见。解决完天雷小白花的问题,接下来的流程就简单多了。大概是司秦提前打过招呼,众人对蔚宁的演员道路十分明确,只是目前一没作品,二没后续安排,说什么都为时尚早,也就没有谈太多。众人就其他琐事又商量了一会儿,决定散会。蔚宁测过体脂,送走两位顾问,由于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单独交代,又把程葭叫了回来,粗略浏览了一遍她交过来的文件,问:“我看名单里好像少了一位助理,是漏了吗?” “不是的。”程葭摇头,解释说:“助理跟你相处时间长,司秦怕你不满意,还想再亲自跟你商量一下,或者先招几个人,等你以后自己选,所以暂时没定。” “哦。”真乖,蔚宁忍不住在心里称赞某人,跟着挠了挠脸颊,靠近程葭,有点支吾地说:“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有件事我还是想提一下。你也看到了,我对自由度的要求比较高,其实不怎么需要经纪人的,给我一个能处理杂事的助理就行。当然这不是说我不需要你,要让司秦解雇你。被人管头管脚,我很不习惯。” “可以。”出乎蔚宁的意料,程葭竟然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还称赞说:“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毕竟在这个位子上,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你。有些事情你能自己处理,那再好不过了。其实按司秦的意思,如果发展顺利,公司以后不会只有你一位艺人,当然也不会只有这一个团队,并且这些团队不会只为你一个人服务……” 不等程葭说完,蔚宁脑袋一昏,脱口而出:“又是CAA啊?” “看来你真的很懂,那我就放心了。”程葭微笑,觉得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于是欣慰地拍了拍蔚宁的肩膀。和程溯不同,比起过去那些围在司秦身边的大龄巨婴,她真的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孩子。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蔚宁也很喜欢程葭,想到今天回到临港后的一连串“惊喜”,又忍不住对她抱怨:“老实说,你们今天这一出实在搞得我有点懵。” 看程葭不说话,蔚宁面露歉意,“对不起啊,我刚开始确实有点生气,所以话才说得重了一点。如果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你,我给你道歉。” 程葭没有第一时间接受蔚宁的道歉,而是追问他:“那现在呢?还生气吗?” “没有了。”蔚宁摇头。本来他是真的很生气,好在很快想通。因为看众人后来的态度确实是把他的意见放在首位,说明司秦并非他一开始想的那样专|制,所以立马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对方。 “我不要紧,你不生气就好。”程葭笑了,她当然知道蔚宁不可能对刚见面的他们生气,那肯定是生司秦的气了。看在薪水那么高的份上,程葭决定要为她慷慨的老板挽回一点形象,于是说:“你不要怪司秦,看得出他是在意你,想给你一个惊喜,才没有提前告诉你。而且虽然他自大、自以为是,脾气还差,其实控制欲没有那么强,还能听得进别人的话。可能是我的表达方式有问题,所以让你产生了误会。” 自大、自以为是、脾气差,这形容怎么听怎么形象。蔚宁失笑,又摇头,“我不怪他,他就是个外行,什么也不懂,闭着眼睛瞎搞。” 程葭点头,“对,你说的一点没错,道听途说,看到别人有什么,就觉得你也要有,不花钱不踏实。” 蔚宁忍俊,与程葭交换了一个“我懂”的表情,似乎隐隐达成了一个共识。他看程葭做事专业客观,不像是会将私人感情带到公事上的人,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提出“清纯小白花”这种可笑的建议。 “对了,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清纯小白花,真的不是在玩我吗?”蔚宁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包包子的饺子”灌溉营养液+5 2019-02-16 19:26:55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6 09:57:54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6 09:58:32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6 09:59:44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6 10:00:20 —————— 蔚宁:我抽烟、喝酒,我还有男朋友,但我依旧是这个圈最靓的仔。 第42章 “没有的。”程葭否认, 又补充:“其实在没见到你人之前, 我也觉得挺合适的。” “那见了我之后呢?” “还是很合适。” “……” 程葭耸肩, “这不能怪别人,你的脸就是给人这种感觉。” “哎,也是。”蔚宁叹了口气, 他对自己长相的认识还算是比较清醒和客观的。 “所以我觉得你也不用这么快就否认我的方案。”程葭提议,“就像你说的,多面挖掘, 或许哪一天,你会发现小白花也挺有可取之处呢。” “唔……行吧,我考虑考虑。”蔚宁撇嘴,突然想起一件事, 两眼放光地问:“嘿, 八卦一下,他是怎么说我的?” “他说你性子软,有点呆,好说话,什么都不计较,真正急起来才会咬人。”程葭稍加思索后, 将司秦的说辞和盘托出, 似乎并不认为这是题外话,仍旧当成公事给公办了。 清不清纯另说, 按司秦的形容,这不就是货真价实的小白花么……蔚宁昏倒, 控诉司秦:“看来他对我的误解是真的很深!” “不见得。”程葭摇头,“你跟他关系不一般,他对你总是特别的,就算知道你的脾气,怕你被人欺负也很正常。正因为这样,我把他的话都当废话处理了,更多的还是参考了程溯和《云雀》剧组的意见,还有你的外形、气质,和你在电影里的表现,得出了之前的结论。” 蔚宁愣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他觉得司秦对他的秉性和脾气误会很深,或许是因为地位和财富上的差距太过悬殊,总是认为他比自己弱小,甚至轻视他的能力。可是蔚宁从来没有想过作为恋人,他在对方眼里本来就是不同的。因为喜欢,所以在意。因为紧张,所以时刻充满着保护欲。这多么的正常啊!就像他对司秦,别人会觉得手握巨额财产、动辄经手上千万甚至过亿项目的人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别扭吗?不会。但他就是这样觉得,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地去包容对方的所有。 “看来真的是我错怪你们了,对不起啊。”想通内情之后,蔚宁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没关系。”程葭不是很在意,只要结果是好的,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听程葭提起《云雀》剧组,蔚宁想起某个活宝,于是问:“你之前在大恒工作,是吗?这么说来,你应该认识钧宝诺吧,他最近怎么样?” 程葭想了想,说:“均一诺吗?认识。他挺好的,现在跟着许淑,新接了一部电影,还在准备阶段。” 哎哟,许淑,黄派嫡系啊!蔚宁眼睛一亮。 许淑是黄幼芸前经纪人的女儿,由黄幼芸亲自带入大恒,这时候应该才三十多岁,年纪不大,已经是黄派骨干了。黄派指的就是以黄幼芸为主的一个派系,而许淑作为黄幼芸亲信中的亲信,则被外界戏称为黄派嫡系。 TDC虽然有名,比起大恒,还是不够看的。而TDC这种小麻雀内部都有这么多弯弯道道,大恒自然不遑多让。别看黄幼芸以玉女身份出道,走的路线也是温婉型的国民女神,在商场上手段狠辣甚至不输司秦,所以在大恒内部独占一系并不稀奇。而既然有黄派,自然也有别的派系。外界传闻大恒创始人钱大恒、董事会主席石茂和执行总裁黄幼芸三人从公司成立之初就开始神仙打架,各有输赢,最后为了利益,勉强握手言和,这么多年下来,倒也算相安无事。其中比较有趣的是黄幼芸和钱大恒,关起门来做夫妻,出了门六亲不认,斗得天翻地覆,最激烈的一段时间几乎天天上娱乐小报。 在上一世,陆婧曾和钧一诺有过合作,蔚宁特意查访过均一诺的资料,因此对这位隔了一个圈子甚至一整代、几乎称得上是陆婧前前前辈的天王巨星有一定的了解。蔚宁知道上一世的钧一诺一开始是跟了石茂那一边的,还被石茂的女儿石曼看中。哪知就在媒体曝光两人好事将近的时候,石茂锒铛入狱,石曼大肆控诉钧一诺渣男悔婚,还找人将均一诺打得全身多处骨折,一度病危。后有狗仔拍到钧一诺夜会黄幼芸,疑似上门认错,什么三天三夜共处一室、下跪肉偿之类的,总算求得黄幼芸的谅解,也因祸得福,与黄派冰释前嫌,得到了黄幼芸的力捧。 南圈的娱乐报道一向都写得不堪入目,蔚宁是不信的,但钧一诺借伤躲过内斗一劫不假,顺利转投黄派也是真。而尽管知道有这一段,在钧宝诺问他去哪个公司的时候,蔚宁还是说了大恒。他不敢轻易改写钧宝诺的一生。况且上一世钧一诺四十岁时承认隐婚并补办婚礼,妻子正是石曼本人,当年那场大戏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程葭见蔚宁发呆,以为他不知道许淑是什么人,就拍了拍蔚宁的肩膀,安慰说:“你放心,许淑很厉害。我在大恒的时候就是跟着她的,她教了我很多。她现在推了手底下的其他人,一心一意在带均一诺,你不用担心。” 蔚宁展颜,“那就好。” “你的朋友,当然要多多照顾,司总回临港前可是特意关照了的。”程葭眨眨眼睛,好像已经退出了办公模式,神情看上去有点调皮。 “哦,是嘛……”本来蔚宁觉得这样也不错,只要有司秦这一层关系在,大恒再怎么斗翻天,至少没人敢动钧宝诺了,前途也是前所未有的光明。可是这样一来,他还有机会认识石曼吗?算了算了,蔚宁挠挠脸颊。反正钧宝诺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上哪里去赔他一个老婆。 程葭心思敏锐,看出了蔚宁的迟疑,以为是司秦对钧宝诺的特别关照惹他不高兴了,于是说:“司总本意想让许淑来临港带你一阵子,等一切都进入正轨,再让我接手,但是黄小姐没有同意。” 蔚宁喷了,挖墙角挖到这种地步,黄幼芸能同意吗?他怎么想的?真以为黄幼芸吃素的呢? 程葭没有去管蔚宁的笑意,而是坦白道:“许淑作为我的前辈,现阶段的能力确实比我出众,但我也不差。我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经纪人,护着你,不让你受委屈。这是他交代我必须做到的事,也是我的想法。” 蔚宁愣了一下,打断程葭,“他?司秦?” 程葭点头,“是的。他说其他的不重要,经纪人首先要兜得住事。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做到。” “好。”见程葭无比认真,蔚宁有点感动,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同时又觉得有点奇怪,怎么这个话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蔚宁才突然想起来,在上一世的陆婧被爆出堕胎丑闻的时候,他曾经对陆婧说过一模一样的话。那时候的陆婧处于上升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红,在即将撕下某个大资源的前夕,被人大规模爆黑料,遭遇形象危机。他陪了陆婧整整一周,寸步不离,一边稳住陆婧,一边反应迅速地将舆论引向公司内斗、经纪人反目,分散了相当一部分的注意力,等大众再想起事件的源头,影响已经小了很多。 当时,陆婧的粉丝一致认为是蔚宁不满陆婧意欲解约,向媒体曝光陆婧的隐私。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诅咒涌向蔚宁,甚至还被粉丝集资买过一次热搜。蔚宁禁止陆婧出面澄清,并对她说,这就是经纪人的职责和价值所在。他不管别人怎么样,他只知道在他眼里,陆婧的利益大于一切,为了维持明星们光鲜亮丽的表象,自己的名誉、形象不值一提,甚至随时可以牺牲。 兜不住事、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护不住的经纪人,要你何用?这是蔚宁的原话。蔚宁不知道陆婧曾在某次采访中谈到过这句话,也不知道多年以后这篇采访会被司秦看到,更加想不到这句话会在他重生后以这样一种方式回应到他的身上。 所以说,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神奇。 结束和程葭的谈话,蔚宁走出会议室,决定参观一下司秦的新公司。没走几步,被方景拉住,胡扯了一通,再三保证明天下午会准时跟他报道并且一起去剪头发之后,蔚宁总算逃脱了魔爪,又立即被吕笑和岳珍珍截下,向他索要电话,商量为他开通围脖等社交主页的事。 折腾了半天,下班的时间也快到了。看到程溯从司秦的办公室里出来,蔚宁立马找了个借口开溜,蹭到程溯身边,八卦地问:“葭葭是你女朋友啊?” “我呸!”程溯正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松筋骨,听到蔚宁瞎说八道,立马翻了个白眼,怒道:“都说了我没女朋友!葭葭是我妹妹,亲的。” “哦。”蔚宁耸肩,“那你肯定是你家里最丑的那一个。” 程溯不说话了,好像被说中了。他咬了咬牙,不甘心就这么被蔚宁怼,干脆破罐破摔,认下了“丑”这个字,反驳道:“丑怎么了?我要长得跟你似的,被老板看上怎么办?” 蔚宁挑眉,故作惊讶:“我没想到你长得丑,想得还挺美。” “切,这段子早就过时了。”程溯不以为意,以为蔚宁这下该没话说了,没想到蔚宁接得那叫一个快:“过时不怕,重要的是说你正合适。你说对吗?” “你赢了,漂亮。”程溯鼓掌,连司秦都怼得过的人,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43章 “其实你也还可以啦, 就是比起葭葭, 差距有点大而已。”蔚宁安慰完程溯, 见到司秦开门出来,立马习惯性地跑到司秦身后,听他交代一天的收尾工作。 “本来晚上要请大家吃饭, 既然有人明天要体检,那么挪到下次。今天就到这里,各位下班吧。晚上八点, 等红包。”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司秦拎着蔚宁下楼回酒店。临走前,程葭叫住蔚宁,往他怀里塞了个文件夹, 说是明天体检的项目安排, 让他回去看一下。蔚宁没怎么在意,顺手塞进了他什么都能装的雅莫当季新款小书包里。 “看不出你还挺入乡随俗的,还会发红包?”车上,蔚宁推了推司秦的胳膊,这么揶揄。他还没忘了司秦也算半个外国人,这学习能力可见一斑啊。 司秦“哼”了一声, 有程溯这个抠门精在, 能不入乡随俗吗?未免蔚宁啰嗦,干脆掏出手机, 提前发了个红包过去。 蔚宁握着手机,盯着屏幕上那个封面写着“一个亿”的红包, 顾不得还在车上,乐得一个劲儿跺脚。抖着手点开一看,艹,八毛,下面还有一行留言:自己人,不客气。 “你给我滚啊!”蔚宁大叫,吼完觉得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看来眠寨那一夜,谁都躲不过。 回到酒店,蔚宁伸了个懒腰。房间还是同一间,一直没换过,毕竟很久没住,熟悉之中带着点陌生。 蔚宁看看四周,发现行李已经搬了过来,还给收拾干净了,不由得感叹有钱就是好。 由于明天要体检,司秦替蔚宁叫了一份瘦肉粥,配了几个小菜。以免蔚宁有意见,自己也跟着一起清粥淡饭了。蔚宁不习惯早睡,怕晚上睡不着,等吃过饭,消完食,就听从了司秦的建议,跟着他一起去楼下打了一小时壁球,出了一身汗。 回到房间,蔚宁洗完澡,觉得有点无聊,突然想起上车前程葭塞给他的东西,连忙从已经被挤到变形的书包里翻了出来,打开扫了几眼,突然变了脸色。 司秦洗完澡出来,撞见蔚宁抱着手臂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很不好看地盯着自己,心里猛地一个咯噔,一边擦头发,一边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怕他了,可不是个好习惯,就看蔚宁抿着唇,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面前,冷着脸质问:“你给我请造型师、营养师、形体顾问,要我测身高、体重、体脂甚至体检……” 那不是下午就知道的事吗?司秦奇怪,尽管如此,未免蔚宁多想,还是在对方说完之前立马作出了解释:“你太瘦了,我担心你的健康,没有别的意思。” “行,那些都正常,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蔚宁深吸一口气,将文件夹翻到最后一页,举到司秦面前,“这是什么?” 司秦愣了一下,微微眯眼,很快看清了文件里的内容,一点也不意外的神情让蔚宁瞬间明白过来这确实是他的安排,而不是其他什么人的自作主张。 蔚宁“呵”了一声,合上文件夹,狠狠砸到司秦身上,“心理评估?你什么意思?” 司秦没有动,任由文件夹直直地掉到地上,发出突兀的声响。他微微皱眉,然后抬起手,继续擦他的头发,一边擦,一边绕过地上的东西,径直走到床边坐下。 蔚宁急了,跟着司秦来到卧室,咄咄追问:“你什么意思?你说啊?” 司秦没有看蔚宁,也没有说话。他不是不想理蔚宁。这件事确实是他跟程葭提的,在简单叙述过大致的情况之后,要求程葭选一个适当的时机,尽量不露痕迹地把它当做一个常规项目,加入到前期的准备工作中去。如果没有诊断出问题,就当无事发生。一旦确诊,则由他出面去跟蔚宁谈,后续如何,再另行安排。只是司秦没有想到程葭在他们回来的第一天就如实照做了,还一点掩饰都不做,直接将预约单附在了体检项目的最后一页。而蔚宁的智商也从来没有掉过线,这样避重就轻的做法非但没有成功瞒过他,反而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局面一下子变得难堪起来。司秦在措手不及的同时,心底甚至和刚从南市回临港那时候一样,冒出了一丝逃避的想法。 看司秦沉默,蔚宁脾气上来,扯下司秦手里的毛巾甩到一边,皱着眉,冷冷地看着他。 “那只是体检中的常规项目,并不是……”司秦抬头,直面蔚宁。尽管躲不过,他仍旧存着一丝能敷衍过去的侥幸,可惜话没说完,就被蔚宁无情地打断。 蔚宁冷笑,“你让我测SDS、SAS,评估完了直接去诊疗咨询,这叫常规检查?你以为我傻?” “你冷静一点!”司秦握住蔚宁的手劝诫。 “我不冷静?我还不够冷静吗?”蔚宁甩开司秦的手,觉得莫名其妙。他只是声音稍微高了一点,情绪略微激昂了一点,除此之外,他头脑清楚,认知清晰,哪里不冷静? 蔚宁本来相当无语,联想到先前那张专业私人心理咨询师的预约单,很快明白过来,“哦,你觉得我有病,是吧?” “我不是……”司秦犹豫着否认。心虚让他口不择言,愈发加重了两人之间的误会。 对方的确足够冷静,或许不冷静的是他自己吧。司秦按了下额头,觉得再隐瞒下去也是无益,于是选择了坦白:“徐立延说你梦游。” 蔚宁愣住了,惊讶过后,迅速沉默下来。 蔚宁惊讶的不是知道自己梦游。其实梦游两个字对蔚宁来说不算陌生了,在上一世的火灾过后,过度的落差感使他产生了一点心理上的困扰,渐渐有了梦游的症状。蔚宁知道自己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一夜之间失去大好前程,演艺生涯断送殆尽,内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平静地接受现实。蔚宁正视了自身的问题,在出院后,立即寻求了专业医生的帮助。在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和评估后,医生确诊他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意料之中的事,蔚宁强迫自己积极面对,配合医生治疗,恢复情况还算乐观。虽然直到现在,蔚宁脑海中那一晚进入包厢后的记忆仍旧有一段时间是完全空白的,只是他觉得就算想起来也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所以没有过多纠缠。在梦游的症状消失后,他就停止了这方面的治疗,回归了正常生活。 有了这段经历,尽管程葭提供的预约单上隐去了SDS和SAS的中文名称,即抑郁和焦虑自评量表,仍旧让蔚宁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确诊心理疾病所必须的两项检查。他也知道在每个明星出道前,和团队接洽时会将关于自身的所有资料摊开来谈,包括黑料,但还不至于到去做心理评估的地步,所以他肯定这又是司秦的自作主张。 蔚宁不知道司秦对他究竟有什么不满,这样荒唐的行为甚至让他想起了重生后与他初见的那一天,他被他困在床上强行“验货”时的情形。撇开重生不说,那时候的他们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所以他可以忍,可以不去计较。没想到熟悉的屈辱感竟然在这个时候卷土重来,蔚宁觉得不可思议,更加无法接受。难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不够他们互相了解对方吗?有什么事不能开诚布公地谈,非要用这种方式来糊弄他?还是说这就是对方一贯的行事手段,与生俱来,没有办法改变,根本不懂得如何去和另一半相处,甚至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 但是蔚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问题的症结竟然是出在他自己的身上。而当司秦说出那句话的同时,“徐立延”三个字也迅速让蔚宁反应过来,原来对方的离开曾经对他造成过那么大的伤害,竟然没有一点征兆,直接让他旧病复发。虽然他在那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做心理建设,企图将这件事产生的影响降到最低。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继火灾之后,眼前的这个人再一次让他崩溃到了控制不了自己的地步。 蔚宁转过身,捂住脸。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或许比起蔚宁,更不愿意面对这件事的人,是他。司秦想。如果在回临港的飞机上,在初次重逢后的酒店房间里,又或是在东市的出租屋内,他还死不悔改地觉得自己没有错,那么在不久之前的某个午后,徐立延单独找到他,对他说的那些话,瞬间让他所有的固执己见全都成了一个笑话。如果可以重来一遍……不,他已经重来了一遍,仍旧没有好好把握住眼前这个人,简直错得离谱。 “对不起。”司秦说。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蔚宁沉默了很久,直到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转过身笑了笑,说:“这不关你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sky一兮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8 12:27:24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8 12:30:57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8 12:34:17 读者“风吹过”灌溉营养液+1 2019-02-17 18:37:55 读者“锦祠”灌溉营养液+1 2019-02-17 18:16:34 第44章 不等司秦说话, 蔚宁继续补充:“是我自己的问题, 跟你没关系, 你不用跟我道歉。” “好,跟我没关系。”司秦沉默了几秒,几乎是以纵容的姿态同意了蔚宁的说辞。 他说没关系, 那就没关系吧。不管是嘴硬也好,打算彻底揭过一页也好,还是不想增加两人之间的负担, 既然他不想提,那就算了。有些事不一定要放在嘴上去说。不提,也不代表他会不记得。倒是这样洒脱和既往不咎的态度,让他觉得眼前这个十九岁的少年和二十年后的成熟男人没有什么不同, 至少是越来越像了。只是在稍加思考过后, 司秦立马发现了其中的疑点,“你为什么对心理评估的流程知道得这么清楚?” 司秦很奇怪。据徐立延透露,蔚宁在校期间一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常。由于程溯的及时出现,徐立延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蔚宁,更没有带他去校医室做心理辅导,虽然徐立延是有这个打算的。那么, 作为一个健康的、正常的十九岁少年, 是怎么接触到这些东西的?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我承认,我以前确实有过心理障碍。”蔚宁深吸一口气, 如实坦白。 被司秦抓到话里的漏洞,蔚宁一点也不意外。他知道司秦这个人比起自己, 更加不好糊弄。不过没关系,因为他在开口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借口,于是他说:“因为双亲早逝,我姑姑未婚收养了我。一个未婚的女人独自带一个小男孩,在那个年代是一件很出格的事情。我从小被人叫作‘野种’,周围人都说我是我姑姑未婚生下的儿子。即使这样,她也不肯把我送去孤儿院。我姑姑遭受了很多非议,还因此和家中决裂。我小时候是跟姑姑的父母一起住的,他们很不喜欢我,经常对我冷眼相待。我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直到姑姑结婚,姑父带着我们搬了新家,情况才好了很多。后来因为升学压力,姑姑发现我梦游,带我去医院治疗,测过量表,也做过心理咨询,就是预约单上写的那些,所以我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司秦轻轻皱着眉。他看着蔚宁,眼睛不太相信地微微眯起。他突然发现,一旦提及是非性的大问题,对方总能表现出超越他实际年龄的清醒和冷静。而正是这份清醒和冷静,让他很难分辨对方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被司秦这样审视,蔚宁有点心慌,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他所陈述的幼年经历的确是事实,只是本身性格所致,加上姑姑一直非常非常地爱他,姑父也对他很好,他不会因为周围人的眼光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更别说心理障碍了。蔚宁觉得这个理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所以才将它提出来当做一个掩饰,而司秦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对方确实像他想的那样,相信了他的解释。 司秦对蔚宁招了招手,拍拍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然后问:“那你的双亲葬在哪里?” 蔚宁坐到司秦身边,看着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好吧。”司秦妥协,没有继续追问。看蔚宁的态度,不难猜测这大概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司秦不是不好奇,只是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习惯于尊重别人的隐私,哪怕对方与他亲密无间,只要对方不想说,那他就不会多问。 司秦看着蔚宁,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于是再一次向对方寻求确认:“你没有说谎?” “没有。”蔚宁摇头,坦然一笑,“都过去了。” 司秦不太确定地重复了一遍:“都过去了?” 蔚宁颔首,再一次给出了明确的答复:“当然,我现在很好。” “好。”司秦稍稍放心,握住蔚宁的手,试探着问:“所以……和解?” “是。”蔚宁点头。本来就是他起的头,既然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也没什么好拖泥带水的了。 “其实有件事,本来想晚几天再跟你说。”司秦顿了顿,在蔚宁疑惑的目光中站起来走到客厅,拿过桌上的笔记本敲了两下,调出一个对话框,然后将笔记本交给蔚宁,让他自己看。 屏幕上,视频窗口已经放到最大。画面里,一个穿着淡绿色制服、头戴护士帽的圆脸小姑娘笑嘻嘻地朝蔚宁挥了挥手,说:“蔚先生您好!我是王先生的私人陪护,我叫李婷,您叫我婷婷就好。” “你、你好……”蔚宁愣愣地打了个招呼,注意到对方话里提到的王先生,难道是他的姑父? “我先跟您介绍一下我们疗养院的情况吧……”李婷一边说,一边调整了一下视频的角度。蔚宁注意到她胸前名牌上的单位名称是安怀疗养院。 安怀疗养院是著名的富人养老院,在各省的重点城市都有分院,临港也有一家。蔚宁作为土生土长的临港人,自然听说过这家坐落在碧山脚下的高级疗养机构。安怀疗养院以专业的陪护服务闻名全国,当然,价格也十分高昂,不是目前入不敷出的蔚宁能够负担得起的。不用说,眼前这一切自然都是司秦的安排。 蔚宁走了一会儿神,等反应过来,李婷已经在说下一个话题了:“我们通常都是两人一组负责一位病人,六人一间办公室,加上一位营养师、一位复健师和管理我们的护士长,整个团队一共是九个人……” 蔚宁打断李婷,“我姑父在你们那里?” “是呀。”李婷点头。她很理解蔚宁关心家人的心情,所以在蔚宁提出疑问后立马转移了话题,“老先生刚来的时候倒了两天时差,很快就适应了我们这里的生活。这一个多月睡眠规律、饮食正常,病情也稳定下来了,已经可以开口说一些简单的音节。他今晚吃了药,刚刚睡下,不太方便到房间里去探望,我就带您去监控室看一下他的情况吧。我们的监控系统也是很高级的,您可以放心。还有前不久司先生赞助我们更换了国际上新出的一套数据采集系统,对病人的帮助也很大……” 李婷说着,捧起手提电脑走进隔壁的监控室,给值班的安保打了个招呼,指着监控屏幕上昏暗的画面,对蔚宁说:“老先生喜欢留一盏夜灯睡觉,听司先生说,这一点跟您很像呢。房间里光线有点暗,不过还好,能看得清。老先生睡眠质量挺不错的,不太起夜……” 蔚宁盯着屏幕,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直到司秦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他才回过了神。 “针对阿尔茨海默病患,我们每天下午都有复健活动,主要是帮助他们活跃思维,恢复认知……之前我们都有定期将活动照片寄送给司先生。昨天的刚印好,还在我这儿,要不我给您看看?”李婷回到办公室,看蔚宁点头,于是从桌上的文件夹里取出几张照片,举在手里展示给蔚宁看。 “这张照得最好,您看看。”李婷挑出其中一张,靠近摄像头。照片里,活动室布置得相当温馨,桌面上有很多识字卡片,花花绿绿的。老人坐在桌前,一只手拿了一张,举过头顶,明明头发花白,神情却像个孩子似的,咧着嘴笑得很开心。蔚宁认出卡片上的字,一个是“晴”,一个是“宁”。“晴”是蔚宁的姑母蔚雅晴的名讳,另一个自然就是蔚宁的小名了。 “对不起,我失陪一下……”蔚宁放下电脑,站起来走到一边,捂住眼睛。 司秦侧身关掉视频,拎起电脑走到客厅,坐下来听李婷报告完今天一天的情况,才结束了对话,等再回到卧室,蔚宁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好像无事发生一般,一点也看不出异常了。 蔚宁看着一边擦头发,一边若无其事地走过来的司秦,突然气笑了。 当然这一次,对司秦的自作主张,蔚宁并不生气。蔚宁知道,将患病的姑父托付给专业的疗养院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安排。他只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竟然在刚才那么关键的时刻,一句话也不说,像个无事人似的自顾自扔下他走了,单独留他一个人哭了半天,还觉得理所当然,根本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他要怎么说这个人才好呢?连头发都记得继续擦,安慰他一下又怎么了?平时撩拨他玩倒是积极,碰到这种事,就哑巴了?总不至于不好意思吧? 不过蔚宁有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间。他可想象不出司秦安慰他时候的样子,大概会让人疯狂起鸡皮疙瘩吧! 算了,都一把年纪了,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呢。况且他也不是需要别人安慰的人,过分的甜言蜜语和嘘寒问暖反而会让他觉得不舒服。蔚宁想。只是尽管他表面平静,看司秦的态度,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要向他索要什么回报的意思,他无法真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蔚宁走到司秦面前,环着司秦的腰送上一个拥抱,说:“谢谢。” 和蔚宁想象的一样,司秦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举手之劳。” 蔚宁放开司秦,咬了咬牙,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我说谢、谢、你。” 司秦愣了几秒,皱了皱眉,看上去有点苦恼,“那我应该说什么?不客气?” “算了。”这个不解风情的混蛋,蔚宁撇嘴,往床上一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眯起眼睛,“所以你现在可以给我交代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第45章 这次换司秦乖乖坐到蔚宁身边, 接受对方的盘问。让他意外的是, 蔚宁没有急着开口, 而是取出柜子里的吹风机,插上插头,跪在他身后开始帮他吹头发。 “我记得前两天我打电话去医院, 护士说姑父他挺好的,也没跟我提你要接他回国……不对,那时候他已经回国了吧?”蔚宁细心地捋着手掌下的发丝, 一边摇着吹风机,一边以闲聊的口吻慢吞吞地跟司秦说话。 避免温度过高把人给烫着,蔚宁开了温风,小心地注意着不要扯痛底下的人。蔚宁发现, 和初见时不同, 司秦的头发已经长得挺长了,发量不少,发质则跟他的臭脾气一样,又直又硬。颜色倒是很温柔,和他浅色的瞳孔一样,带着一点淡淡的金褐。蔚宁听说这样的发质很适合做造型, 是发型师最喜欢的一类, 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此。不知道是经了哪个名家的手, 剪得怪好看的。 蔚宁想着想着,突然一愣, 停下来问司秦:“等等,那家医院不会是你家开的吧?” 司秦享受着蔚宁的贴心服务,尽管嗡嗡嗡的有点吵,暖风吹得他几乎犯困,干脆往后挪了挪,直接靠在蔚宁身上,迷迷糊糊地解释:“嗯,差不多吧,我父亲有股份。我弟弟读的医学院就是那家医院的附属院校。” 有股份,可能股份还不少,所以才能这么顺利地把一个陌生人从医院接走,直接带回国,毕竟大少爷的话谁敢不听啊。蔚宁恍然,又问:“你弟弟?是那个跟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吗?他怎么学医?你父亲不会是因为你弟弟学医,所以买了家医院,打算将来送给他吧?” 司秦闭着眼睛点头,“嗯,他从小就想做医生。” 这就算是默认了买医院的事实了,蔚宁无语,有钱人的世界他真的不懂! 蔚宁拉长声音,“哦”了一声,“所以你就假公济私,把我姑父给劫回国了?” “这个……”司秦咳了一声,算是默认。尽管“劫”这个字讲出去不太好听,不得不承认,确实挺形象的。 吹完头发,蔚宁收起吹风机,有点迟疑地开口:“我想问一件事,我现在还有没有……” 知道蔚宁想问的是什么,司秦摇头,“没有了。” 那天下午,徐立延找他谈了很久,司秦自然知道自从程溯出现后,蔚宁的症状就消失了,也侧面印证了蔚宁的病症确实是因他而起。未免戳穿蔚宁“与他无关”的谎言,他选择了沉默。 蔚宁松了一口气。 察觉到蔚宁明显放松下来的神情,不难想象他不在的那段日子,他过得有多么的辛苦。司秦面色一滞,觉得心里像梗了个什么东西似的不舒服起来,并且预感到这个东西还会在他心里梗很久,毕竟蔚宁现在健康如常,不代表以后不会再出事。 尽管担忧,该交代的还是得交代,于是司秦说:“既然都说清楚了,那么要不要去赴罗医生的约,你自己决定。” 罗医生就是程葭为蔚宁预约的心理咨询师。蔚宁抿了抿唇,点头说:“好。” “那,可以睡觉了?”司秦问。 蔚宁“哦”了一声,话音还没落,身体一轻,猛地被人横抱了起来。 “诶,诶,你干嘛?”蔚宁惊得叫了出来,等回过神,已经稀里糊涂地被人从床尾挪到了床头。 司秦弯腰取下蔚宁脚上的拖鞋,把人塞进被子里拍了拍,“不早了,快睡。” 司秦说完,关掉大灯,换成夜灯,径直走到客厅,捡起地上的文件夹拍了拍,拿过沙发上的小书包,顺手往里面塞。哪知塞了半天,怎么都塞不进去,还把拉链给弄坏了,只能放弃,决定明天让就近的门店送一个大点的款过来。 司秦把书包连同文件夹一起扔回沙发上,打开冰箱,倒了杯牛奶,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一下,试过温度正好,就往卧室里走。 蔚宁正闭着眼睛酝酿睡意,听到司秦在外面走来走去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感觉到有人停在他的身边,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干嘛啊。”蔚宁拂开司秦的手,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微微偏头,就看到了脸颊边的牛奶。 蔚宁很意外。他知道两人都没有喝牛奶的习惯,冰箱里除了矿泉水,什么都没有,所以牛奶一定是司秦特意要求酒店提供的,不得不说这个人有的时候看着讨厌,做起事来还算是比较体贴和周到的。 司秦举着杯子,碰了碰蔚宁的脸颊催促,“温的,快喝。” 蔚宁撇嘴,就着司秦的手一口气喝光了牛奶,舔舔嘴唇,正想叫他抽张纸巾过来擦一擦,忽然间唇边一热,印下轻轻一吻,还懵着,脸上又是一凉,对方握着湿巾细心地替他擦干净了残留的奶渍。司秦做完这些,直接端着杯子走了出去,本人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倒是惹得蔚宁罕见地红了脸。 隔了几分钟,蔚宁觉得耳朵一热,又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又干嘛啊?”蔚宁有点不耐烦,一转头,漱口水已经递到唇边。 蔚宁微微张嘴,接踵而至的意外赶跑了他的睡意。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人竟然可以这么体贴,该不会是在以前那些数不清的情人身上锻炼出来的吧?蔚宁撑着上身,一边咕噜咕噜地漱口,一边胡思乱想,冷不防被弹了下脑门,示意他可以了,别再玩水了,赶紧睡觉。 司秦替蔚宁擦完脸,说:“明天陪你去体检。” 蔚宁一愣,跟着挑眉,“那你本来打算干什么?” “陪你去。” “真的?”蔚宁侧目,不太相信。 司秦不说话,懒得解释。 “你能爬起来再说吧。”蔚宁没好气地看了司秦一眼,翻了个身,裹紧了小被子,这次是真的准备睡了。 可惜安静了没几分钟,蔚宁又想起一件事,并且越想越不对,甚至一发不可收拾,干脆闭着眼睛,开始床头枕下到处乱摸。 司秦也不习惯早睡,洗漱过后,就躺在床上抱着平板上网。而为了防止蔚宁玩手机忘了时间,司秦在睡觉前就把蔚宁的手机放到了自己这边,看蔚宁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摸手机,于是问:“你要干什么?看时间?九点半。” “啊!”蔚宁叫了一声,坐起来,着急地拍了拍司秦,“那还不晚,你快把手机给我,让我打个电话。” “怎么,你想打电话给徐立延?” “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司秦斜了一眼,放下平板,一边按着蔚宁的脑袋让他躺下去睡好,一边说:“不用了,他的人情我会帮你还。” “你?”蔚宁挑眉。 “不然呢?”司秦也挑眉,“你除了说‘谢谢’,还能做什么?” “你……滚啊!”有钱了不起吗?蔚宁气得要死,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司秦,想想不解气,又抬起腿狠狠踹了司秦一脚。 司秦很给面子地叫了一声“痛”,然而接下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动听:“你干什么,大晚上又吵又闹的,还想睡觉吗?明天不要体检了?我跟你说,你要是再半夜起来梦游,我是不会理你的。” 什么?蔚宁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混蛋,知道他生病,不安慰他就算了,竟然给他开起了玩笑!这还算个人吗? 看蔚宁赤着脚,气鼓鼓地抱着枕头跑下床,司秦语气平平地问了一句:“你去哪?” 蔚宁用拦腰抱住枕头的手艰难地比了个中指,“你给我滚啊!我不想看到你的脸,我要去跟程溯睡。” 跟程溯睡?司秦笑了,就算蔚宁敢,程溯也不敢。 “你几岁了?成熟一点行不行?无聊。”司秦掀开被子下床,两步截住蔚宁,毫不留情地连人带枕头一把扛起扔到床上,塞进被子里藏好,又隔着被子亲了亲,算是安慰,“好了,睡吧,不早了。” 司秦知道蔚宁不会介意他开玩笑。他了解蔚宁的个性,想得开,更加看得开。不管什么事,但凡说开,就不会再去计较其他。而蔚宁能这样跟他闹,也证实了他的想法并没有错。 没想到有史以来第一次小型离家出走竟然三两下就被对方轻而易举地解决,蔚宁有点懵。更让人气愤的是他在听到司秦的话之后,只稍微愣了一下,就习惯性地回了一个“哦”,等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还在生气,已经晚了。 唉,算了,再闹下去就真的不用睡了。蔚宁想开了。他可不想错过明天的体检,毕竟是私人预约,改时间也是要钱的。 看蔚宁认命地攥住被子,乖乖闭上了眼睛,司秦唇角微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觉得身边的人真的很像一只家养的小野猫,和与生俱来的家猫不同,身上还保留着激烈的脾性,然而炸毛过后,又总是会带着心甘情愿被驯服的乖巧,拱过来舔你的手。 他好像驯服了这个人,又好像早就被这个人驯服。这种相依和相悖同时存在的感觉实在是太新奇了。他觉得自己像是握着一个漂亮又繁复的绳结,一眼看不清它,然而不管顺着哪条线,绕过多少错综复杂的环扣,另一端系着的都是他。又仿佛身处一座只有一个出口的迷宫,无论沿途经过多少拐角,走过多少歧路,尽头都只有他。 他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上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他,他只知道此时此刻,又或许是在将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个人占据了他的整个胸腔,硬生生地挤进他脑海中的每一个角落,不用说别的什么人,就是周围所有活着的生物,他都懒得再看一眼。 司秦转过身,温柔地看了一眼陷在被子里的人,然后从柜子上挑了一本书,翻开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 2019-02-19 12:42:10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 2019-02-19 12:39:11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 2019-02-19 12:35:54 第46章 半小时后, 蔚宁闭着眼睛动了动嘴, “几点了?” 司秦看看时间, “十点半,快睡。” “你怎么不睡?” “我又不要体检。不对,这不应该我问你吗?”司秦奇怪, 抬手敲了敲悬在床边的夜灯,“睡不着?灯太亮了?” “没有。”蔚宁摇头。他习惯开一盏灯睡,也无所谓光线刺不刺眼, 所以睡不着肯定不是因为灯的缘故。 司秦知道蔚宁不怕光,他也是,两人在入睡方面的习惯倒是出奇的一致。不过他还是把感应灯调暗了一点,顺手帮蔚宁塞了下被角, 轻声说:“静下心来就好了, 睡吧。” 蔚宁没了声音。 又过了半个小时。 “几点了?”蔚宁含含糊糊。 “十一点。你还没睡着?”司秦失笑,半小时一次,还挺准时。 “我在努力……”蔚宁很委屈,嘟哝了一句,没了声音。 又半小时…… “几点了?” “……十一点半。”司秦无语,放下手里的书, 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 露出蔚宁白生生的小脸,“怎么了?失眠?” “不知道啊。我想睡, 可是越想睡,越睡不着, 怎么办,好急啊。”蔚宁握着拳头死命蹬腿,看样子是真的急坏了。 这么精神,想睡也难。司秦看看时间,还不算晚到不可救药,就摇了摇头,“算了,让程葭把预约挪到后天吧。” “可以吗?”蔚宁埋在被子里,很不好意思地小声问了一句。 “没事的,我去打电话。”司秦拍拍蔚宁,让他安心。 “等等,这么晚了……” “不晚,她肯定还没睡。” “那你快点啊。” 司秦走到客厅,拨通了程葭的内线电话,简单说明情况后,听筒里传来程葭愤怒至极的咆哮:“司总,我能不能请你克制一点?!体检可以改期,没关系,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你不知道老板将来要做什么吗?!他是要做明星的!经得起你这样折腾?!” 程葭说完,也不等司秦回话,“啪嗒”一声挂掉了电话。 司秦:??? 这也怪他? 等等,她叫谁老板?蔚宁吗?这丫头片子才来临港几天,竟然这么快就认别人做了老板?不仅如此,还一点没有心理负担,处处替新老板着想,甚至可以为了新老板吼前老板,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这敬业精神,啧啧,真让人不知道该夸她还是骂她了。 在程葭那里吃了瘪,司秦怎么可能甘心,回到卧室,钻进被子里就开始闹蔚宁,“你几岁了?一个体检怕成这样,小学生啊?” 知道事情搞定,不用早起体检,蔚宁不担心了,掀开被子,弹起来就吼:“你才怕!!!” 司秦“呵呵”一声,发出无情的嘲笑:“那是什么?春游兴奋的?” 蔚宁一手一个枕头,狠狠砸到司秦身上,“你给我滚啊!” 两人闹了一会儿,蔚宁打了个哈欠,竟然觉得困了。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表示单方面休战,一骨碌滑进被窝里,想趁着睡意赶紧睡个好觉,或许还能挽救一下明天的行程。只是闭着眼睛,越想越不对劲。这人究竟怎么回事?他情场上的好名声呢?温柔体贴慷慨多金的名流形象呢?怎么一到自己这里,就这么的欠? 想起甜心日报上层出不穷的花边新闻,已经睡下的蔚宁又睁开眼睛,回过头,狠狠地剜了司秦一眼。 司秦:??? 搞什么?这些人都怎么回事? * * * 其实十二点睡觉也不算晚,加上隔天晚上忘记把闹钟取消,第二天清晨,蔚宁还是在六点的时候准时醒了过来。他猜体检中心晚上没人,程葭估计要早起取消预约,于是起床后立即给程葭打了个电话,对方果然醒着。在道过歉后,蔚宁表示自己可以如约参加体检,不用改期了,等他收拾一下,马上就能出发。 体检过后,蔚宁乖乖去见了罗医生。等做完一整套测试量表,外加各种杂七杂八疑似骗钱的检查,罗医生表示蔚宁目前一切正常,不需要服药治疗,至于要不要做心理咨询,就看他自己的意思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蔚宁当然说不要,跟罗医生约好以后有什么事再来找他,就准备回去。 从医院里出来,程葭拍了拍手里一大叠报告单,说:“我觉得比起做这些东西,或许你狠狠骂他一顿更加有效,毕竟他是真的很混蛋。” “哈哈哈……”蔚宁笑了,“这个想法我喜欢。” “那你骂了吗?”程葭眨眨眼睛,突然八卦了起来。尽管性格不同,在两人就司秦无故消失、进而和解这件事上,程葭和程溯一样好奇,同时又觉得大吵大闹、要死要活不像是蔚宁会做的事。 “没有。”果不其然,蔚宁摇头,“如果骂一骂就能让他改的话,哪还有那么多的事?” “那倒也是。”对于司秦的固执,程葭深以为然,想了想,又多嘴问了一句:“那他现在改了吗?” 蔚宁微微一笑,学着程葭的样子眨了眨眼睛,“你说呢?” 有时候你非要说一个人有错,有很大的几率他是不会听的。就算听了,大概有了一个关于错的认识,也不会立即愿意承认。要让他自己觉得自己有错,自己混账,那才是根治的办法。 蔚宁深知对于司秦这种人,说得越多,越是多余。他的骄傲早已深入骨髓。所以不要试图去敲碎他骄傲的外壳,妄想着让他臣服于自己。哪怕只显露一点点关于这方面的意图,都会被他轻易识破。 诚然,征服的感觉让人迷醉,但是蔚宁不想要,因为他不想冒险。谁让他先对方一步泥足深陷,对这个人的渴求早已如同呼吸一般割舍无能。一时受点委屈又能怎样?他这么聪明,总有想通的一天。他只需要稍稍在背后加点暗示,就够了。 好似一场猜谜游戏,沉默的时间越长,揭晓谜底的那一刻越是疯狂。他乐在其中。 车里,蔚宁敲了敲程葭手里的文件夹,说:“晚点你把体检报告拿给司秦看,一定督促他看完,知道吗?省得他以后再暗戳戳地搞事情。然后整理一下,归好档,再扫描一份存到电脑里。你留个心记好了,以后可能会用到。” “以后会用到?”程葭不太明白。 “以防万一嘛。”蔚宁摸摸下巴,想了想,又嘱咐:“关于我的所有资料你都要放好,不要轻易流传出去,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变成黑料。” “嗯,我懂。”程葭点头。 * * * 大清早六点起床,司秦当然是爬不起来的。蔚宁深知司秦的恶劣脾性,什么“陪你去体检”完全是说来好听,于是起床之后很小心地没有吵醒他,自己一个人走了。体检中途,蔚宁接到司秦的电话,让他中午回司易风投,跟他一起吃饭。蔚宁看看时间,刚好八点半,也不算晚,看来对方没有仗着自己是老板就偷懒,有好好的在上班。 下午吃过饭,回到公司,蔚宁迎来了回临港后的又一个惊喜。这一次就是在蔚宁眼中也的的确确是惊喜而不是惊吓了,因为司秦将整个大恒演技班都请了过来,要专门为蔚宁做一个为期半月的集训。 本来程葭说下午另有安排,蔚宁以为是昨天答应方涵要去做造型的事,等按程葭说的打开会议室大门,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 在一片“你好”声和络绎不绝向他伸过来的手中,蔚宁懵了一瞬,然后选择了其中最为年长的一位男性,握住他的手连连点头,说:“你好,你好,大家好。” 在程葭的依次介绍之下,蔚宁才知道了这些人是谁,正是大恒演技班的讲师们。 其实大恒演技班的人员并不固定,每半年一期,每一期都由一位在南戏执教的科班讲师、三位隶属大恒的老资历演员和一位声乐老师、一位舞蹈老师、一位台词老师组成。在培训结束后,公司会安排结业考试,相传高层的众位大佬也会互相传阅历届的成绩。在考试过后,大恒会请当红一哥或一姐来给学员们开一个讲座,做最后的提点或建议,也算是给小透明们鼓舞一下士气。 由于参加的人员多为明星,个个日程紧张,所以大恒演技班的课时安排比较宽松,一般为期两个月。蔚宁目前还没出道,整天无所事事的,将课程压缩成半个月也算比较合理。 蔚宁曾经听说过大恒的行事作风,全公司上下都跟黄幼芸一样雷厉风行,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被公司文化感染得这么彻底。几位讲师跟蔚宁简单熟悉过后,直接在会议室里开始了培训,一分钟都不肯耽误,惹得方涵在外面龇牙咧嘴地给蔚宁发信息,直到蔚宁答应把晚上的时间留给他,并且会给他发加班工资,才满意地停下了骚扰。 课后,程葭给蔚宁透露,来临港出差的这几位老师是黄幼芸亲自给司秦挑的,保证是所有讲师中最好的,还趁机敲了他一大笔钱,不过这套班底也确实很强就是了。蔚宁上过半天的课,对几位讲师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相信黄幼芸可能要价很高,但确实没有藏私,也没有忽悠司秦。 “你怎么知道我想上演技班?”晚上,蔚宁问司秦。他记得自己好像没有跟谁说过这个想法,就连程溯也没有。 “这不难猜。你去当旁听生,不就是为了这个?”司秦挑了挑眉,神情之间有点小得意。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蔚宁夸奖之中带着一贯的鄙夷。 “我什么时候笨过?”司秦莫名其妙。 “对了,你到底给了多少钱?” 司秦笑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又提醒:“时薪制的,你给我好好学。学不好,回来打你屁股。”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省钱的。”蔚宁信誓旦旦地保证,结果还没到一周,就食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包包子的饺子”灌溉营养液+10 2019-02-20 16:27:23 第47章 事情是这样的:由于蔚宁未来的发展方向主要侧重于表演方面, 课表上表演课每天都有, 声乐和舞蹈课是三天安排一次。蔚宁记得第一次上声乐课的时候, 声乐老师还能勉强维持着礼貌的表象,等到第二节课上完,已经笑不出来了。舞蹈老师也是如此。台词老师倒是特别喜欢他, 因为他音域广,音色特别,感情丰富, 可以说只要不唱歌,声音还是非常出彩的。 本来看到课程安排,蔚宁就想把声乐课和舞蹈课直接取消,只不过后来想想, 大恒的老师肯定比TDC的集训教练经验丰富, 况且还是小班教学,对付他这种顽固不化型五音不全、肢体不协调的病毒,或许会有奇效呢?然而事实证明,这种奇迹是不可能发生的。 老师们的僵硬表情迅速让蔚宁回忆起了几个月前还在TDC做练习生时候的情形,何其相似啊!不过那时候的训练不要钱,现在则不同了, 一分钟一个价。 人都来了, 总不能让人家中途回去吧,定金可是不会退的, 所以尽管丢人,蔚宁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绝不给司秦省一分钱! 就在蔚宁苦大仇深地数着日子,认命地等待着下一次声乐舞蹈课到来的时候,司秦突然知道了这件事。这么好的机会,司秦自然不会放过,于是下班后跟蔚宁坐车回酒店,碍于路上有司机在,还知道要给蔚宁留个面子,等进了酒店房间,门都还来不及关,立即开启了嘲讽模式。 “听说舞蹈老师和声乐老师被你吓坏了,找我来退钱,宁愿不要薪水也不教了,还给小姨打了电话,说这学生天纵奇才,实在教不了,把住宿费和车费报销了就行,就当公费旅游了。”司秦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最后问蔚宁:“你怎么看?” 蔚宁脸色一僵,瞬间气到升天。 他能怎么看?他还能怎么看?!蔚宁狠狠翻了个白眼,插着腰,气呼呼地绕着沙发走来走去,结果看司秦笑得东倒西歪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出来。 蔚宁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你啊……明知道我会跟你生气吧,你还来跟我说,可见你是真的觉得很好笑。” 司秦什么也没说,因为整个房间都被他的笑声给淹没了。 第二天上课,果然不见了那两个老师,蔚宁摸着良心默默掂量了一下,始终想不通,他有那么可怕吗?倒是因此想起了一个人,和一件还没来得及完成的事。 蔚宁翻开通讯录,找到他做练习生时候的钢琴老师,打了个电话过去,想请她过来上课,继续给他做单独辅导,待遇自然不会比TDC差。在得到老师的首肯后,蔚宁就把老师请到了司易风投。 对于蔚宁的特别要求,司秦当然没有意见。在签合同的时候才知道对方的本职工作是本地一家幼儿培训机构的钢琴老师,不意外又惹来司秦一通嘲笑,还一边笑,一边说:“幼师?哈哈哈哈哈……很好,非常适合你,看来李莉溪果真有点本事。” 除开玩笑不说,对大恒演技班的师资水准,蔚宁还是非常拜服的。演技班目的明确,甚至简单粗暴,就是用填鸭的方式在有限的时间内无限提高学员们的演技。虽然团队中配备了一位科班教师,主要还是以三位老演员为主,侧重经验教学,理论其实很混乱,体验派、方法派什么都有,甚至还有一些不入流的个人偏方,只要找到属于你自己的方法,都是他们赞同的,通常成效也非常显著。而大恒演技班之所以著名,就是因为这种来者不拒的态度使得演员的批量生产成为可能,同时也带来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让演技变得套路化、模式化,只能堪堪保证及格,再要深入,就不够看了。也因此培养出了一大批模板演员,觉得演技够用,有戏演,能混口饭吃就行。大恒这样的作风,按刁厉的说法,就是“邪路”,无异于捞偏门、走捷径,是他所不耻的。 蔚宁倒觉得没什么。他认为,但凡能成事者,理论和经验往往缺一不可。所以他不偏信谁,也不否决谁,毕竟演技这种东西外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把你领进门,之后的路,还得靠自己走。 除此之外,大恒对于艺人管理的一套理论也引起了蔚宁很大的兴趣,包括表情设计、肢体管理、艺德等等,总的来说,就是需要你时刻保持自己是一个艺人的自觉,无论知不知名,都要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大众。在培训中,讲师们专门花了一天的时间来讲解这个问题,让蔚宁受益匪浅。 机会难得,蔚宁自然不会忘记他的好兄弟徐立延,秉着“教一个人是教,教两个人也是教”的原则,当即给徐立延发出了邀请,然而徐立延以考期临近为由谢绝了蔚宁的好意,打算一心一意备考。蔚宁没好意思说你就是再努力二十年,该考不上,仍旧考不上,就是不知道刁厉什么时候才会给他引荐中圈那位名导了。 又过了几天,司秦让蔚宁提前请一天假,说是另有安排。本来第二天蔚宁就只上半天的课,因为每周这个时候他都要去疗养院看他的姑父。司秦说正好,他下午也有事要出去一趟,吃完饭就散伙。 蔚宁有点生气,“什么散伙,会不会说话,重说!” 司秦愣了一下,就在蔚宁以为又要从那张嘴里听到什么坏透了的话的时候,他竟然抬起手,指指蔚宁,然后竖起两根手指,模仿小人走路的样子来回晃了晃,再指指自己,做了个同样的动作,一边说:“吃完饭,你,疗养院,我,出去。” 蔚宁捂脸,卖萌犯规啊! 蔚宁以为司秦又要搞什么鬼把戏,没想到第二天直接被带到了东市。 雅莫东市分部,司秦带着一脸懵逼的蔚宁,跟着一个西装革履、胸前挂着工作牌的男人上了楼,走进了顶楼的总监办公室。 司秦熟门熟路地拉着蔚宁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过了一会儿,陌生男人从办公桌上拿了一叠文件过来,客气地对司秦点了点头,算作招呼,然后转向蔚宁,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说:“蔚先生您好,我是雅莫国内有限公司东区分公司的市场部总监魏远。这是您的合同,您拿好。我亲自核查过内容,应该没有问题,您不放心的话可以再检查一下。您的薪资卡我们也帮您办理了,稍后会邮寄到您的住处……” “行了,赶时间。”司秦截下合同,随意翻了翻,挑出几页,让蔚宁在铅笔圈出来的地方签名。 “什么啊?”蔚宁一边嘀咕,一边摸到第一页,翻过来一看,抬头四个大字:劳务合同,还附了一张职员情况登记表,空格基本都填上了,也是在末尾签名的地方留了白。 “你搞什么?”蔚宁皱眉,看向司秦。 司秦“啧”了一声,朝魏远挥了挥手。对方识相地走开,退回到办公桌后坐下。 司秦整理了一下被蔚宁弄乱的文件,说:“我母亲让你来公司里挂个名。” 提起他的继母,司秦不可避免地回忆起还在B国时的事。 那时候,他刚被司意勋从房间里放出来,恢复了自由,也拿到了黄家湾的文件。尽管神情狼狈,他还是第一时间打开电脑,开始上网查回国的机票。直到他的继母找到他,让他等一家人一起过完生日再走,他才想起来继母的生日快到了。他的继母从丈夫那里知道了一些他在国内的事,在他临走前夕和他做了一个简短的交流。 “你父亲已经在找人咨询墓地的事了。”Marine知道这件事他们父子俩都十分关心,又偏偏谁都不肯问谁,只有由她来代为传话了,并且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赶来告知了司秦。 “哦。”司秦回了一句,一刻不停地收拾着行李。尽管表面上他已经把他母亲的骨灰全权交给他父亲处置,但凡他父亲有一丝倏忽,他发誓,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向其发难。 Marine看着司秦将刚拿到手的文件塞进行李箱的夹层,问:“不后悔?” “不。”司秦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时候TG还没有开始走向衰落,如果他留在B国,好好听他父亲的话,司家将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助力。但是他放弃了。 Marine笑了,“我看好你,孩子。优秀的人,理应光芒万丈。” “谢谢您,您是个好母亲。”司秦站起来,弯下腰拥抱了一下Marine。尽管心急,双方始终是相处了多年的家人,离别在即,总是不可避免地有些伤感。 “如果您以后需要帮助,我随时候命。”临行前,司秦以吻手礼告别,得到了尊贵夫人的颔首:“好。一路顺风。” 平庸的人即使渺小,上帝也无法阻挡他的光芒。而优秀的人,更应光芒万丈。 司秦看着蔚宁,想起了雅莫这句著名的品牌理念。这不是一句空泛的标语,也不是为了揽客而费尽心思想出的一种宣传手段。雅莫经过三代的传承,整个品牌从上到下、从始至终贯彻着初代创始人的这句话。Marine女士用它来教育自己的子女,她也确实做到了,无论是不是亲生,她都一视同仁,始终站在孩子们的背后,用她温柔的手将他们推向成功的顶峰。 司秦注视着蔚宁。 优秀的人,理应光芒万丈。他是,眼前的人,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灌溉营养液+5 2019-02-21 12:48:07 —————— 蔚宁:你说我们就不能停止互相伤害,像其他情侣那样甜甜蜜蜜相亲相爱的不好吗? 司秦:不行,我司秦必须与众不同。 第48章 “不是, 你母亲跟我有什么关系?跟雅莫又有什么关系?”不同于司秦的感慨, 蔚宁一头雾水, 越想越混乱。他顿了顿,终于抓到了问题的关键,“等等, 你跟雅莫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第三代雅莫夫人——Marine·Yammor是我的继母,雅莫现任的首席设计师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司秦无语。 蔚宁呆了,“你说的是那个国际著名的时尚教母Marine女士和她的天才设计师女儿Celine吗?这、这么厉害?” 司秦没有说话。蔚宁听到可疑的一声“噗”, 像是谁憋不住笑了出来。蔚宁循着声音,看到在办公桌后坐着的魏远捂着嘴咳了几声,似乎在掩饰什么,看到蔚宁看他, 又连忙端起桌上的水喝了起来。 蔚宁缩了缩脖子。他当然知道雅莫女士和她的设计师女儿在时尚界的地位有多高, 只是不知道她们跟司秦的关系而已。 蔚宁靠近司秦,放低了音量,还用手在嘴边挡了一下,“那我能不能问一下,尊敬的Marine女士为什么要这样做?” 司秦捏了下自动送上门的嫩红耳朵,“因为她觉得找到你比找到我靠谱。” 沉默了一会儿, 蔚宁摸摸下巴, “有道理。” 蔚宁可以肯定Marine女士没有见过自己,完全不知道他是哪根葱, 能做出这样的安排,可见对司秦的脾气知道得那叫一个清楚。既然这样, 那自己就多费点心思,替夫人看着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叛逆少年吧。 蔚宁翻了下合同,发现雅莫给他分派的职位是市场观察员,直属市场总监管理。原来国外的大公司也避免不了加塞这种事。蔚宁一边想,一边快速地浏览着合同,等看到薪资一栏,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虽然钱还没到他的口袋,已经觉得烫手。 蔚宁觉得有点受之不起,于是问司秦:“不干活,就有钱拿,这么好?你不要吗?” “我要钱干什么?我又不缺钱。”司秦嗤之以鼻,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蔚宁无法反驳。 填完合同,魏远过来盖了章,留给蔚宁一份,剩下的收起来归档。 两人准备离开,魏远交代蔚宁:“您记得回去之后在内网上注册,我给您开通账号权限。您需要每天九点之前在线上打卡,每个月有一次部门的视频会议,我会提前通知您参加。这些请您务必记住,我们都要上报给总公司,再转给夫人看的。” 魏远说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蔚宁:“对了,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您电话知会我。” 蔚宁双手接过名片,“哦,哦,好的好的,我记住了。麻烦你,谢谢。” 临走前,司秦从表袋里抽出一张名片交给魏远,点了点背面手写的一个地址:“以后东西送到这里。” 电梯里,蔚宁问司秦:“什么东西啊?” 司秦抱着手臂,一边说,一边将蔚宁从上到下打量过去,“你以为你的衣服、包、鞋子、帽子、行李箱……都哪里来的?” “嘿嘿。”蔚宁笑了笑,又给钱又送东西的,魏远这回真是大出血了。他想了想,踮着脚凑近司秦:“那你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合作款的限量板鞋啊。” 司秦没好气地斜了蔚宁一眼,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幼稚。结果没两秒钟,自己掏出手机,给魏远发了个消息,一边问蔚宁:“你是不是好久都没见过贺宝冉了?晚点叫他过来玩。” 那神情,好像自己家的孩子已经赢了别人家的孩子一样,高兴得不得了。 列车上,司秦突然问蔚宁:“你知道TG是做什么的吗?” 蔚宁还懵着,下意识地开口:“就……开公司的?” 司秦哭笑不得,追问:“什么公司?” 蔚宁想了想,板着手指开始数:“影视?建筑?地产?……水产?” “你个傻子。”司秦屈指推了下蔚宁的额头,又受不了地加了一句:“大傻子。” 二十年后的TG分公司遍布全球各国各地,涉及的行业也多得数不清,甚至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它的原身其实是一家珠宝公司。 难道不对吗?看司秦不说话,蔚宁好奇:“那是什么,你说啊?” 司秦拉下窗帘,闭上眼睛,“自己上网搜。” 蔚宁掏出手机,抱着琢磨了一会儿,得到了那个标准答案,“原来是珠宝公司,哎呀,失敬失敬。” 司秦睁开一只眼睛,越发受不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 蔚宁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我知道司秦……不够吗?” 司秦以为蔚宁说的是甜心日报上报道的那些,但是蔚宁说的,的的确确只是司秦这个人。 蔚宁看着司秦,清澈又认真的眼神惹得司秦心中一动,听到他孩童一般天真的话,又忍不住失笑:“你连关桀都不如,就这样,你也敢随便上我的车?” “不。”蔚宁摇头,“那是TDC的加长宾利,不是你的。我上自己公司的车,有什么问题?” “加长宾利是吧,行。”司秦坐起来,捞起手机直接打给程溯,“喂,你在哪?行,你现在去把车给我换成加长宾利。” “等等!”听这话音不对劲,蔚宁急了,“你要换车?不是才买了车吗?” 司秦挑眉,“不行?” 蔚宁惊得都结巴了,“我…我我我随便说说的,那车好丑啊!买了你就别跟我讲话了!” “那你要什么?”司秦问。 “啊?” “说啊,等着呢!”司秦催促,等得不耐烦,干脆将电话递给蔚宁。 电话里传来程溯咋咋呼呼的声音:“啊,是蔚宁啊,哦,你喜欢什么牌子什么型号的,你快说,我在给你买车呢!” “你有病吧?我连驾照都没有!”蔚宁眉头一皱,使劲推了推司秦,饶是捂住了听筒,还是被程溯听到了一点,立马在电话里大吼大叫:“要什么驾照啊,你自己能开几回……我跟你说我真的在汽博城,好荒啊这边,冻得我鼻涕都流下来了……你是不知道啊,我逛了好几个店了,这里的销售都以为我在逗他们玩呢,你快点啊!” 司秦嘴唇抿得死紧,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说话了。加上程溯一个劲地死催,蔚宁只能妥协,随便敷衍道:“好吧好吧,随便了,你看着挑吧。” 挂上电话,蔚宁愣愣地挠头。奇怪啊,今天不是签合同来的吗?他怎么签着签着,莫名其妙多出一辆车来? 等回到临港,已经快到吃饭的时间了。程溯自己开着车来接他们回去,没说给蔚宁买了什么车。反正蔚宁没驾照,短时间内也懒得考,没当一回事,就没有多问。 蔚宁看了一会儿窗外,发现他们的行驶路线既不是回酒店、也不是去司易风投的路,就问司秦:“我们去哪?是要去哪里吃饭吗?” 司秦“嗯”了一句,就没声音了。 好吧,蔚宁耸肩,也不问了,就乖乖等着,看看他到底还想玩什么花样,尽管来吧。 车从机场出来就上了高架,一路向南,从碧山匝道拐下来,驶到山脚,又继续沿着盘山公路一直往山里开,最后在碧山茶场旁边的一座别墅前停了下来。 别墅设计特别,整体刷成白色,以深咖色的木质结构装饰,侧面一大片落地窗,拉着咖色的窗帘。顶层四四方方,没有屋檐,看起来像一座漂亮的酒店,和周围略带土气的村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司秦带蔚宁下车,进了别墅大门。程溯停好车,也跟了进来。 走进别墅,蔚宁愣了一下,因为别墅从外观上看风格偏向冷淡,所以他下意识地认为里面也是一样的,没想到整体的装潢竟然选了一个非常冷门的颜色——绿色。 蔚宁本来以为绿色的布景会让人觉得过分清凉,不够温和,但是室内大件所选取的绿色色调偏奶,中间夹杂着淡淡的米白,间或有一两件姜黄的物品做跳色,看起来非常温馨。蔚宁稍稍环视了一圈周围,立即发现餐厅的原木餐桌上已经摆上了满满一桌的菜肴。 蔚宁一边往餐桌的方向走,一边感叹:“现在的私房菜馆都这么新奇?不用点菜,做什么吃什么?这么好的别墅,一天只接待一桌,这多亏啊?” “这你家。”司秦语气平淡,说得理所当然。 蔚宁:“……” 还没明白过来这个“你家”究竟什么意思,厨房里的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一边擦手一边热情地喊道:“是宁宁吗?宁宁回来了?” “张阿姨?!”看着面前微胖的中年女人,这下蔚宁是真的意外了。 这位阿姨是蔚宁姑父的弟弟的老婆,由于关系过于混乱,蔚宁干脆直接叫她阿姨了。蔚宁又惊又喜,因为张阿姨一家跟他们家的关系很热络,虽然家庭条件一般,年年见到他都要给他塞压岁钱,也很关心姑父和姑姑的病情。只不过姑姑为了不拖累别人,在生病后就跟他们断了联系,一直到现在,张阿姨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了被司秦称为“家”的别墅里。 张阿姨抱了一下蔚宁,然后放开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捏着蔚宁的脸蛋又是高兴、又是生气地责怪:“瘦了,瘦了,肯定是外面没好东西吃,不然就是吃外卖吃的,别急,阿姨以后给你做饭吃…… “嗯,嗯,外面的东西都不好吃。”蔚宁连连点头,难怪桌上的菜色都是他从小爱吃的私家菜谱,听张阿姨唠里唠叨,非但不觉得烦,还有点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汐瞳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23 01:54:32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20 2019-02-23 01:53:43 读者“包包子的饺子”灌溉营养液+5 2019-02-22 10:38:31 第49章 “吃饭。”司秦懒得看这种温情戏码, 拉开椅子坐下, 发出了身为主人的命令。 “嗯, 不早了,我们吃饭。”蔚宁把张阿姨拉到桌边,招呼道:“来, 一起吃。” 张阿姨有点犹豫,直到听到司秦说了一声“嗯”,才跟着众人入座。程溯则是早就动了筷子, 饭都下去小半碗,一点也不给其他人面子。 席间,蔚宁看看张阿姨,又晃了晃腿, 碰碰司秦的膝盖, 凑过去问:“你请的?” 蔚宁知道张阿姨以前就是家政公司的,做过保姆,钟点工也做。当然了,帮司秦做事肯定比去别人家做帮佣赚得多。 司秦挑眉,“不然呢?” 蔚宁:“哦。” 司秦眯眼,“你有什么不满意?” “没有, 你真好。”蔚宁美滋滋地看着司秦的脸颊, 就想扑上去亲一口,碍于外人在场, 只能挑了一只最大的红油爆虾,仔细剥掉虾壳, 把虾仁夹给司秦,以示爱意。 司秦夹起虾仁咬了一口,脸色一变,立即吐在了盘子里。 “你干嘛?!”蔚宁不乐意了,发现司秦几乎没怎么动筷,只一个劲地夹手边那盘醋溜黄瓜,突然明白了,“你不吃辣?” 司秦喝完一大口水,才说:“我吃。” “是不太能吃吧。”蔚宁记得司秦的确是吃辣的,只不过这一桌的辣可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谁规定我一定要能吃辣?”司秦不高兴了,不管什么事,反正他就不许别人说他不行。 蔚宁板起脸,用力敲了敲盘子,“你怎么不早说?我看这一桌就没你能吃的,真是麻烦。” 张阿姨看情况不对,赶紧站了起来,端起司秦面前的那盘黄瓜,神色紧张地说:“那要不然……我再去炒个鸡蛋?” “没事没事,阿姨,我们闹着玩呢。”看张阿姨有点害怕的样子,蔚宁连忙阻止了她加菜的举动,拉她坐下,说:“不用麻烦,有面包吗?晚点给他‘叮’两块带走行了。” “有的,有的。”张阿姨愣了一会儿,看司秦什么意见都没有,才放下心来,继续吃饭。 “行了,我们吃我们的。”蔚宁举起筷子,做最后的总结。 “嗯嗯,好吃。”程溯跟着附和,又捞了一筷子大虾,吃得满嘴流油。 吃完饭,因为还有别的工作,张阿姨简单地给蔚宁交代了一下常用品的摆放位置,还不忘给司秦烤了几片面包,这才告辞离开。 蔚宁吃得很饱,肚子都鼓了起来,瘫在沙发上消食。司秦坐在蔚宁身边,无奈地摇了摇头。尽管请了营养师和形体师,这么多天下来,蔚宁的体重还是不见涨,把张阿姨叫来做饭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吃饱了哈,你阿姨手艺真不错!”程溯称赞了一句,跟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堆文件,甩到茶几上,让蔚宁自己看。 蔚宁翻开一大叠乱七八糟的证件,快速扫了几眼,在茶场所有人和别墅户主那一栏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蔚宁一愣,立即转头,眯起眼睛控诉司秦:“你偷我身份证。” 司秦咳了一声,掏出手机晃了一下,“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们聊。” 蔚宁疑惑,问程溯:“他怎么跑了?是我表现得不够感激涕零吗?” 程溯讪笑,“说实话,从你的眼睛里我只看到了满满的嫌弃和没有看好重要证件的懊恼。” “哦。”蔚宁语气平平,问:“这都办好了,就不用我签字了吧?” 这下轮到程溯意外,“你还真是淡定啊!” “他不就喜欢我这样的吗?”蔚宁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感激涕零什么的,他肯定看得够多了吧。” 程溯夸张地“哇”了一声,然后翘起拇指:“高。” “他买个茶场给我干什么?我又不爱喝茶。”蔚宁托着下巴,浏览着手里由茶场卖主制作的经营概况。这位卖主叫做田大,文化程度一看就不怎么高,报告是手写的,里面错别字连篇不说,语句还不通顺。照片倒是拍得不错,炒茶师傅们有老有少,都很朴实,一个个地凑在镜头前笑得开心。 “是这样的。”程溯开始解释,“司秦本来只看中了这栋别墅,也是这个田大名下的产业,就让人去问他卖不卖。田大说茶场也想出手,要买就一起买,不然就不卖了。所以咯,事情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妈的,他没事多什么嘴,有钱人真可恶。蔚宁心想。 “其实刚开始他是不想接这个茶场的。”程溯伸了个懒腰,继续跟蔚宁八卦,“现在临港的本地茶叶都没什么人喝了,碧山脚下一大片茶场关得也只剩这一家。经营状况你也看到了,亏的多,赚的少。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了卖主手写的这份报告,突然就答应了。你不用担心,茶场虽然挂在你名下,但账是从公司那边走的,盈亏算不到你头上,你只管喝茶就是了!” 蔚宁撇嘴。他担心什么,就是亏了他也赔不起啊,到时候还不是得赖着司秦。 等等,田大?蔚宁一怔。他记得再过几年,碧山脚下这最后一片茶场会被一个做电子产品的企业家收购,当时还上了电视,说他衣锦还乡,不忘扶持本土行业,还因此被评为了当年的市十大杰出青年。而这位叫做田云孜的企业家未来成了全国首屈一指的高精尖产业大佬,随便说句话,都够业内抖上三抖。再后来,他又财大气粗地吞并了国内最大的一家网文集团,花大价钱砸下了当时最火的一个视频网站,开始横跨文娱两界,做起了大IP的影视化生意。 田云孜和田大这两人之间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蔚宁嘴角抽搐。如果真的有关系,那司秦岂不是又押对了一次宝?这都多少次了,太不可思议了吧?难道他能预知未来? 瞎想什么呢,蔚宁甩甩脑袋,一抬头,就看到司秦眉头紧皱,苦大仇深地拎着一只毛茸茸的生物走了过来。 司秦将手里的东西塞到蔚宁怀里,“你的。” 蔚宁接住那小东西,捧起来一看,是一只小奶猫,除去脑袋上两块花纹,其他地方都是白的。很显然,这是一只没有名贵血统的田园猫,很小,就比手掌长了一点点,毛稀稀拉拉,肚子上光溜溜,吃得鼓鼓的,浑身瘦骨嶙峋,衬得两只眼睛特别大,乌溜溜地盯着蔚宁,看起来就像是刚从路边捡回来的野猫。 “我的?”蔚宁小心翼翼地抓着猫,几乎不敢相信它是真的。 司秦挑眉,“你不是说要养猫?” “呃……”蔚宁腾出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他敢打赌,如果这个时候他说出“我只是随便说说”之类的话,司秦估计连杀了他的心都会有。 蔚宁抱着猫,捏也不是拎也不是,连动作都僵硬了起来。幸好猫十分给面子,只挣了两下,发现挣不脱,就不动了,又因为害怕,咧开嘴,“喵喵喵”地叫了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奶凶奶凶的,可爱极了。 司秦看蔚宁不吱声,又喜欢、又不敢用力碰的样子,于是弯下腰去,从茶几底下扯出一个崭新的猫窝,说:“放里面。” “噢。”蔚宁捧着小猫靠近猫窝,感觉心都在颤。小家伙倒是一点也不害怕,一个蹬腿直接跳了下去,坐在猫窝边缘,翘起后腿开始舔毛。再看司秦,也是熟门熟路的样子,看来已经和这小家伙相处了有几天了。 “它好小,怎么会这么小……它几个月了?都长牙了呀……”蔚宁嘀嘀咕咕,围着猫窝转了一圈,问:“你捡的?” “嗯。”司秦不奇怪蔚宁知道,就这模样,看着也不像买的。 他本来让程溯去猫舍订了一只英短渐银层,跟他妹妹养的那只一样的品种,结果来别墅验收的时候被灌木丛里冲出来的野猫碰了瓷,扒着他的皮鞋不肯走,无奈之下,只能把这只无良崽子给带了回来,别墅里早早准备好的名贵猫用品全白白便宜了它。 蔚宁看了半天,又摸又揉,最后得出结论:“不错,招财。” 这下司秦不明白了,“为什么?” 蔚宁怜爱地捏了一下小奶猫的后颈,“养猫看缘分,自己找上来的,肯定招财啦。” 司秦微微一笑,神情温柔了下来,“你喜欢就行。” “那我要是不喜欢怎么办?”蔚宁笑笑,他好像还没说喜欢呢,就决定跟他皮一下。 结果司秦更皮,直接不留情面地驳回了蔚宁的异议:“送你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不喜欢?” “你这人真是……说得好!”面对金钱和猫的双重诱惑,蔚宁翘起大拇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滑跪。 无奈司秦并不买账,“你搞清楚,这房子不是送你的。” “什么?”蔚宁爬起来,找到房产证翻开,指着自己的名字质问:“不是送我的,那写我名字干嘛? “没房子,哪里来地方给你养猫?”司秦一本正经。 蔚宁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送我一只猫,顺便建了一栋别墅给猫做窝?” 司秦还知道要客气,“买的,重新装修了一下。” 蔚宁指指猫,又指指自己,“所以猫属于我,别墅属于这只猫?” 司秦点头,“是这个道理。” 蔚宁表情都裂了,“你可别跟我说这猫跟我同名同姓,也叫蔚宁,就房产证上那个?” “没错,你相当聪明。”司秦深以为然。 蔚宁昏倒。有创意!想想算了,反正连人带猫都是他的,还在乎什么虚名呢。 第50章 上一世, 蔚宁没有养过任何宠物。常年的奔波和居无定所让他不敢轻易对其他生物负责。 司秦说得没错, 没有房子, 要怎么养猫呢?宠物不是玩具,或许不需要太好的条件,但起码要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供其成长、生活。但是, 他并不是想要房子、别墅,或者别的什么。猫也好,狗也好, 甚至无所谓养或不养。他只是用了一个好听的借口,下意识地向他寻求一种安定。 他没想到这个人能理解他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并且,还愿意给。 所以他得到了这一切。无关价值多少, 名不名贵。哪怕继续奔波, 当一个居无定所的租户,有他在身边,就是他想要的。 “它好乖啊,不吵不闹,抱它也不挣扎,不咬人, 真懂事啊。肯定是怕被再丢下, 所以才这么乖,是不是?一个人在外面流浪, 一定很辛苦吧?”蔚宁逗着猫,自言自语。 程溯“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司秦:“……” 他没有别的意思吧?真的没有吧? “好了, 走吧。”司秦拉开蔚宁缠着猫不肯放的手指,连猫带窝拎起来放到一边。 “你要走了?这么快?”蔚宁嘴上说着,眼睛还恋恋不舍地盯着因为司秦的动作跌得东倒西歪的小东西。 司秦牵起蔚宁的手,说:“跟我来。” 司秦带着蔚宁从别墅大门出去,绕到另一边,按下指纹锁,打开了面前的落地门。 房子侧面有点背光,司秦带蔚宁进了门,打开室内的灯。蔚宁环视一圈,和别墅一样一共三层,做了跃层切割,装潢选取了北欧风格,简洁中带着一丝严谨。一层摆了八张办公桌,电脑、打印机等办公用品都已经配备齐全,侧面隔成一间间办公室,靠窗一面一排沙发,是一个面积不算小的休闲区。整体看起来和司易风投有点相似,但要更偏明朗一点。 “这就是你的工作室啦,怎么样,还不错吧?”程溯凑过来给蔚宁解释,“虽然是一栋,但两边是隔开的,这边过不去,那边进不来,各不影响。本来想在三楼给你留一扇门通到那边书房的,后来想想不安全,还是算了,就麻烦你上班自己多走几步吧。” 上班地点就在家旁边,还这么近,这该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梦想啊!就绕个弯的事,还在乎多走那几步路?在司秦问他满不满意的时候,蔚宁一个劲地点头,“超棒!” “我下午有事,我要走了。”司秦看看表,见时间差不多,就准备离开。 “你去完疗养院回来,就去酒店收拾收拾,把要用的东西都搬过来。一个人搬不动,让保镖们帮你,听见没有?我赶得及的话就晚上回来,你自己先睡。”别墅里,司秦一边叮嘱,一边抬起手,让蔚宁帮他套上外套。 “好了好了,知道了。”听到门外司机按喇叭的催促声,蔚宁拍拍司秦的背,让他快走。 送走司秦,一回头,见程溯摆着一张公式化的笑脸默默地看着他,蔚宁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你不去吗?” “我忙得很!哪里管得到他。”程溯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对于这趟司秦要去哪里、去见谁,他也不知道。 程溯清了清嗓子,在沙发上坐下,招招手,让蔚宁也过来,“你的事还没完呢,我再跟你详细说明一下。他事情多,有些琐事也懒得跟你讲,就由我代劳了。” “新公司已经注册完成,三千万,你个人独资。未来我们这边关于影视方面的投资也有可能会走你那边的账,这个不一定,看以后的情况。你个人工作室的流程还在进行中,因为牵涉到你跟TDC的经纪约,估计还要等一阵子。所有相关的文件和资料都在葭葭手里,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找她要过来检查一下,或者自己保管也行。有什么问题你们内部解决,反正你是老板。我现在来说一下你在司易风投的分红情况……” “啊?”蔚宁呆了。工作室他能理解,至于公司……三千万确实有点夸张,但他肯定这个公司未来绝不可能由他一个人做主,加上司秦在南圈的关系,有个影视公司做事也方便一点。怎么司易风投也关他的事? 程溯撇嘴,“躺着收钱不好吗?你还有意见?” 蔚宁愣愣地摇头,“没、没有……” “你的分红比例是这个数。”程溯一边说,一边按了下手里的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推给蔚宁看。 蔚宁瞄了一眼,数目不高,可那是司秦的公司啊,想想未来的TG……简直可怕。 “我随便问问啊,你也有吗?”蔚宁小声。 程溯抱起手臂,“你说呢?我这么拼死拼活的……” “啊哈哈……那不错啊……不过他这样放权,真的行吗?就不怕……”蔚宁打着哈哈,心里还是有点犹豫,看程溯眉头一皱,知道他误会了,立马解释:“我不是说你,我真怕我哪天一个把持不住就卷款跑了。” 程溯“啧”了一声,摇摇头,用了一个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语气,甚至有点语重心长:“你还是太天真。再多的钱也总有用完的一天,你要跟着他,他就是个印钞机啊。干嘛要跑?跑了才是亏。他怕什么?他什么也不怕。你跑还是不跑,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哪怕白手起家,他也有那个底气。有能力的人,无所畏惧。” 蔚宁有点愣。他能看出来程溯和司秦的关系匪浅,他以为是两人间的金钱纽带足够强韧,又或者是有别的什么交情。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八卦又抠门、工作能力却一流的特助,居然是司秦的疯狂崇拜者。 对于蔚宁这个重生者来说,叹服于司秦的强大并不奇怪,可是蔚宁还没忘了,现在的司秦只有二十三岁,人生才刚刚开始。能与司秦这个名字联系到一起的,除了通篇的桃色新闻,什么都没有。该说程溯眼光毒辣,还是说司秦的个人魅力其实早就超越了他已有的认知呢? 程溯以为蔚宁被司秦的大方给震住,以防他被司秦慷慨的表象迷惑,看不清他恶劣的本质,赶紧泼冷水说:“你也别太感动,这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爱给,受着就行了,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嗯,也是。”蔚宁点头。三千万对几个亿,确实是小意思。况且他也肯定,司秦不会给他留下任何说不的机会。 “还是你们好啊……”程溯伸了个懒腰,一脸羡慕,“山里空气新鲜,环境又好,上下班路上听听鸟叫,看看风景,神清气爽。来得早的话,还能在路边喝个早茶,听说这里有个特产,叫碧山茶饼,特别好吃。哎呀呀,真是神仙日子啊,搞得我都想跟程葭换换了。” 蔚宁一口否决:“我不要!” “切,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程溯不以为意,他也只是说说,除非他能找到女朋友,否则他是不会自撞南墙,轻易让自己接近蔚宁十米范围之内的。 “正事说完,我八卦一下哈,司秦跟我说,不许我再提包养这件事,那你们现在算什么?算情侣吗?”程溯抖抖眉毛,看那样子,仿佛之前的话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公事,现在说的才是他最关心的“正事”。 蔚宁佯装生气,“不许提你还跟我说?” “哎呀,我知道你不会介意的,是吧?”程溯拍拍蔚宁,让他别装了。 蔚宁笑了,耸耸肩,“无所谓。”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可以,他无所谓什么身份。 不知想到什么,程溯笑得更贼了,“你厉害啊,就这样把他搞定了,真的厉害。” 蔚宁不服气了,“你怎么不说他厉害,把我搞定了呢?” “是是是,哈哈哈,佩服佩服。”程溯嘴上没门,拍马屁的话随口就来,想想不对,又问:“那他还养着你呢,按正常的剧本,你不是应该不要他的钱,努力做点什么来证明你不用靠他,自己也可以成功吗?” “我神经病啊。”蔚宁骂了一句,开始理论,“我为什么要证明我自己?我这么好,还用得着证明什么?他要给我钱用,那也是因为喜欢我,我只有用他的钱,他才会开心,这才是对他好,你能懂吗?” “这跟包养有什么区别?”程溯自以为抓到了蔚宁话里的漏洞,正在得意,没想到差点被蔚宁呛断了气。 “区别就是……我爱他。”蔚宁说。 “噗……咳咳咳咳咳……”程溯咳得惊天动地,一张脸憋得通红,还不甘心,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有毒啊……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该不会是想要我去转达吧?我咳咳咳……我不可能帮你做这种事的,除非你加钱……不,加钱我也不干……真是……气死个人……” “开个玩笑嘛,这么不经吓?”蔚宁端着一张刚刚训练到位的标准小白花脸,贴心地给程溯递上一张纸巾。 程溯一边拍胸,一边平复心情,喘匀了气后,立马岔开话题:“话说回来,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有钱不用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罪孽,就应该使劲用,往死里用!” 不管是不是玩笑,程溯都决定把刚才听到的话当玩笑处理。开什么玩笑,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资深吃瓜路人,他也是有原则的,问问可以,听听也可以,绝不亲自掺和! “好了,你八卦完了,那轮到我了,他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回国?”蔚宁放下笑脸,尽管嘴上说是八卦,神情却一点不像八卦的样子。 第51章 程溯耍得一手好太极, “你怎么不去问他呢?” “我觉得他不会说的。毕竟你们两个联起手来演了好几个月‘打肿脸充胖子’的好戏呢。”蔚宁笑眯眯。 程溯一个哆嗦, 这是秋后算账来了?不过他也很聪明, 立即听出了话音,反问蔚宁:“既然你已经有了答案,还来问我干什么呢?” 鬼知道司秦为什么要这么做。程溯心想。不过换做是自己的话, 遇到那种情况,大概也没脸联系自己一心一意养着的小心肝吧。当时电影过不了审,钱一天少过一天, 尽管手里有黄家湾这最后一张牌,只要一天没得到司意勋的首肯,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总不能说你等我拿到钱, 我们就能远走高飞, 现在就先等等,先忍忍,你自己看着办吧? 本来以为能漂亮地完成一场以小博大的逆袭,谁知道贸然进驻内地,没搞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被石茂摆了一道。要是早点听黄幼芸的话, 跟在黄幼芸后面练练手, 慢慢积累资金,那该多好呢?程溯想。 原来早先电影过不了审的意外, 说是没疏通好关系,倒也不假。只不过其中还牵扯到一个人, 那就是大恒时代的董事会主席——石茂。谢非渡气走的那个副总是石茂那边的人,石茂听说司秦接手了那人的烂摊子,尽管只有几百万,他根本没放在眼里,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黄幼芸的外甥来分他们的蛋糕,于是打电话联系了他某个在有关部门工作的兄弟,动动嘴皮子,就让《云雀》胎死腹中。所以就算司秦再怎么运作,也不可能让一部只有四百多万制作费、还一看就不怎么有爆相的小成本电影抵过石茂的一句话。而即便是黄幼芸,遇到这种情况也是鞭长莫及,让司秦只能壮士断腕,另求他路。地卖掉之后,事情就开始变得简单了,无异于一路开挂。别说商界,就是在政界也几乎一路绿灯,毕竟东圈的经济水平相比全国本来就不太够看,怎么可能再把司秦这块香馍馍推到别的地方去呢? 蔚宁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但在冷静地分析过司秦当时的处境后,他觉得自己渐渐地能够理解司秦的不告而别了。所以他想知道的,其实并不是这件事。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不在半年前回国的时候就把黄家湾的地给卖了?”蔚宁问。 “那块地的文件一直在他父亲手里。”程溯回得飞快,一脸“这题简单,我会”的表情。 “原来如此,我大概能猜到一点。”蔚宁了然。 在最初得知司秦跟司家断绝关系的时候,蔚宁有过疑惑。但是他了解司秦。可能司秦跟他父亲的关系的确很糟糕,然而作为一个商人,不可能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什么都不要就放弃自己既得的权益,再联系黄家湾的后续动作,其实不难猜。 蔚宁顿了顿,又问:“那除了跟司家撇清关系,他还做了什么交换?” 程溯一个咯噔。他知道蔚宁聪明,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看得这么清楚。当所有人都在垂涎司秦过亿的身家时,只有蔚宁肯定并且在意司秦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定做了什么妥协,甚至要大过跟司父断绝关系。 “他母亲的骨灰。”程溯坦白,又叹气:“唉……其实吧,他父亲不是个坏人,这么多年下来,他跟他继母相处得也挺好的。但陈年旧事太多,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和解的。他父亲以黄家湾的文件为要挟,以为这样司秦就会看在他母亲的份上留在司家。司秦则以为他父亲为了那块地,连他母亲的骨灰也不要。就是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一下子想通了,从南市启出了他母亲的骨灰,送还给了他的父亲,同时换来了那份文件。” 直到此时,听到“骨灰”两个字,蔚宁才终于动容。他不会脸大到以为司秦是为了自己才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只是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在那一个半月里,在他煎熬的同时,对方甚至可能比他还煎熬。 蔚宁沉默了一阵,确认道:“所以,他是用与司家断绝关系的声明和他母亲的骨灰换来了黄家湾的地。” “不。他用他母亲的骨灰换来了黄家湾的地,这个没错。至于断绝关系的声明,那是另外一个交易了,也是他的条件。他放弃司家的所有,换他父亲不干涉他的任何事务。”程溯解释完,老毛病复发,又八卦了一句:“其实吧,两人说开之后,他父亲已经有了和解的意思了,但他还是坚持发了那份申明。” “为什么?”蔚宁不懂。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的想法从来都很奇葩,要不然怎么说天才和疯子就一念之差呢?”程溯耸肩,“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的父亲司意勋是一个非常传统又固执的男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继承人是一个同性恋。” “你的意思是他为了我,放弃了TG的继承权和他父亲的遗产?”蔚宁指指自己的鼻子,怎么都不敢相信。 程溯连忙撇清关系:“不不不,我可没这么说,你要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他。” “我想也不可能的,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蔚宁笑笑。 谁知道呢?程溯侧过脸,斜了蔚宁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未免也太没自信了吧?我要长成你这样,我什么都敢想!” 多亏你没长成我这样!蔚宁默默在心里为司秦捏了把汗,一边摇头否认,“不,我这是有自知之明。” 程溯摸摸下巴,“不过我倒是觉得……” 蔚宁打断程溯:“你不是他,所以你的‘你觉得’,没有任何价值。” 这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要过河拆桥啊!看蔚宁问完话后立即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程溯气得骂了一句脏话。 其实程溯觉得司秦不是为了蔚宁放弃了TG的继承权和司父的遗产,而是为了蔚宁,不仅放弃了TG的继承权和司父的遗产,还把他祖宗守了几百年的地给刨出来卖了。程溯觉得无语吗?他不。他非但不觉得无语,还觉得有钱能随便花的日子,真他妈爽翻了!管谁的祖坟被刨了呢,只要不用再每天算那些鸡毛蒜皮的账,他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提到司父,程溯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要早点说你喜欢绿色,他回国前就不用剪头发了。” “那个圆寸?”有关司秦,蔚宁瞬间两眼放光。当然,实在想不通司秦刚回国时的发型也是原因之一。 “哈哈哈哈哈,就是那个!”程溯笑得开心,“你是不知道啊,就去年吧,他差点喜当爹了。当时闹得可凶,说是跟他交往半年的什么乐坛甜心教主在社交网站上晒了验孕棒,还艾特了他。外面都说是他的种,他什么也没说,连夜去染了一头绿毛,大半年了,回国前才给剃掉。” 蔚宁眯眼,“交往?” 程溯立马解释:“外面说的嘛,其实是他爸包的小明星,揪着他打掩护嘛。他又不喜欢女人,怎么可能跟女人有孩子!” 蔚宁笑喷。被绿了,啥也不说,染一头绿毛来抗议,尽管幼稚,不得不说这才像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会做的事嘛! “那他干嘛还把这里搞成绿色。”蔚宁奇怪。 “不是你喜欢?”程溯也奇怪。 蔚宁懵了,他也不是非常喜欢啊,只是依稀记得在眠寨的时候,某天上山看到雨后山雾缭绕的山景,说了句这颜色真好看而已……当然,也不讨厌就是了,看久了,还觉得怪特别的,也挺不错。 蔚宁打算三缄其口,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美好的误会,永远封存。 谈话结束,程溯告辞回公司,蔚宁则是打算按原定计划,去安怀疗养院看他的姑父。 按程溯说的,蔚宁在别墅的院子里找到了一辆电动车、一辆脚踏车,毫不犹豫地选了脚踏车,骑上就走。 时值深秋,尽管吹在脸上的风已经有点凉,蔚宁还是觉得十分惬意。他踩着踏板,时快时慢地在山间的水泥地上驶过。沿途的房子依山而建,高高低低,形色不一,充斥着一种奇异的温馨感。山崖上的阳台里时不时有好奇的小朋友或是老人探出头来看他。又或是遇到一只猫,两只狗,蔚宁就摇摇铃铛,再七拐八弯地绕开。 蔚宁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不仅仅是因为这里远离城市,遍布着属于邻里乡村的烟火气,还因为安怀疗养院就在茶场的另一边,骑脚踏车十五分钟能到,电动车那就更快了。 营养顾问说他身体不太好,需要多吃饭,多运动,司秦记得,所以特意买了一辆脚踏车放在别墅里,让他可以时常锻炼身体,还可以经常出去看看风景。又怕他觉得累,另外添了一台电动车,想骑哪个就骑哪个,几乎要把他宠上天。 还有比这更好的日子吗?没有了。蔚宁想。 尽管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只要司秦在身边,无论怎样都好。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原来日子竟然可以这么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包包子的饺子”灌溉营养液+10 2019-02-25 13:32:00 读者“包包子的饺子”灌溉营养液+10 2019-02-25 00:57:18 第52章 从疗养院回来后, 蔚宁谨遵司秦的指令, 去酒店收拾东西。程葭说从明天开始工作室就和司易风投正式分家, 搬到碧山办公,包括演技班的全体讲师,每天由酒店的专车接送, 到碧山给蔚宁上课。 蔚宁关心了一下手下人的住宿问题,程葭让他不用担心,除去新招的两个本地的实习生, 其他人连同保镖一早在碧山周边找好了住处。程葭由于要求比较高,物色了一阵子才找到满意的住所,加上装修需要时间,所以才在酒店多住了几天。 好吧。蔚宁撇嘴, 原来搬工作室的事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瞒得够好的,也正因为如此,才给他带来了十足十的惊喜。 虽然碧山属于临港,离市中心还是有点远的。托几年前安怀疗养院在碧山脚下选址建院的福,政府开始重视起碧山周边一带的基础建设。修了公路,安了路灯, 通了公交, 尽管班次不是很频繁,倒也足够。几年下来, 交通称得上便利,连带旅游业也渐渐有了起色。 蔚宁回到别墅, 时间已经不早。中午的菜剩了很多,蔚宁独自一人将饭菜热了热,填饱肚子,洗完澡,就窝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温书,一边等人。 猫很调皮,大概是小时候在外面野惯了,也不怕生,暗中观察了蔚宁一阵子,就大着胆子跳到蔚宁身上,东爬西爬地调皮捣蛋。蔚宁随它去撒野,直到好一会儿没感觉到动静,才发现小家伙蜷在腿边睡着了。 蔚宁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他打了个哈欠,把猫往沙发里面挪了挪,拉上毯子,准备小睡一会儿,如果再等不到人,就上楼去睡。 过了一会儿,蔚宁浅睡中听到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一个惊醒,立马穿上鞋往外跑。 蔚宁裹着睡衣,站在门后等司秦进来。司秦下了车,跟司机告了别,看到门口亮着灯,愣了一下,赶紧大跨几步,跑上台阶。 “起风了。”蔚宁咕哝一句。回来的路上他就感受到了气温的变化,到家后,赶紧把厚衣服翻了出来。看到司秦头发上沾着的小水珠,蔚宁往外探了探脑袋,原来不止降温,还下起了小雨。 “嗯。”司秦点头,在门口的地毯上跺了跺脚,又拍拍外套,像是想拂去满身的寒气,略微停了一下,才跟着蔚宁走了进去。 蔚宁知道司秦仗着体质好,向来穿得不多,无奈遇到这种天气,估计冻得够呛,赶紧找了条干净的毛巾来,替他擦湿掉的头发。 蔚宁撸了一把司秦的脑袋,刚想问他冷不冷,他反而问自己说:“冷不冷?被子多盖一条没有?不行就开空调。” 这个天开空调,有毒啊。蔚宁翻了个白眼,回了句“不冷”。至于新床他还没睡过,不知道冷不冷,看这个时间,估计也来不及添被子了,实在冷的话也只能先开空调了。 司秦一边擦头发,一边往里走,等看到沙发上的毯子和毯子上的猫咪,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一直没睡,就抱着猫在客厅等着。 “你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不睡觉?”司秦皱眉。 “我习惯晚睡。”蔚宁回得理所当然。 又给他嘴硬。司秦不太高兴,听蔚宁突然加了一句:“顺便等你。” “我没说我一定会回来。”司秦跟在蔚宁后面上楼,尽管话说得不好听,不满的意思已经小了很多。 “我也没想着一定能等到啊。”蔚宁无所谓地说着,一边打开浴室的暖气,又去卧室替司秦翻换洗的衣服。 看蔚宁眯着眼睛哈欠连天,司秦立马停止了顶嘴的想法,不再说话了,赶紧洗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准备睡觉。 司秦关上灯,设好闹钟,看看时间,都一点多了。 尽管路上赶得跟条狗似的,搬新家的第一天,他还是想回来睡。 其实除了家人,他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住。以往跟什么人交往,他会买一处房产,把他们安置在里面,或者去对方提供的住处,住一晚,再回自己家,很少流连,似乎见面就是为了解决生理问题。 他的家只有一个,就是有家人住着的那一栋。自从父亲再婚,他们一家就再也没有搬过新家。或许是因为出身于一个教养良好、幸福美满的家庭所致,他的继母在这方面异常地执着,只要没有结婚,很少同意孩子搬出去独自居住。司秦由于性向特殊,加上不肯安定的个性,一直到四十多岁都还没被认领出去,天天在家啃老。 虽然讨厌司意勋,司秦承认,在继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他早就适应了家的感觉。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一家五口,如果多添一个陌生人在身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除了蔚宁。没有这个人在身边,他甚至连觉都睡不好。 “哦……对了……这周末我想在家里请客,搬新家,要暖一下房……”临睡着前,蔚宁还不忘喃喃。 “暖什么房,你给我暖床就够了。”司秦抱着蔚宁,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蔚宁醒来,打开窗,伸了个懒腰,嗅着雨后山间的空气,神清气爽。 “我好喜欢这里。”蔚宁像是说给司秦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尽管对方没有跟他商量就擅自买下了这栋别墅,还将他的工作室搬来了这里,蔚宁一点都没有不被尊重的感觉,反而觉得高兴极了。对方太了解他这种怕麻烦的个性了,要让他一个重度选择困难症的人买房子、搞装修、挑家具,他宁愿当甩手掌柜,拎包入住。 蔚宁没有想到司秦也按时起了床,还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大概是离市中心远,为了赶在九点前到公司打卡,才不得已早起。 “你这是准备在临港扎根了吗?”蔚宁问。又买房子又买办公楼的,不管未来有什么变数,考虑到长期利益,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再搬了。 司秦反问:“不可以?” 蔚宁摇头,“不是,只是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会选东市。” “为什么?” “东市是整个东圈的中心城市啊,地方大,市建好,还是整个东圈的交通枢纽。虽然谈不上四通八达吧,总是比临港方便。”蔚宁一边想,一边数着东市的优点。他知道很多由东市周边城市发迹起来的公司为了更进一步,最后总是会将总部搬迁到东市,TDC也是其中之一。至于晟杰则是因为关家在临港人脉过硬,也为了免去和TDC正面争风的麻烦,关桀才选择留在临港,一直呆到了二十年后。 “这有什么。”司秦不以为然,“就不能把临港变成另一个中心么。” 尽管是问句,却说得信誓旦旦,仿佛已经成真。嚣张的语气让蔚宁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有钱人就连吹牛都跟普通人不一样。 吃过早饭,司秦穿戴整齐,准备上班。因为时间还早,蔚宁决定去周围的农家买点茶饼,等上班之后分给大家吃。 蔚宁将司秦送到门外,正准备道别,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蔚宁摸摸口袋,发现是自己的电话在响,拿出来一看,见是个陌生的号码,下意识开了免提。 蔚宁去眠寨前被司秦换了电话,现在这个号码没有几个人知道。除了池莫声,也没有陌生人再来找过他。这是因为司秦在得知程溯私自将蔚宁的事捅给池莫声后,考虑到蔚宁未来职业的特殊性,当即警告了程溯,并让程溯立即着手善后。该删除的资料删除,该封口的人封口,目前来看,消息控制得还算可以。但是蔚宁不知道,所以仍旧理所当然地以为打这通电话的人跟池莫声一样,估计看程溯和司秦那里的路走不通,想着从自己这里下手,于是趁司秦还没离开,赶紧拉住他,让他听完电话再走。 蔚宁“喂”了一声,听到对方说了句“你好”,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不等蔚宁回答,直接问道:“是蔚宁蔚先生吗?” 蔚宁看了司秦一眼,回道:“我是。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我叫吴彬……”男人话没说完,司秦脸色一变,夺过蔚宁的手机,关掉免提,走远了些,神情严肃地开始讲电话。 蔚宁尽管奇怪,但他确定自己不认识什么吴彬,只当司秦在处理生意上的事,于是不好奇了,就乖乖站着,等司秦讲完电话再把手机还给他。哪知讲着讲着,电话两端的人突然吵了起来。蔚宁第一次看到司秦发怒,甚至毫无风度地放下了狠话:“你现在还有机会拿着十万块滚,不然的话,我让你以后再没机会乱吠!” 不是小打小闹,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发怒。司秦眼神阴冷,面无表情,尽管声音不高,也没有大吼大叫,说出口的话却出奇地冷酷,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寒气,仿佛一根绷紧的弓弦,甚至连蔚宁都有点被吓到。 “拉黑了。”过了一会儿,司秦挂上电话,把手机还给蔚宁,还不忘要求:“以后陌生电话不要接,一律挂断,直接拉黑。” “哦。”蔚宁愣愣地点头。 “算了,明天就给你把号码换了,这个以后做工作号。”司秦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过可怕,于是摸了一下蔚宁的脑袋算作安慰,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转身坐进车里,上班去了。 换了也好,省得麻烦。蔚宁心想,没怎么在意这段小插曲,愉快地锁了门,骑上他的脚踏车,哼着歌买茶饼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四时之外”灌溉营养液 +5 2019-02-27 00:41:39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26 12:47:10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26 12:47:36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26 13:35:27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26 13:37:19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26 13:39:51 第53章 在临港, 如果搬新家, 通常会选一个吉利的日子, 大清早放上鞭炮,由主人家拿着碗、筷、勺子、米桶等吃饭的家伙进门,示意今日乔迁, 往后温饱不愁。随后喊上亲朋好友聚在家中,连请两顿,叫做暖房。席间鸡鸭鱼肉不能少, 还得敞开门户,好让之前暂住的孤魂野鬼另寻落脚的地方。讲究一点的,还会跨火盆,请灶神、财神, 那就跟开门敞户一样, 属于迷信的范畴了。 蔚宁尊重传统,又不想过分迷信。加上他情况特殊,并不打算让人知道他就住在工作室隔壁,干脆把暖房挪到工作室来做。反正工作室带个小厨房,水池、冰箱一应俱全,不算麻烦。而且蔚宁相信只要有司秦这尊大佛在, 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进门, 还兼带招财的功能,就简化了流程, 打算请工作室的人过来聚一聚,随个喜气。 蔚宁本来想把徐立延和贺宝冉也一起喊过来玩, 无奈徐立延在备考,不愿分心,再一次谢绝了蔚宁的好意。贺宝冉看徐立延不来,也不想来了,蔚宁只能按他的吩咐帮他把礼物包好,寄到贺厂长的皮革厂里。程溯这种孤家寡人看到有这么好的事,肯定不会放过。所以蔚宁最后除了自己人,只喊到了程溯这一个外援。 周日一大早,张阿姨出去买菜还没回来,程溯就腆着一张脸上门来蹭吃蹭喝了。蔚宁让张阿姨准备了火锅,顺便炒几个小菜。时间临近中午,人陆陆续续到齐,食材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开吃。 厨房里,司秦站在流理台前,叉着一双一米多的长腿,一边剁虾仁,一边夹着手机在讲电话。讲着讲着,两只手早不知飘到了哪里去,肉沫溅得到处都是。 司秦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也有点重:“我可以注资,但我有条件。至于什么条件,你也清楚,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对方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通,司秦冷笑一声,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记住,现在是你在求我,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权利。” “行了,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我只决定结果,从来不处理过程。你跟我的人谈好了,自然会汇总到我这里。你给我打电话,越级了,池副总。”不想再跟对方纠缠,司秦说完,直接“啪嗒”一声挂掉了电话。就这样他还觉得自己耐心太多了,白白浪费了十几分钟,他都听到外面“他的人”程溯抢肥牛的声音了,他还被蔚宁留在厨房里剁虾仁。 蔚宁走进厨房,就听到“不要浪费时间”几个字,于是问:“你在跟谁打电话?” “没什么。”司秦扔下电话,继续剁他的虾仁。 蔚宁环着司秦的腰,嫌弃地指了指砧板上的杰作,“你说,剁这个是不是很浪费时间?” “不是你要吃虾滑?还不肯让人去买料理机?”司秦没好气,“咚”的一声把菜刀剁进砧板里。他不干了,就这样了,爱吃不吃。 蔚宁取来湿毛巾,一边帮司秦擦手,一边说:“就这一次嘛,以后用不着,不想买。反正你时间多,浪费一下怎么了?” 司秦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赌气说:“以后这种团建活动不要叫我。” 蔚宁“噢”了一声,朝司秦勾勾手指。司秦眉毛皱得死紧,还是依言靠了过去,忽然觉得颊边一热,被人亲了一下。 “下次准备好了再叫你。”蔚宁亲了一下,眨眨眼睛,又亲了一下,才把人放出去吃饭,自己留下来收尾。 团建搞得很顺利。席间,蔚宁频频感谢众人,临走前还给一人塞了一封大红包,就算之前有人因为公司聚会占用了私人时间有所不满,等打开红包,全都闭了嘴,甚至希望这样的团建可以多来几次。 几天后,蔚宁终于知道那天在厨房里给司秦打电话的是谁了,是池莫泽。 TDC顶楼的会议室内,蔚宁和程葭两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池莫泽的到来。 来之前,程葭简单地给蔚宁讲解了一下此次事件中各方的利害关系。 池莫声让司秦帮忙注资,蔚宁是知道的,也不意外司秦会答应。据他了解,TDC未来的经营状况还算不错。池莫声虽然看上去能力一般,能稳坐一把手的位子,总有他的独到之处。而池莫声出意外后,池莫泽就更不得了了,直接将TDC带上了一个新的高度。所以早一天注资,早一天赚钱,甚至可以说稳赚不赔。 当然,按司秦的性格,尽管有得赚,钱也不会白出。司秦要求TDC将所有影视资源对蔚宁公开,并且给予蔚宁优先选择权。其中自制剧比例不得低于百分之八十,合拍剧比例不得低于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如果TDC计划筹拍十部自制剧,蔚宁能自主选择角色的剧不能低于八部,其余两部他有参演五番内角色的权利。至于合拍剧,TDC必须根据蔚宁的意愿,尽力帮他争取他想演的角色,比例为百分之五十,剩下的也一样保留参演五番内角色的权利。合约期五年,拒演另说。 池莫声听到这个条件,当即头疼了起来。 池莫声清楚,司秦的意思相当于让TDC五年内主捧蔚宁一个人。其实在影视公司内部,短时间强捧一人的情况并不稀奇。如果有水花,那一本万利。没成效也没关系,换个人再继续捧,很常见。更别说司秦还有南圈的关系,说不定TDC那点资源他还看不上眼。 要说出国培训、预定男团名额,又或者是办演唱会、搞巡回舞台什么的,甚至不用池莫声出面,光李莉溪一个人就能安排。难就难在TDC的影视资源一大半在池莫泽手里,池莫声很难插手。 刚开始,司秦晾了池莫声一段时间。池莫声以为司秦瞻前顾后,举棋不定,于是暗中放出风声,说司秦在主动接触TDC,要强强联手云云,只等司秦想通后送钱上门,救他的急。而在司秦松口并提出条件后,池莫声反而觉得看不清这个人了。 池莫声不知道司秦究竟是天真还是阴险,非要通过他来达成只有池莫泽才能达成的条件。要说司秦不知道他和池莫泽有过节,不见得。让他去求池莫泽,一次恶心两个人,简直绝。但是如果司秦非要咬定自己不知道,谁又能反驳?为了蔚宁的发展提出这样的要求,明摆着是顺理成章的事。 池莫声忍不下这口气。而事情拖着拖着,池莫声突然发现,他当初为了稳住司秦所做的举动,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全临港都知道司秦要跟TDC合作,谁还敢再过来跟司秦抢?于是池莫声就这样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池莫泽谈判,挖掉一大块肉不说,还得一个劲赔笑脸。当池莫声反应过来自己以后可能并不是多了一个傻多速的助力,反而像引狼入室,早就为时已晚。 当然,池莫泽也不好受。除去需要忍受池莫声的连日骚扰之外,他想趁这个机会将司秦拉到自己这边,无奈司秦根本不理他,只认池莫声,什么副总、越级的,话里话外极尽嘲讽,要多刺耳有多刺耳。池莫泽吃了瘪,更加不会对池莫声有什么好脸色,搅得整个TDC上下鸡犬不宁,惶惶了好一段时间,直到今天程葭带蔚宁来签合同,事态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程葭遵循习惯,提前十五分钟到达。会议室里冷冷清清,不见池莫泽的人影,只有关桀一个劲地在给程葭献殷勤。 蔚宁太佩服程葭的定力了,说视而不见,就把关桀当空气,不管关桀说什么,都好像没这个人,哪怕点她的名,也当听不见,眉毛都不动一动,不知道是不是司秦提前跟她交代过什么,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打算给。 关桀尽管脸皮厚,这样难堪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偏偏又不好发作,只能将目标转向蔚宁。没想到蔚宁看着温和,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软钉子,不管说什么,不是点头就是“嗯”,和无视也差不多了。 蔚宁看着关桀,暗自发笑。他的表情管理已经训练得初见成效,管他尴不尴尬,笑就是了。顶多被人说傻、没脑子,总骂不到他一句错处。 上一世的蔚宁作为经纪人,自然深谙这种“不回应、不表态”的公关套路,程式化的微笑他练得很熟,但是由于脸上的伤疤,就算笑,看着也和善不到哪里去。这一世改做艺人,蔚宁决定抛去上一世外放的气焰,把整个人收敛起来,小到行为举止,大到谈吐气质,从根本上改变自己。这样的想法恰恰和程葭不谋而合。程葭希望蔚宁始终将自己摆在一个可进可退的位置上,就算被人说无情,也不能因为一点小事,惹得自己一身腥。她则充当一把伞,替他挡去外界所有的不利因素。两人今日在关桀身上小试牛刀,看起来成效还不错。 又过了几分钟,池莫泽还没有来。关桀已经开始急了。程葭却面不改色,看不出一点不耐烦,只随意看了看表,淡淡地说了句:“五分钟。” 离预定的会面时间只剩下五分钟。虽然程葭面无表情,但关桀知道,被这样怠慢,对方已经很不爽,向他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其实在程葭到达之后,关桀已经吩咐手下的人去请池莫泽过来了,去了三次都没找到人,就在关桀打算起身亲自去给池莫泽打电话的时候,池莫声带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走进了会议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ww.com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27 19:40:50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27 13:53:50 第54章 关桀看到来人, 一个激灵, 立马站了起来, 给池莫声打了个招呼,紧接着侧过身,对着池莫声身后的人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曾老”。 既然池莫声都亲自出马了, 看来大家都没有找到池莫泽人究竟在哪。只不过关桀没有想到池莫声为了今天的会谈,竟然把公司元老曾康时都给请了过来。 “程小姐你好,招待不周, 让你久等了,希望你不要生气啊,哈哈哈。”池莫声一边赔笑,一边向程葭伸出手。 程葭握住池莫声的手, 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 “我来介绍一下, 这是我们影视部的大经纪人曾康时。”池莫声让开一步,将身后的人介绍给程葭。 曾康时五十多岁,其实不算老,或许是因为退圈退得早的缘故,看着十分面善,端着一脸长辈看小辈的慈祥表情, 和蔼地对程葭问了一声好。 “曾老先生, 久仰大名!”程葭握住曾康时的手,微微欠身, 恭敬地鞠了一躬。 曾康时在圈子里很有名,早年活跃于中圈, 中年后因妻子患病萌生退意,于是接受了池庄——也就是池莫声和池莫泽父亲的邀请,回到家乡临港,创建了TDC,算是TDC元老中的元老,虽然早就不管事,大经纪人也只是挂个名,在公司甚至业界的地位仍旧举足轻重。 但凡是在TDC有点资历的人都知道,池庄生前向着池莫声,最后也把TDC留给了池莫声。而曾康时则因为与池莫泽有师徒之谊,大体上一碗水端平,心里总免不了要偏向池莫泽一点,决定退休前还把丁子实给带了出来,交给池莫泽做副手。池莫泽性格乖戾,要说谁能治得了他,也只有曾康时了。此时曾康时的出现,明显是来帮池莫泽善后的。 曾康时与程葭寒暄过后,立马开始帮池莫泽说话:“小泽今天有点事,迟到了。我过来替他道个歉,希望程小姐不要介意。我已经催过他了,他马上来。不用担心,他既然叫我一声‘老师’,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没有没有,多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您请坐。”程葭脸上的冰终于融化,带着明艳的笑意请曾康时入座,都把池莫声给看呆了。 坐下后,曾康时指指蔚宁,问程葭:“这就是你现在带的小朋友?” 程葭“嗯”了一声。蔚宁也点点头,乖巧地叫了一声:“曾老先生好。” “不错不错,挺好的。”曾康时摆摆手,随口称赞。 可能闲着无聊,又或者是为了排解众人等待的焦躁,曾康时对蔚宁招了招手,状似关心地开始询问起蔚宁的情况来。问到一半,池莫声推脱有事,先行告辞。过了没一会儿,池莫泽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个挂着工作牌的小姑娘。蔚宁转了转眼珠,暗道这两兄弟还真是王不见王,一刻都不能碰面。 “既然小泽来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自己谈吧。”曾康时也准备离开。 几人送走曾康时,坐下来开始谈正事。 池莫泽一反贱兮兮的常态,摆着一张臭脸,一言不发,把事情通通交给关桀代劳,颇有点“你惹来的麻烦你搞定”的架势。程葭也没把池莫泽当一回事,公事公办地走完了所有流程,一秒钟都不浪费。至于蔚宁,有了司秦当靠山,自然不会再怕池莫泽这个大变态。 签完合同,程葭收拾东西,准备带蔚宁离开。临走前,一直没有说话的池莫泽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等等。” 池莫泽往沙发上一靠,架起双腿,恢复了他黏黏糊糊的样子。他指住蔚宁,挑了挑眉,“以后你就是TDC的台柱子了,我一定会好好栽培你的。公司给你配了一个经纪人、两个助理。喏,就是这三个。关桀是老手了,很得力。两个小姑娘虽说是实习生,都还不错的。今天就给我一起带走吧。” 池莫泽一句话,惹得关桀大惊失色。先不说蔚宁已经有程葭,池莫泽这是要把他踢出本部啊!难道池莫泽因为公司改制的事已经放弃了他,要弃卒保车了吗? 关桀还在忐忑,蔚宁已经直接郁闷上了。怎么到哪里都甩不掉这个家伙,简直阴魂不散!好在蔚宁现在自己做了老板,有了自主权,刚想开口推掉,程葭已经替他拒绝:“不必了,请不起那么多人。” 蔚宁很满意程葭的果断,没想到程葭说完,抬手指了指那两个小姑娘,“实习生倒是可以给我一个,或许能帮得上忙。” 池莫泽耸肩,“悉听尊便。” 程葭的视线落到两个女孩子身上,还没说话,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高个子女孩往前一步,举起手,怯怯地问:“我……我行吗?” “好,就你了。”程葭爽快地做下了决定,给那个女孩留下了联络方式,让她明天到碧山上班,然后带着蔚宁离开了TDC。 直到坐进车里,蔚宁的脑袋还是昏的。别人可能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但是他认识,甚至再熟悉不过,因为那就是他二十年来仅有的一个前女友——Shona。 只不过现在的Shona还不叫Shona,她叫做申娜。 上一世蔚宁认识申娜的时候,他二十九岁,正是接手陆婧的第一年。申娜比蔚宁大三岁,是以陆婧助理的身份招进晟杰的。蔚宁记得申娜说她在进晟杰之前去过很多公司,做过很多工作,包括站姐、职粉、助理、娱记,但是她的梦想是当一个跟蔚宁一样厉害的经纪人。 看着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女人说着不是玛丽苏就是霸道总裁小说里才有的话,蔚宁觉得一阵无语。偏偏从那之后,申娜就缠上了他,甚至向他表白。蔚宁看她工作卖力,也确实帮了陆婧很多,加上陆婧经常帮申娜说话,什么“女大三,抱金砖”之类的,蔚宁不好意思拒绝,就答应了下来。无奈申娜只是把蔚宁当成一个往上爬的踏板,在通过蔚宁成功搭上关桀之后,立即把蔚宁甩了。又因为她本人有点姿色,关桀给身为经纪人的她配了一个经纪人,要把她往美女经纪人的方向打造,究竟有没有成功不好说,总是因此而博出了位。 还好这个女人只是把他当成踏板,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两人就火速散了伙,要不然明天可不得尴尬死。蔚宁叹气。当然,他发誓他只是碍于陆婧的面子才答应了申娜的追求,本来也没想要做什么。 其实比起旧情人会面,蔚宁更担心申娜TDC实习生的身份会不会给自己的工作室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池莫泽推荐的人他一百个不放心,况且还有过作妖的前科。 由于牵涉到TDC,事情办完后,程葭带蔚宁去司易风投给司秦汇报工作。没想到司秦听完后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直接让申娜留在蔚宁的工作室给他打杂。 蔚宁觉得连他都能想到的事,司秦不可能会忽略,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于是当场提出了异议。 司秦笑了笑,解释说:“你跟TDC的经纪约比例很低,根本约束不了你什么。你的工作室挂靠在你自己的公司名下,说穿了跟TDC没有一点关系。你的自主权这么高,池莫泽不可能不放个人过来盯着你的。他刚开始说让关桀跟着你,其实是先给出一个最坏的选择,降低我们的心理预期。相比关桀,那两个实习生就容易接受得多了。而对我们来说,与其让他另外安插人进来,还不如顺水推舟,要了明面上的这一个,你说是不是?” “也是。”蔚宁很快想通,还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司秦不知道申娜是他的前女友,要不然…… 当晚,蔚宁收到了池莫泽发来的一封邮件,里面夹了两个附件,一份剧本,一份选秀节目的报名表。 蔚宁有点无语。他不知道池莫泽是致力于给池莫声搅混水,还是想插手池莫声的生意,池莫泽对他做偶像这件事竟然还没有放弃。蔚宁想也没想,直接把报名表给删了。不是他看不起偶像,是他觉得偶像看不起他这种人,呜呜。 剩下的,就是那份剧本了。蔚宁双击打开文档,文件有点大,加载了一会儿,等首页跳出标题,蔚宁惊得差点叫出了声,是《堕真》! 《堕真》,七十集古装仙侠偶像连续剧,自筹拍以来话题度不断,播出后更是达到顶峰,收视率居高不下,一路飘红,直至收官。十年剧王,全员飞升,小生小花分水岭,划时代巨制,说的全是他。 蔚宁盯着电脑屏幕,愣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才掏出电话,拨通了池莫泽的号码。 在理清蔚宁来电的意图并充分了解过对方的决定之后,池莫泽愣了好一会儿都发不出声音。 池莫泽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打结。他先想了一会儿蔚宁这个人,漂亮是漂亮,可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呢?又想了一下司秦,难道现在的霸道总裁都喜欢这种小白花型的巨婴?直到蔚宁“喂”了好几声,池莫泽才回过了神。 池莫泽清清嗓子,“这可是真正的大制作,谁演谁爆。你拒演的话,可是要算在那百分之五十里面的,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复我。” “不用了。”蔚宁再一次拒绝,“我想得很清楚,我不演,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录音。” 池莫泽沉默了几秒,叹气,“行。” 看池莫泽不再纠缠,蔚宁也很快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他问:“你还有什么剧?现代的有吗?那种集数少一点、制作周期短一点,最好能尽快卖出去的,预案也没关系,我可以投资。” “哎哟,现在口气大了呀!这是不甘心只演戏,想做幕后的操盘手了?不得了不得了。”池莫泽阴阳怪气地奉承,跟着话锋一转:“你以为拍电视剧是买菜?就算买菜也不是想买什么就一定能买得到的,我的小少爷! 蔚宁耸肩,“要是年底清算的时候凑不够数,你愿意倒过来给我付违约金,你随意啊。” “行,你行。”池莫泽咬牙切齿地挂掉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28 10:41:35 —————— 蔚宁:呜呜,我也想做-爱豆。 司秦:把最后一个字去掉,我可以考虑看看。 蔚宁: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荤段子? 司秦:这不怪我,是系统把做-爱豆框框成口口豆给的灵感。 第55章 生意人的真话就像海绵里的水, 挤一挤, 总会有的。程溯是这样, 池莫泽也不例外。蔚宁十分明白这个道理,不过第二天当他打开邮箱,看到满满一页的邮件, 他还是有点惊讶。 蔚宁不担心池莫泽藏私。对池莫泽来说,未来五年蔚宁算是砸他手里了,木已成舟, 与其扯蔚宁的后腿,还不如盼着蔚宁好,多赚点钱,还能多拿点分成。而当蔚宁接到《堕真》的剧本, 他就知道池莫泽没有把TDC和司易风投的恩怨带到他身上来。池莫泽不蠢, 清楚谈之前各方利益再如何角逐,等到谈成之后,那完完全全就是一桩生意了。况且改制CAA后,公司的资源越来越透明化,只要有钱赚,捧谁不是捧, 其实都一样。 蔚宁粗略浏览了几封邮件, 发现池莫泽还真是一点都不瞒他,跟他要求的一样, 全是电视剧,有预案, 也有已经备案的,篇幅有长有短,题材更是包罗万象,完全没有分类,就好像是从自己的邮箱直接将制片和导演发来的邮件转发给了他,大概是不想跟他再扯掰,爱演什么演什么,随他挑了。蔚宁也不急,就抱着电脑,托着下巴,一封封看过去,慢慢地挑着。 对于拒演《堕真》,蔚宁其实挺遗憾的。 毋庸置疑,《堕真》很火,但并不止于此。《堕真》对国内影视行业中电视剧版块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几串数字、几个记录,而是一个模板。虽然只是一部电视剧,其中包含了IP崛起、炒CP、一人流量奶全团、过气演技咖翻红等耐人寻味的案例,四面开花,给后人带来了无数的启发,甚至可以说这部剧定下了未来十年上星偶像剧的基本套路,直至高质量网剧的盛行。 当然,没有一种成功是可以复制的。跟风与模仿或许能得到一个繁荣的外型,始终达不到本尊曾达到过的巅峰。但也够了。十年剧王可遇不可求,跟在剧王后面喝点汤,已经足够养活一大批人。 因此蔚宁觉得遗憾并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可能爆红的机会,而是在面对《堕真》时,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行业的历史洪流之中。《堕真》像一个尚未成立的帝国,又像一艘引航的巨轮,他只要轻轻跨前一步,就将成为帝国和巨轮无数个缔造者中的一员,这种感觉让他心潮澎湃,为之神往。 试问人的一生又能有幸遇到几个像《堕真》这样恢弘的转折点呢?但是经过深思熟虑,蔚宁还是放弃了。 蔚宁知道《堕真》虽然号称是一部大男主群像剧,由于编剧功力薄弱,最后还是给拍成了一部恋爱偶像剧,有意思的角色其实不多。火爆的原因无法一言蔽之,长假档和同期无竞争占了很大一部分,营销巧妙也是其一。 最初,《堕真》是由南圈一个叫做乐湛的影视公司发起的项目,资方不止一家,TDC、大恒、裕升或多或少均有参与。乐湛是一家新公司,致力于电视剧的投资、制作和发行。《堕真》能得到业界的鼎力支持是因为乐湛的老板是裕升娱乐老总严启生的女儿严乐蓉。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虽然男主定了一个小透明,但因其隶属乐湛旗下,也就成了剧中最不可能替换的人选。男二倒是还没定,拟邀了好多人,其中一个是裕升娱乐现阶段力捧的新晋小生张颀,已经砸了不少资源下去,一直不温不火。张颀素来有古装神颜之称,此番对男二势在必得,上一世的最后也确实是他得到了这个角色。 所以,就算池莫泽承诺会尽力帮蔚宁争取他想演的角色,蔚宁很清楚对他来说可选的角色其实只有男三,一个娘们唧唧、整天惹祸还很呱噪的妈宝男,尽管人物的成长线比较清晰,最后也是小有逆袭,联系到电视剧后期普遍疲软的现象,人设一旦定型,很难扭转观众最初的印象。这样的角色要想演得讨喜,非常考验演技,上一世就被某个鲜肉给演砸了,没吸到粉不说,还因为人设太差被嘲出了圈,收官后喜提“全剧败笔”的评价。至于其他小角色,不演也罢。 除此之外,严乐蓉野心勃勃,想把《堕真》打造成宇宙超级大IP,开拍前就跟主要角色签了下一部的合同。想到这里,蔚宁笑了笑。如果说《堕真》是乐湛崛起的开端,那《堕真2》就是它覆灭的终曲,这火坑他可不敢轻易跳啊。更别说电视剧开拍后各方吹毛求疵,小问题层出不穷,断断续续拍了一年才杀青,加上严乐蓉疯狂护短、死坑外援的作风,林林总总,最终让蔚宁决定放弃。 经过几天的挑选和比较,蔚宁最后选了一部现代偶像剧,珠宝设计方面的,半职场半恋爱。导演梁舟是个老手,曾经在中圈也算有过姓名,吹过“国产偶像剧教父”的名号,沉寂了好几年,最近又开始复出拍戏,大概是想往东圈发展,才找上了池莫泽。蔚宁知道这个人,虽然复出后拍的 第一部 电影血扑,底子还是有的,尤其在节奏方面的把握非常厉害。本人大概也是因为首次触碰大荧幕,没有经验,才导致了电影师出不利,所以这次学乖了,操起了老本行,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电视剧目前只定了一个男主,就陆泰初那个团的主舞卢卡,演女主所在的珠宝公司的总裁林锦。蔚宁挑的角色是男二,女主手下的实习生,跟女主的对手戏不少,人设也不错,走活泼暖男挂,跟他的年龄和外型算是比较吻合。女主还没定,说是在磕于佼佼。于佼佼年龄相对偏大,不过女主也不是什么傻白甜,御姐型的失婚女青年不合适太年轻的小花,就看这位金楠女配看不看得上眼了。 据蔚宁回忆,这部剧上一世好像没拍成,大概是咖小,加上导演前科不利,连累这部没能入得了池莫泽的眼,就被遗珠了。 蔚宁挑中这部剧,有他自己的考量。一是导演自带的班底还算不错,二是剧里的CP很有意思,工作狂御姐女魔头上司×奶系逆袭小狼狗下属,平凡职场玛丽苏×高冷范霸道总裁,不管哪一对都挺有看头。 蔚宁知道再过一阵,A国某部同类型的现代偶像剧也要开拍了,男女主同样是职场姐弟恋,播出后引来了一阵小奶狗的风潮,一直烧到了国内。蔚宁想着跟个风,如果他们的剧成品出来质量过硬,说不定还能反向吸粉,又或者运气好,定档快,那就加点营销,能赶在A国之前开启一个新模式CP的流行,也挺不错。 于是男一和男二这就算定下了。然而卢卡人气一般,蔚宁更是新得不能再新,老实说,毫无亮点,蔚宁自己也承认。如果能磕下于佼佼,除开她本身自带的热度不说,再不济还能吹一吹演技什么的。 蔚宁决定如果于佼佼拒绝的话,他就自己加点钱,去磕个二三线的流量花什么的,没想到最后流量花自己送上了门。原来于佼佼确实排不开档期,辞演后,又因为池莫泽的特意关照,将剧本转手发给了自己一个要好的后辈,问她有没有兴趣,就是这个演过两三部热播剧、已经小有名气的伍妮了。 蔚宁很高兴。他本来就没想着要投资,毕竟是他自己一手拉起来的剧,没有上一世做参考,他不敢用司秦的钱冒险,既然伍妮愿意来,那再好不过了。 除此之外,蔚宁还选了两部低成本偶像剧来投资。他估计年后会有很多大戏或是选角、或是开机,既然有志于演艺道路,自然不会将自己局限于TDC的小圈子内,对于一些大制作和精品剧,他也想尽全力去争一争。到时候忙起来,不会再有现在这样大块的空闲时间,所以他想趁年前这个空档多赚点钱。 蔚宁选的两部剧投资都不太大,但班底成熟,而且导演有电视台方面的资源,虽然不是一线卫视,胜在不挑。播出快,资金回收就快,加之现代题材拍起来也方便,于是跟池莫泽打过招呼后,蔚宁直接找到了两位导演,亲自跟他们交涉,没花多少功夫就谈了下来。由于三部剧都在东市拍摄,蔚宁想着《魔女与钻石》的男二戏份不是很吃重,就又参演了一个男二和男三。两位导演允诺开机后会迁就他的时间,随时进组都OK,让蔚宁放下了心。 池莫泽动作很快,在蔚宁定下《魔女与钻石》后,立即将后续的工作布置了下去。没过几天,蔚宁就拿到了电视剧的全部资料,包括精修后的剧本等等,又在丁子实的陪同下见了导演、制片等主创。由于剧是TDC的自制剧,配角大多在公司内部挑选,没花多长时间,只等另外两位主演的档期定下来,就能开拍了。 蔚宁在主演人选基本敲定的当晚,将他即将参演电视剧的消息告诉了司秦,得到了司秦的全力支持。不过蔚宁没有把拒绝《堕真》的事一起告诉司秦,毕竟牵扯到上一世,他不太好说,就当池莫泽从来没有给他发过《堕真》的剧本吧。关于《魔女与钻石》,他也只说了班底和剧本上的一些优点,略去了A国的同类型剧。 站在司秦的角度,蔚宁的意愿倾斜已经让他同意了大半,只是考虑到蔚宁年纪还小,最后还得他亲自来把把关。在了解过具体情况后,司秦发现蔚宁人小归小,脑子还算清楚,考虑到最近确实没有什么合适的爆款,最终拍板定下,就这部了。 其实就算司秦不同意,蔚宁也会想办法让司秦点头,况且对他事业上的决定,司秦向来足够宽容,只是蔚宁没想到司秦会这么支持罢了。不过,那是在看过剧本之前。等司秦拿到剧本,尽管支持还是支持,也不得不在“全力”上打了个问号。 第56章 经过这段时间, 演技班圆满结业, 蔚宁的体重也终于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目前正在按照形体师的指导,开始适当地加入健身类的项目。考虑到即将进组参与长时间的拍摄工作,还是职场剧, 蔚宁决定练一点肌肉出来,到时候穿上西装也能好看一点。 这天晚上,蔚宁洗完澡出来, 就看到司秦叉着腿瘫在沙发上,拿着一本挺厚的东西一边看,一边碎碎念。 “设计大赛?一对一PK?什么玩意儿?打擂台啊?还去非洲出差看原石?谁写的?到底懂不懂珠宝?编剧弱智?还是当人傻叉?” 司秦翻了几页,实在看不下去了, “啪”的一声用力合上, 嫌弃地扔到一边,想想气不过,咬咬牙,蹦了两个字出来做最后的总结:放屁。 蔚宁一眼发现被扔到沙发角落里的东西正是他这两天翻到卷边的剧本,赶紧甩下毛巾,拿起来宝贝地拍了两下, 抱在怀里, 生气地踢了司秦一脚,“干嘛偷我剧本?!看你的项目日志去!” 司秦被踹得一个趔趄, 嘴上仍旧不饶人,指着蔚宁怀里的剧本不肯服输:“你要拍的就是这脑残玩意?” “怎么就脑残了……”蔚宁无语, “这叫戏剧化,有冲突,神转折,现实生活的艺术化处理,你懂什么啊!” “切。”司秦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听,合起来就是脑残。 “那笔给你,你来写。”蔚宁拍拍沙发,坐到司秦身边,皮笑肉不笑。 “神经。”看蔚宁这样,司秦默默离远了一点,暗道这孩子的表情控制炼得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笑得简直跟大白天见鬼有得一拼。 蔚宁放下剧本,也放下了吊着的脸皮,拍拍司秦的肩膀,颇有点语重心长:“电视剧不都这样?要跟真的似的,上厕所不都得给你拍出来?” “神经。”司秦又翻了个白眼,再一次重复。他撸了一把蔚宁湿漉漉的脑袋,心想方景那家伙看着不靠谱,手艺还是可以,那什么狗啃刘海听着不好听,剪出来还怪好看的,添了些飒爽,又不失少年感。 替蔚宁擦完头发,司秦问:“听程葭说,你最近在锻炼?” 蔚宁撇嘴,“我哪天不锻炼。” 司秦皱眉,“我是说器械。” “哦,对啊,练点肌肉嘛,好看。瞧瞧,还不错吧。”蔚宁撸起袖子,秀了一下胳膊上才练出来的一小块肌肉,脸上的得意劲儿藏都藏不住。 “嗯。”司秦捏了一下,随口敷衍,又说:“不许练腹肌。” 蔚宁奇怪,“为什么?” 司秦顿了一下,抱起手臂,微微偏头,瞄了瞄蔚宁的下腹,“练什么腹肌?你要露给谁看?” 蔚宁“嘿嘿”一笑,“你啊。” 司秦闻言,一口回绝:“我不用看。” 蔚宁挑了挑眉毛,两腿一跨,坐到司秦腿上,低头撩起睡衣,看着自己白花花的肚皮,神情有点委屈,“真的不看?” 司秦“哼”了一声,目不斜视,不稀罕。 蔚宁放下睡衣,两只手搭在司秦的肩膀上,弯下腰缓缓靠近司秦,碰了碰他的耳朵,含着气音低声说:“我知道你不用看,你喜欢摸。” 蔚宁搞不懂司秦究竟什么毛病,没事就喜欢摸他的肚皮。蔚宁更加搞不懂他自己,不说现在体重涨了上去,就是原来瘦归瘦,偏偏在小腹上留了一层薄薄的脂肪。赘肉谈不上,平时也看不出来。但是只要一坐下来,裤子勒着的地方就鼓起来小小的一块。大概是年纪小,浑身的少年气还没来得及褪干净,他自己摸着都觉得手感很不错,连责怪司秦手贱的理由都没有。 其实蔚宁一直都没有发现,司秦大概早就注意到了,也不跟蔚宁说,直接上手,无论是躺着、坐着、抱着还是挨着,只要一有机会,总把手往蔚宁肚子上蹭。按理说屁股上的肉才应该最多吧,他还不要,就要摸肚皮,等蔚宁反应过来,习惯已经养成,改都改不掉,只能随他去了。 被蔚宁这么直白地说破,司秦也不害臊,沉默了一会儿,隔着睡衣捏了一下蔚宁的肚子,用实际行动代替了回答。 “哎呀,痒……”蔚宁整个人一弹,又立即软下腰,弓着背,直往后面缩。 司秦面不改色,任由蔚宁躲,在人即将逃离前,架着蔚宁的胳膊往上一提,轻松将人翻了个身,直接按进怀里锁住。蔚宁暗道一声“糟糕”,来不及说话,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沿着睡衣掀起来的缝隙伸了进来,从腰侧的敏感地带一路摸到小腹,温热又带点坚硬的触感激得他一阵一阵地发颤。 司秦浑然不觉,一只手扣住蔚宁的腰,锁住他不让他逃,已经成功潜入的另一只手越发放肆,按着蔚宁软软的肚皮揉了一会儿,就开始捏。捏一下,放开,停了几秒,又捏一下,觉得不过瘾,找了个更软的位置,继续捏。 蔚宁眉毛一竖,按住司秦的手,“你来劲了?” 司秦抬抬下巴,从蔚宁毛绒绒的短发里探出脑袋,觉得耳朵边贴着的脸皮烧得发烫,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在指间的皮肤即将变红之前,终于放开了蔚宁的肚皮,从睡衣里抽出手,往上抬了抬,按住蔚宁的胸膛让他靠近自己,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蔚宁愣了一下,站起来转了个身,又坐回司秦腿上,跟他面对面,问:“出差?” “嗯,小香县的工程快结尾了,我想亲自过去看看。” “去多久?” “一、两个月。”大概是不愿意离开太久,才下意识地把时间缩到了最短。司秦说完,自己先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觉得两个月估计也够呛,于是补充:“最长不超过三个月。” “哦。”蔚宁乖巧地点了点头,拍拍司秦的脑袋,叮嘱:“自己在外面小心一点。” 司秦一噎。对于蔚宁一贯的温顺,他并不意外,只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不是应该由他来说“你自己在家小心一点”吗? “没事,又不是整天都要在那里呆着,中途还能回来的嘛。”不等司秦细想,蔚宁又开口,表面上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话里不舍的意思还是相当的明显。 “嗯。”司秦点头,又问:“你那电视剧什么时候开机?” 蔚宁想了想,“快了,估计下月初,没几天了。” “拍多久?” “差不多也要三、四个月吧。” 司秦点头,没有再说话。两人离开的时间倒是差不多,但是他清楚这部拍完了,还会有下部。蔚宁要做演员,还想做一个好演员,就注定会在剧组里倾注比日常生活还要多得多的时间,并且这样的状况会持续很久,或许几年,或许几十年,甚至一生,都不奇怪。 蔚宁更加清楚一旦选择了演员作为职业,和亲人也好,爱人也好,聚少离多总是免不了的。况且司秦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用做的闲人。上一世的司秦对待工作严谨认真,常常满世界乱飞,可能几个月都回不了一次国,完全称得上工作狂,要不然那一次也不会说好要去南市,最后却只能通过改航班才能赶来跟他见一面。这一世更是不遑多让,甚至比起演员还要忙碌,能完完整整陪他一起生活几个月已经是偷闲。大概是知道等蔚宁的事业正式起航,两人相处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所以这段时间司秦将除非必要的事都交给了程溯去做,已经惹得程溯抱怨过不止一次。 蔚宁笑了一下,从司秦身上下来,坐到司秦身边,靠着司秦的肩膀,与他十指相扣。他不是小孩子了,他能体谅,也会做好长时间分别的心理准备,只希望留在这个人身边的时间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 * * 跟蔚宁报备过后,司秦准备动身前往小香县。程溯得知消息,当场表演了一个老父流泪,感激涕零地给蔚宁发去贺电,表示自己连同司易风投全员将一辈子铭记老板娘高抬贵手的恩情,惹得蔚宁嘴角抽搐,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来个对应,也把程溯拉进黑名单一辈子算了。 因为不是离开一天两天,需要一点时间筹备,加上临港还剩了一些事情要处理,司秦将行程定在了一周后。蔚宁还是老样子,一边健身,一边熟悉剧本,全心全意等待新剧开机,估计等送走司秦,自己也差不多该进组了。 然而蔚宁没有想到的是,开机的日期都已经定了下来,事情居然临时出现了变故,卢卡突然退出剧组,换陆泰初加入,并且看上了蔚宁要演的角色,正在跟导演争取,还想借着自己的人气把男二提成双男主之一。 虽然剧组那边一切照常,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但从丁子实那里听到这个消息,蔚宁的头一下子大了起来。 提起陆泰初,自然少不了关桀。至于关桀一个熟悉影视事务的经纪人为什么要去做一个小爱豆的经纪人,不得不说关桀做人虽然不怎么样,眼光还是比较精准的。关桀和池莫泽的想法一样,爱豆做到最后总要往其他方向转型,考虑到唱片行业的衰落,影视自然是最好的出路。而爱豆比起演员,天生具有人气优势,如果能成功转型,等于不费力气,轻松收获一棵现成的摇钱树。 陆泰初就是关桀在公司众多爱豆中试水押的宝。陆泰初所在的男团Samisen成立了好几年,一直不温不火,要散不散,人气最高的就是陆泰初。别看他代言费动辄上千万,却也避免不了人气逐年下滑的趋势。对关桀抛出的橄榄枝,陆泰初求之不得。至于关桀,比陆泰初再大一点的咖他插不上手,Samisen这样要死不活的团则刚刚好。Samisen在公司本就不受重视,团内四分五裂,十几个人共用一个经纪人,关桀很快将陆泰初笼络到了自己手里。 蔚宁听丁子实说,陆泰初将Samisen世界巡回舞台的C位资源让给了卢卡,换来了出演《魔女与钻石》的机会,并且已经得到了池莫泽的批准。 第57章 有了池莫泽的首肯, 事情基本上就算是定下来了。丁子实告诉蔚宁, 他虽然是出品方TDC的代表人, 其实说不上什么话,一切还要看上面的意思,只是作为女主伍妮的大经纪人, 看在将来要一起共事的份上,有什么消息,事先跟蔚宁通个气。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办, 还得看蔚宁自己。 不用想,陆泰初这一番作妖肯定是关桀的主意。蔚宁咬牙,怎么哪哪都有这个人,简直让他忍不住要去叫他那十个保镖直接把关桀给做掉了。 冷静过后, 对于池莫泽的决定, 蔚宁觉得可以理解。陆泰初人气高过卢卡不止一点半点,说不定池莫泽还觉得把陆泰初拉进剧组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呢。至于卢卡……作为一个外人,蔚宁当然清楚对Samisen这样的团来说,“世界”什么的就是说来好听,顶多去国外搞个小场子,发点照片回来, 就当在世界巡回过了, 也不知道有几个人会去看。不过人各有志,不演就不演呗, 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哪还有工夫管别人的闲事。 蔚宁想了想, 直接打电话给池莫泽,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也省得再四处打听。池莫泽的说辞跟蔚宁想的一样,他觉得蔚宁既然可以接受卢卡那样的花瓶演男主,换成陆泰初岂不是更好,还反过来问蔚宁惊不惊喜、高不高兴。至于抢角色、提番、加戏之类的,池莫泽表示自己虽然只是个副总,也很忙的,在TDC里他跟司秦一样,只决定结果,不处理过程,他不清楚什么男一、男二、双男主的,连他们要演什么都不知道,蔚宁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去找导演谈,跟他讲也没用。 这是准备当甩手掌柜了。蔚宁听了几句,立即明白了池莫泽的意思。想想也是,一个副总天天跟他扯掰一个破偶像剧,犯不着。只是听着听着,他怎么觉得池莫泽话里有话,似乎在借题发挥,找他撒气啊?等说到司秦,蔚宁才恍然大悟,果真是司秦欠下的债!然而除了帮他受着,还能怎么办?谁让外人眼里他们就是两口子呢? 挂上电话,蔚宁陷入了沉思。 陆泰初人气高,这不假,但是电视剧不是谁人气高,谁就演得好的。卢卡的长相不是很精致,不见得多帅,胜在身材够高,气质冷峻,很适合演总裁。而且冰山类的角色虽然很难演得出彩,下限也是比较高的,实在不会演,面瘫就行了,什么表情也不要做,没事瞪个眼啥的,不至于太翻车。活泼型的角色就不行了,太过外放容易给人猥琐的感觉,收着又出不来效果。蔚宁并不可惜男二这个角色,只是要让给陆泰初,他就只能“呵呵”了。 蔚宁几乎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参与投资,那样的话,踢陆泰初出剧组不过分分钟的事。现在,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参与者,保住自己的角色或许不成问题,但让陆泰初那个娃娃脸演男主,还不如让他演男二。那么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安排?总不至于扯了这么大一个班子出来,最后自己退出,给别人做嫁衣吧?而就算能把陆泰初踢出局,还得再去找个人来演男主。正儿八经的男演员来给大女主伍妮提鞋,肯不肯是一回事,找卢卡那样的爱豆又得经过池莫声……蔚宁叹气,愁啊。 蔚宁给池莫泽打过电话后,剧组那边一直不见动静,关桀也没有联系他,反而是司秦离开的日子先一步到来。 临行前夕,蔚宁用剩下的笋干给司秦做了他爱吃的小笋饼,司秦却不是太高兴,一晚上没怎么说话,就默默吃饭。司秦这样当然不是因为明天就要跟蔚宁分开,不说年龄,性格决定了他没有那么多磨磨唧唧的离愁别绪,况且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打个飞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吃过饭,消完食,司秦坐在沙发上看蔚宁跑步健身,见他三公里差不多跑完,始终没有要跟他谈话的意思,只能主动走到蔚宁身边提醒:“你没有话要跟我说?” 猜到司秦说的是他那部电视剧,蔚宁笑了,按下结束键,一边减速一边说:“我自己能解决。” 司秦也笑了,“就你?” 蔚宁调整完呼吸,从跑步机上下来,难得没有顶嘴,而是看着司秦认认真真地点了一下头:“嗯。” 司秦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分辨蔚宁说的到底是实话还是在逞强,看蔚宁隐隐有就此结束对话的意思,于是加了一句:“我的话比你管用。” “我知道。”蔚宁承认,又说:“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失去应有的判断。” 蔚宁清楚只要司秦出马,什么事都能解决。解决的方法无外乎拿钱砸。砸导演,砸班底,砸演员,砸出一整个剧组,总能让他满意。蔚宁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因为这部剧,又或者说目前的他,根本不值得司秦这样做。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司秦抱着手臂,转过身,刻薄的话习惯性地脱口而出。 他是为蔚宁破过太多的例,但因此质疑他经商的能力,他不能苟同。他把蔚宁的电视剧当成自己的项目来对待,而不是为了身边的人高兴,随意买来博佳人一笑的玩物。如果当成玩乐,撒多少钱都无所谓。攸关蔚宁前程,他不敢轻慢。所以在听到蔚宁这么说的时候,司秦有点生气,同时又觉得他好像把话说得太重了,有点过分,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道个歉,或者开口解释一下,把自己的意思再说得清楚一点,背后突然贴上来一具温软的身体,带着运动后的蓬勃热气,不由分说地拥住了他。 “我错了,吃糖吗?”蔚宁从裤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硬是从司秦交叉抱在胸前的手臂里伸了进去,一路戳到司秦唇边,然后“啵”的一声挤开糖纸,问:“吃吗?” 什么东西?司秦眉头皱得死紧,手臂也因为蔚宁的动作没办法维持原状而放了开来,来不及看清楚嘴边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就被蔚宁强行挤开牙齿,塞进了嘴里。 硬糖入口,在舌尖爆开一阵酸味,很快充斥整个口腔,席卷味蕾,直达大脑,一直酸到心里。 “唔!”司秦张嘴要吐,被蔚宁一把捂住,整个人都吊在他身上,企图用体重逼他就范,还一边折腾,一边叫:“甜的,你忍忍!信我,真的甜!” 司秦觉得自己要疯了,恨不得将蔚宁甩下来就地正法,没想到几秒种后,嘴里真的传来一丝丝蜜意,还因为酸味的刺激,显得特别甘甜,混合着樱花的香气,余味久久不散。 “好吃吧!”蔚宁放开司秦,得意地哼哼,换来司秦狠狠一记眼刀,倒是没把嘴里的糖吐出来,而是含着转了几下,换到了另一边。 “我知道你厉害,最厉害,那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不知道是不是才耍完司秦,蔚宁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孩子似的挽着司秦的胳膊,语气轻快地求着。 “我没有不给你机会,我只是……”司秦说到一半,眼睛往下一瞥,发现蔚宁擦完汗根本没洗手,也还没来得及洗澡,黏黏糊糊的汗渍全给抹到了他的身上,脸色一变,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只是不想我太为难嘛,我知道的呀。”蔚宁讪笑一声,赶紧远离司秦,翻翻裤袋,又翻出来一颗糖,笑嘻嘻地对着司秦摇了摇:“呐,还有一颗,吃不吃?” “……离我远点,你!”司秦指住蔚宁,用力地点了一下,等摸到湿漉漉的胳膊,脸都绿了,心想回来干什么不好,先洗什么澡,全白洗,又得重来一遍。等着吧,等会儿浴室里弄不死他不算完。 “好吧。”蔚宁撇嘴,有点委屈,默默往嘴里挤进最后一颗糖,酸得脸都皱到了一起。 实在看不了蔚宁那个样子,司秦没脾气了,对蔚宁招招手,“你过来。” “一会儿离你远点,一会儿又要叫我过去,到底想怎样啊?”蔚宁叉腰,因为嘴里含着糖,有点口齿不清,生气的意思倒是全写在了脸上,表达得无比清晰。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司秦收敛了表情,走上前握住蔚宁的手,缓慢而又坚定地说:“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干涉。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你再告诉我。我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你有多苦恼、多为难,我想听你自己说。你记住,不管你捅出多大的麻烦,我都可以帮你兜住,只要你告诉我。” 所以不要害怕,尽情去折腾吧。 蔚宁看着司秦,掌心上传来的力度很重,也很暖。他好像看到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除了自己,再没有其他。 “好。”他说。 * * * 送走司秦,蔚宁对电视剧胶着的状况也终于有了一个决断。 退出是不可能退出的。就算要走,他也要把整个剧组搅散了再走。没错,他就是这么小心眼。他不演,谁都别想演。 工作室里,蔚宁坐在办公桌前,拿着陆泰初夹在试镜资料里的照片,一边看,一边想:陆泰初啊陆泰初,我没去找你,你倒反过来找上了我。自己送上门找抽,那别怪我记仇了,正好把新仇旧恨一起算一算。至于电视剧……本来还因为新人新剧,又和男团有牵扯,想着不要锋芒太露,压了别人的番,白惹事端,加上人设合适,才退而求其次选了男二。既然你主动来给我提鞋,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蔚宁无聊地转着照片,一个不小心没拿稳,照片掉了下来,又从办公桌边缘滑下,好巧不巧地掉进了桌边的垃圾桶里。 蔚宁笑了,干脆把陆泰初的资料一起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拨通内线,把方景叫了进来。在做决定之前,他还需要确认一些事。 “小意思。”方景听完,睨着眼睛,很不屑地“哼”了一声。他还以为蔚宁要交给他什么艰难的任务,完全不在话下嘛。 得到方景的保证,蔚宁稍稍放心。与此同时,程葭那里传来了关于剧组的最新消息,关桀带着陆泰初,要请剧组各位主创一起吃个饭,也喊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西岳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01 22:41:06 —————— 关桀:劳资都被你拉黑了你还想我有什么动静? 司秦:围笑。 第58章 直到蔚宁做下决定, 关桀确实一直都没能联络到他, 却给程葭打过不少电话。 都是司秦带出来的人, 程葭和程溯处理问题的方法很相似,即一切以老板的意思为准,决不自作主张, 等老板做下确切的决定后,再按老板的要求一步步把事情做到完美。所以在蔚宁考虑的这段日子里,程葭一直按兵不动, 把外界一切干扰因素都拒之门外,包括关桀。 如今,蔚宁已经同意换角。跟蔚宁深入详谈后,程葭心里有了底, 将蔚宁的意思传达到各个单位的同时, 开始排除万难,确保整部剧的拍摄不会再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 两天后,程葭带着蔚宁来到关桀指定的地点赴宴。路上有点堵,两人迟到了半个小时,进门一看,还没人动筷。蔚宁看到酒桌就头疼, 再看到坐在导演旁边装得一副小白兔样子的陆泰初, 瞬间没了胃口。 “来了来了,人终于齐了, 可算能动筷了。快坐下吧,蔚宁。”剧组来的人不多, 就一制片、一导演、一主编剧。关桀站起来招呼大家,又指了指陆泰初身边空着的位置,示意蔚宁赶紧入座。 就两句寒暄,还不忘给人挖坑,暗示都是他们来晚了,才害得大家饿肚子,关桀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眼多。蔚宁扯扯嘴皮,给剧组的人点头打了个招呼,略略扫了一眼,径直路过陆泰初,走到包厢后方,拖了两张椅子过来添在圆桌末尾,隔了主编剧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陆泰初脸色一僵,差点绷不住,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只坐在椅子上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导演梁舟跟着关桀寒暄,招呼程葭一起入座。程葭笑了笑,跟着蔚宁绕到最后,坐在了主编剧的旁边。 梁舟默默看着,暗道蔚宁一个新人可够拿乔的,无奈全是池莫泽关照过的人,一个都惹不起,更不敢说什么闲话。他还指望靠这部剧打个漂亮的翻身仗,搞砸了,其他人还有下一部剧能演,他的话,大概就真的要提前退休了。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似乎早就默认了陆泰初的加入。梁舟发现蔚宁尽管态度冷淡,对换角一事似乎已经认命并且接受,别说怨言了,连提都没提,于是暗暗给关桀竖了个拇指。哪知道关桀跟他一样,也是摸不着头脑,只顾对着程葭赔笑,说自家孩子意外得到了心仪的角色,很感激,很满意,一再保证今后绝不会有加戏、提番之类不公平的事发生,还当程葭不知道他背后已经见过编剧多少回了。 原来为了顺利得到男二这个讨喜的角色,关桀并没有把有关蔚宁的实情全部告诉梁舟,只说蔚宁跟陆泰初一样,都是演艺部的新人,虽然互有竞争,但同属一个公司,还在同一个部门,加上剧也是公司的自制剧,只要大家有商有量,换角色的事很容易就能解决,让梁舟不要担心,包在他的身上。梁舟看今天的饭局如此和谐,不知道是蔚宁主动让步,还当是关桀说话有分量,轻轻松松搞定了组里的矛盾,不由得对关桀又高看了一分。 程葭对外一贯冷淡,对待关桀尤甚,看他一个人演来演去,十分不耐烦。关桀赔完罪,转头又对蔚宁重新来了一遍,蔚宁更加不会当一回事。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事他见得还少吗?况且他现在也不是关桀手底下的人了,随便敷衍一下就算完了,酒都没喝一口。 蔚宁不怕被人看出他不爽。在换角一事上他已经做出让步,再让他笑眯眯地陪吃陪喝,那他成什么了?因此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全程神游天外,仿佛来这一趟只是为了告知众人他的决定,八点一过,就跟程葭一起告辞离席。 过了几天,剧组通知蔚宁去东市拍定妆照,给了他一天的时间,特意和陆泰初错了开来。 临行前一天,蔚宁突然接到了钧宝诺的电话。 时值午后,午休刚刚结束,蔚宁结束小憩,走出办公室透气,刚巧走到休闲区,手机响了起来,干脆直接在沙发上坐下,讲起了电话。 蔚宁有点意外。他知道钧宝诺毕业后一直跟着剧组天南地北地在拍戏,几乎是无缝进组,已经拍完两部电视剧,都有一部快要在地方台播放了,目前正在西北某座大山里拍他的 第二部 电影。尽管如此,钧宝诺还是拼了命创造条件给自己博存在感,从来没有停止过在网上骚扰蔚宁。无奈这次新戏的导演要求很高,基本不准假,连累整个剧组都搞封闭式工作,让蔚宁差点以为钧宝诺人间蒸发了,直到今天接到他的电话,才知道他还活着。 “听说你要进组拍戏啦?开工大吉啊!”钧宝诺喉咙有点哑,估计是累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雀跃。 “哟,你竟然知道?消息可够灵通的呀!”蔚宁也很开心,惊讶中带着欢喜。 “那是!程葭我姐,我哪会不知道!”钧宝诺有点小得意,胡扯了一阵,开始进入正题:“对了,前几天我又碰到给我算命的那个大师了,我帮你求了张富贵符,已经给你快递过去了。我查了物流,明天就到,你记得签收啊!你拍戏的时候戴在身上,小心点,可别弄丢了,保你发发发,火火火,爆出外太空!” 蔚宁扯扯嘴角,有点无语地问:“你寄到哪儿了?” “酒店前台啊,怎么了?”钧宝诺顺嘴一说,还奇怪蔚宁为什么要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蔚宁昏倒,看工作室的人都在,不好直说,就捂着听筒简单地给钧宝诺解释了一下,顺便报了新家的地址。 不意外,钧宝诺惊得当场大叫:“什么?!司总给你买了别墅?我的天啊,我没听错吧,你确定是别墅?哎你什么也别说了,赶紧帮我问问司总他还缺二奶吗?我呸,我直的,我是说保安,保安……” “呵呵呵……”蔚宁打哈哈,体谅钧宝诺在深山老林里憋得慌,于是耐着性子任他说了个够,直到对方差不多尽兴,才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诺哥,我问你个事。如果你要演一个总裁,你会怎么演?不是那种十几、二十岁的富二代,是一个成熟的、日理万机的跨国集团总裁,二十九岁,高冷型的。你觉得表情、谈吐之类的应该注意点什么?除了服装、配饰、习惯动作,还能设计点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虽然霸道总裁这种类型在电视剧里已经很常见了,我还是想演出一点不一样的来,又怕演不好……” 这也是蔚宁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知道钧宝诺拍过一部跟总裁人设差不多的剧,而且对方在演戏上出了名的天赋高,虽然人不着调,思路却广,既然给他碰着,就想着赶紧抓过来问一问。蔚宁不是对自己没信心,只是觉得不管有没有用,集思广益总比闭门造车好。 “哦,你要演霸道总裁啊,这个……好像跟你有点不搭啊?等等,你让我想想……”钧宝诺沉默下来,似乎在认真思考蔚宁的问题。他想着想着,突然“啊”地叫了一声,像是受不了似的开始疯狂吐槽:“你竟然担心自己演不好霸道总裁?你天天跟霸道总裁睡一张床上,还怕演不好霸道总裁?还来问我怎么演?我傻了我,还当你认真的呢,帮你想了老半天!你说我认识几个有钱人啊我,你是不是看我天天在山里啃草,幸灾乐祸,存心找抽来了?” 钧宝诺语速又快又急,叭叭叭的说了一堆,吵得蔚宁头都发昏。可能是长时间对着另一个话唠代表程溯锻炼出了强劲的抗压能力,即使这样,蔚宁还是迅速抓住了钧宝诺话里的关键。 “诶,好像有点道理啊。”蔚宁摸摸下巴,跟着眉头一皱,“不是,你给大师开了天眼了?知道我天天睡哪?” “难道……不是?”钧宝诺摸不着头脑。 蔚宁无法反驳。 第二天,蔚宁带着程葭、方景,还有新招的实习助理田甜,前往东市定妆。 化妆室里,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妆发加造型,蔚宁站在镜子前微微仰头,让方景替他做最后的整理。 蔚宁撑着化妆台,用余光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人穿着一身铁灰色的西服,制版考究,设计独特,做工精细。上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同色的马甲和一小段古铜色的腰链。马甲的腰围特意收了一点,让精瘦的腰身能完整地展露出来,又因为特意锻炼过身材,不会显得太过纤细和羸弱。裤子相对贴身,很好地勾勒出矫健的腿型。脚上是一双擦色雕花的牛津皮鞋,英伦风十足。除此之外,领带、领针等等包含小巧思的细节也是相当的抢眼。如果不看背面的话,活脱脱一个职场精英。 是的,这一整套西服、衬衣连同配饰都是蔚宁从司秦的衣帽间里顺来的。配件还好说,西装尺码有点大,背后用了十多个夹子,硬是将一身衣裤给夹到了合身。裤子因为太长,还往里面叠了一小段,好在有方景,连夜帮他做了特殊的熨烫处理,不细看,绝对看不出来。鞋子倒是差不多大,稍微省掉了一点麻烦。 蔚宁那天找到方景,就是问他能不能从妆容和造型上让自己老个十岁,看起来成熟一点,有一个年轻有为的总裁的样子,起码不要第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这人面嫩,像个小孩。结果方景超常发挥。妆面不用说了,尤为拿手。发型稍微抓一抓,转眼就从活泼变为了干练。至于造型,不仅达到了蔚宁的要求,还使用肩垫、方巾等等小玩意,加上颜色的碰撞、拉伸等技巧,让蔚宁的身材看上去更为扎实。大变活人不敢说,至少贴合林锦的人设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蔚宁:精神病人思维广。 钧宝诺:??? 第59章 蔚宁当然清楚这身造型不是拍过定妆照就算完了的, 总不可能带着一身的夹子去拍戏, 所以等方景从司秦的衣帽间里挑好衣服出来, 蔚宁就给魏远打了个电话,同时发去了西装的照片,让魏远帮他把尺码合身的同款配齐, 他出钱买下来。魏远给蔚宁打了包票,说包在他的身上,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不会太久,肯定能在电视剧开拍之前帮蔚宁办妥。听魏远口气轻松,蔚宁估计不是什么难事,就放心地带着司秦的原版西装过来东市定妆了。 方景食指抵着蔚宁的侧颊, 示意蔚宁转一下脑袋, 让他看看整体妆面如何。方景端详了一阵,补了点散粉,然后走远几步,把蔚宁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最后摸着下巴总结:“不错,就是矮点。” 程葭站在方景身边, 跟着方景一起打量, 沉默了几秒,转头微微一笑, 毫不掩饰地对方景竖了个大拇指。 蔚宁本来非常满意,听到方景这么说, 拳头一紧,忍不住要爆青筋。他矮,他当然知道,那能怎么办?如果能问司秦借双腿来用用,他早就提刀去了,还用等到现在? 蔚宁转转手腕,摸了一下袖子上的钻石袖扣。他有私心,本来想找一对黑珍珠袖扣,考虑到剧情需要,最后想想,还是钻石的更好,就听从方景的建议,顺了司秦这副大理石切面配碎钻的袖扣来戴。 除了已经穿上身的这套,衣架上还挂着三套,供蔚宁备选和替换。衣服都是新的,蔚宁从没见司秦穿过。倒不是蔚宁嫌弃司秦的旧衣服,而是这些衣服的款式和配色相比其他,更为华丽,简直可以用骚包来形容,估计是为了酒会、舞会、沙龙之类的场合准备的。方景说这样的衣服虽然看着不日常,但很适合上镜,在征求过蔚宁的意见后,就挑来做戏服了。 除了服装之外,蔚宁还向导演提出,有关他个人的造型、妆容全部由他自带的造型师负责,不受剧组管束,也不需要剧组的造型师插手。 蔚宁不怕招摇。他都已经让出了心仪的角色,在自己的角色上提出要求,这并不过分,况且也没要剧组多出一分钱。蔚宁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不能穷了自己,就算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必须做整个组里最靓的仔。剧组的造型师不是大牌,基本拿钱干活,碰到蔚宁这样的简直求之不得,看过蔚宁的成品造型后更是满意得不得了,什么意见都没有,让摄影师直接开工。 拍摄任务很重。除去蔚宁自带的服装,还有三套常服。蔚宁熟读剧本,知道林锦穿常服的戏份就是为了表现大总裁不为人知的平凡一面,也就不怕穿上之后显得太过年轻。在前期准备的时候,蔚宁看过剧组发来的常服照片,觉得造型师的品味都还OK,也就没有再去另外下功夫了。 傍晚,蔚宁结束一天的拍摄,回临港的途中突然接到了魏远的电话。 魏远给蔚宁打过招呼,立即开始道歉,说蔚宁手里的几套西装都是限量的,早就停产了,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模一样的有点难办,只能一比一定做,还得上报总部,让总部重新打版。当然,制作也是需要时间的。 “不然这样,您定个时间,我带您去东市最大的门店,亲自帮您挑几套新的。至于司总那边,您就多帮我担待着点儿了……”魏远最后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蔚宁握着手机发愣,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见程葭按了几下手机,完了说:“司总让我们直接拿原版的去改,过季了,无所谓。” 蔚宁昏倒。敢情魏远解释了半天限量有多金贵,他还觉得过季了,根本没当一回事。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再去找衣服方便。蔚宁松了一口气,放开捂着听筒的手,礼貌地谢过魏远,然后挂了电话。 “哦,他还说不行的话就寄回去让Celine小姐改。”程葭读完信息,抬头补充。 “不不不,不用了,不麻烦了……就、就方景吧。方景,你行的吧?!”蔚宁吓了一跳,哪敢劳烦国际知名设计师帮他改戏服啊,赶紧把方景揪了过来,听那口气,一点不像询问,倒像是在逼供。 “行,当然行!”方景死命点头,尽管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行,他怕这个时候说不行,估计蔚宁都不会让他活着回到临港。 * * * 电视剧开机在即,剧组的宣传也提上了议程,开始在娱乐和社交网站上陆陆续续发布主演们的定妆照。因为伍妮和陆泰初的加盟,让电视剧受到了一波小幅度的关注。蔚宁趁这个时候认证了围脖账号,正式经营起他的一方天地。 男二定妆照发出的当天,陆泰初的大名加剧名一起上了热搜,一小时内飙升百位,最后成功卡五。 这就是启用流量爱豆的好处,为了维持自身的热度,哪怕剧方不宣传,他自己也会给自己买热搜。现阶段,鲜肉们的恶名尚没有二十年后那么为人诟病,也没有太多的导演和制作方尝到用流量爱豆拍戏的好处。总的来说,本土流量疯狂受追捧的盛况还要在《堕真》播出之后。所以别看他们这部剧不起眼,小有名气的流量爱豆跨界拍戏竟然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当晚,蔚宁挑了一张以他自己为拍摄者的剧组团建照,即除了他的脸之外其他人都照了进去的照片,让吕笑单独把陆泰初美颜了一下,然后将陆泰初热搜的关键词逐字拆开打乱,编排到自己的博文中,一起发上了围脖。虽然蔚宁目前毫无知名度,个人围脖在吕笑几人的努力下,早就假模假样地经营了好几个月,甚至还有几个忠粉每天冲在控评第一线。因此,在蔚宁的着重关照之下,围脖发出没多久就成功蹭上了陆泰初热搜广场的热门,虽然只有一小会儿,已经算得上是个不小的突破了。 陆泰初的人气算不上顶级,胜在粉丝能打,蔚宁知道流量一贯如此。送上门的热度,不蹭白不蹭。当然蹭热度归蹭热度,蔚宁表面上只当是剧组联谊,将同组的演员一律称呼为“老师”。伍老师、陆老师、梁老师、关老师一个个艾特过去,要多礼貌有多礼貌,仗着年纪小,倒也不是很违和。至于为什么蔚宁不发自己的照片,而是选择发大合照,还细心地把自己露出来的一截胳膊给裁了,自然是避免露脸,进一步招惹陆泰初粉丝的仇恨了。退一步也可以说我没想着给自己炒作营销,就感叹一下新剧开机,顺便感谢一下剧组罢了。而关桀为了示好,责令陆泰初的助理用陆泰初的账号在蔚宁的围脖下面回复了蔚宁,还顺手点了个赞,这下就算粉丝意见再大,也不好意思当着自己爱豆的面骂蔚宁了。 蔚宁花了一点时间刷围脖,更多的还是用司易风投的企业号吃瓜。在看到申娜用只有几十个粉丝的所谓“蔚宁全球后援会”的号给他疯狂控评的时候,蔚宁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姑娘们太年轻,还不知道申娜的可怕。那可是做粉头时自带三千喷脏机、做经纪人时自带三万营销号的Shona啊!别说控评了,就是撕逼这种事交给申娜,那也是以一当百的存在。况且今后有了蔚宁的默许,蹭陆泰初热度的事只多不少。蔚宁笑笑,这不怪他。谁让陆泰初非要自己冲上来碍他的眼呢?那就让他利用个透吧。 除开粉圈,对蔚宁搭档伍妮出演《魔女与钻石》男主一角,尚有一些质疑的声音。比如“十九岁演二十九岁的总裁,怎么可能演得好”、“纯新人刚出来就当男主,有后台吧”、“三番男主我还第一次见,也不嫌丢人”云云。 是的,蔚宁给陆泰初让了番,并且同意剧方在宣传海报上将陆泰初的名字跟自己的名字并列,等同于默认陆泰初为双男主之一。蔚宁没有番位癌,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他不在乎,何必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呢?况且他确实是个再新不过的新人,硬是去压陆泰初的番反而不好。与其落人口实,不如韬光养晦。再说让这一次,不等于今后都会让。 尽管定妆照水花不小,等于开了个好头,蔚宁没有管那么多,只一心重读剧本,强迫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转换身份,进入另一个角色。 开机前两日,蔚宁和程葭、方景以及小助理田甜一起从临港搬到东市,跟导演报道过后,就算正式进了组。司秦看不上剧组订的破地方,让程葭另外给蔚宁找地方住。蔚宁不想搞得太特殊,还是跟其他人一起住进了剧组统一安排的酒店里。 陆泰初初次跨界演戏,看得出十分重视,又或许是还没玩转上一世请假轧戏、迟到早退那些伎俩,跟蔚宁一样提前到了酒店。伍妮是整个剧组里最大牌的演员,尚处在上升初期,外界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其实本人是个非常敬业的演员,也在开机之前抵达了东市。 尽管剧情跌宕起伏,大部分场景都在室内。剧里涉及到的公司主要有两个,一个是男主的家族企业,另一个是男二就职的外企,同属珠宝公司。剧组找的场地是东市郊区一栋刚建成的写字楼,离市中心比较远,除了新点之外,装修设施都马马虎虎。剧组跟写字楼里的一个小公司达成了协议,租用他们的场地来拍摄。 开机前一日,主演们纷纷到齐,哪知下午剧组临时发下通知,说B组改了拍摄地点,集合时间还是一样,到时候听各自组的导演和剧务安排。 B组就是蔚宁所在的摄制组。临开机还改地点,蔚宁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没有在意,第二天跟着剧组一起在市区一座比较有名的庙里上了香,拜过三牲后,就坐着新买的保姆车,跟着摄制组赶往新场地。 第60章 时值早高峰, 车缓缓在闹市区穿行, 最后停在了靠近CBD中央的一座独栋建筑前。蔚宁下了车, 立即被路边的某栋建筑物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一栋扁圆形的建筑,不高,顶多五六层, 喷漆选取了低调的哑光黑,配上钻石切面的独特造型,高级感扑面而来。它占地面积不小, 绿化做得规整又兼具设计感,周围一圈射灯,右边还有个带地灯的喷泉,想必晚上的风景也是极佳的。 蔚宁没有在建筑上找到任何标识,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哪怕结合上一世的记忆,印象中也从来没有在东市见过这样跳脱的建筑。或许是私人所有,又或许还没来得及挂牌。蔚宁只知道这里地处东市中心商务区,寸土寸金,连上一世的TDC考虑到利润,直到最后都没能狠下心来挤进这么中心的商圈之内。 而这颗大钻石呢?单从造型就能看出它的不客气, 管周围地价如何, 浪不浪费,想怎么建, 就怎么建,大剌剌地杵在来来往往的过路人眼中, 就差把“老子有钱”写在脸上了。 等等,钻石?蔚宁一愣,他们组新的拍摄地点不会就是这里吧? 剧务先蔚宁一步下了车,看蔚宁站在路边发呆,催了他一声,让他赶紧到旁边新搭的化妆棚里做造型。程葭拍拍蔚宁的背,推着他进了化妆间,熟门熟路的样子看来早就不止来过一次了。 蔚宁换好衣服出来,坐在镜子前让方景给他化妆。他所在的化妆间是单独隔出来的单间,门没关紧,蔚宁瞄了一眼门外的通道,正对大钻石的侧门,心想还真是这里啊!租这么高档的地方,得花不少钱吧?就TDC给的那点预算,能够吗? “认真点,待会儿有得你看呢!”方景捏着蔚宁的下巴,凶了一句。田甜听他这么说,赶紧跑过去关上了化妆间的门。 蔚宁笑了一声,乖乖转回脑袋,注意到程葭也是一脸严肃,一个个全都如临大敌,似乎比他本人还紧张。 妆化到一半,门外响起一阵骚动,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一下子嘈杂起来。蔚宁不敢再好奇,看方景没有停下的意思,只能僵着脖子一动不动,配合方景继续化妆。 好在方景手速奇快,加上蔚宁底子好,又是熟悉的妆面,没多久就完成了造型,放蔚宁出去透气了。 蔚宁走出门,见一群人围在女二冯喜的化妆间门口,都是组里的熟面孔。还有些穿着统一制服的人进进出出,像皇帝选妃似的捧着一套又一套成衣,供冯喜挑选。剧组的造型师好像都集中在了冯喜的化妆间里,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还有一些小配角装扮简单,完成造型后无事可做,跟着工作人员在化妆间门口或是徘徊,或是探头探脑。 尽管门开着,蔚宁没好意思进去凑热闹。诚然他咖小,好歹也是担主的,总得有个担主的样子。再说他跟冯喜还不是很熟,就见过几次,去了也是平添尴尬。 蔚宁记得冯喜是导演找来的人,出道好几年,人气一般般,演男主的青梅竹马,一个千金小姐。本该是恶毒女配的角色,剧里人设却不错,颇有点反套路的意思。看这样子,搞不好也是个资源咖呢,排场大点不稀奇。 推开侧门,蔚宁进到大钻石的内部,果不其然被里面奢华的装修给闪瞎了眼。根据正门的门禁和标牌等设施,不难看出这里是一间新落成的公司,不同的是一楼和二楼像商场一样上下打通,做成了一个展厅。展厅很大,兼具欧风的华丽与西式的现代感。保险柜排列有序,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各种材质的珠宝首饰。整体看着不像公司,倒像个艺术馆。 没想到东市还有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为他们的电视剧量身定做的嘛!蔚宁趴在二楼的栏杆上俯瞰下方,感叹的同时又忍不住奇怪,因为他觉得这里的装修风格实在是太眼熟了,就……有点像司易风投? 似乎想到了什么,蔚宁猛地一个转身,不小心撞上了从出门开始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助理。 看到田甜惊慌失措的表情,蔚宁笑了,“跟着我干什么?就这么点地方,你还怕我走丢了?” “嗯……嗯!”田甜红着脸犹豫了一会儿,重重地点了下脑袋,想想不放心,又补充:“这里可大了,真的会走丢的,真的!” 蔚宁笑得更欢了。未免小姑娘为难,他结束了参观,打算回休息室里再看看剧本,大概再过几分钟导演就要来给他们对戏,然后准备开拍了。 “走,回去吧。”蔚宁拍拍田甜的肩膀,听到前面传来脚步声。田甜看清来人,识趣地远离了蔚宁,把地方腾给大人物们。 “魏总,您怎么在这儿?”蔚宁惊讶地看着从楼梯拐角处走过来的魏远,赶在魏远开口前打了个招呼。 魏远找到蔚宁,赶紧上前几步,表情看起来比蔚宁还惊讶:“啊?您不知道吗?我们雅莫是剧组的服装赞助商,你们B组的成衣都是由我们提供的。” “呃,这样吗?这我还真不知道……”蔚宁讪笑,继续寒暄:“您这么忙,这点小事也要劳动您亲自过来?” 魏远顿了顿,一脸正经,“我们从来没有跟电视剧方面做过这样的合作,今天第一天开机,我不放心,想着亲自过来走一趟,了解了解情况,这不就来了嘛。” “哦?”蔚宁抱着手臂打趣:“是魏总不放心,还是有人不放心啊?” “既然您心里清楚,那我就更加放心了嘛。”听蔚宁这么说,魏远一下子笑开。多亏蔚宁反应快,也省得他再明示暗示地解释了。 难怪冯喜那里那么大的动静,还当别人资源咖呢,原来是沾了他的光。蔚宁想想这样也不错,提升了剧的质量不说,还能顺便让冯喜给他挡一下枪。只是苦了魏远,这个月的财务报表上大概又是入不敷出,血亏了吧? 蔚宁眨眨眼睛,“这么大阵仗,收钱了吗?” “那当然……收了一点,意思意思。”魏远看蔚宁脸色不对,立马改口,又添道:“上次跟TDC合拍的宣传片反响很不错,总部十分看好这次合作,还特意拨了专款下来,叮嘱我们一定要好好搞。加上我们只跟于佼佼签了半年,代言期已经结束,我顺便过来考察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接班。” 到他们这个破剧组里来选国际高奢的代言人?蔚宁满脸不信。 其实他也不信啊,魏远捏了把汗,打哈哈道:“您放心哈,这边我们有专人盯着,衣服早上送来,晚上拍完了再一件件收回去。有脏的破的,过后都是要照价赔偿的。至于您嘛,当然是随意了,随便您怎么折腾,看上哪件,直接带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就成。” “行。”蔚宁不客气,知道魏远是在赔上次搞砸了他定妆照那件事的罪,一口答应了下来。虽然嘴上这么说,心想可别了,那些高定、限量什么的他可穿不惯,还是T恤牛仔裤穿着舒服。 说话间,走廊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材高挑的外国男人快步朝蔚宁走来。 男人来到蔚宁面前,微微欠身,对蔚宁伸出手,“您好,我是Paradise国内大区的执行总裁Lucas·Lee,您可以称呼我为Lee。” “您好,我是蔚宁……”蔚宁握住男人的手,表情有点呆。 “我知道您。”男人接口,同时双手奉上名片,用他熟练却明显带着国外口音的中文字正腔圆地说:“我来问一下您,您对这里的拍摄场地满意吗?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吗?” 蔚宁接过名片,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挺好的,非常好。” “我这里还有一些琐事,需要和剧组方面进行接洽,如果您没有什么问题,那我先失陪了。” “好的,没事,您自便。” 男人似乎很忙,在得到蔚宁的同意后,朝魏远微微点了下头算作招呼,带着身后的人下楼离开了。 蔚宁翻翻名片,Paradise,有点耳熟,搜索了一下上一世的记忆,很快想起来这是B国一个知名的小众珠宝品牌,虽然覆盖的消费层不广,却是TG旗下众多高奢品牌中最为赚钱的一支。蔚宁记得上一世直到二十年后Paradise都没有进驻国内的打算,所以他才一直没有将二十年前的TG和珠宝联系在一起,留下了不知TG为何物的糗事。Paradise这个时候出现,难道…… 果不其然,魏远咳了一声,开始给蔚宁解释:“Paradise是TG旗下的小众珠宝品牌,创办时间不长,但在国外的艺术界和贵妇阶层中很受欢迎。目前虽然准备进驻国内,但是审批流程什么的还在办理之中,消息也一直封锁着,所以您可能不太了解。年初的时候由于一些私人原因,司先生把这个品牌跟TG进行了分割,赠送给了司总。后来司总决定回国发展,他们就跟着一起过来了。这个Lee之前一直在亚太区活动,跟我们的合作也挺多的,这次因为他对国内的事务比较了解,加上司总把整个Paradise都搬来了国内,他马上就要升任全球总裁了。” “这么厉害?那岂不是三级连跳?”蔚宁挑眉,板板手指,“哦,怕还不止吧。” “可不是嘛。”魏远一脸欣羡,碍于蔚宁在场,很快收敛了表情,提醒道:“对了,这栋楼就是他们新建的东区总部,您也懂的哈。” 蔚宁挠挠脸皮,尽管早就猜到,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 +20 2019-03-02 16:30:46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 +1 2019-03-02 16:07:45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 +1 2019-03-02 15:31:59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 +1 2019-03-02 15:19:01 —————— 魏远: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接班…… 司秦:有的,我老婆。 &&& 关于“私人原因” 司秦:这样的绿帽可以给我多来几顶,我不介意。 司意勋:…… 第61章 送走魏远, 蔚宁带着田甜回到休息室, 假模假样地翻着剧本, 嘴角早就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这个人啊,嘴上说不管,行动倒是很诚实。蔚宁一边想, 一边掏出手机,点开司秦的头像,发了个香吻的表情过去。 司秦很快回复:“顺利?” 蔚宁没有回答, 而是发了一大串爱心过去,末尾仍旧加了个香吻。 司秦失笑,从裤袋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嘴里。啧,挺好吃, 习惯之后还有点吃上瘾了。 * * * 由于剧是大女主剧, 加上经费不多,制作紧张,总导演梁舟决定两线并行,自己主盯女主一条线,将男主线的拍摄暂时交给B组的副导演。 前期男主戏份不多,主要还是在自己的公司里跟女二你爱我、我不爱你地纠葛, 除了咖啡厅、商场等外景, 基本没有出过Paradise,连男主的住所也是在Paradise内部简单布置了一间样板房。蔚宁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Paradise条件好不说,主要是离市区近, 交通方便,正适合他时不时轧个戏。至于A组,因为女主需要带着男二自己奋斗一段时间,辞职后才正式加入男主的公司,剧组最开始租的写字楼与女主原公司设定吻合,所以开拍至今,伍妮跟陆泰初一直都跟着梁舟在郊区的小破楼里抠脚,偶尔来Paradise串个戏,要不了一天半天。 拜剧情所赐,蔚宁目前还没有跟陆泰初碰上面。也可能正是因为这样,蔚宁度过了无比平静的半个月,直到前期戏份完结,女主正式从原公司离职,同时将男二扶正,埋下后期争锋相对的伏笔。 剧情上,这里会有一个转折。女主在原公司被同事出卖,负气出走,来到国外某个知名旅游小镇散心。男二放心不下女主,跟公司请了长假,暗中跟随女主来到小镇,很快和女主相遇,开始结伴旅游。暗恋女主的男主在社交网站上得知女主的动向后,也忍不住连夜买机票飞到了小镇,却没有告诉女主,希望来一场命运的邂逅。最后命运确实让他们相遇了,却是三角相聚,不亚于大型修罗场,也算是全剧的一个小高潮。 在拍摄过程中,这里需要一次转场。由于后半部分的戏份仍旧在国内,导演自然将后面的戏提上来先拍,把中间这段挪到最后跟同样在国外取景的结尾一起拍。等女主前期收尾,剧组做了一次整合。梁舟带着伍妮合并入B组,将原B组的副导演作为副手进行拍摄。同时将A组的副手许志提为副导,和原A组成员一并留在郊区,拍摄男二的单人戏。 自此,剧情开始高大上起来,各种酒会、舞会层出不穷,拍摄场地也不仅仅局限于室内,渐渐扩大到工厂、马场、高尔夫球场等等。蔚宁结合上一世的所见所闻,时不时询问司秦,征求真总裁的意见,以出色的工作能力迅速博得了梁舟的好感,一扫开机前“拿乔”的印象,已经开始对他“小蔚、小蔚”的叫了。 陆泰初晚伍妮三天转场,关桀没有随行。在TDC,关桀虽然没有丁子实资历老,手底下人也不少,不可能天天盯着陆泰初一个人,破格给陆泰初配了两个助理,隔几天来现场看一次,已经算特别关照了。 合组拍摄后,尽管陆泰初对蔚宁不假辞色,不屑的神情掩都掩不住,人却一直很安分,仿佛一下子忘了作妖这件事,倒是梁舟对他的态度冷淡了很多。蔚宁觉得有点奇怪,多次旁敲侧击,才从剧务那里得知陆泰初表现不佳,NG太多,延误了总体进度,连累伍妮也翻来覆去地跟他一起重拍。梁舟发过不止一次火,多亏伍妮从中调解,才没让事情闹大。伍妮不但不生气,还总是教陆泰初演戏,人跟传闻中一样温柔大方,对剧组的人也很好,经常自掏腰包请大家喝下午茶,简直是个活体傻白甜,连陆泰初这样吹毛求疵的人都忍不住在围脖上感谢了她好几次。 休息时间,蔚宁抽空翻了翻围脖,还真是。至于伍妮为人究竟如何,蔚宁持保留意见。 关于伍妮,蔚宁了解不多,只知道她上一世直到最后也没怎么出头,一直在偶像剧里打转。女演员花期短,无法更进一步,也就避免不了过气的下场。后来有过一两次东山再起的机会,又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起得来。蔚宁不相信娱乐圈里会有真正的傻白甜,尽管伍妮翻红失败,能把机会抓到手里,已经可以证明她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毫无心机。 至于陆泰初,蔚宁一想到这三个字,就隐隐觉得乌云罩顶。安分守己绝不是陆泰初的个性,难不成攒着怨气,准备憋一个大的? 蔚宁从来都觉得自己的预感好的不灵坏的灵,所以没过几天,不作妖的陆泰初就开始作妖了,并且一上来就是一个大耳光,经他助理史静的手,“啪”的一声打在了田甜的脸上。 田甜一张脸胀得通红,手里的咖啡全洒在了地上,却没说话,眼睛紧紧闭着,死死咬着牙,仿佛在等待下一个耳光的到来。 “你干什么?妮姐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陆泰初吼了一句,站起来护着伍妮一个劲往后退,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躲地上的咖啡,还是存心把场子让给史静发挥。 眼看第二个耳光就要落下,蔚宁站起来,走上前挡住史静的手。史静看大鱼上钩,拉着蔚宁的手往后一拽,整个人往咖啡渍里一摔,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打人啦,打人啦!” 蔚宁举起双手,后退一步,试图远离是非之地。然而看史静歇斯底里的样子,短时间内估计无法善了,干脆任他们闹,自己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看戏。 史静赖在地上,哭嚎着前因后果,无外乎蔚宁耍大牌,联合助理一起欺负人云云,很快把剧组的人聚到了一起。伍妮看上去置身事外,手里却抱着刚脱下来的外套,一脸为难。陆泰初像个小斗士一样护着伍妮,恶狠狠地瞪着蔚宁。蔚宁随他去瞪,只架着腿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暗中数了数伪装成Paradise保安的私人保镖,一个不差,全员到齐,该盯的人也都盯住了,不错,回头给他们发红包。 “行啊,竟然在公共场合打人,你今天要是不给史静一个说法,下午的戏别想拍了!”闹了半天,看众人对场中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陆泰初冷笑一声,矛头直指蔚宁。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剧组每个人都清楚导演梁舟表面和气,对待拍摄却异常严格,开拍之前就曾申明,杜绝一切拍戏之外的杂事,禁止路透,拒绝惹事,抓到一个,开除一个。主演闹事,直接上报TDC。大概是深谙复出之路艰难,梁舟死守底线,也多亏了这个原因,至今没有让加戏之类影响拍摄质量的事发生。 蔚宁算是知道了,陆泰初这是看准了梁舟午休不在,准备跟助理联手演一场好戏给大家看。无论谁对谁错,总之只要闹起来,遭人厌恶那是肯定的。更何况Paradise的监控系统还没来得及启用,事情经过如何,全凭陆泰初一张嘴。 戏里像个死人,戏外倒是活络得很。蔚宁瞥了陆泰初一眼,终于开口:“请问那位叫做Tina的小姐,你拍完了吗?” 作为陆泰初的另一个助理,Tina自然不会置身事外,在史静发作之前就偷偷溜到了蔚宁身边,找了一个既可以模糊事实、又可以陷害蔚宁的绝佳角度,一边观察,一边用手机跟拍。她自以为藏得很好,没想到被蔚宁点名,慌了一下神,很快又镇定下来,想了想,干脆站了出来,举起手机靠近蔚宁,用镜头正对着蔚宁的脸威胁:“你想怎样?还想打人吗?摄像一直开着呢!” 方景眉毛一竖,抬手挡住蔚宁的脸,“哪里来的三八,说话客气点!” Tina没有搭话,只一个劲冷笑,甚至期盼方景不要停,继续骂,骂得越难听,越是对他们有利。 蔚宁没有动,只叹了口气,说:“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Paradise和剧组有协议,在电视剧播出前剧方不得泄露任何有关Paradise的信息。不管你拍了什么,自己看看可以,要是一不小心发出去,惹官司缠身,那就不好了。你才过来没几天,可能不太清楚这里的规矩,我个人可以体谅。至于Paradise的律师团会不会像我一样体谅你,那就不知道了。” Tina本来还试图在方景的遮挡下四处找角度拍蔚宁的正脸,听到蔚宁的话,手一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蔚宁移开方景的手,抬起头,毫不避讳地正对摄像孔,似乎在示意Tina继续。对上镜头里蔚宁无畏到几乎可怕的脸,Tina表情僵硬,越发心虚。她只是照陆泰初的意思办事,哪里知道这么多?正僵持不下,陆泰初弯腰扶起史静,拉着满身污渍的史静走到蔚宁面前。 Tina见状,立即壮了胆子,扶稳手机,对着史静的惨状上下扫了一遍,然后调转镜头,继续对准蔚宁质问:“那动手打人就这么算了?要告也是告你寻衅滋事,我手机里的就是证据!” Tina话没说完,手机突然被人抽走。一直跟在Tina身后的保镖得到蔚宁的示意,立马从她手里夺走手机,直接掰断扔到地上。等Tina转头,只来得及听到一声清脆的“啪”。 蔚宁站起来整整西装,“嗯,现在没有了。” 看着地上被拗成对折明显无法再使用任何功能的手机,Tina尖叫一声,气急败坏地指住蔚宁,“你……你别太过分!我要告你毁坏私人财物!” “诶,不是我。”蔚宁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第62章 “他们是Paradise的人, 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方景指指保镖胸前的铭牌, 还不忘火上浇油, “你要告就告嘛,顶多算民事纠纷咯。我听说Paradise一向大方,恭喜你, 你可以换一台新手机了。到时候你就用你的新手机联系一个厉害的律师,让他帮你应付Paradise接下来的诉讼。希望新手机能给你带来好运哦。” Tina气焰嚣张,怎么会甘心被方景这样奚落, 刚想说话,身体突然间一沉,是身后的保镖按住了她的肩膀。Tina脖子一缩,立马怂了下来。 “我出道时间不算久, 但也不短了, 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人!”陆泰初瞪了畏畏缩缩的Tina一眼,知道再让她在有关Paradise的问题上纠缠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只能抱着手臂往前一步,自己站了出来,直接和蔚宁面对面,讥讽道:“既然你没有道歉的意思, 那就直接报警吧!正好妮姐那边也想跟你算算账。你这人太恶心了, 拍戏的时候借机揩油就算了,弄坏衣服也不管。妮姐心好, 看你是后辈,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 你却欺负妮姐脸皮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骗谁呢?这算毁坏剧组财物了吧?走啊,报警,一起去警局算算清楚。” 众人哗然,齐齐看向蔚宁。 听到自己被点名,伍妮一慌,“呀”地叫了一声。她看看陆泰初,又看看蔚宁,见两人剑拔弩张,不像在开玩笑,脸上一急,赶紧将手里的外套塞给助理,跑到两人中间摆了个劝架的姿势,同时拼命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没有的呀!泰初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伍妮拍拍胸口,面向众人,语气又娇又急:“不是的,真的没有,都是泰初乱讲的!小蔚拍戏认真又刻苦,肢体接触都在正常范围内,剧组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呢?小蔚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下了戏就走,聚会也从来不参加,所以我们私下里也没有什么来往的,都是泰初想多了。还有前几天骑马,是我自己不好,弄坏了衣服,跟小蔚没有关系。” 伍妮解释完,视线转向蔚宁,一脸为难,“只是刚才确实是那小姑娘没端稳咖啡,不小心弄脏了我的外套。小蔚你也知道雅莫那么大一个牌子,谁的面子都不给,不通情理的,上次已经有过一回,这次又……我急了,就跟泰初抱怨了两句,没想到……唉!” “我看这样吧,小蔚,你先给静静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然后咱们再一起去给雅莫赔礼道歉。赔偿我来给,钱不是问题,主要是雅莫那边……跟他们交恶,不说我们,就是对剧组也不好呀。不如大家放下成见,互相体谅一下对方,你看行吗?”伍妮招手让助理过来,拎起外套下摆,将咖啡渍展示给蔚宁看,一边征求蔚宁的意见。 蔚宁看了伍妮一眼。他还没忘了剧是于佼佼介绍给伍妮的。作为于佼佼的闺中密友,伍妮自然清楚于佼佼前雅莫挚友的身份。让自己陪她去雅莫赔礼道歉?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可怜陆泰初被人当枪使还浑然不觉,只顾沾沾自喜,也是蠢到家了。 “我看不行,还是报警吧。”蔚宁摇头,对伍妮说:“本来没有什么,只是有人颠倒完是非,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这就严重了。伍小姐,我尊重女性,更加支持女性利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性骚扰是犯罪,不能因为它发生在职场就有所姑息。虽然大家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觉得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是应该去警局处理。该举证的举证,该追责的追责,一起把流程走个清楚,对你我都好。” “至于我跟你的事……”蔚宁点了一下史静,顿了顿,指向斜后方某处,“这里没监控,以免牵扯不清,我录了像,就在那台摄像机里,等会儿一起带去警局作证吧。” 场内突然安静。所有人都一目了然,蔚宁指着的机位正对Tina,必然能将她刚才的动作拍得一清二楚,加上那台机子确实摆在蔚宁能够接触到的路径上,让蔚宁的说辞愈发可信了一分。 谁也没有想到蔚宁有备而来,一时哑然。至于性骚扰,尽管话题足够爆炸,联系蔚宁平时的作风,完全是无稽之谈。就算一开始有被陆泰初的话抓到好奇心而感到震惊的,听过伍妮的解释,也都反应了过来,加上蔚宁态度强硬,自然不会再信。 “怎么,没有人报警吗?”蔚宁看看四周,笑着问了一声。他真的搞不懂陆泰初,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遇到事情,张口闭口永远都是报警,仿佛警局他家开的。同在一个圈子,同样特殊的职业,有什么资格用报警威胁别人,他自己就不怕吗?今天这事,不说关桀允不允许他把事情闹大,就算真的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究竟是新人在剧组打人可信,还是当红偶像耍大牌欺压新人可信?更何况陆泰初的前科并不像他自己想象的那样美好。 “行吧,那我来。”半天没有人说话,蔚宁拿出手机,刚要按,被伍妮打断。 “不要这样,小蔚。”伍妮撩了一下头发,走上前拍拍蔚宁的肩膀,低声下气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今天所有的事起因都是我,你们要怪就怪我吧。我不知道泰初脾气这么急,小孩子一样,竟然因为我,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你不道歉就不道歉吧,我给你道歉,行吗?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对不起。一点小事没必要闹这么大,你说是吧?不如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今天就算了,好吗?” 蔚宁没有说话,沉默了几秒,门口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熟悉的女声同时响起:“没关系。” 程葭给司秦汇报完一周的工作,恰巧接到田甜的电话,于是提前结束午休,立即赶回了Paradise。尽管如此,仍旧错过了不少戏码,好在田甜一直保持着通话,让她充分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程葭瞪了蔚宁一眼,让他识相点,赶紧去后面呆着,然后走到人群中央,一改平时冷淡的态度,和善地欠了欠身,话里带着内疚,“还是我给大家道个歉吧。我们蔚宁第一次拍戏,很紧张,天天念叨来念叨去,结果搞得入戏太深,脾气都变坏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总裁呢!看这咄咄逼人的,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伍小姐,小孩子闹脾气,你别在意。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回去骂他。咱们之间就此和解,你看行吗?” 看程葭这么客气,伍妮笑了,“没事,当然……” “至于报警……自然得交给受害者来。”伍妮话音未落,程葭横手将她挡到一边,径直走到陆泰初面前,同时打开手机,按下110三个数字,将手机递给陆泰初,恭敬道:“您请。” 陆泰初盯着通话键,脸色青红交加,正当发愣,摄像机的方向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方景反应迅速,指住Tina就吼:“按住她!” 不用方景提醒,一直盯着Tina一举一动的保镖早就在她动手前将她控制住,押到了程葭面前。 “怎么,心虚?”成功诈出对方,程葭收回手机,看着Tina似笑非笑。 方景剜了Tina一眼,转头面向众人,语气轻快:“好了,这下不用再啰嗦了,事实究竟如何,想必大家都清楚了吧!” “我没有!”Tina嘴硬,一边狡辩一边挣扎,“你们抓我干嘛,放手!” 陆泰初本想让Tina过去看看蔚宁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那就直接把录影删掉,谁知道弄巧成拙,让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摄像机上,正一筹莫展,伍妮默默看了蔚宁一眼,突然出声:“既然这样,那大家就一起坐下来看一下事情的经过吧。” 陆泰初惊了。上次吃饭蔚宁那么对他,他一直记着,无奈关桀三番两次警告他不要去惹蔚宁,他才忍到现在。今天上午收工后,他听伍妮抱怨蔚宁弄坏了她的衣服却装傻充愣,害她在雅莫面前难堪,陆泰初觉得找到了机会,决定帮伍妮出头的同时,顺便给自己出一口恶气。揩油什么的当然是他瞎说的,不过剧组的人都知道他跟伍妮关系好,看伍妮受委屈,一时口不择言也在情理之中。后来情势急转直下,陆泰初隐约觉得有点控制不住了,然而看伍妮道歉,低三下四的样子配上十足十委屈的语气,究竟起到什么效果还不好说。 其实陆泰初没有指望伍妮会表态,动手前两人也不过是在暗地里达成了一个共识。只是陆泰初觉得自己帮伍妮出气,伍妮不说话就算了,还反过来帮着蔚宁,这就有点过分了。难道今天是他识人不清,不仅被人当枪使,还成了别人脚下的踏板? “不行!” “住手!你们不能动我的设备!” 沉默过后,陆泰初和许志同时出声。 “这……”伍妮讪笑一声,有意无意地往陆泰初身上扫了一眼。 陆泰初也很意外。他不知道是因为关桀深谙他不安分的个性,一早打点好剧组里的人,让他们遇到事尽量帮陆泰初兜着,尤其是这个在梁舟面前说得上话又爱贪小便宜的A组副导演许志。陆泰初只知道威胁解除,又让他逃过一劫,狠狠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呢?”程葭踱到许志面前,表情很是奇怪,“看一眼就能弄清楚的事,为什么不能动?据我所知,这台机子也不是许副导负责的吧?” “我说不能就是不能!梁导不在,剧组所有的机子都由我说了算!就算梁导在,他也不会同意你们在剧组里这样乱来!”许志后退一步护住摄像机,把梁舟抬了出来。 “呸,我看是你收了他们的好处,故意帮他们说话吧!”见女神被呛,方景自然不甘示弱,立即反唇相讥。 本来对上程葭,许志还有点露怯,毕竟不能跟女人动手,见方景自己送上门,立即调转目标,指着方景破口大骂:“放屁!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说话?我今天就站在这里,我看谁有这个胆子敢动导演组的机子!” “谁说不能动?”僵持间,门外突然响起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第63章 “你们干什么呢?还想不想拍戏了?”与年轻男声同时响起的, 是一个稍为年长的声音。 蔚宁听出这是导演梁舟的声音。至于之前那句拽得二五八万仿佛深得司秦真传的话, 自然是出自司秦的高级特助程溯之口。 “干什么呢?怎么一团乱的, 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又耍小脾气了?还不赶紧给大家道歉?”混乱中,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蔚宁从程葭背后探出头,偷偷瞄了一眼, 发现关桀也来了,还假模假样地教训起陆泰初来,似乎在竭力做着最后的抢救。 “这什么东西?赶紧弄干净!都围着干嘛, 下午不要开工了?散了散了。”梁舟嚷嚷着跑到场地中央,指着地上的污渍喊场工过来打扫,又挥手让众人解散,企图将大事化小。 程溯抱着手臂走进Paradise, 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男人, 个个西装革履,手提行李箱,似乎正准备外出办事,不知道被谁贸然从中途截了下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怨气。 “散什么散?”好戏还没开始就急着散场,程溯怎么能忍, 开口的同时默默看了梁舟一眼。 梁舟一噎, 不敢触程溯的霉头,立马闭上了嘴。 “刚才谁说不能动机子的?谁?是你吗?”程溯走到许志面前, 指着摄像机质问:“口气这么大,动了一动怎么了?东西你家的?来, 我问你,这是你的东西吗?别不说话,告诉我,是你的吗?” 许志憋着一口气,脸红了又白,无奈在梁舟的拼命暗示之下,只能暂时服软,支吾着说:“这是剧组的摄像机……” “不,不是,这是我的东西。”程溯摇头,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接通后按下免提,摔到桌上。 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点头哈腰的声音:“程总,程总您消消气,有什么事咱们都能商量!不就是摄像机嘛,小事小事。您看中哪台就买哪台,要不然我送您也成……” “听到了?认识吗?”程溯看许志一脸茫然,遂转向梁舟:“他不认识,你总认识吧?” “认识认识!这是误会,误会。”梁舟连连点头,电话里的人正是租机器给他们的摄影厂的老总,他还花了点关系才以低价弄来了这一套设备,怎么会不认识? “行,劳您费心。”程溯对着电话喊了一句,挂断之后收起手机,指指手表,对许志开腔:“就台破机子,你让我从临港拐到这里,我一分钟十几亿上下,你浪费了我多少时间?看看,七十二分钟,七百二十个亿,你赔得起?” 对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程溯是个生面孔。很多人连Paradise的总裁Lucas·Lee都没见过几次,更不可能知道Lee的顶头上司正是程溯。 许志尤其懵逼,尽管看梁舟的态度,不难得知程溯绝对是个惹不起的人,然而犹豫着犹豫着,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你……你哪位啊……” “我哪位?!我不是哪位,我谁都不是!今天看在梁导的份上,我不计较。再有下一次,你给我结钱走人。”程溯冷笑,懒得再理许志这种小角色,抬手指了一圈,最后对上梁舟:“还有他们,谁再敢在我Paradise闹事,通通给我滚蛋!” 梁舟瞪了许志一眼,让他赶紧滚一边去,同时信誓旦旦地向程溯保证:“程总您放心,绝对不会了!今天是个意外,不是剧组的意思!我谨代表剧组感谢贵方的合作,多谢您的抬爱……” 蔚宁轻轻咳了一声,示意程溯差不多得了。无奈程溯戏精上身,更别说这种打脸的戏码还是他最喜欢的,根本不嫌累,跳起来继续骂:“戏不好好拍,整天想着闹事,都什么垃圾玩意?垃圾、垃圾、垃圾,浪费我时间!” 程溯抬手,一边骂,一边指,在关桀和陆泰初的方向着重点了点,最后停在许志的脸上。 “你、你……你别太过分!”许志虽然只是个副导演,脾气却不小,受不了被人蹬鼻子上脸地骂,脑子一炸,立即扬起手对着程溯就要打。 “怎么,要动手?哎哟,哎哟哟哟,我有心脏病,我神经衰弱,我要躺了躺了躺了……”程溯后退一步,轻松躲开许志的拳头,扶着额头作势要躺,停了几秒,站起来整整西装,往身后招了招手。 队伍中,一个年轻男人上前一步,来到程溯身边。 “介绍一下,这是我律师团的代表,穆枫。”程溯指着穆枫,客气地为许志引荐,偏过头,低声对穆枫交代了几句,然后指住许志:“你,回头等我律师信。” 料理完一个,程溯推开僵住的许志,径直走到浑身狼狈的史静面前,抬抬下巴,“这位小姐……” “我……我没有闹事,我没有……”史静吓得人都结巴了。 “我没兴趣知道你干了什么,我就觉得你长得不是很顺我的眼。你说,多少钱能买你滚蛋?”史静话没说完,程溯开口打断,同时从表袋里掏出一本支票本翻开,接过助手递来的笔,抬眼问史静:“说吧,十万还是二十万?” 搞不清这是什么奇葩的走向,史静石化了,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程溯挑眉,“不够?那五十万,滚不滚?不能再多了,你就值这么多。” 史静一愣,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 程溯咬下笔帽,问:“你叫什么名字?” 史静咽了下口水,“史、史静……我叫史静。” “行。”程溯点头,问穆枫:“拍完了吧?” 穆枫收起手机,比了个“OK”的手势。 程溯合上支票本,原封不动地塞进西装口袋,又慢条斯理地盖上笔帽,把笔还给助手,最后对史静抛了个媚眼:“你,敲诈勒索,跟那个谁一起等着收律师信吧。” 他真的嫌法务部一帮拿钱吃干饭的闲得慌,正好找点事给他们做做。程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抬手看了看表,眉头越皱越紧,在即将发作之前,门口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哟,来了。”程溯转身,眯眼盯着一路从门外小跑过来的男人,口气非常不好,“你还可以再晚一点。” Lee颔首对蔚宁打了个招呼,上前一步握住程溯的手,满含歉意道:“程总,劳您大驾了。我今天在外面办事,没能及时赶过来,是我考虑不周。但是我联系过人事,让他们提前控制住现场,这点您可以放心……” “行了,没空听你废话。在你的地方出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我赶时间,失陪。”程溯拍拍Lee的肩膀,让他好自为之,又看了程葭一眼,示意任务完成,大手一挥,撤。 程溯走后,场中顿时安静下来。剧组个个人精,早在梁舟进门后就一齐作鸟兽散,开始准备下午的拍摄了。热闹可以看,要是为了看热闹搞得丢了饭碗,那就得不偿失了。 “好了,都准备准备,半小时后开工!你,怎么衣服还没换?你,赶紧补补妆,头发也给再弄弄……”梁舟拍了拍手,随意在场中四处走动,不时催促剧组的人赶紧工作,等看到场边什么都没弄、还是上午拍戏时候那副样子的蔚宁,忍不住嚷嚷了两句,又想起下午的戏大部分都是蔚宁跟陆泰初搭档,就想过去关照几句,没想到才走到蔚宁面前,撞见程葭带着一个穿着雅莫制服的助手从化妆间回来,脸色突地一僵,指着蔚宁“你”了半天,什么话都没说得出口,最后“唉”了一声,干脆说:“算了,你下午放个假吧。明天夜戏,别迟到。” 梁舟说完,觉得刚才的语气似乎太强硬了,于是表情一松,搓着手笑眯眯地问蔚宁:“行吗?” “嗯。”蔚宁按下鸡皮疙瘩,歪头一笑,“谢谢导演!” 自开机以来,蔚宁没有主动请过一次假。多亏戏份不算太多,让他紧赶慢赶地把另外两部戏拍了个七七八八。累是肯定的,加上才被陆泰初大闹过一场,放个假也好。蔚宁这么想着,爽快地答应了导演的提议。 程葭点点头,没说什么,看来也是同意的。她拍拍蔚宁,让蔚宁先回化妆间卸妆,然后去车上等她,她还有点事要办。 目送走因为放假瞬间一脸雀跃甚至还小跑起来的蔚宁,梁舟摸了摸下巴,觉得这孩子小归小,倒挺懂事,受了委屈也没闹脾气,不像陆泰初,被关桀拎出去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可见难搞,哪知一回头,就听程葭意有所指地说了这么一句,心里忍不住一个咯噔。 梁舟也是今天才知道程溯是Paradise总裁的上司,还跟雅莫关系匪浅,而蔚宁的经纪人程葭正是程溯的亲妹妹。难怪Paradise会这么大方地提供拍摄场地,连雅莫也莫名其妙地跑来赞助,他还以为是TDC面子大,沾了池莫泽广交人脉的光。这都要怪关桀,总是说点似是而非的话,把一切有利因素都往陆泰初身上扯,还真让他把陆泰初当成个人物了,哪里知道厉害的其实另有其人啊。 梁舟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尽管跟南圈不熟,但对程葭这个自南圈而来、师从许淑的美女经纪人,他从剧组的闲谈中有过一点了解,比精致的容貌更出名的是她冰山一般的脾气,况且在自己亲哥哥的地盘被人蹬鼻子上脸地闹了事,无异于当面挑衅,要是不好好发作一通,恐怕不会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0 2019-03-04 02:58:16 读者“耳听繁华”灌溉营养液+10 2019-03-03 12:14:04 读者“包包子的饺子”灌溉营养液+15 2019-03-03 11:36:18 第64章 “梁导, 梁导?您还有事么?”程葭说了几句诸如“我们小蔚年纪小, 今后还要拜托导演多多栽培”之类的客套话, 看梁舟两眼放空,神游天外,忍不住出声提醒。 “啊……啊?”梁舟回神, 愣道:“哦,没有没有。” “行,那我先失陪了。”不等梁舟回答, 程葭径直穿过拍摄场地,来到对面。 程葭知道梁舟在想什么,以为她会借机发难。可是身为一个导演,梁舟已经很尽职, 特别是没有仗着陆泰初人气高就对他特别关照, 也没有因为关桀背后的小动作纵容编剧随便给陆泰初加戏,算得上是个有操守的导演,让程葭感到十分满意。程葭清楚像剧组这样复杂的团体,有些事并不是光敲打导演就有用的。又不是什么大导,顶多叮嘱得频繁一点。碰上存心闹事的人,根本管不了。所以事情的症结还在源头。 场边, 伍妮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开拍, 突然听到高跟鞋的声音,抬头见是程葭, 于是甜甜一笑,问:“程小姐, 你找我?” 见伍妮始终没有站起来的意思,程葭也笑了一下,伸出手,客气道:“伍小姐您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葭,程总的程。” 伍妮终于站了起来,表情还是一样的惊讶,“啊,程总是?” 程葭挑眉,“怎么,您不知道吗?” “啊!就是刚才那个……那个吧?”伍妮抬手随意指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人。 “正是家兄,您记得就好。”程葭笑得意味深长,缓缓道:“不瞒您说,家兄曾在雅莫国际总部工作过一段时间,略有一点薄面。巧的是我本人与雅莫市场部总监魏先生也有一点私交。刚才我致电魏先生,替您转达了您的顾虑。魏先生表示此次合作是建立在全体剧组的基础上,对剧组所有人员一视同仁,就算您天天弄坏衣服,雅莫也不会对您本人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意见,您可以放心。” 程葭笑着,语气却很冷,明明说着道歉的话,听在伍妮耳中,简直同问罪无异。 “不,怎么会呢,我……”伍妮支支吾吾,有点无措地使劲摇着手。 “魏先生得知此事,感到十分抱歉。您知道,雅莫一向很重视自身的品牌形象。魏先生觉得应该是此次驻剧组的工作人员办事不利,所以才使您对雅莫产生了不该有的误解,又因为公务繁忙,不能亲临现场,所以托我来给您道歉。至于衣服……本来应该公事公办,家兄知道之后,认为不能怠慢了美人,因此出私款买下了这两件衣服。一件羊绒菱格西装,一件蚕丝翻领衬衣,没错吧?我代表家兄把这两件衣服送给您,算作纪念。”程葭无视了伍妮尴尬的表情,招手让跟在她身后的助手打开防尘袋,把里面的衣服展示给伍妮看。 “太破费了,这怎么好意思呢……”伍妮咬着嘴唇,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不过两件秋冬fashion款,不算什么。”程葭摇头,意有所指地拍了拍伍妮的肩膀,“想必今后您也没有再穿雅莫高定的机会了,好好珍惜。” 伍妮脸色一僵。她当然知道这两件衣服不算什么,顶多算个当季新款,连限量都不是,更别说高定了。她看中的从来都是自己与雅莫之间的关系。 哪怕没有任何正式的合作,与国际各高奢大牌保持良好的关系是每个女星都期望做到的事,不容易达成,却是一项必要的功课。毕竟出席各种典礼、盛会时,谁不想自己高定战袍加身,抢尽全场的风头呢?能不能借到高定,有时候咖位大小反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要在品牌方那里“有脸面”。受高奢青睐的原因各种各样,高层有人无疑是最直接的一条。听程葭突然扯上高定,伍妮心下惊疑不定,难道对方只因为今天这件小事,就要将她时尚圈的路子全盘堵死吗? “哦,我是说剧里。我看过剧本,您别误会。”程葭继续微笑。 戏里,因为男主对女主情有独钟,所以才会不顾女主的身份,频繁带女主出席各种酒会、沙龙,同时给女主置办了配套的衣服和首饰,连带伍妮也因为剧情需要,穿上了只给B组提供的服装。巧的是戏外竟然也是如此。如果没有蔚宁,伍妮这种咖位的小明星光靠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雅莫的高层。好比陆泰初,至今都没能跟雅莫沾上一点边。 短短两句话,已经足够让伍妮明白过来程葭的意思,对方是在警告她,警告她不要再去招惹自己惹不起的人,不动手是因为尚未触及底线,而不是他们没有对付她的能量。 好在程葭并不是非要让伍妮当场给她表什么态,话说完,直接示意助手拉上拉链,把衣服交给伍妮的助理,上前一步靠近伍妮,低声道:“伍小姐,我给你一个忠告。你不去惹麻烦,麻烦自然不会找上你,你同意吗?” 对上程葭似笑非笑的眼神,伍妮突然周身一凉,等回过神,程葭早就踩着高跟鞋离开了,似乎对她会给出怎样的回答毫无一点期待与兴趣。 程葭走后,助理查看完防尘袋里的衣服,有点为难地告诉伍妮:“妮姐,这两件衣服就是我们还回去的那两件,一件破的,一件脏的……” 伍妮:“……” 在程葭去找伍妮的同时,已经换好衣服、乖乖待在保姆车里卸妆顺便等程葭一起回去的蔚宁接到了程溯的电话。 电话接通,程溯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怎么样,我刚刚帅吧?” 蔚宁无语,懒得说话。他深知程溯的脾气,简直跟钧宝诺一模一样,就算你不说,他们也会自己说,所以沉默得肆无忌惮。 程溯果然没有在意蔚宁的安静,一刻不停地接着说道:“还好葭葭电话打得及时,再晚一点我就检票进站了,你说巧还是不巧?” “哦?怎么说?”听出程溯话里有话,并不是纯粹来邀功的,蔚宁干脆开了个免提,把手机放到一边,静待下文。 程溯没有顺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而是改口道:“我觉得我最近走桃花运,就大半个月之前吧,我围脖上突然冒出来个小号,用宠物当头像,可爱得不得了,一看就是妹子,天天给我点赞,还时不时留言。我就好奇啊,问了一圈,都说不认识,也不是公司里谁的小号。点进主页一瞧,嘿,只有一个互关好友。再一瞧,哇塞,大明星啊!今天过来一看,气场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样,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哦?看不出你魅力挺大?”蔚宁挑眉,发现帮他擦脸的方景突然停了下来,受不了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忍不住笑了出来。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副总嘛,嘿嘿。”程溯不走心地开着玩笑。他知道蔚宁聪明,所以话点到即止就够了。 蔚宁花了两秒钟理清了前因后果,就开始揶揄程溯:“那你怎么不多呆一会儿,多看两眼,顺便过去搭个讪呢?难得来一趟,什么也不做,那不是亏了吗?” “我也想啊,能怪谁,还不是怪你老公催得急!都过了点了,还叫我改签,非要我今天就到!晚一天怎么了?会死吗?还是没有我,工程就要塌了?他那么大个人在那干嘛?就会喘气吗?你回头告诉他坏人姻缘是要被驴踢的,懂不懂?我他妈母胎solo二十多年……” 程溯喋喋不休。蔚宁翻了个白眼,赶在方景起哄前“啪嗒”一声挂掉了电话。 不用说,那个用着可爱宠物头像的账号自然就是伍妮的小号。 因为于佼佼前雅莫品牌挚友的身份,于佼佼和程溯之间曾有过频繁的公事来往。伍妮和于佼佼关系密切,时常互通有无,久而久之,让伍妮注意到了程溯这个人。当于佼佼转手将《魔女与钻石》的剧本交给伍妮的时候,伍妮的脸色一度很不好看。伍妮咖位不如于佼佼,经纪人比不上丁子实,更没有金主力捧。其实于佼佼对她不错,经常给她介绍工作,但跟在于佼佼背后拾人牙慧,这是不争的事实。看到于佼佼顺利搭上雅莫,等同于更上一个台阶,却转头扔给自己一部要资金没资金、要大咖没大咖的偶像剧,就算伍妮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忿忿不平。直到于佼佼告诉她组里有个资源咖,一手拉起了整个项目,背后还有个非常厉害的大老板,她才明白了于佼佼的意思。 于佼佼为人素来谨慎,并没有指名道姓大老板是谁,只隐晦地提及与雅莫有关。伍妮通过已有的信息,猜到这人可能是程溯。至于那个神秘的资源咖,经过半个多月的了解,伍妮确定不是陆泰初,那就只剩冯喜和蔚宁了。伍妮听说开机那天冯喜排场很足,一度以为是冯喜,然而转场后,看到蔚宁不管是弄脏衣服还是选第二天要穿的戏服,从来不需要跟雅莫的工作人员交涉,心中的天平开始往蔚宁那边倾斜。于是在掌握了程溯的动向后,伍妮决定利用陆泰初做一场戏,特意选在程溯动身赶往小香县的今天怂恿陆泰初闹事,看看蔚宁到底是不是于佼佼口中的资源咖,顺便也能诈一诈蔚宁背后的金主,看看蔚宁在金主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尘埃落定后,资源咖不言而喻,非蔚宁无疑了。只是伍妮没有想到这么一点小事竟然能让程溯放下既定的行程,亲自到场帮蔚宁解围,更加没有想到程溯不仅和雅莫关系匪浅,还是Paradise的老板,更是程葭的亲哥哥。 对上程葭,伍妮总是莫名地心慌,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对方看在眼中。同时她又有点高兴,因为有了程葭这一层关系,她开始期待程溯确实如他本人所言是个纯直男,只对女人感兴趣,也就不会和蔚宁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她顺利上位的把握自然更大一分。 至于程葭,只要能牢牢抓住程溯,就算小姑子再刻薄,又算得了什么呢? 与顺利达成目的的伍妮不同,关桀一筹莫展地看着被他关在保姆车上的陆泰初,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祸害。 “祖宗,你就去道个歉吧,算我求你了。我还想在TDC混下去,不想丢了饭碗!”关桀看软的硬的都没有用,干脆反过来对陆泰初求饶。 第65章 “要我道歉?凭什么?那天吃饭他那样对我, 不给我道歉就算了, 反倒要我给他道歉?他算个什么东西?多矜贵?还不是一样靠屁股上位?”陆泰初“呸”了一声, 骂得上了头,越发口不择言。 关桀板起脸,啐道:“嘴巴放干净点!你是个偶像, 不是流氓!” “哟,上床的时候怎么不叫我嘴巴放干净点了?”陆泰初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怕关桀, 反而抱着手臂酸了起来:“算了,谁让人家命好呢,一卖就卖了个好价钱。不像我,摊上你这么个东西, 一点小事都搞不定, 还要我去道歉,废物!” “行,行,你不去,我去!”关桀咬牙,恨恨地点了一下陆泰初, 灰溜溜地下车, 找蔚宁道歉去了。 关桀想不通自己一个日报主编的独子,怎么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怪就怪他非要入这行, 走这条路吧。他本以为TDC是座金矿,可惜别人一挖一个准, 他却从蔚宁开始接连踢到铁板。就说今天这事,除了他低声下气亲自去道歉,还能怎么办?谁让陆泰初是他花了好大的代价从李莉溪那边挖过来的呢?加上他因为蔚宁,莫名其妙得罪了司秦不说,连带在池莫泽面前也失了宠。放弃陆泰初,等于亲手堵死一条路。不说找不找得到合适的人选代替,纵观全公司,知道他在陆泰初身上栽了跟头,谁还肯把人再让给他? 算了。关桀摇头。陆泰初脾气坏归坏,不作的时候也是挺贴心的。反正对上司秦的人,他伏低做小也不是一两回了,只希望陆泰初能安安分分拍完这部戏,好让他借一借蔚宁的东风,顺利将人捧出头吧! 关桀返回场中,没有找到蔚宁,问了剧务才知道导演给蔚宁放了半天的假,于是截住了办完事、正打算回保姆车上的程葭。 见到关桀,程葭立即知晓了对方的来意。看来对方还算识相,程葭这么想着,发现陆泰初没有同来,又立即不悦地板起了脸。 伍妮不清楚蔚宁背后的关系网,自顾自搞点小动作还算情有可原。加上程溯对她很上心的样子,所以程葭就不劳其烦地亲自过去敲打了一番。再怎么说,伍妮始终是蔚宁的女主,只要今后安安分分的,一切好说。关桀就不同了,明明清楚蔚宁的身份,还纵容陆泰初搞事,罪加一等。如果捅到司秦那里,直接说他挑衅都不为过。所以在程葭的认识中,不应该由她去找关桀,而是轮到关桀去想该怎么跟他们赔罪。 关桀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等程葭有所动作,率先找上了程葭。可惜程葭没有看到始作俑者陆泰初,自然觉得关桀诚意不够,心下不快,仍旧不打算给关桀任何好脸。只不过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该说的话也不得不摊开来好好说一说了。 “这部剧最开始投资如何,你很清楚。有雅莫和Paradise的加入才让这部剧勉强跟高质量扯上了一点关系。现在拍了大概有四分之一吧,不算少,但也不多。你说要是这个时候中途换角,算不算麻烦呢?” 程葭言简意赅,几句话说得关桀浑身一颤,就怕她一个不高兴,直接把他最后一根翻身的稻草也给扯断。 中途换角麻不麻烦?对别人来说自然是麻烦的,然而对司秦,大概也就眨眨眼的工夫。关桀清楚司秦的能量,甚至都不用劳动司秦。就像今天一样,只来个程溯,已经足够将剧组上下收得服服帖帖。没人知道司秦是谁,更不知道蔚宁和司秦的关系,然而有心人只要稍微分析一下形势,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庄家,从今往后再不敢惹蔚宁半分。 “我只是开个玩笑,不用这么紧张。”程葭拍拍关桀,没有去管对方的反应,头也不回地走了。 由于很长时间没放过假,蔚宁也就一直没回临港。偶然得到半天假期,蔚宁决定回碧山一趟,去疗养院看望一下他的姑父,顺便回别墅撸一撸他的猫。 程葭约蔚宁晚上一起吃饭,蔚宁欣然答应,忙完自己的事情,看看时间差不多,就让司机下班前把他带到司易风投楼上的餐厅。 蔚宁走进包厢,程葭已经到了。刚坐下没多久,突然收到了司秦的信息。 —忙完了。听说你在剧组被人欺负了? 一向言简意赅。 司秦非常忙碌,加上应酬,通常都要等晚上回到酒店之后再跟蔚宁视频,今天却一反常态,提前两小时发来了信息。 蔚宁算算时间,程溯改签的班次应该已经抵达香市,加上从市区赶往县城的车程,到达影视城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他就知道程溯这个八卦精绝对不会放过半点嚼嘴皮子的机会,肯定已经把今天在Paradise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司秦了。 对于司秦等同于监视的举动,蔚宁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谁让他身边都是司秦的人呢?更何况除了重生,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司秦。他给予对方足够的信任,也相信对方能用同等程度的信任来回报他。因此在这件事上,蔚宁没有想着效仿对方的行为,也在司秦身边放一个自己的亲信,以此来彰显公平。比起从别人口中知道司秦的情况,蔚宁更倾向于直接询问司秦本人。他知道只要他问,司秦都会跟他讲,只不过好多事他都懒得问罢了。 重活一世,蔚宁开始学着在乎自己的感觉,珍惜眼前的时刻,好好地跟司秦在一起就是他这一生最要紧的事,除此之外皆为琐事,都不重要。 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些不美好的事情上呢?比起时刻掌握司秦的动向,源源不断地向他散发自己的占有欲,蔚宁更喜欢做点别的,比如逗司秦玩。所以他想了想,飞快打下一行字,一边憋笑,一边按下发送键。 —谁敢欺负我啊?也就只有你了。 司秦顿了顿,发了一大串问号过去。 “嘿嘿。”蔚宁笑笑,把菜单递给程葭让她先点菜,埋头开始打字。 尽管明知程溯嘴碎的毛病,至于司秦,也绝对不会放过关于自己的任何消息,但监视这种事直白地讲出来绝对不好听,所以直到今天蔚宁都装聋作哑,只当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不厌其烦地打了一大段文字,将中午的经历仔仔细细地复述了一遍,然后给司秦发了过去。 过了十几秒,司秦回复。 —哦,然后呢? —就完了啊。 —摄像机呢? —在剧组啊。 —这办的什么事? —一分钱没花,还不好? 蔚宁撇嘴。什么毛病,不花钱不舒服?还是嫌程溯对剧组的打击力度不够强?蔚宁保证,如果程溯今天真的把剧组的摄像机买下来,害他们不能拍戏,他一定让程溯完完整整地把摄像机带上火车,带到司秦面前,让司秦物尽其用,再直播给自己看。 程葭拿着菜单戳了戳蔚宁。蔚宁接过菜单,随便添了几样,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让他们赶紧上菜,回头发现司秦的信息已经发了过来。 —惹事的几个人叫什么名字? —你要干嘛?! —随便问问。 面对蔚宁,司秦一般不会说谎,也懒得迂回,所以蔚宁肯定他的“随便问问”,就真的只是随便问问。果然,司秦没有继续追问,反而回了一段让蔚宁颇有点意外的话。 —算了,你忍忍吧。 —哎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竟然能从司秦嘴里听到一个“忍”字,蔚宁眼睛瞪得老圆,下意识地截屏保存。 —有男主当,不错了!自己挑的剧,跪着也要给我拍完。 司秦补充。蔚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直接回复:我也是这样觉得!反正你不给我惹事最好。 安静了几秒,屏幕上又是一大串问号。 其实司秦的想法很简单。他看过剧本,虽然脑残,还算抓人胃口。考虑到梁舟的水平,只要不出意外,拍出来的效果应该不错。更别说有雅莫和Paradise的加盟,让原本的小成本脑残偶像剧直往精品良心剧奔去。对于换角一事,尽管蔚宁很不情愿,司秦却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他看上的人,怎么能做别人的配角?除此之外,对于蔚宁的顾虑,他觉得完全是杞人忧天。他看过程葭在现场拍的一些片段,毋庸置疑,蔚宁的表现十分优秀,他相信蔚宁,无论什么角色都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到最好。所以综合考量,安安稳稳把这部剧拍完才是最好的安排。 再说了,男二有什么好,整天咋咋呼呼,装傻卖蠢,也不知道他看上男二什么了,一点都不适合他。屁颠颠地跟在女主后面跑就讨喜?不行。司秦摇头,这个人只能跟在自己后面跑。 两人斗嘴间,服务员已经进来上过了菜,还按主厨的吩咐,特别赠送了新出的小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还在往里面送。 蔚宁一边无聊地拍照,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司秦说着废话。司秦发现蔚宁回复信息特别慢,一定是在干什么别的事情,于是不耐烦了,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你在干什么?”司秦开口,“喂”都没“喂”一下,语气肉眼可见地不满。 蔚宁环视了一下窗外灯红酒绿的江景,一字一句地对司秦说:“我跟我美丽的经纪人在临江大厦顶楼一边欣赏美丽的夜景,一边吃着美味的串串。” 司秦无语,刚想说点什么,被蔚宁打断:“赊账可以吗老板?我忘带钱包了。” 蔚宁托着下巴,一边吃,一边想,好久没来,菜价还是这么贵,就这样还天天满座,也是想不通。 不意外,顶楼这家餐厅正是司秦的产业之一。在临江大厦内众多法国、意大利、泰国、日式餐厅之中,唯独这家丝毫不看别人的眼色,独树一帜地卖起了串串,兼各色地方小吃、点心和麻辣烫。 事情是这样的,早在蔚宁从东市回临港后的某天,司秦问蔚宁:“你喜欢吃什么?意大利菜,法国菜,还是日料?” 蔚宁眯了一下眼睛,反问:“干什么?你要开餐厅?” “楼上一层想租给餐厅,以后吃饭方便一点。自己开太麻烦了。”司秦摇头。 “哦,我喜欢吃串串。”蔚宁回得飞快,想想,又添了一句:“麻辣烫也行。” 司秦把打印好的租赁申请推到蔚宁面前,刚想说“都在这儿了,你挑挑吧”,听到蔚宁的回答,一口气憋回喉咙里,算了,当他没说! 第66章 司秦嘴上鄙夷, 身体倒是很诚实地开始吩咐手底下的实习生走访市里的串串店、麻辣烫和川菜馆。哪知审查了一圈, 什么回收汤底、地沟油的, 实在不放心。那能怎么办?算了,自己搞吧。 关于吃的事,程溯最是上心。何况还是司秦自己开的, 那不就等于公司的专属食堂吗?于是等司秦拿定主意,程溯就自告奋勇地张罗了起来,请了个五星大厨掌勺, 天天配料、做小菜,搞得热火朝天的,硬是把串串、麻辣烫这样随处可见的平民食物做成了百里挑一的精品,还把自己一个在百年老店任职的哥们儿拉来做地方点心, 美其名曰追溯传统。 新店开张, 宾客尽欢,不亦乐乎。菜好吃是主要,再买几个公众号在背后推一推,火爆程度可想而知,甚至还上了一次地方台的民生新闻。 司秦拿到餐厅第一个月的财务报表,还以为自己多看了一个零, 一边皱眉一边奇怪, 什么时候麻辣烫也这么受欢迎了?蔚宁知道后,简直笑得前仰后合。以为办公室白领就不吃串串、麻辣烫吗, 哪来那么多跟他一样装逼的人。 只是当全临港几乎都知道了这个五星级串串店究竟有多好吃的时候,蔚宁甚至都没能空出一天半天亲自去店里尝上一尝。忙是一个原因, 加上离得远,懒得跑,就这样今天推明天,等想起来,已经是在电视里看到新闻之后的事了。蔚宁懊恼的同时突然回过味来,一脸懵逼地问司秦:“我工作室在碧山,你在你公司上面搞个餐厅,有什么用?” 司秦笑了,好像也是。只是搞都搞了,总不能关了吧?就算他肯,临港人民也不会肯。 看蔚宁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跟谁讲电话,程葭很体贴地没有打扰,等蔚宁合上手机,饭也吃得差不多,才开始谈及正事。蔚宁清楚程葭不会无缘无故约自己吃饭,肯定是因为中午的事有话要跟自己说,于是正襟危坐,专心应付接下来的谈话。 “关于中午的闹剧,你放心,以后绝对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程葭双手交叠,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起了个头。 “没事。就算有,我也应付得来。”蔚宁轻松一笑,让程葭不要放在心上。 没想到程葭一反私下里温柔的常态,出口的话甚至有点咄咄逼人:“其实摄像机里根本没有录像。为了不让他们报警,你只能这么说。” 蔚宁有点意外程葭的强硬,沉默了几秒,还是摇头道:“不,里面有。” “就算有,也来不及拍下你赶过去之前的事。”何况那个角度……程葭耸肩,举起手机摇了摇,“无所谓,反正我的手机里有。” 蔚宁一怔,这下他是真的意外了。 听程葭的意思,她手机里的录像必然包含了事发的全部过程,就是说,不单单录下了他过去之后的事,甚至连田甜那部分都有。回想当时的情形,Paradise的人后面才来,可以全员排除。至于方景,蔚宁可以肯定他事先不知情,所以不可能提前录下影像。同理那十个保镖也是。那么剩下的人就只有…… “甜甜?”蔚宁讶然。 程葭点头,算是默认。 田甜表面看着无害,其实观察力敏锐。今天早上到了Paradise,开工后没多久她就发现不管自己走到哪里,都被陆泰初的两个助理轮流盯着。田甜隐隐觉得不对劲,似乎有事要发生,于是留了个心眼,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尽量不去陆泰初那边活动,避免招惹是非。直到蔚宁让她去倒咖啡,她看实在绕不开陆泰初的人,就偷偷把手机夹在了蔚宁的躺椅背后,同时打开了摄像功能,才放心地起身离开。后面不用多说,果然出了事。 “那她……”蔚宁突然语塞。 “事情的起因跟她无关。我不会允许爱惹事的人出现在我的团队里,你可以放心。”看出蔚宁在顾虑什么,程葭摆摆手,让蔚宁安心,而后板起脸,严肃道:“只是蔚宁,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今后无论什么人,挨多少个耳光,哪怕在你面前被打死了、打残了,我都请你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要、动。” 程葭说着,屈起手指,在桌上用力敲了三下。蔚宁缩了下脖子,看得出程葭心里窝着火,等到这时候才发作,也算能忍了。 看蔚宁不说话,程葭继续:“我知道你护短,心肠软,这代表你善良。这很好,不会有人说善良不好。但是我希望你能尽快适应你的新身份,一个艺人。请你牢记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籍籍无名的素人,而是台前最光鲜亮丽的角色。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只要你沾上污点,哪怕只有一丁点,整个团队全盘皆废。反过来说,不管其他人多污脏,只要你是漂亮的,那这个团队就是成功的。不要说什么团队是家人、朋友之类的场面话。整个团队因你而存在,捧着你、护着你就是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没有你,他们什么也不是,你明白吗?” “我……” “我不知道你有怎样的成长经历,在我看来,你似乎曾经让自己长时间地处于一个保护者的位置。但你现在不是了。如果习惯使然,那就把习惯抹掉。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再意气用事、替人出头,这不利于你今后的路。我记得我们刚认识没多久就谈过这个问题,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为什么转眼的工夫你就忘了呢?是因为田甜看起来好欺负吗?”程葭顿了顿,意有所指地敲了敲手机,“那我问你,你现在还觉得她好欺负吗?” 蔚宁沉默。 程葭叹气,“我不介意帮你善后,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但不是我的做事风格。我不善良,也没有过度泛滥的同情心。需要别人保护的人没有资格进入我的团队,更没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我们信任你、喜欢你、爱护你,希望你也能试着信任我们。如果你不同意,那么我觉得我无法胜任这个岗位,我会向司秦请辞,换其他人来接替。” 良久的斟酌过后,蔚宁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对不起,是我鲁莽了。和你们一起共事我感到很开心,没有更换人员的想法。今后我会更加规范自己的言行,保证类似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程葭笑了,“你不用道歉,今天这件事也不是纯粹对和错的问题。我只是以一个下属和共事者的身份在和你商量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可能我习惯了有话就说,会给你造成一种强硬的感觉。我们确实是从属关系,但我认为我们在个人地位上没有高低之分。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也请你可以畅所欲言。你始终是我的老板。” 蔚宁看着程葭,似乎在这个年轻的经纪人身上看到了上一世名企高管的风采。 我们是从属关系,但我们的地位永远平等。我的思想不受束缚,只属于开放和自由。 蔚宁突然想起这几句话,在上一世他收集TG的资料时接触到的不知道是企业文化还是创业宗旨的寥寥几语。可能不太准确,大致意思如此。时隔多年,仍旧让他记忆犹新,甚至再想起时,突然多了很多新奇的感叹。这满含自信、又不失谦恭的宣言,大概就是二十年后由司秦带领的TG在业内令人趋之若鹜的原因吧! “我明白。”蔚宁重重点了一下头,认真道:“谢谢你,程葭。” 对话结束,程葭跟着放松下来。恰巧服务员敲门进来上饭后甜点,后面跟着主厨,寒暄过后,开始兴致勃勃地为两人介绍店里新出的菜色。 蔚宁一边听,一边觉得主厨哪怕丢了饭碗,也绝对能够以说相声为生。看得出程葭也被主厨说得分外心动,拿着手机不停地拍照,撇开一身职业装不说,兴致勃勃的样子跟外面二十多岁的小女孩没有任何区别。蔚宁偷偷瞥了一眼,可能是还沉浸在刚才过分严肃的话题之中,没能完全脱出身来,一时有点错乱,怪不习惯的。 送走主厨,程葭放下手机,问蔚宁:“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好像有点怕我呢?” “没、没有吧?”蔚宁挠挠脸皮,有点心虚,抬头见程葭摇着甜点勺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应当是开玩笑的成分大于实话,才默默松了一口气。 蔚宁总结了一下语言,对程葭说:“你很好,总是让我受益匪浅。” 程葭顿了顿,回道:“其实你也是。” 蔚宁有点意外,追问:“真的吗?” “当然。”程葭点头,又说:“我觉得你可以对自己多一点自信。可能你不知道,其实我跟程溯都很喜欢你。有你在司秦身边,我们很放心。” 蔚宁咬了下嘴唇,突然觉得脸颊发烫。被大美人喜欢,谁不高兴呢?至于程溯,那就算了吧! 吃完饭,程葭开车把蔚宁送到别墅门口,两人道别后各自回家。蔚宁消完食后运动了一小时,洗完澡回到卧室,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信息,来自田甜。 —老板晚上好,中午的事没吓到你吧? 蔚宁失笑。他知道工作室的人一般不会在下班时间来打扰他,应该是程葭回家后特意交代了田甜,让她来给自己安心的。 —我很好。可是,这不是应该由我来问你吗? —有什么关系嘛,我也很好呀!我可经打了,完全没事,嘿嘿。再说挨一个耳光还有红包拿,老板,其实你还可以再晚一点出来的。 看来这意思是怪我阻止得太早,害你少拿了几个红包咯?看着屏幕上十足十傻白甜的头像,字里行间还夹杂着一堆可爱度爆表的颜文字,蔚宁一脸古怪。什么傻白甜,只有他自己才是纯种的傻白甜吧?! 由于天冷,蔚宁早早钻进被窝,躺在床上选了一本专业书来看。或许是中午大闹过一场,损耗了不少精力,又或许是很久没有得到妥善的休息,蔚宁看着看着,视线渐渐模糊,连哈欠都打了好几个。 蔚宁看看时间,九点都没到,无奈睡意汹涌,完全抵抗不住,只能合上书,钻进被窝打算小睡一会儿,消消困,如果晚点还起得来的话,再把剩下的一段看完。 蔚宁睡得很沉,加上卧室特意做了隔音,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半小时后,楼下响起脚步声,从大门口进来,穿过客厅,径直上楼,最后停在了卧室门口。 第67章 门虚掩着。那人推开门, 发现房里大灯没关, 以为人还醒着, 于是抬眸环视了一圈。可能是因为没找到想找的人,他略带疑惑地停了一停,又四下扫了一圈, 视线最后落到大床中央、被子底下一团可疑的隆起上。 司秦走到床边,观察了一下蔚宁缺乏安全感却始终改不过来的睡姿,找到脑袋的位置, 隔着被子轻轻拍了两下,跟着手一路往下,滑到蔚宁弓着的腰背,沿着被子边缘的缝隙伸进被窝, 撩开蔚宁睡衣的下摆, 一直摸到小腹,手贱地捏了两下。 “啊!”蔚宁只觉肚子上一凉,猛地一个惊醒,转头对上一双浅棕色的眼睛,顿时毛骨悚然,吓得魂都差点飞了出来。 好在房间里的灯还没来得及关, 很快让蔚宁认出了眼睛的主人是谁, 一把抓住小肚子上不老实的手,使劲捏了一下, 甩开就吼:“干嘛啊!冻死人了!” 蔚宁喘着粗气,下意识地按住胸口, 吓得脚趾都蜷了起来,老半天过去,仍旧心有余悸。 看蔚宁脸上惊讶的神色不像假装,弄得司秦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鼻尖,问:“这么早睡?” “困了。”蔚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又偏过头,从指缝里瞪了司秦一眼,“现在醒了!” 司秦低笑一声,脱了大衣,蹭掉鞋子,爬上床,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凹了一个跟蔚宁一样的姿势,蜷成两团虾米,就不动了。 “衣服穿这么少,不冷吗?”蔚宁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尽管空调开得很足,就是觉得司秦会冷,于是扭了两下,挣脱开司秦的手,掀开被子把人裹进被窝,蒙头罩住,额头贴着额头,膝盖抵着膝盖,躲在被子里小声地说起悄悄话来。 司秦捏了下蔚宁没来得及褪去倦意的脸蛋,问:“拍戏很累?” “没有。”蔚宁摇头,“躺着躺着突然困了,就眯了一会儿。现在好了,精神了。” “行吧,怪我。”司秦语气不太好,似乎有点赌气。 他又没怪他,怎么他自己还生气起来了呢?蔚宁“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嘴上不饶人:“大半夜偷偷摸进房间,就不怕我把你当成贼,一棍子打死你。” “你真不可爱。”司秦斜了一眼,强行把蔚宁扳了过来,闹得被子掀开大半,把蔚宁整个背都露在了外面。 “你最可爱,行了吧?”蔚宁踢掉被子,气鼓鼓地搂住司秦的脖子,又像是害羞,脑袋死死埋在司秦的颈窝里,闷闷地说:“好想你。” 嗯,现在可爱了。司秦紧紧搂住怀里的人,美滋滋地想着,真可爱。 蔚宁放开司秦,摸到他带着寒气的手握住。 “冷吗?” “冷。” “累吗?” “累。” “哦,那我好心疼。” 蔚宁搓着司秦的手,话说得好听,语气却极其敷衍,像个机器人。 司秦:“……” “快起来洗澡。”蔚宁下床拉司秦起来,见他犟着不肯动,只能俯下身搓了搓他的脸颊,一边说:“太冷了,赶紧去暖一暖,洗得热乎乎的,再让我好好亲亲你。” 司秦扯了扯嘴皮,终于高兴了一点,麻溜地爬起来洗澡去了。 猫跟司秦亲,从司秦回来就一直跟着他跑东跑西,又不肯直接蹿到司秦面前去,看司秦进了卧室,一直躲在门背后暗中观察。终于等到司秦出来,赶紧四腿一蹬,扭头就跑,连地板都被抓得发出了被刮花的声音,却没有跑远,而是脊背一塌,往司秦必经的走廊中间一躺,腆着毛绒绒的肚皮开始左右打滚,不要脸地讨好起来。无奈司秦目不斜视,长腿一跨,直接越过了它。猫愣了两秒,眼见司秦走远,只能灰溜溜地自己爬起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撅撅屁股,扑上去咬司秦的拖鞋和他脚跟上的裤子。 大概是真的累了,司秦顾不上腿边调皮的小家伙,接过蔚宁递来的毛巾直接进了淋浴间。猫追着追着,眼看就要冲进浴室里,突然爪子一僵,及时刹车,似乎被施了魔法,再也不肯往前踏一步。等里面水声一响,立即开始“喵呜喵呜”地干嚎。 司秦洗着洗着,觉得吵得厉害,受不了了,推开移门,探出头来问蔚宁:“你在干什么,虐猫?” “瞎说什么!”蔚宁瞪了司秦一眼,整理好换洗的衣服,来到门口,见那吃里扒外的猫崽子整个身子躲在门后,就露出一张怯生生的小尖脸,行为鬼鬼祟祟,声音倒是震天响。 蔚宁笑了,蹲下来弹了一下猫脑袋,转身指指淋浴房,解释说:“新染上的猫病。打针之前带它在里面洗过澡,叫得跟杀猪似的,从那之后一听到花洒声音就叫。大概是觉得里面危险,又不敢自己进去救你,只能在门口嚎了。” “跟你一样。”自己都顾不了自己,还要去管别人的闲事,可不就是“物随主人形”吗?司秦意有所指地看了蔚宁一眼,缩回去继续洗澡。 蔚宁满脑袋问号。如果是说可爱程度,那他认了。 司秦洗完澡出来,猫终于安静了,像是叫累了,也不跳了,踏着小碎步跟着司秦自顾自地走着。司秦走到卧室门口,听不到蔚宁的声音,回头撞见一大一小统统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又乖又呆,真的一模一样。 司秦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突然失笑,捞起猫亲了一口,又拍拍它让它自己去玩,让蔚宁一时不知道该吃谁的醋。 两人躺在床上说话。 蔚宁问司秦:“这么赶,买得到车票?” 香市离临港不是很远,无奈交通不便,只有快车能到,班次也少,算算时间,肯定赶不及乘当天的末班车回来。而且蔚宁知道司秦一直很忙,也早就跟他报备过,最近一个月都没有空回临港,所以蔚宁猜他一定是听说了中午的事,才临时起意,决定回来一趟。 司秦摇头,“开车回来的。” “那司机岂不是要被你累到吐血了?”蔚宁撇嘴。开车确实要比乘车快一点,然而连续几个小时缩在车里,够他熬的,更别说司机了。 没想到司秦再一次摇了摇头,说:“我自己开回来的。” “那还好哈,没吐血,这么多肌肉果然没白长。”蔚宁笑嘻嘻地捏了捏司秦的胳膊,突然想到什么,一下子来了精神,“你不会是在程溯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溜回来的吧?” 司秦不置可否。 “哈哈哈哈哈……”蔚宁大笑,又奇怪:“咦,他怎么没来跟我嚎?这不对劲啊。” 司秦冷笑一声,“他被女人迷晕了头,没空。” “哦?”蔚宁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所以你们半斤八两?” 司秦无言以对。 “不早了,我们早点睡吧。”尽管对程溯的个人感情十分好奇,好不容易偷到一晚上的相处时间,蔚宁一分钟都不想浪费,于是提前结束了话题,飞快钻进被窝,跟着拉拉司秦,让他也赶紧躺下。 司秦皱眉,刚想说点什么,蔚宁从被窝里伸出手,直接把灯给关了。 行吧,那就睡觉吧。司秦拉上被子,感到身边的人滚了滚,丝毫没有迟疑地贴了上来,挽着他的胳膊摆了一个习惯的睡姿,看样子是真的打算睡了,于是望了一会儿天花板,也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两分钟后,司秦猛地睁开眼睛,抓住蔚宁越摸越下的手,受不了地质问:“你干什么?” “我没有干什么。”蔚宁一本正经,从善如流地伸出另一只手接替刚才的动作,一个劲儿摸来摸去,非但不害臊,还面不改色,甚至隐约带着一点理直气壮。 司秦翻了个身,手脚并用地把蔚宁推远了一点,企图远离来自正经伴侣的性骚扰,一边不忘抱怨:“不是你说早点睡?能不能老老实实地睡觉?” 又是无比耳熟的一句话,不等司秦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什么,一起笑了出来。 “干嘛啊!”笑完之后,蔚宁仍旧不高兴,强行黏到司秦身上埋怨:“难得回来一趟,不做点什么再走,那太亏了!” “你脸呢?”司秦哭笑不得。 蔚宁转过脑袋,指了指脸颊,“在这。” 司秦想也没想,立即凑上去亲了一口,亲完又因为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回来干嘛?”求欢被无情拒绝,蔚宁没有心情嬉皮笑脸,气鼓鼓地说起了气话。 还当蔚宁是真的好奇,司秦认真道:“明天上午在东市有个会议。” “那中午?”蔚宁眼睛一亮。他明天是夜戏,晚上才去片场,如果司秦不走的话,那不是又多出了一天时间可以在一起吗? “应酬。”司秦开口,打碎了蔚宁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等对方追问,接着交代道:“下午要回去了。” “哦,公事啊。”蔚宁抿了下唇,有点悻悻。 司秦叹了口气。这孩子,明明心里万分期待他能给出一个好听的答案,又总是在他给出确切答案之前提前掐断这份期待。但又不是故意说反话、闹脾气,借机来引起他人的注意,好让对方用言语或是行动加倍地补偿他。他好像只是因为害怕失望,就算与自己的意愿相悖,也会因为过分体贴的性格放弃一些唾手可得的美好事物,诸如感情、允诺,又或是别的什么。 在长久的相处之中,司秦渐渐发现了蔚宁这个与众不同的习惯,并且暗暗决定,不会再惯着他的坏毛病。毕竟甜言蜜语就应该在想说的时候立即说出口。连蜜糖都有保质期,过了期的甜言蜜语不仅不合时宜,还会让人生理不适。 司秦转过头看着蔚宁的眼睛,“不,是为了见你。” “那别睡了,睁着眼睛看到天亮吧。我先睡了,晚安!”蔚宁一愣,不得不承认心脏仿佛突然漏跳了一拍,然而想到对方贞洁烈女般的铁面无私,立即翻了个白眼,很气,哄不好那种,被子一裹,翻身睡觉。 “你这张嘴啊……”司秦哭笑不得。 蔚宁眉毛一竖,撑起脑袋盯着司秦,“怎么?有意见?” 司秦立马摇头,“没有,很厉害。” “你说对了,我嘴巴真的很厉害。”蔚宁转转眼珠,咬着嘴唇靠近司秦,暧昧地在他颈间嗅了嗅,又掀开被子,缓缓垂下眼睫,色情地往下瞄了一眼,“那你……想不想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蔚宁:来嘛大爷~ 司秦:卖笑不卖身。 第68章 第二天早晨, 东市某公司会议室内, 司秦顶着俩疑似纵欲过度的黑眼圈, 一边按着昏胀的太阳穴,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上天让他回到昨晚蔚宁问出那句话而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 他一定会斩钉截铁地说,他不想! 太糟糕了,真的太糟糕了!司秦简直想不通怎么会有人的技术可以差到那种地步, 简直媲美噩梦。不,如果硬要他重来一遍,他还是宁愿做噩梦。更糟糕的是明明折腾得他只想跳起来打人,他根本不敢说糟糕, 只敢一边假装享受, 一边微笑着以兹鼓励,这他妈根本是强|奸吧?过分的是强|奸完了还要他分享刚才的感受,这算二次伤害吧?可是他有什么办法?除了说“宝贝你好棒”,还能怎么办?还得照顾伴侣的心情,依样重新给对方来一遍,总算把人伺候舒服了, 却不记得他的功劳, 只记得自己跟他一样嘴巴特别厉害!Shit! 一向注重自身素质的司秦回想着昨晚过分糟糕的体验,竟然忍不住在心里飙了一句脏话出来, 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后悔的同时,司秦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除了说话和接吻,禁制那张嘴再干其他任何不务正业的事,哪怕色令智昏,也绝不允许昨晚的惨案再次发生! 会议冗长而又无聊,如果不是临时决定回来见蔚宁一面,司秦也不会亲自来这一趟。然而来都来了,总不能中途退场,只能忍着挨到结束了。 司秦托着下巴,两眼无神地望着墙上巨大的投影,打了会议开始后的第六个哈欠。尽管行为颇显无礼,主讲经理看在眼中,也不敢说什么闲话,只能一脸尴尬地继续下去,时不时穿插一点段子,企图活跃气氛,唤醒司秦这座行走ATM机的兴趣。 司秦换了只手,继续神游天外。他其实有点搞不懂为什么跟蔚宁在一起之后,每一次做完都让他有种自己被嫖了的感觉,尤其这次还是送货上门,服务到家,精准到床。他也搞不懂蔚宁,对待欲望很坦率,嘴上也说得身经百战的样子,可惜衣服一扒,立马化成一滩水。这不是夸奖,就真的是一滩水,捞不起来,也不忍心对他强硬,只能惯着。当然,身体确实很柔软没错,只是什么技巧都没有,什么花样都不会,就挂你身上,两只眼睛乌溜溜地盯着你,全指望你。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主要还是爽的,特别是这种全权依赖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只是偶尔想来点别的……后果也看到了,还不如什么都不做,跟他盖棉被纯聊天。司秦打了个哆嗦。啊,算了算了,别想了,真的可怕。 司秦收起不合时宜的遐想,开始昏昏欲睡。十点过五分,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司秦一个惊醒,拿起来一看,果然是蔚宁。 —我起床了。 —嗯。 —我刷完牙、洗完脸了。 —嗯。 —我进衣帽间了,我换好衣服了,我打开旁边的衣柜…… —嗯? 虽然每次都是一句“嗯”外加一个看似无情的句号,偶尔换成问号,从司秦回复消息的速度上仍旧可以看出他在枯燥无味的公事中接到蔚宁的信息,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只是高兴归高兴,走多了蔚宁的套路,司秦知道蔚宁不会无缘无故地给他发信息,故意大喘气不说,还净说些废话,一定又在憋着劲儿给他下套,于是耐心等了几秒,果然…… —衣柜里面什么都没有! —??? —我记得我昨天把你藏在里面了,你说你就乖乖呆着,不会跑了,可是你个混蛋还是跑啦!!! —…… 司秦抹了一把脸,以此来掩盖脸上藏不住的笑意。经理嘴角抽了抽,悲哀地发现会议开始至今,司秦连百分之一的注意力都没能施舍给他,忍了忍,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句在心里徘徊了很久的话:“司总,您是不是累了?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哦,不用。”司秦摇头,脸色缓和了一点,甚至还笑了一下,随意抬了下手让经理继续,只是眼睛还黏在手机屏幕上,不肯放过哪怕一秒。 熟悉的家,熟悉的人,蔚宁睡得特别沉,醒来之后摸到枕边空空荡荡的,还是不开心了几秒,直到洗漱过后闹完司秦,心情才愉快了起来,加上知道司秦公务繁忙,蔚宁逗过两句,没有再去打扰对方,让司秦专心工作,不要给他丢脸。不过夜路走得多,总会遇到鬼。蔚宁没有想到平时都是他变着法子撩拨司秦,对方偶尔毒舌,倒不会桩桩件件都斤斤计较,然而今天的反抗竟然来得这么快。 蔚宁换好衣服,在客厅来回走了一圈,正犹豫着该不该去工作室串个门,视察视察,还是骑脚踏车出去遛个弯,顺便买点茶饼当早午餐,司秦发来了信息。 —你在哪? —客厅。 —你上楼。 —? —进房间。 —? 蔚宁也是言简意赅,连字都懒得多打一个,到最后更是直接用标点符号打发。尽管如此,他还是乖乖按司秦说的三步并两步跑上楼,冲进卧室,扑到床上,屏息等着对方接下来的指示,心里也像长了一只猫爪子似的挠啊挠的,好奇心都快冲出嗓子眼了。 司秦敲着手指,估计蔚宁这时候应该已经进了房间,吊足了胃口,才慢悠悠地发出了下文。 —打开床头左边的抽屉。 —什么东西?我没找到? —再找找。 —我翻了半天了,什么都没有啊? —对啊,里面就是什么都没有。 —你耍我? —对啊。 司秦慢条斯理。蔚宁不信邪,蹲下来把抽屉开到最大,整个手臂都伸了进去,把里面东西翻来覆去倒腾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气得牙痒痒,握起拳头“咚”的一声砸到床上。什么玩意儿,就算是玩笑,未免也太没水准了吧?!蔚宁嗤之以鼻,正打算好好嘲笑一番,又收到了对方的信息。 —枕头底下。 咦?蔚宁一愣,手伸进枕头底下一摸,果然有个方型的盒子,全黑磨砂质地,一如既往的低调华丽。盒子上什么标识都没有,只绑了一条银灰色的丝带,像是礼物的样子。蔚宁拿起盒子,端详了一会儿,猜到可能是首饰,抽掉丝带,打开一看,果不其然。 蔚宁拎起天鹅绒上的链子,看长度,应该是一条手链,以铂金为底托,由三十多颗切割成方型的黑珍珠串连,设计简洁而不失雅致,略宽,适合男士佩戴,接扣是个磁扣,和底托一样是磨砂铂金的材质,以钻石镶嵌,做得尤为精致,形状也很特别。 他还真是喜欢黑珍珠啊。蔚宁一边想,一边试着戴了一下手链,直到两边的磁扣互相吸住,合成一体,这才发现手链的接扣其实是个花体的小写字母q,单看形状优美,合起来又暗藏玄机,而且分割线条流畅,一眼看过去,不会有强制分离的突兀感,反而因为多出的这几笔展现出一种独特的线性美。 蔚宁转转手腕,接扣上的碎钻反射着阳光,在他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出璀璨的光彩,比之钻石的夺目甚至不遑多让。 不用多想,这个q除了司秦的“秦”之外,不作他解。这意思是让他把他挂在手上,天天携带咯?这个不要脸的自恋狂,也不嫌害臊!蔚宁笑了一声,收好盒子,哼着歌一边下楼,一边回复司秦。 —喜欢(大笑) —喜欢就好。 司秦没有因为蔚宁缺乏惊叹、赞美而略显贫乏语言感到不满,反而十分高兴。 对于一件礼物的修饰,无论美丽、贵重,抑或稀有,都是不必要的缀饰。只有“喜欢”两个字,才是它最重要的本质。 * * * 晚饭过后,司机准时到达别墅,过来接蔚宁去片场。田甜和程葭都住在碧山附近,只有方景不适应山里的生活,在闹市区租了间房子,离得稍微有点远。 方景上车后,立即眼尖地发现了蔚宁手腕上的链子,椅子都还没坐热,就指着蔚宁的手开始嚷嚷:“哎哟,哎哟哟哟,这什么?司总送的?” “嗯。”蔚宁点头。车里都自己人,不需要避讳什么。 “这……能给我看一下吗?”方景双手合十,小声地恳求。 “没事。”知道方景对饰品之类的东西特别敏感,蔚宁爽快地摘下手链递给对方。 方景捧着链子瞄了两眼,立即还了回去,还一脸惧怕地离蔚宁远了一点。 蔚宁拎起链子:“怎么不看了?烫手?” 方景“切”了一声,倒不是觉得蔚宁明知故问。他知道有关金钱方面蔚宁一向很迟钝,于是解释说:“可不是嘛!烫手山芋啊!要是弄坏了,别说这辈子,就是加上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赔不起,所以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么夸张?”蔚宁扣上链子,反正方景向来夸张,也就没当一回事。 “你看磁扣里面的标记,名家呀!哪怕他只刨个坑,也得这个数起跳。”方景不服气了,示意蔚宁把磁扣打开,看接面处留的暗雕,突然想到就算蔚宁看到了名字也不知道是谁,干脆抬手比了一个数字,既简单又直白。 “万?”蔚宁捂住心脏,故作惊讶,“这么贵?” 方景昏倒,“百万!祖宗!” “哦,这么贵啊。”蔚宁语气平平,“那丢了我就去售后维权,肯定是磁扣质量不行,不是我不当心。你说对吗?” 方景再一次昏倒。 第69章 抵达片场后, 蔚宁做好造型, 趁开拍前的空闲时间偷偷查了一下暗扣上的名字, 发现那是国外一位上了年纪的珠宝设计师,名气不必多说,隶属B国某知名珠宝品牌, 不量产,也没有门店、专柜,只做手工定制, 价格不菲。蔚宁有点搞不懂,看场地上人来人往的没人注意到他,于是掏出手机,给司秦打了个电话。 “为什么要送我东西啊?”蔚宁问。 “你觉不觉得你的反射弧长得过分了一点?”司秦失笑。 “对啊。”蔚宁直言不讳, 盯着手链继续追问:“所以这算什么?补偿?还是奖励?” “什么?”司秦愣了一下, 眉毛迅速拧紧,“什么叫补偿、奖励?借口么?送你东西还需要借口?” 行吧,蔚宁大笑。这话他爱听! “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司秦无语,想了想,又补充:“才做好没多久,想早点给你送过去, 顺便回来一趟。” 司秦本来打算等忙过这一阵, 再回临港把手链送给蔚宁,正巧撞到昨天的事, 索性将行程提前。什么补偿、奖励的,根本是无稽之谈。至于另一个原因, 其实是司秦在回B国的那段时间里意外错过了蔚宁的生日,回来之后一直想送蔚宁一件东西,未免戳到两人共同的痛处,不提也罢。 “很贵吧!”蔚宁心情很好,语气明显轻快起来。 “还行。”谈到钱,司秦一如既往地不放在心上。 “不是Paradise,也不是TG的啊,是Luksus的手工定制。你不是有Paradise吗?干嘛跑去别人家定做?”蔚宁放低声音,缓缓说着。 不意外轮到司秦惊讶:“你竟然知道?” 蔚宁反问:“我不能知道吗?” 司秦没有回答,算是默认,“TG的款式看腻了,Paradise交过来的设计稿也没有看中的。招进来的设计师都那样,很没意思。今年有个新人还不错,就是我爸不肯放人。” 蔚宁昏倒,算是对“有钱任性”四个字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其实早就订了,但是要排队。因为今年的名额已经满了,花了点工夫,才让他们答应加一张单子,但是要先把其他的做完。”司秦解释。 “连你都要排队?”蔚宁抬高声音,不太相信。 “他们老板脾气臭,有什么办法?” “等了多久?” “一个月。” “还得设计稿子,选原材料,制作、打磨,再发回国内,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嗯。” 蔚宁沉默了两秒,带着笑意开口,“你真好。” 他送的东西,能有不好的?司秦摇头。他以为他送他东西是因为他受了委屈,想补偿他,又或是奖励他乖巧听话。但是他送他东西,从来都只是因为想而已。 当然,不管司秦送什么,蔚宁都会喜欢。无关价值与否,哪怕随便摘一朵篱笆上的野蔷薇,也仿佛契合了漫山的浪漫。只是当蔚宁知道这份礼物由对方精心挑选,经悉心制作,妥善封装后途径万里抵达他手中,相比随手赠香,又变得有那么一点不同。好像心脏不受控制,自顾自地开了口,一边怦怦乱跳,一边欢呼雀跃地说着,他真好,真的好。 * * * 晚上没有陆泰初的戏份,连工作效率都提高了不少。蔚宁发现伍妮对他热络了很多,冯喜倒还是老样子,就好像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在收工后留了蔚宁十分钟,跟他讨论了一下明天的戏。 蔚宁看得出冯喜对这部剧很在意,毕竟对方小红过后因为资源跟不上,人气一路下滑,几乎快回到过去查无此人的状态。冯喜跟梁舟关系不错,这次复出拍戏,估计和梁舟一样,不说在东圈站稳脚跟,能够借机博一点关注度、重回大众视野也是好的。 冯喜拍戏比蔚宁还刻苦,从无半点怨言。有这样一个勤奋的搭档,蔚宁求之不得,所以两人在开机后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如果第二天有相关的对手戏,会提前来到拍摄场地互相对一遍戏,有什么灵感、想法事先讨论好,等导演集体讲戏的时候再提出。 第二天的主要拍摄场地还是在Paradise。由于今天男主和女二有一场很重要的感情戏,蔚宁照例跟冯喜约了时间,提前半小时到达片场。蔚宁做好造型后没多久,冯喜就带着剧本来找他对戏了。两人讨论结束,看时间还早,决定去实际拍摄地——Paradise隔壁的一家咖啡厅去看一看。 天气很冷,临走前方景塞了件大衣给蔚宁。等推开Paradise的大门,蔚宁发现今天不仅冷,风还挺大,看冯喜穿得单薄,于是抖抖手里的大衣,披在了冯喜的肩上。 冯喜拉拉衣服,歪头问蔚宁:“你不要紧吗?” “我没事,天天锻炼,身体好着呢。”蔚宁摇头,后退一步跟冯喜换了个位置,帮冯喜挡住风口。 天实在冷,冯喜也不忸怩,说了句“谢谢”,直接把大衣穿在了身上。 两人快走几步,站在岔路口等红灯。蔚宁无意中转头,发现路边停着的保姆车有点眼熟,正是陆泰初的车。车门半开,陆泰初坐在车门口的位置,正扭着头跟车里的人说话,脸色看上去很臭,一副马上要吵起来的样子。 他也来这么早?蔚宁奇怪。正当疑惑,“哗啦”一声,车门被大幅度拉开,陆泰初扶住车门,大半个身体探出门外,一只脚落到地上,头仍旧拧着,对着车里的人破口大骂:“你有完没完?说了不道歉,听不懂人话?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屎吗?要去自己去,关我屁事!” 车里很暗,看不清里面坐的是谁。看陆泰初的态度跟他说的话,蔚宁猜测车里的人不是关桀就是他自己的经纪人。 对方含含糊糊地说了两句,陆泰初听不下去了,夸张地“呵”了一声,白眼都翻到了天上,“我肯翻篇,算他走运!他们都没说什么,就你上赶着给人滑跪,生怕别人看不到你这副窝囊样子!” “行,那你别拍了,等着付违约金吧!还买什么新款跑车,等TDC找你,就不是我能帮你兜住的事了,到时候看你不赔得底朝天!”车里的人也忍不住动了气,声音陡然高了起来。蔚宁仔细辨别了一阵,确实是关桀没错。 “不拍就不拍,谁稀罕!老子不干了!爱谁谁!”听对方提到自己的心头肉,陆泰初怒从心起,手一松,作势要下车,被车里的人及时拉住。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关桀收起脾气,低声说了不少好话,总算把陆泰初劝了回去,彻底拉上了车门。 蔚宁站在不远处的路口,将两人一番来往全全看在眼中。而冯喜就站在蔚宁身边,距离不足半米,况且她那边离保姆车更近,肯定跟蔚宁一样从头看到了尾。想到这里,蔚宁一时尴尬,忍不住挠了挠鼻尖。 “马上绿灯啦。”冯喜拉拉蔚宁的袖子,俏皮一笑,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指着咖啡厅说:“他们家的咖啡很好喝,听说最近新出了一款玫瑰芝士拿铁,不知道林总肯不肯破费请我喝一杯呢?” 蔚宁抬头,发现本来还剩二十秒的红灯又凭空多出来二十多秒,原来早就已经过了一个绿灯了。 可能是冯喜顾及他的心情,又或许是她自己也好奇,直到陆泰初和关桀两人唱完戏才出声提醒他。既然对方有意帮他解围,蔚宁自然承情,于是点了点头,学着冯喜的样子换成剧里的称呼,爽快道:“乐意之至,白小姐。只是今天在这里拍戏,他们还营业吗?” “下午才清场呢!现在这么早,应该还没到营业时间。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灯亮着,已经有人在了,就是不知道卖不卖咖啡呢……”冯喜转转眼珠,拍胸脯保证,“等会儿让我去求求他们,肯定会卖给我们的,包在我身上。” 两人穿过马路。似乎因为即将喝到心仪的饮品,冯喜兴奋地小跑上前,一边推开咖啡厅的门,一边回头对蔚宁说:“这家咖啡真的很好喝,甜点也不错,妮姐喝下午茶都是叫的他们家,我也喊过几次。” “那确实味道不错。”蔚宁一个大男人,对甜点、饮料自然不如妹子们上心,通常有东西吃就一起吃了,哪里记得自己吃了什么,这时候听冯喜提起,哪好意思破坏气氛,自然跟着赞叹了一声。 冯喜秀眉一挑,眨了眨眼睛,“你请大家喝下午茶,不是也喊的这家吗?” “诶,是吗?这个……”蔚宁挠挠鼻尖。程葭情商高,会做人,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蔚宁特意吩咐,早就关照过田甜,所以他们请客究竟喊的是哪里的咖啡,蔚宁还真不知道。 “你们男人啊……”冯喜没有在意蔚宁善意的谎言,抿唇一笑,拉蔚宁点单去了。 两人巡视完场地,交换了一点灵感,带着一堆咖啡回了Paradise,打算分给大家喝。蔚宁去冯喜那里窜了个门,帮她把咖啡拎到桌上,出来的时候碰到匆匆赶来的陆泰初,还是那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不出所料,后面跟着的果然是关桀。 看来关桀这是打算专盯陆泰初一个人了。蔚宁心想。上一世陆泰初的确很受关桀宠爱,因此蔚宁见怪不怪,不知道这一世有了他的介入,局势已经完全偏离了原有的轨道。周围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关桀哪里还敢放陆泰初一个人在外面乱咬人,只能暂时放下手里的事,亲自看着陆泰初直到杀青,只求别再节外生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06 04:24:26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0 2019-03-05 16:07:52 读者“西岳”灌溉营养液+10 2019-03-05 16:07:00 第70章 有关桀在场, 陆泰初消停了很多, 一早上相安无事。 蔚宁拍完一场, 退到场边稍事休息,看陆泰初身边除了关桀一个人都没有,下了戏竟然还要自己倒水喝, 于是往陆泰初那边努了努嘴,问田甜:“他那俩助理呢?” 田甜吐了吐舌头,“她们呀, 收到Paradise的律师信,吓得不敢来了呗。” 来真的啊!蔚宁扯扯嘴皮。他还以为程溯虚张声势吓唬人呢。反正不关他的事,不是他手底下的人,他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去叫程溯手下留情。 由于下一场主要是伍妮、陆泰初和冯喜三人的戏, 蔚宁出场很晚, 就安心坐在躺椅上候场,顺便围观。 今天的剧情很喜感,倒不是因为剧情本身如何,而是跟前天中午的情形很像。办公室一个女职员因为男主对女主的特别关照,挑起了女主和女二的矛盾,自己却隐藏在背后, 企图作收渔翁之利。无奈女二并不上钩, 反而惹毛了来男主公司谈公事的男二,硬说女二仗势欺人, 欺压女主云云,气得女二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女主一个耳光。 这剧情, 陆泰初一定感同身受,看来今天能超常发挥,少NG几次了。蔚宁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三人对完戏,准备开拍。 冯喜经验老道,站位刁钻,一上来就把陆泰初挡得死死的,伍妮平时都会有意无意地带着陆泰初找镜头,今天却一反常态,丝毫没有提醒的意思,连带人也冷淡了不少。可怜陆泰初被人抢了镜头还浑然不觉,似乎听进了关桀的劝告,演得格外卖力,挤眉弄眼,五官都快飞出脸外。 随着剧情的推进,场中冲突越发激烈。本来男二护着女主,以维护者的姿态跟女二唇枪舌战。女主不甘心被女二冷嘲热讽,于是推开男二上前一步,亲自跟女二理论。女二不愿跟女主啰嗦,这时候会直接甩女主一个耳光。没想到实际拍摄时,伍妮才说完台词,还没来得及推开陆泰初,冯喜扬手一个耳光下来,直接打到了陆泰初的脸上,打得陆泰初晕头转向,半天回不过神。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打早了,不小心打到了泰初……”冯喜一脸尴尬地对梁舟道了个歉,而后转身,略带瑟缩地扯住陆泰初的衣袖,慌张道:“泰初你没事吧?是我不当心,是我不好,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妮姐停顿得有点久,我还以为她说完了呢,打完才发现还有一句!这怎么办,都红了,要叫120吗?” 陆泰初一张脸阴得滴水,见伍妮非但不出声,还后退一步作壁上观,似乎铁了心晾他一个人出丑,心里更是堵得慌。陆泰初连伍妮都没有放在眼中,自然不会看得起一门心思等着走狗屎运翻红的冯喜。然而场中两位都是女性,不管拿哪一个开刀,场面都不会好看。真拿她们出气,逞一时之快,就算传不出去,以后在剧组里也不好做人。 可怜陆泰初连想要发作都找不到一个可以拿捏的人。加上场记一喊“卡”,不等陆泰初有所反应,关桀早就一个箭步冲进场中,抢先一步开口替陆泰初原谅了冯喜,又迅速把陆泰初拉倒一边,明示暗示他不要惹事。 陆泰初嘴上不饶人,然而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关桀早上提到的违约金不是在吓唬他。能怎么办?只能自认倒霉,暂时吃下这个哑巴亏,回去再找关桀算账了。 “噗——哈哈哈哈哈!120,120,哈哈哈哈120!”看陆泰初吃瘪,陪蔚宁一起在场边候场的方景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声音太大,很快引周围人侧目。 蔚宁拉了一下方景的胳膊,让他差不多得了。方景煞有其事地捂住嘴,还不死心地从指缝里漏出声音嘲笑:“快、快帮他叫120,不然都要消肿了……不了,还是帮我叫吧,不行我肚子疼死了哈哈哈哈哈……” 蔚宁没好气地瞪了方景一眼,翻开剧本挡住了自己的脸,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以免再次招陆泰初记恨。方景惊讶蔚宁定力竟然这么好,哪知歪头一瞧,还不是憋笑憋得脸都皱了起来,于是笑得更欢了。 “有没有事,还能拍吗?”过了一会儿,梁舟指指陆泰初,眼睛却看向关桀。 “能,能,导演放心,没什么事!”关桀比了个“OK”的手势,赔着笑把陆泰初推回了场中。 再次打板开拍,陆泰初憋着一口气,僵着脸木头似的站在场地中央,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台词。由于就他一个人表现欠佳,搞得梁舟很不满意,刚想喊“卡”,又是清脆的一声“啪”,冯喜扬手一个耳光,再一次精准地甩到了陆泰初的脸上。 “诶?”冯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惊疑地叫了一声,似乎这次真的是意外。 不等冯喜说话,伍妮上前一步,主动背起了这个锅,“这……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我没做好心理准备,有点怕,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往后退了一步……” 蔚宁翘着二郎腿躺在躺椅上,剧本遮着脸,就露出两只眼睛,听伍妮这么说,嘴角一抽,再一次憋笑憋得身体乱颤。 伍妮确实在冯喜扇耳光之前退早了一步,可是如果冯喜要打的人真是伍妮,从伍妮那个角度扇下去,再怎么样也打不到陆泰初的脸上。然而事情还就是巧了,冯喜不算太大的巴掌又是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给陆泰初来了一下。 场记再一次喊了“卡”。 梁舟跟冯喜交情不浅,重重点了冯喜一下算作警告,却没有多说什么。到底是自己人,比起如今等同于弃卒的陆泰初,哪能不偏心。再说才发生过前天那样的事,蔚宁那边虽然没什么动作,也只代表人家大度,不是说陆泰初就不可恶。而且因为关桀的干扰,梁舟虽然没有跟蔚宁交恶,但是对蔚宁态度一直都很平淡,借冯喜的手挫挫陆泰初的锐气,不失为一个讨好蔚宁的机会。 相比梁舟的乐见其成,关桀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陆泰初什么脾气他能不知道?冯喜也是着实过分了一点。第一次还可以推脱说不当心,这次又该怎么解释?更糟糕的是以往组里隐隐偏向陆泰初的人这时候一个个都仿佛失了声,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帮陆泰初多说一句话。 关桀“嗨”了一声,咬咬牙,心里有了取舍,又看陆泰初被冯喜打得脸颊发红,赶紧让站在一边的化妆师把粉饼拿出来,亲自抓着粉扑冲到陆泰初身边给他补粉,一边抹,一边劝,直到一连做了好几个“跑车”字样的口型,才让濒临爆发的陆泰初勉强平静了下来。 陆泰初也不好受,隐隐觉得嘴里有股血腥味,竟然被冯喜刮得不小心咬破了口腔。但他知道关桀手里有个代言资源,价位跟他新看上的跑车差不多,他求了很久,可惜关桀一直属意手底下另一个不省心的小妖精,既然现在能当面对他说出“跑车”两个字,过后不可能不给他相应的补偿。两个耳光换几千万,值得。 “有没有事?没事的话继续,再来一遍!”看陆泰初神色恢复如常,梁舟暗暗松了一口气,举着扩音器朝场中问了一句,得到众人“OK”的响应后,着重点了一下冯喜的名:“冯喜,你,注意点!” “好的好的,导演,这次一定过!”冯喜双手合十,连连保证,突然眉头一皱,摊开手,面露难色道:“等一下,导演,我手上好多粉,能先擦一擦吗?” 众人:“……” 梁舟嫌弃地点了一下冯喜的助理:“去去去,给她抽张纸巾,赶紧的!” 冯喜见好就收,接下来的戏份也诚如她所言,再没出什么意外,基本都是一遍过。 冯喜下了戏,踩着高跟鞋走到茶几边,一口气抽了五张湿巾纸,洁癖似地开始擦起手来,嫌恶的态度溢于言表,期间没有朝蔚宁处多看一眼,仿佛刚才的闹剧纯粹只是个意外。 尽管如此,蔚宁仍旧心有疑虑,转头朝程葭使了个眼色,暗暗询问,这什么情况? 程葭耸肩,跟我无关。 冯喜的行为的确是自发自导,与程葭无关。经过前天那一闹,冯喜立即看清了谁才是真正的庄家。她无意介入主角们的是是非非,因此跟蔚宁该怎么相处仍旧怎么相处,然而在情势一边倒的情况下借机给大佬们讨个好,也无伤大雅。 “以前没看出来,你的大小姐还真是个妙人啊!”方景捂着嘴朝蔚宁挤眉弄眼,说的正是冯喜在剧里的称呼。 蔚宁看戏看过了瘾,突然想起什么,拍拍方景说:“你知道吗?有一种手叫做‘通贯手’,俗称断掌。” 看方景呆住的样子明显没有听懂,蔚宁摊开手掌,一边比划,一边给方景解释:“你看这里的掌纹,普通人都是两条吧,如果只有一条的话那就叫断掌。这样的人通常比较睿智、聪明、有主见,个人能力很强,脾气也比较强硬。据说这样的人打人特别疼,手上没轻重,自己还不觉得。不过这个没有根据,都是传言、迷信,听听就算了,不能当真的哈。” “真的假的?”方景讶然,由于地方差异,他从来没有听过“通贯手”这种说法,突然灵光一现:“你认识这样的人?” 蔚宁有点迟疑,“算是吧。” 方景挑眉:“司总?” “咳,嗯。”蔚宁含糊承认,回想自己刚才的话,等于拐着弯儿夸司秦,还能好意思嘛。 没想到方景耳朵漏风,只记住了最后一段,惊道:“等等,你是说司总打你?家暴?你是在变相向我求救吗?” “瞎说什么呢!”蔚宁翻了个白眼,“我以前以为你只是略微有点娘炮,没想到你的想象力也这么丰富。” “你才娘炮!”方景翘着兰花指弹了蔚宁一下,没当一回事,倒是对冯喜十分好奇,“我看陆泰初伤得不轻呀,瞧瞧,都已经肿起来了!你说冯喜会不会真的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手?” 蔚宁捅捅方景,怂恿:“想知道,那你去问问呗,回头一起告诉我。” “不了不了,这女仔是个狠人!我怕。”方景连连摆手,头也摇得仿佛抽了风。 蔚宁哈哈一笑,他知道方景自从来了临港,因为程葭极其嫌弃,一直在努力学习标准普通话,已经很少听见口音了,没想到冯喜这两巴掌竟然将他久违的乡音都吓了出来,果真不简单。 第71章 或许是被冯喜两巴掌打掉了气焰, 又或许是在关桀那里拿到了足够的补偿, 那天过后, 陆泰初开始夹着尾巴做人,安安分分熬到了国内戏份杀青。 没人闹事,最开心的自然是导演梁舟。与此同时, 一个令人不是那么开心又急需解决难题横在了众人面前。 一开始,电视剧经费有限,布景和置装相对简陋, 梁舟估计出来的成品大概就比粗制滥造好那么一点点,于是打算把精力放在剧情和节奏上,希望能因此扳回一城。后来有了雅莫和Paradise的加入,不仅全面提升了拍摄质量, 还给剧组无形中省下一笔经费, 梁舟决定把电视剧中途的转折和结尾放到国外去拍,也算是小小地契合一下两个品牌高层次的质感。然而由于前期陆泰初表现实在糟糕,浪费了太多时间,拍到这时候,剩下的经费已经不足以供剧组全员出国拍摄了。 某日收工后,梁舟召集众位主创开了一个短会, 想跟大家一起商量一下这件事。 有人建议按原定计划前往国外拍摄, 让梁舟再跟TDC预支一笔费用;有人提议改为国内取景,可以选一个比较有特色的旅游古镇, 就文青最钟爱的那种,往小资的调调上靠。至于到底该选哪个, 又掀起了另一波讨论热潮。 一时众说纷纭。梁舟默默听着,不时点头或摇头,越发觉得拿不定主意,直到伍妮开口。 “梁导,不如这样,我们去香市的万森影视城,听说那边搞得很不错,已经有一部分园区对外开放了。有个仿欧风的园区做得特别好,像什么许愿池、广场之类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我认识他们老板,看过实景照片,不像其他影视城塑料感那么重。而且香市离咱们这儿不远,过去只要半天。又因为是影视城,周围配套设施齐全,还有很多群演公司驻在那边,非常方便。不然您先了解一下,看看行不行。如果决定要去,我再跟他们老板说,租金还能优惠呢。” “是吗?”梁舟眼睛一亮。 蔚宁一直没说话,直到这时才默默抬头看了伍妮一眼。香市,他完全没意见,甚至还想举双手双脚赞成。其实当梁舟提出经费不足的问题时,蔚宁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多亏伍妮提醒,才让他想起来司秦手里还有个影视城。突然多出来一个公费谈恋爱的机会,能不高兴吗?至于老板什么的,咳咳……蔚宁觉得伍妮说的应该是程溯,反正跟他们家司秦没什么关系。 会议结束,梁舟回去搜了一下万森的资料,在看过伍妮发来的实景照片后,觉得各方面都还不错,就通过伍妮跟万森的负责人接洽了一下,决定将外景地改成万森影视城的欧风园区。 五天后,剧组转场小香县。顾及众人舟车劳顿,梁舟顺便放了个假,给演员两天时间自我休整,同时带着摄影师、道具组、布景组和场工们熟悉一下场地,做一些拍摄前的准备工作。 快到饭点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抵达影视城内的酒店。蔚宁乘车乘得头昏脑涨,还有点想吐,跟着大家随便吃了点盒饭就回了房间,打算小睡一会儿,消消乏。 未免吵闹,蔚宁躺下之前戴了副耳塞。一觉醒来已经四点多,他下床转悠了一圈,发现房间已经收拾干净,东西都放在他一贯顺手的地方,田甜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除了一大叠面膜突兀地压在手机上,不用说,又是方景在默默抗议他的直男式护肤大法。只是痕迹都在,人却不见了,到处都空空荡荡,程葭、方景、田甜三人像是约好的一样,齐齐不见了踪影。 行吧,蔚宁笑笑。这几个人啊,简直人精。大概都知道怎么回事,早就识相地自动消失,单独留他一个人,意思是让他自便了。 蔚宁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看看精神还算可以,于是换了件戴帽子的厚风衣裹上,又翻出口罩和墨镜,全副武装,准备出门。尽管蔚宁现在还是个无名小卒,可以自由地行走在闹市区的大马路上,但他听程葭说这边已经有好几个剧组在拍戏了,以免撞到什么探班、采访之类的意外露脸,还是小心为上。 蔚宁掏工作证进了园区大门,随意逛了逛,发现这边建得确实不错,难怪两年后会火成那个样子,又给司秦捡了个大便宜。而且有了司秦的加入,园区内的景致比起上一世更上一层楼,他甚至还在沿途经过的时候看到几座明显超越当前时代设计理念的建筑,不愧是设计世家出身的Marine女士的继子,眼光一等一的好,包括看上他这件事! 可能是整个园区尚未完工,管理没能跟得上,蔚宁走着走着,居然在某个园区门口撞见有人穿着玩偶服在发一些不可描述的传单。 “嘿嘿!”蔚宁坏笑,摸出几张钞票,径直朝传单小哥走去。 某施工园区内,司秦视察完当天最后一项事务,有点不耐烦地看了下时间。 明明中午就给他发过定位,这都快下班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非要他亲自去抓人是吧?司秦阴着脸,唬得工程总监以为工地出了什么问题,说话都开始结巴。 “下班吧。”司秦摘下安全帽扔给工头,看了如蒙大赦的总监一眼,带着自己的人准备离开。 踏出施工大门,司秦忍不住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与此同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啊~~~”的叫喊声,某个又大又肥的橘黄色生物摇摇晃晃地小跑着直冲他而来,竟然是一只轻松熊。 蔚宁拖着玩偶肥胖的身躯,一边叫,一边蹬着两条小短腿,瞄准司秦,蒙头狂奔,生怕慢一步就把人给放跑了。可惜跑得太急,蔚宁左脚绊右脚,在即将扑到目标人物的前一秒“啪叽”一声摔到了地上。 有玩偶服撑着,倒也不疼。蔚宁手脚并用地划拉了两下,怎么都爬不起来,本来应该着急,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十分滑稽,突然被自己逗笑,于是什么也不管了,就自顾自趴在地上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不死心地晃着手里花花绿绿的小广告,口齿不清地吆喝:“帅哥,按摩吗?超值赠送,买三小时送一小时哦~” 司秦板着脸使了个眼色,让身后的人先撤,等人走远,才伸手把地上的胖熊拉了起来。 “哎哟,哎哟哟……”蔚宁扶着老腰,总算爬了起来,站稳后膝盖一弯,使劲蹦了两下,抖掉一身碎土,看身上还是脏兮兮的,又甩着胳膊去拍浮灰,等差不多弄干净了,最后扭腰提了提裤子。 司秦捂脸,简直丢人!来不及反应,突然被人推了一下。圆滚滚的熊肚子略带凶狠地往前挺了挺,仗着自己体积大,一路挤着司秦拐进了对面一条岔路,然后一个转身,把人推倒墙上,一手叉腰,一手抵墙,牢牢困住。 蔚宁停下来欣赏了一下自己标准的壁咚姿势,非常满意,看左右没人,地方也很隐蔽,刚准备开口,突然想起什么,责怪道:“为什么不带安全帽?砸到怎么办?” “你守寡。”司秦冷脸,嫌弃地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 “你知道啊!”蔚宁有点悻悻,不过玩性正浓,很快忘记,“啪”的一声把小广告拍到墙上,逼问司秦:“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按不按摩?!” 不知道还能让你这么放肆?司秦低笑,没有去管蔚宁的调戏,两手一提,直接摘掉玩偶的头套,看里面的人热得满头大汗,发梢都在滴水,脸一板,受不了地开始教训:“看看你,都是汗,好受?就知道玩,好玩吗?” “好玩!”蔚宁不怕死地顶嘴,随手撸了一把脑袋,果真摸了一手的汗,都是被不透气的玩偶服闷出来的。 衣服很笨重,穿着也不方便,蔚宁有点累,干脆往地上一坐,歇了一下,问司秦:“你住哪?” 司秦掏了块手帕出来,蹲下去帮蔚宁擦汗,一边回:“市区。” 蔚宁不高兴地抱起手臂。司秦立马改口,说了一个名字,正是剧组下榻的酒店。 “哼,算你识相。”蔚宁总算高兴了一点,休息够了,让司秦把他拉起来,指着酒店的方向发号施令:“走,回去。” “不脱下来?”司秦一脸嫌弃。 “里面都湿了。”蔚宁撇嘴,夺过司秦手里的头套戴在自己脑袋上,“就这样吧。” “算了,随便你。”司秦万分不赞同,又怕蔚宁一脱一穿弄得感冒,最后只能妥协,拍拍蔚宁的屁股催他赶紧回去。 蔚宁蹦蹦跳跳地走着,不时回过头来等司秦。头套转着转着,渐渐移位,偏偏本人浑然不觉,一会儿挥拳,一会儿踢腿,自顾自地卖着萌,怎么看怎么滑稽。 蔚宁从头套侧面的洞里发现司秦频频斜眼偷看他,于是回头比了个剪刀手,问:“我是不是超可爱?” “可爱,可爱,真可爱。”司秦憋笑,装得一本正经,心想手指都戳到鼻孔里了,哪里是可爱,简直可爱极了。 等回到酒店,蔚宁不幸地发现轻松熊挤不进电梯。司秦憋笑憋得脸都裂了,然而好不容易重逢,不敢放开了笑,只能侧身靠在电梯旁边,尽量躲着蔚宁的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我里面就一件衬衣,裤子也是单的,全湿透了,都黏在身上呢,脱了我就走光了!怎么办啊,好丢人啊!”蔚宁摘下头套生气地一脚踢远,哭丧着脸嚎了半天,突然静音。 “啊——!”蔚宁大叫一声,一把抓住司秦的胳膊,急得直跺脚,“我才想起来我把外套脱下来塞在小哥送的塑料袋里藏在路边忘记拿了,那是限量啊啊啊啊啊怎么办?!” 自己都这样了,还惦记衣服,要是着凉了生病,看他回去怎么收拾他!司秦脸色很不好看,然而气归气,嘴上还是说了句“别急”,回头让工地的人帮忙找。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那我怎么上楼?”蔚宁抿着嘴,两只手不安分地拍了拍大腿。 司秦耸肩,语气凉凉,“爬楼梯。” “十七楼,你开玩笑的吧?”蔚宁抬高声音,突然想起什么,叭叭叭地开始抱怨:“你招商招的什么酒店,造这么高,有病吧!你看看有几个人住,浪费水,浪费电,浪费空间,浪费公共资源!” 司秦一脸无辜。这也怪他,过分了吧?怎么不去怪他们剧务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ww.com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07 21:31:45 第72章 看蔚宁急得冒汗, 司秦脱下外套递了过去, 一边按住电梯, “你把衣服脱外面,直接进电梯,穿这个上楼, 没人来看你。” “拉链,拉链,快快快, 帮我看着点人!”蔚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直接转身,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司秦。 拉链一开,蔚宁迫不及待地从玩偶服里钻出来, 夺过司秦的外套裹上, 迅速钻进电梯,瞎按了一个楼层,只求让电梯门赶紧关上。 司秦走到前台,给了点小费,让服务员联系保洁处理掉地上的东西,帮这个不省心的幼稚鬼善完后, 才上楼找人。 等蔚宁洗完澡, 换上干净衣服,司秦大手一挥, 直接把人拐去了市区。 考虑到自己周围住的都是剧组的人,司秦住过来确实不方便, 蔚宁没有坚持,全副武装后乖乖跟着司秦跑路了。 香市某酒店走廊,司秦斜了一眼身边裹得熊样、还在不断往上拉围巾的蔚宁,“干什么?谁认识你?” 蔚宁含胸驼背,尽量沿着墙壁里侧走,恨不得缩成一团,听司秦这么说,赶紧“嘘”了一声,“小声点,我做贼心虚。” 司易风投成立后经过几次扩员,人数成倍增长,已非同日可语。蔚宁为了避嫌,已经很久没有在司易风投出现过。蔚宁知道司秦很看重这次的工程,带了不少人过来,就住在这里。他是无所谓,要是被司秦手底下的人撞见,总是不太好。 司秦失笑,心想在临港的时候没见他紧张,难不成来了外地,怕生,所以露怯?还知道害臊,真不容易。 “心虚什么?自己送货上门?”司秦慢条斯理,对着蔚宁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眼神极其不怀好意。 “会不会说话,滚啊!”蔚宁捶了司秦一拳,无奈环境所限,不好发作,决定暗暗记下这个仇,过后再表。 司秦并不理会,直接捏住蔚宁的后领把人拎到面前,拽下围巾作势要亲。 “不要,放开啊!”蔚宁吓了一跳,赶紧捂嘴抗议,无奈衣领被人揪得死死的,眼见躲不开,灵机一动,膝盖一弯,脚下一旋,成功脱身,又怕司秦穷追不舍,拔腿就跑。 蔚宁没想到司秦根本没有打算追他,而是站在原地转了个身,掏出房卡无语地说:“跑哪去?这里。” 蔚宁一个急刹车,回头撞见司秦似笑非笑的眼神,才知道被耍,无奈别人的地盘,房卡还在对方手里,只能识时务地服软,灰溜溜地跟在司秦后面进了房间。 进门后,蔚宁蹭掉鞋子,直接往床上一扑。五星级的床就是舒服,这个光沾得值。 “想想晚上吃什么。”司秦问。 “外卖。”蔚宁回得飞快。 司秦无语,听到蔚宁说“有点累,不想出门”,于是老老实实地掏出手机开始点外卖。 蔚宁躺在床上,想起刚才在楼下大堂里撞见的女人,突然说:“我刚才好像看到熟人了。” “谁?” “有点像伍妮的助理。” “她是住这里。” “哦,难怪,那不奇怪。” 想起伍妮到达香市后说要自行安顿,确实没有跟他们一起前往小香县,蔚宁不奇怪,倒是司秦突然奇怪了起来。 “我都住这来了,她肯定也得住这啊,程溯不是也在么。”蔚宁解释。 “那怎么一样。”司秦有点不屑,指着蔚宁说:“你已经登堂入室了,她还是编外人员,不一样。” “你怎么这么逗?不过我爱听,嘿嘿嘿。”蔚宁笑得开心,爬起来蹭到司秦身边,下巴搁在司秦的肩膀上,看他点什么菜。 瞧他乐的那个样子,他又不是在讲笑话。司秦莫名其妙,耸了下肩,让蔚宁老老实实一边呆着去,怪沉的。 睡前,蔚宁躺在床上玩手机,发现程溯最近发围脖特别勤,至于原因,自然是为了撩妹。两人你情我意,眉来眼去,尽管心如明镜,倒还自持身份,始终保持着该有的矜持。蔚宁没想到程溯竟然这么幽默,总是有办法把伍妮逗得心花怒放,连他看着都忍不住心动。 蔚宁把手机举到司秦面前,敲了敲屏幕,“瞧瞧,学着点。” 司秦眯着眼睛,半天不说话。 “看出什么来了?”蔚宁催他。 “不吐是我给你面子。”司秦推开手机,不屑全写在了脸上。 蔚宁“切”了一声,本就不指望身边这个基佬身直男心的怪胎能有什么突破性的启发,只是奇怪:“我觉得他好会撩妹啊,真看不出来。” 司秦反问:“那不是正常吗?他一直这样。” 蔚宁更加奇怪了,“那就不正常了啊!花花肠子这么多,怎么可能单身到现在?” “听他瞎说,前女友能绕地球一周。”司秦嗤之以鼻,又补刀:“他那两岁的金毛就是前女友留下的。” 金毛都才两岁,前女友又能有多久?蔚宁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被骗,“天呐,他竟然在骗人,我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别是骗着骗着连自己都信了吧?你这个特助嘴里还有真话吗?!” “性别,男。”司秦一字一顿。 “爱好,女?”蔚宁接上。 司秦耸肩,不置可否。 “不会吧,男女通吃?”蔚宁大惊,什么神人呐,深藏不露啊,猛地又是一顿,“等等,你这意思,难不成连姓名都……” “嗯。”司秦点头,“他以前叫程蒹,嫌难听,改了。” “程蒹……?蒹葭那个蒹吗?我就奇怪呢,怎么葭葭叫程葭,他就叫程溯了,原来……哈哈哈哈哈……”蔚宁笑得直蹬腿。 司秦斜了蔚宁一眼,开始警告:“所以离他远点,不是好东西。” 他是怎么从姓名问题拐到让他离程溯远点上面来的?蔚宁莫名其妙。难不成又在吃飞醋? “说得你像个好人似的。”蔚宁扯扯嘴皮。两人明明一丘之貉,然而程溯坏归坏,从来没有说过司秦什么坏话吧?只有司秦不仅坏,还在背后暗地拉踩,更加可恶。 “我怎么不是?”司秦转过身,严肃地看着蔚宁。有关自身名誉,可不能含糊其辞。 “Sweet Daily。”蔚宁语气凉凉。 “啊……说了都是不实报道,还信,你脑子呢?”司秦受不了地叹气。他年轻时候是喜欢出去瞎玩没错,但都在合法范围之内。如果敢碰点不该碰的东西,他爸第一个宰了他。 “呵呵。”蔚宁冷笑,明显不信,“既然是不实报道,干嘛不告他们?” 司秦无语,“又没有指名道姓,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我要告他们,岂不是自动对号入座?” “这么可恶?那一口气端了他们呀,有钱,怕什么!” “闲得慌?” “是端不掉吧?他们好像从没提过你爸?”蔚宁意有所指。 被捉住痛脚,司秦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你该怪你自己,看什么不好,偏偏看那种东西,低俗!” 啊这人,可真是转移话题的专家!蔚宁心里极其不耻,却找不到话来接,可能他自己也觉得用司秦的打码裸|照当封面的娱乐小报上不了台面,虽然当时心里只觉得照片不是高清还给打了码略微有点可惜。 “成年人适当饮酒、进出娱乐场所、在电子警察的监摄范围内按正常行驶速度驾驶跑车,都是合法的行为。看到跑车想到酒驾,看到夜店想到色情交易、性关系混乱,甚至酗酒、吸毒,你应该反思一下你的思想为什么会肮脏到这种地步。”司秦占了上风,还不忘乘胜追击,看蔚宁来不及反应,立即抛下一堆谬论,将矛盾的焦点通通丢还回去。 “这么说,都是我的错咯?”蔚宁指住自己的鼻子。 “嗯哼。”司秦颔首,眼神无比真挚。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酗酒、飙车、泡夜店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看来这人不仅擅长转移话题,强词夺理的能力也不容小觑!蔚宁语塞,摸着下巴想了半天,突然觉得司秦的话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最后得出结论:“行吧,你最单纯。” “当然。”司秦理直气壮。 蔚宁很想问司秦“你脸呢”,又想如果他真这么问,对方肯定也学他上次那样不要脸地指着自己的脸颊说“这里“,于是略去了前面的环节,直接凑上去亲了一口。 司秦愣了几秒,未免越描越黑,同样略去了细节,直接从疑惑脸转满意脸。 那是相当的满意。 * * * 第二天仍旧放假。 看蔚宁确实有点累,司秦早上特意没有吵醒蔚宁,自己一个人勤勤恳恳地上班去了。蔚宁睡了个懒觉,起来吃了个早午饭,准备回县里参加下午的剧组会议,晚上再跟司秦一起吃饭。 司秦留言说安排了人送他回去,蔚宁以为司秦把他的私人保镖兼专属司机老王留了下来,等下了楼,看到大堂里坐着一圈大汉,才知道司秦把他留在小香县的保镖全喊了过来。 蔚宁脸上一僵,做贼似地用围巾包住头,走过去招呼众人赶紧出门,等上了车,才觉自在许多,问领头的小夏:“不是让你们休息两天嘛,怎么又过来了?” 小夏解释:“老王昨天在路上发现被人跟了,司先生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一直让他们跟到了市区,车里的人跟在你们后面进了酒店,办理了入住。司先生担心您的安全,喊我们过来查了一下,顺便一起接您回去。” 什么时候的事?他也在车上,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蔚宁眨眨眼睛,终于想起来因为县里路没修好,他被颠得昏昏欲睡,后来好像躺司秦腿上睡着了,还睡得很香…… 蔚宁按了按太阳穴,“查到是谁吗?” “有照片。”小夏把手机递给蔚宁。 蔚宁瞄了一眼,阴魂不散的陆泰初又开始给自己强行加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汐瞳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09 00:03:12 读者“可爱的小胖友”灌溉营养液+1 2019-03-08 22:52:13 第73章 蔚宁回到酒店, 正巧碰到程葭过来找他, 原来司秦已经提前将昨晚的遭遇告知了程葭。 在得知蔚宁安全无虞后, 程葭告诉蔚宁,对于昨晚被人跟踪一事,司秦非常生气, 让她警告关桀不要再自作聪明,否则后果自负。 “说是这么说,我觉得还是应该先跟你商量一下, 毕竟事关剧组。你怎么看?”程葭问蔚宁。 “这个事情不太好说。”蔚宁开口,略有些为难,“我听小夏说了,他们确实一直从县城跟到了市区, 但是只有昨晚那一次。司秦住的酒店是全香市最好的, 如果陆泰初说他住不惯县里的酒店,想换个好的,碰巧在去市区的路上遇到了我们,这完全说得通。他们有多无赖你是知道的,贸然找过去,搞不好还要反过来嘲笑我们敏感。” 程葭基本同意蔚宁的看法, 这也是她没有立即理会司秦的原因。程葭不认为关桀有胆子嘲笑他们, 然而背地里说说闲话,诸如“仗势欺人、被害妄想”之类的, 并不是没有可能。 蔚宁当然不会以为昨天晚上的事是个意外,然而硬要说陆泰初故意跟踪, 理由又稍显不足。他知道陆泰初在想什么,无非是从关桀那里听说了他跟司秦相识的经过,觉得自己也有机会,于是偷偷跟在他们后面找到了司秦的住处。又或者根本就是关桀授意。不出意外,陆泰初接下来应该会想方设法制造偶遇,就算短时间内做不了什么,趁这个机会跟司秦认识一下也是好的。可惜陆泰初根本不了解司秦的脾气,或许直接对司秦说“我想勾引你”还会得到司秦几个白眼。至于关桀更是早就在司秦的黑名单上挂了名,还想从司秦身上下手,纯属想得太多。 “这样吧,先放一放。没几天就杀青了,别去管他们了。司秦那边我去跟他说。”蔚宁稍稍考虑了一下,让程葭不要出面,他自己会处理。 影视城的戏份很短,梁舟计划在十天内杀青。根据剧组一贯的进度,实际顶多再拖个一、两天。陆泰初可能也清楚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毕竟他当红,杀青后还有很多通告在等着他,不可能一直跟司秦耗着,所以刚到小香县就立即有了行动。 没有中间人牵线搭桥,外界关于司秦的资料更是少之又少,陆泰初无奈之下选了一种最为原始的方法——直接在酒店蹲点。大概是在蔚宁那里吃过一次亏,受足了教训,陆泰初嘴上不承认,心里隐隐对蔚宁有些惧怕,但凡蔚宁在场,都不敢贸然上前。一天下来,陆泰初摸清了司秦的动向,即除了早晨上班,很少单独出现,晚上不是不出门,就是跟蔚宁一起出来。陆泰初曾听关桀抱怨司秦脾气古怪,不讲道理,而且极易翻脸,因此在难得碰到司秦落单的时候又因为少了蔚宁这个共同的交集,让他迟迟找不到搭讪的理由,最后只能犹豫着放弃。至于司秦,一米九二的身高加上眼高于顶的习惯,除了蔚宁这个一米八都不到的小矮人能让他低下头来仔细看一看之外,其余人全员透明,别说擦肩而过,就连旁边有没有肩都不一定记得。 陆泰初苦无门路,正当一筹莫展,突然发现蔚宁不知道是太蠢还是炫耀,竟然开始更新朋友圈,好巧不巧,全是一日三餐的九宫格记录,还不忘附上餐厅地点和定位,无异于将机会亲自拱手送上。 朋友圈的确是蔚宁自己发的,好友则是电视剧开机当天顺手加的。蔚宁特意将陆泰初从屏蔽名单里拉了出来,给他单独分了个组,天天免费请他看大餐。这样发了两天,陆泰初果然上当,于第三日当晚开着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保姆车急不可耐地赶到了两人就餐的商场楼下。 二楼有个火锅店,生意火爆,天天排队两小时起步。蔚宁吃完饭回到酒店,躺在司秦腿上慢悠悠地发了一条朋友圈——“人太多了,改去楼上吃中餐了”,手机一扔,完事。 蔚宁做事从来不避着司秦,几次下来,司秦基本摸清了蔚宁的鬼把戏,只是看蔚宁兴致勃勃,觉得没必要扫兴,就由着蔚宁胡来,嘴上不说罢了。 反观陆泰初,明知蔚宁耍他玩,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他知道蔚宁不好惹,只差几楼都算手下留情,没想到蔚宁变本加厉,从几层楼进化到几条街,有时候甚至根本不在一个区,明显是路上碰到餐厅,高兴了就随手发个定位,明摆着不准备再把他当人了。 陆泰初十分恼火,偏偏关桀废物至极,根本查不到司秦的行踪。关桀为了赔罪,答应陆泰初请他去香市一家著名的西餐厅吃牛排,才让陆泰初稍稍消了一点气。 为了避开就餐高峰,关桀预订了当晚稍后一点的时间。由于宾客不多,陆泰初进门后摘下墨镜环视了一圈,立即发现了坐在窗边相谈甚欢的两人,其中一个正是蔚宁。 陆泰初激动地拉了一下关桀。关桀也发现了蔚宁,让陆泰初稍安勿躁,示意服务员遇到了熟人,要拼桌,退掉预约后径直走到蔚宁面前,一连惊喜道:“蔚宁,这么巧?!” 司秦转头见是关桀,脸色顿时一沉,唬得陆泰初一个咯噔,想说的话全吞进了肚子里。 对上司秦,不憈是不可能的,只是想到今天确实碰巧,关桀心里有了点底气,硬是忽略了司秦阴沉的脸色,热情地跟司秦打了个招呼,不意外碰了一鼻子的灰。意料之中的事,关桀并不在意,既然蔚宁也在,自然该选蔚宁下手。 “我说蔚宁,你不会是听了梁导的推荐才来这里的吧,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们泰初也是。你知道他们做偶像的平时饮食控制得严,十天半月吃不了一次肉,怪可怜的。我看他拍戏努力,才同意带他出来吃饭,没想到竟然碰到你了。相请不如偶遇,介不介意一起拼个桌?” 关桀将陆泰初推到司秦身边,使了个眼色。陆泰初会意,立即摘下口罩,却不看司秦,只对蔚宁道:“给我介绍一下这里的特色菜吧,我知道你对吃最讲究了,是吧蔚宁?” “嗯,吃完了,就还剩个甜点了。”蔚宁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实话实说。 “这……这里的甜点特别有名,一定得留下来尝尝,不然白来啊!”关桀支吾半天,总算想到一个靠谱的借口,硬是把话圆了回来,想想觉得不够,又灵机一动,加了点筹码,“对了蔚宁,我有点事要跟你谈,关于咱们部门的。刚好今天来得巧,不如咱们一边吃一边聊?” 在TDC,蔚宁和关桀同属演艺部,说起来挂着演艺部副经理职衔的关桀还算蔚宁的半个上司。然而实际上连池莫泽都管不到蔚宁的闲事。关桀的借口着实有点牵强,却是看准了蔚宁的脾气,都是体面人,暗地里再怎么不对付,明面上的关系总得过得去。 看蔚宁没有拒绝,关桀以为方法奏效,于是自说自话地喊服务员过来添餐具。 无奈关桀看别人眼光准,看自己却不太行。蔚宁皱了皱眉。他做事确实不喜欢授人话柄,可今天在场的总共四个人,难道要他为关桀留面子,做好人给陆泰初看?有病么不是?更何况就算他肯,司秦也不会肯。 “当——!”一声巨响。 司秦受不了了,直接摔了刀叉,抽出餐巾擦了两下手,狠狠丢回桌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了席。 陆泰初不知发生何事,当场愣住,连关桀也看得目瞪口呆。 “我……这……”蔚宁一脸惊恐,目光追着司秦一直到门口,看对方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肩膀一塌,委屈的神情全写在了脸上。 “抱、抱歉,他就这脾气,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被人打扰……我也没办法……”像是突然想到还有外人在场,蔚宁脸色一僵,立即站起来给关桀道歉,欲言又止的样子仿佛积怨已久却又不敢明说。 “没事没事……”关桀也有点懵,不禁想起了第一次与程葭见面时的情形,只不过上次程葭把他当透明人,这次轮到司秦当面给他甩脸色,简直分不出哪个更不好受。 看来蔚宁的日子也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好过。关桀偷偷捏了把汗,突然有点同情蔚宁,于是顺嘴道:“我们也没吃呢,不然一起坐下来吃一点?” 关桀破天荒的良心发现没有讨来任何的好,反而惹得陆泰初直接炸毛,骂骂咧咧地推了他一把。主角都走了,谁要跟蔚宁这个无关紧要的配角一起吃饭啊! “不了不了,我不敢……”蔚宁十分紧张,连陆泰初拐着弯儿骂他都没听出来,只顾对着关桀摇头,话说到一半,像是说漏了嘴,立即改口,“不,不是,我是说我得走了。这样吧,这顿我请,算是给你们赔罪了。我先告辞,你们尽兴。” 看蔚宁慌张的样子不像作假,仿佛再多留一会就将大祸临头,顾及司秦的脾气,关桀不敢再拦,说了句“自便”,爽快地放蔚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西岳”灌溉营养液+8 2019-03-09 21:30:01 阿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10 03:03:15 第74章 蔚宁走后, 陆泰初抓着叉子恨恨地戳着牛排, 一反常态地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很早就从关桀那里听说过司秦这个人, 连TDC的大老板池莫声见到都得点头哈腰的人物,地位可见一斑。他听说司秦一见到蔚宁就直接把人拐进了酒店,仅凭肉体关系就肯不计代价地捧人, 可比那些吃干抹净还不认账的伪君子强得多了,没点别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关于这一点,关桀也乐见其成。 陆泰初年少成名, 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捧着的那个,就算爬别人的床,也要他先看得上。陆泰初曾经很不理解为什么关桀会这么忌惮司秦,但是现在, 他觉得自己懂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司秦这样的人, 和所有他接触过的老板都不一样。司秦有钱吗?有钱。可又不仅仅是有钱。似乎抛开所有财富,他仍旧凌驾于任何人之上。这个男人天生有一种逼人的气势,那是经年累月积聚而成的、与生俱来的贵气,无法企及,不可摧毁。别说关桀,哪怕是池莫声对上司秦, 都不是一个层面上的碰撞。 也难怪一贯嚣张的蔚宁会怕成那种样子, 连单独留下来吃顿饭都不敢,还不知道背后吃了多少苦头才换来表面上的风光。这值得吗?当然值得!陆泰初咬牙, 就算司秦暴虐成性,又或者暗地里还藏着点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 搭上他,那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有钱人嘛,脾气怪一点,可以理解。陆泰初按耐着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情,同时又觉得有点奇怪。要不是同一张脸,他差点认不出今天这个蔚宁,畏畏缩缩不说,还好心到要请他们吃饭,难不成是被司秦吓破了胆,忘了他们之间还有过节?等吃完饭,陆泰初才发现蔚宁连自己的账都没结,说什么请他们吃饭,反倒让关桀白请他们俩一顿饭! 自己都狼狈成那个样子了,竟然还不忘摆他们一道!这样一来,倒是有了接近司秦的借口了。然而有谁敢提?谁也不敢。陆泰初恨恨地想着,一口气憋在心里,呕得吐血。谁叫关桀这个蠢货一进餐厅就嚷嚷着要拼桌呢?虽然没拼成功,吃完了再说不是熟人,还有谁信?要怪就怪蔚宁有脸赖账,他却没脸去问司秦要钱吧! 如果蔚宁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举动竟然让陆泰初对司秦产生了这么大的误解,首先他是肯定不会感到抱歉的。脑补太多是病,得治。再说陆泰初怎么想司秦,既不关他的事,也不关司秦的事。难道大象还要关心蚂蚁对他吐口水吗?其次,关于他为什么要装得那么害怕,当然是为了尽快开溜了!不然要他怎么说?没关系,我才不怕他呢,来来来,我们一起吃饭,不用管他,让他一个人作去吧?要他跟陆泰初、关桀同台吃饭,他宁愿当众扒司秦的裤腿。 装装样子怎么了,又没少块肉。关起门来谁是老大,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蔚宁美滋滋地想着,推开餐厅大门,司秦果然没走,正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等着他一起回去呢。 路上,司秦始终板着脸,唬得开车的老王以为出了什么事,大气不敢喘一口。只有蔚宁知道他这不是生气,就是心里不痛快,要人哄。可惜才被人破坏了约会,蔚宁觉得自己也不痛快,也要人哄,就不说话,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司秦,逼得司秦终于开口:“这就是你这几天吃一顿饭打一次游击的原因?” “嘿嘿,被你发现啦。”蔚宁腆着脸嬉笑。 司秦拂开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无情地将黏在身上的人推到一边,“我拜托你下次吃完了再出去遛狗,倒胃口!” “我错了我错了都怪我……”蔚宁毫无原则地连连道歉,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等等,遛狗?” 司秦挑眉,“怎么?” 妈呀,嘴真毒,害怕。蔚宁缩了下脖子,不仅不敢反驳,还小声鼓起掌来,“说得好!生动形象,别开生面!” “可是亲爱的,你刚结账了吗?”蔚宁问。 司秦眉毛一竖,“结账?不问他们要钱我就……” “对对对,您说得对……”蔚宁打断司秦,抚着司秦的胸口帮他顺气,“不急不急,明天我就去问他们要精神损失费。” 司秦失笑,推开蔚宁让他坐回去,坐端正,还有外人在,没规没矩的净给他丢人。 老王听到动静,忍不住瞄了一眼后视镜,这就哄好了,厉害呀。 司秦看着蔚宁,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脾气。一些在认识对方之前绝对会追究到底的事也会顾及到对方的立场而放弃自己一贯的坚持。司秦不知道这样好还是不好,而那些纠缠不清的矛盾和突发事件也从来没有因为他反复的犹豫有过片刻的停留,反而朝着他从未预想过的结局狂奔而去。有趣、新奇,却波折不断。 他不是害怕改变,也不惧怕任何波折,只是怕他受委屈,更怕他不开心。 司秦一度觉得蔚宁不够果断,不是说对方处理事情不及时,而是手法太过温柔,对一些无赖之徒起不到应有的震慑作用。他也听过程葭那套关于“完美艺人”的理论,尽管有一定的道理,始终有点不屑。只是经过今晚,司秦突然明白过来,外露的强硬纵然能使人占得一时的上风,但那不适合蔚宁。就像他最迷人的地方永远不是他优于常人的外表,而是关乎大是大非上的清醒与豁达,对待琐事的圆滑与时不时冒出来的小聪明。 连程葭都能毫无顾忌地挡在蔚宁面前,那他也可以。所以为什么非要对方学会自己强硬呢?他又不是做不到。司秦似乎有点理解程葭和上一世蔚宁在面对陆婧时的立场,在需要保护的人面前,什么形象、名誉,全然不值一提。换成他司秦也一样。或许实业家还需要顾及一下自身的形象,但他是个纯粹的商人,利益面前无需形象。更何况他根本不在乎外界如何评价他。重活一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无论吹嘘、追捧,哪怕诋毁、污蔑,在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实力会让人看到一切。 实力就是一切。 而他,可以成为他的一切。 * * * 两人回到酒店,蔚宁突然问司秦:“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关桀?你跟他很熟吗?他怎么得罪你了?” 蔚宁想不通,除了自己这一层关系,司秦完全没有和关桀产生交集的可能。诚然,关桀的确非常讨人嫌,但是司秦对关桀的态度绝对不止讨厌,甚至已经往“恨”的方向发展,这就更加让蔚宁不能理解了。 “没有,不熟,没得罪。”司秦否认三连,居然连一点展开的欲望都没有。 蔚宁扯扯嘴皮,“关桀”这两个字果然是禁忌,然而对方不想说,他也没办法撬开对方的嘴。 “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他。”蔚宁打算结束话题,反而惹司秦起疑。 “干嘛?难道我会喜欢他?”蔚宁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他要骗我二十年啊,我不恨他是我善良。喜欢?拉倒吧。” “哦——我想起来了!”蔚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兴奋地击了下掌,“你是不是问过我选你还是选关桀?你不会以为我跟关桀是那种关系,所以一直在吃醋吧?” “对,我吃醋。”司秦言简意赅,想也没想,轻易认下了蔚宁塞给他的答案,并且直接闭嘴,懒得再搭理接下来可能到来的追问。 关桀算什么东西?司秦冷笑。本来留着他蹦跶,是嫌他爬得太慢,想再等个几年,让他好好加把劲,爬高一点,免得将来摔下来的时候不够精彩。如今看来,失去了池莫泽这个机遇,他也就这点能耐了。吴彬已经解决,很快就轮到关桀了。 看司秦神色不对,蔚宁有点后悔提起关桀,立即转移话题,“你说今天过后,陆泰初是会知难而退,还是知耻而后勇呢?” 司秦沉默了一会儿,皱着眉问:“陆泰初是谁?” 蔚宁:“……” 司秦当然知道关桀带着个不长眼的小爱豆不仅抢了蔚宁喜欢的角色还天天给蔚宁惹麻烦,只是蔚宁从来不跟他抱怨,因此提到陆泰初的次数屈指可数。至于程葭,带着大名跟司秦提过两次,他都不记得,干脆直接用小爱豆和男二代替,才使得司秦一时对不上号。 “算了,你还是不要知道了。”蔚宁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惹司秦皱眉。 什么毛病!蔚宁斜了一眼,简单提示了一下。 司秦恍然大悟:“哦,原来他叫陆泰初。” 蔚宁昏倒,他敢打赌两分钟后再问司秦抢他角色的人叫什么名字,他仍旧不记得。果然,司秦说完立即将刚才的话抛到了一边,提起茶几上的电话打给前台,让他们送一瓶红酒上来。晚上没喝尽兴,还想续个摊。 “我不喝,除非你给我兑点雪碧。”蔚宁抱着手臂比了个叉。 红酒兑雪碧,什么毛病!司秦受不了地望天。不喝拉倒,他自己喝。 第75章 “看看你接的什么破剧, 整天这么多破事。”司秦喝得微醺, 撸了一把头发, 难得牢骚。 这得问关桀啊!蔚宁心里这么想,嘴上不敢说。他怕再提起这两个字,司秦真的会杀关桀灭口。 “流年不利吧!”蔚宁叹气, 拍拍司秦的屁股,让他把腰抬起来。 “你干什么?”司秦一边牢骚,一边照做。 “你差不多得了哈。”蔚宁瞪了司秦一眼, 手伸进沙发缝里,抽出因为不想让他接电话而被司秦塞进去的手机,“我问问钧宝诺有没有驱小人符,让他给我寄一打过来。” “你算了吧……”司秦仍旧一副牢骚的语气, 心想信那活宝不如信我, 好歹是重生回来的,这叫什么,天选之子啊,是吧。 如果蔚宁会读心术,绝对当场翻白眼给司秦看。稀罕什么,谁不是呢? 聊了几句, 成功被钧宝诺逗笑, 蔚宁举着手机伸到司秦面前,“看看别人, 多会说话。” 司秦眯着眼睛微微后退,看了半天, 终于看清了钧宝诺的回复。 —你说的那什么符没我听说过啊。不过我跟你说,肯定是大师之前给的符起作用了,你这是要火的征兆!命中带火,注定不太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魑魅喜人过。你就是个香饽饽啊,都看你眼馋,还不得跟在你屁股后面跑?没事的,忍忍吧,都这样,我有经验,熬过去就好了,好日子不远了! “啧,不错。说得不错,很香。”司秦伸手环住蔚宁,凑到蔚宁颈窝里认真地嗅了嗅,得出结论,然后抬起头,竖着手指用力点了一下屏幕,“回他!” 天呐,这个醉鬼!竟然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蔚宁觉得肩膀死沉死沉的,要塌了。无奈连人带手机落到对方手里,基本丧失人权,只能乖乖按照对方的指示将“说得不错,很香”六个字一一输进对话框,想在末尾添一句“司秦说”来挽救一下自己的脸皮,只来得及打下一个“司”,直接被对方按下发送键发了出去。 钧宝诺看到信息,沉默了两秒,回了个“艹”,想想不够,又加了一句“秀恩爱,滚”,消失在了网络另一头,再也没有出现。 司秦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可恶,看蔚宁乖乖照办,满意了,终于放开了人,摸摸下巴,不知道沉浸在什么不可描述的幻想里,意有所指地刮了蔚宁一眼,“我觉得你们来香市拍戏的想法也很不错。” “你别想得太美,可不是我。”蔚宁纠正。 司秦“呵”了一声,“再装。” “真不是我。”蔚宁辩解着,点开来自程溯的未读消息,满满一页的长语音,头一下子大了起来。 连着被司秦按了两个电话都没学乖,还给他发语音,脑子呢?明摆着他不能听嘛。蔚宁想了想,以防对方确有急事,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让程溯言简意赅,一句话总结,不然不理。 程溯很快回复。蔚宁扫了几眼,头更大了。 “你马上就知道是谁了。”蔚宁抬头看司秦。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敲门声随之响起。蔚宁抿着唇,无奈地加了一句:“就在门外。” 司秦半醉半醒,不知发生何事,只知道麻烦又来了,受不了地往沙发上一躺,手掌盖住脸作鸵鸟状,嘴里嘀嘀咕咕:“什么破剧,整天破事,我要发火了。” “怎么,现在生气还带预告的吗?不错不错,值得奖励。”蔚宁笑了一声,俯下身亲了司秦一口,拉着他来到门背后,翻开猫眼上的盖子,“来,带你看看是谁。”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身形姣好,脸蒙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然而眼神凌厉,秀眉紧蹙,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明显来者不善。 蔚宁耸肩,“看吧,这回总不是我啦,是你的‘好’特助。” 看清来人,司秦一个激灵,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回头问蔚宁:“怎么回事?” 蔚宁稍微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原来伍妮和程溯两人并不如蔚宁想象的那样进展神速,还处在半透明的网恋关系之中。程溯可能确实如司秦所说,恋爱经验极其丰富,所以一点也不着急。至于伍妮,能碰到一个程溯这样水准的靠山不容易,自然得顺着程溯的意思来,万一因为太热情把人吓跑了,岂不得不偿失。谁能想到两人暧昧来暧昧去,嘴皮子溜得飞起,居然一直都没正式见过面。伍妮提出来香市拍戏,跟程溯入住同一家酒店,就是想在这里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能有一个实质性的突破。只是因为程溯从未正面澄清过自己的身份,伍妮也从来没有问过程溯有关生意上的事,所以直到现在伍妮都还以为程溯是司易风投的老板,把司秦住的总统套房当成了程溯的房间,看蔚宁天天在总统套房里进进出出,终于爆发,不管程溯怎么解释都不信,非要亲自过来查房,顺便捉奸在床。 “呵呵。”司秦冷笑,一眼看穿程溯这是又故技重施了。以前他身边没人,偶尔当一下挡箭牌,无所谓。现在不一样了,还不长眼地跟他这么玩,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司秦握住把手,刚想开门,突然被蔚宁拦下。 看司秦表情古怪,蔚宁觉得有点不对,猜测事情可能并不像程溯说的那么简单。他稍稍想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出门见个面就能解决的事,程溯还能让伍妮大晚上的站到他们门口,这表明程溯其实乐见其成,就是想让伍妮自己看看谁才是司易风投真正的老板。可是要说程溯存心看伍妮出丑,又不像。连程葭都说程溯很喜欢伍妮,不可能在伍妮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只为耍她玩吧? 蔚宁不知道程溯究竟搞什么鬼,他只知道司秦无意中被人当了枪,如果这时候让司秦跟伍妮碰面,绝对无法善了。 剧还没杀青,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蔚宁拦住司秦,拉着他坐回沙发上,哄道:“没事,咱们不理她。” 司秦眉头紧皱,蠢蠢欲动,很不甘心的样子,然而被蔚宁压着,竟然起了半天都没能起得来。 “别急,看我给你出气。”蔚宁憋着笑,怕司秦醉得稀里糊涂,把人放出去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来,于是拍拍司秦的手背稍稍安抚了一下,提起座机听筒拨给前台,接通后不等对面说话,直接开骂:“你们怎么搞的?好歹是五星级酒店,卖|淫嫖|娼什么都来?做生意做到总统套房,本事啊!我警告你们,门外那女的要是五分钟内不给我处理掉,我就报警了!老子大舅在公安大队扫黄组,不想停业整顿就给我赶紧的!” 蔚宁骂完,立即给程溯发了一条消息,让他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善后。 —司秦发火了。我跟前台说门外有人做皮肉生意,五分钟内来人。至于人要不要领回去,你自己看着办。 司秦被蔚宁按在沙发上,听蔚宁一张嘴叭叭叭地说了一通,突然觉得头昏脑胀,才消下去一点的醉意好像又涌了上来。 什么大舅?他还有大舅?哪个大舅? * * * 当红小花在酒店里闹出丑闻可不是小事。程溯再怎么混账也不敢拿伍妮的前途开玩笑,在收到蔚宁的消息后立即出来把伍妮拉进了房间。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蔚宁不得而知,只知道程溯在朋友圈宣布脱单后不到两秒,立即被司秦喊到面前骂了个狗血淋头。虽然收货了正牌女友一枚,三个月的薪水也一起打了水漂,只是看他脸上笑嘻嘻的样子估计心里非但没当一回事,还挺乐意。 事后,伍妮单独给蔚宁道了歉,没有提司秦一个字。蔚宁觉得有点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两人如果都是真心,自然值得祝福。就算不是,无论跟他还是跟司秦,也都没什么关系。两个人精,神仙打架,哪里用得着凡人操心。 临近年末,离圣诞节也越来越近了。司秦提早跟蔚宁报备,要回国跟家人一起过圣诞,23号走,26号回。家人团聚,蔚宁十分理解,只是这时间…… “这么赶?我记得你们圣诞假期挺长来着?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在家里讨人嫌吧!没事,我不嫌你,你尽管早点回来,不要有心理负担。”蔚宁揶揄。 司秦懒得说话。家里讨人嫌的只有一个,绝不是他! 天气越发寒冷,加上杀青在即,又是年末,似乎人和事都因此染上了一丝离别的气息。配角们陆陆续续离开,渐渐只剩下几位主演。剧组的人日渐稀少,气氛到还是随着梁舟的急脾气,总是风风火火,没有一天停工。 有了程溯这一层关系,伍妮跟蔚宁亲近许多,再加一个冯喜,三人总是凑作一堆,空闲时间喝喝茶、聊聊天,一派和谐。让蔚宁意外的是那晚过后,陆泰初竟然选择了知难而退,没来纠缠他,也没继续纠缠司秦,有望安稳到拍摄结束。 但是很快蔚宁发现自己想错了。 这天早晨,天依旧挺冷。蔚宁来到片场,看到陆泰初跟他新招的助理站在角落里说话。 助理是个小姑娘,年纪不大,看上去很怕陆泰初的样子,耸着肩膀缩成一团,一脸委屈。陆泰初绷着一张脸骂了半天,越骂越气,还嫌助理哭哭丧丧,触他霉头,直接将保温杯里的滚水泼到了助理身上。好在助理棉袄够厚,狼狈是狼狈了一点,总比烫伤好。陆泰初撒完了泼,不仅不觉得懊悔,还不肯放人回去换衣服,非要撵着小姑娘重新给他倒水,等他喝完了才准再走。 伍妮看蔚宁发呆,走过去拍了蔚宁一下,小声说:“你不知道吧,这几天陆泰初一有空就往工地跑,昨天又被程溯撵出来了,说是下次再看到他就要往剧组送律师信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大清早的在这发脾气呢。随他去吧,别多想了。” “哦,哦……这样啊。”蔚宁喃喃,脸色不太好看。 感觉蔚宁不太对劲,伍妮面带关切,“你不舒服?要不给导演请个假?反正也没几场了,场地租在这儿,哪天拍都行。” “不,不用了,我没事。”蔚宁甩甩脑袋,拒绝了伍妮的好意,抬手拍拍脸颊,准备拍摄。 作者有话要说: 司秦:你信我,我真的能喝。 蔚宁:我信没人敢说你不能喝。 第76章 天气炎热。 虽然傍晚才下过雨, 零星的降水非但没有带来任何凉爽, 反而在夕阳的余威下腾出逼人的热气, 将整个城市闷得像个蒸笼。 蔚宁抹了把汗,觉得胸口一直到小腹都火辣辣地疼,让他忍不住打开水龙头, 又往身上泼了一捧水。然而因为外界气温过高,管道里流出来的都是温水,并没有帮他减轻烫伤带来的不适, 反而让发红的皮肤再一次受到刺激,越发疼了起来。 很难受。蔚宁狠狠捶了几下额头,一时有点恍惚,突然想不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 自己又在哪里, 要做什么,直到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是一条短讯,来自陆泰初。 —不是让你九点前把东西带到1204?你人呢?不想干了吗? 蔚宁咽了下口水,突然想起半年前他完成复健、康复出院后,关桀安排他进了新成立的晟杰娱乐,要求他继续以艺人的身份活动, 尽力配合公司接下来的工作。 那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一个月, 也是最狼狈的一个月。他是包揽金楠奖十项大奖的大片男主,史上最年轻的新人奖得主, 影史中最闪耀的新星,也是陨落得最快的一颗流星。媒体对他轮番轰炸, 采访、记者会没完没了。无数褒贬之词向他砸来,花大篇幅描述他受伤的经过,配上众所乐见的高清猎奇照,最后不痛不痒地表达一下惋惜,千篇一律,却乐此不彼,甚至像是比赛一般,比谁家的报道更加骇人听闻。但凡话题带有蔚宁,短时间内必将登顶,赚足了各方眼球,亦如关桀所愿,立即将晟杰挖TDC墙角才得以独立的负面新闻压了下来。关桀趁热打铁,宣布以私人名义向蔚宁捐赠二百五十万元,用于支付之前医院的欠款以及进行后续的治疗,挽救自己声誉的同时,也使得TDC对他“白眼狼”的攻讦成为笑话。 那二百五十万代表什么,他懂。所以在关桀没有拿出一分钱、反而旁敲侧击向他追讨治疗费的时候,蔚宁没有质问,也没有抱怨。钱他会还,只是在长达一个月之久的过度曝光后,他身心俱疲,因此委婉地向关桀表达了转幕后工作的意向。关桀欣然同意,告诉他陆泰初刚好缺一个助理,让他先从助理做起,打打下手,尽快熟悉一下艺人的事务。虽然前艺人的身份令蔚宁不太明白有什么特别的事务需要以助理的角度去熟悉,蔚宁还是同意了关桀的安排。 陆泰初脾气不好,出了名的难伺候,胜在薪水够高,又是现在晟杰力捧的一哥。或许关桀说得没错,比起随便塞几个小艺人给他,跟着陆泰初,起码能经常接触到晟杰的核心。他不会甘心一辈子只做助理。等攒够了筹码,不怕摆脱不了陆泰初。 过去在TDC,陆泰初一直把他当眼中钉。蔚宁清楚想在晟杰立足,不让陆泰初出掉这口恶气那是不可能的。等陆泰初明白过来自己再也无法与他比肩、甚至地位已经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的时候,大概就会收手了吧。在这之前除了忍耐,没有任何办法。 陆泰初不是第一次对他动手。蔚宁心知肚明,也非全然任人拿捏。或许是今天天气实在糟糕,闷得人喘不过气,一个走神,就被陆泰初泼了一身。好在不是滚水,没有起泡,仍旧很烫,洒了一半在旧伤口上,估计会发炎。 —马上。 回复了陆泰初,蔚宁简单擦了一下身体,随便套了件T恤,走出卫生间,吃了两片消炎药,来不及多作处理,拎起门口的黑色旅行包,上楼去1204。 晚上陆泰初约制片人吃饭,没有让他同行,只是让他九点的时候把包里的东西带到制片人的房间,说有事要跟制片人谈。其实时间还早,无奈陆泰初催得急,估计提前回来了,蔚宁不敢耽误,乘电梯到达十二楼,一路小跑着穿过走廊,敲响了四号房间的门。 半分钟后,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来,一脸疑惑地问:“你是——?” “谁啊?进来我看看。”不等蔚宁说话,房间里的陆泰初叫了一声,架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脸看戏的表情。 男人打开门,仔细打量了一下蔚宁,回头问陆泰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泰初,这是你助理吧?” “是的,我来送东西。”蔚宁开口,提了一下手里的包。 “送东西?送什么东西?”陆泰初打断蔚宁,站起来走到门口,瞄了一眼蔚宁手里一看就很廉价的旅行包,“瞧你那破包,是我会用的东西?我人都在这儿,你还敢撒谎,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听出陆泰初话里有话,吴彬立即追问:“怎么,不是你叫他来的吗?” “我叫他来干什么?他能干什么?”陆泰初翻了个白眼,指着蔚宁受不了地说:“早听人说你不安分,老是背着我搞事,我本来还不信,今天被我撞到,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怎么回事啊泰初?”吴彬还是不太明白。 “唉,一言难尽。谁叫人家腕大,我也管不了他。”陆泰初耸肩,捏着蔚宁的下巴往吴彬那边推了推,“就他嘛,蔚宁,火灾毁容那个,吴总肯定认识。本来他说想转行做经纪人,桀哥很高兴,只是公司暂时没有新人,就让他跟着我做几个月助理,熟悉熟悉,再另外安排。谁知道他死活不肯。也是,手里还有个新人奖,换成我,我也不甘心,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整天在采访里乱说话啊,说什么还想做演员,搞得桀哥非要逼他转行似的……” “不,那都是……”蔚宁一个冲动,忍不住辩驳。那都是关桀让他说的,他只是按公司的要求照做罢了。他有自知之名,面部40%烧伤,怎么可能再做演员…… 没想到蔚宁敢当着吴彬的面反驳自己,陆泰初狠狠剜了蔚宁一眼,“急什么?还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肯委屈自己做我的助理,不就是因为我当红,方便你勾三搭四,爬别人的床,好东山再起吗?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最后还不是要我出面帮你给人赔罪?!” “泰初,你要不喜欢他,明天让关总帮你换一个听话的不就行了?犯不着生气啊……”吴彬尴尬地劝着。早听人说陆泰初是个小辣椒,没想到是朝天椒,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如果没事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走了……”蔚宁低着头,小声吐出几个字,不敢多说什么。一是有外人在场,一旦闹大,上升到公司层面,关桀绝对不会放过他。二是他知道陆泰初故意拿他开刀,硬要撞他枪口,对方岂能善罢甘休。 污言秽语他听得太多了,不过是多一点和少一点的区别罢了,蔚宁只希望陆泰初骂够了,尽兴了,能早点放他回去。 “走?你还想走?装得那么委屈,干嘛,我欺负你了?仗着自己毁容、残疾,弱势群体,都不敢惹你是吧?吴总你是不知道,桀哥被他骗得好惨,好吃好喝养着不说,还不知道感恩,净给公司丢人!你知道他们说他干了什么吗?说他整天拎着包在剧组乱窜,到处自荐枕席。本来我是真的不信,既然今天刚好在这儿,我也不怕得罪吴总了,咱们就来看看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吧!”看吴彬的眼睛一直往蔚宁脸上瞟,陆泰初沉不住气了,一把夺过蔚宁手里的包,拉开拉链,手一扬,将包里的东西通通倒了出来。 一地的情趣用品。 “哎哟我的天,辣眼睛……”吴彬后退一步,偏过头遮住了脸。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见识过的东西可比包里这些厉害得多,表面工夫总是要做一下的。 “看看,都成烂货了,你还喜欢他呢?”陆泰初扯着嘴皮,得意地笑了一下。 “不了,不了,无福消受,无福消受啊哈哈哈……走走走,赶紧走,真糟心。”吴彬连连摆手,避之不及似的直把陆泰初往里面拉,再也没看蔚宁一眼,只顾哄他的男主角,“你别急啊泰初,明天我去跟你们关总好好说说他,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惹你生气!” “还不滚?还嫌不够丢人?”陆泰初高兴了,总算肯放蔚宁离开。 蔚宁咬着牙,转身想走,又被陆泰初喊住。 “诶你干嘛呢?东西给我捡走啊?别忘了关门!” 蔚宁收拾完东西,走到门外,刚带上门,突然一阵眩晕。他怀疑自己可能中暑了,脚软得厉害,于是靠着墙蹲了下来,想休息一下再走。 门开了一条缝,时不时飘出来几句闲言碎语。 “竟然是他……要不是你说,我真没认出来。瘦脱了相啊,还有……” “哦——”陆泰初拉长声音,“看来吴总之前真的是很喜欢他呀。” 吴彬“啧”了一声,“瞎说什么呢,哪有的事!我可不想像齐舫那样被烧死……” “齐舫?大恒那个齐总,齐制片?” “可不是嘛,《鹿知崖》你知道吗?号称集齐了方圆、TDC、大恒三巨头,跨东、南、中三圈的史诗级巨制,他是这个——”吴彬翘起大拇指,“总制片。” 陆泰初眼睛一亮,“难道那个时候吴总你也在场?” “可不是嘛。其实这片子最早是我牵的线,被齐舫抢了去。既然他喜欢,那就拿去嘛,谁让他是前辈呢?结果现在坟上都长草了哈哈哈!”吴彬笑了一阵,觉得有点过了,抹了把脸,摇头道:“说起这个,我就唏嘘啊。你是不知道,差一点死的就是我啊。我跟池总比较熟,这你也知道。那时候他找我过来谈生意,顺便再帮齐舫谈谈这部片子。下飞机的那天正好碰到你们关总,说晚上组局,邀请我一起过去开开眼,我就去了。后来我中途有事先走一步,没想到起了那么大的火,烧死那么多人……唉!” “哎呀,那可真是万幸……”陆泰初随意附和了一句,不怀好意地瞄了吴彬一眼,“不过成人礼啊,没想到吴总也是那种人。” “哎,别这么说!”吴彬连忙否认,“我发誓,我事先绝对不知道是什么事。都是你们关总说有好玩的叫我一起去玩玩,我只是去凑个热闹,啊哈哈……”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陆泰初发现门没关上,赶紧出来关门,见蔚宁还赖在门口,推开门踢了蔚宁一脚,骂了句“快滚”,“嘭”的一声紧紧关上了门。 蔚宁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脑海中吴彬的脸渐渐清晰,蔚宁突然觉得喉咙里像是梗了一个什么东西,无法吞咽的感觉迫得他呼吸困难,忍不住伸手去按,却没有缓解多少,反而让积压了许久的恶心感冲破心闸,直上头顶,冲得他一个惊醒,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77章 蔚宁觉得自己要吐了, 赤着脚跑下床, 冲进卫生间对着水池干呕, 吐了半天,什么也吐不出来。 “怎么了?”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或许是睡前才经过一场奋战, 没有得到完整的休息,又早早被吵醒,因而略微带着一点沙哑。 蔚宁抬头, 终于看清了四周,还有司秦那张混合着疑惑和担忧的脸。 熟悉的酒店布景一如往常,规整,却不沾人息。 原来是做梦。 火辣辣的痛感似乎还残留在脑海里。大概因为梦到的是过去亲身经历的事, 太过真实, 才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蔚宁按着胸口,一路摸到小腹,最后捏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确认不是真疼,随口道:“怀了吧。” 司秦眉毛皱得死紧,似乎在消化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抱着手臂在客厅兜了一圈, 突然跑回卫生间,瞪着眼睛问蔚宁:“你说真的?” “你存心要笑死我……”蔚宁憋着笑, 抬手拍拍司秦的脸颊,劝他不要做梦了, “没睡醒就再去睡一会儿,别闹了哈,乖。” 就逗他一下,以为他真傻?看,这不是高兴了么。司秦扯扯嘴角,原以为蔚宁有心情开玩笑,应该没什么大事,然而看蔚宁脸色铁青,又开始担心,“不舒服吗?吃坏了?” “没事。”蔚宁摇头,“可能咽炎吧,早上起来有点反胃。” 司秦不信,摸了摸蔚宁的脖子,发现他颈窝里全是冷汗,领口、胸膛都湿透了,刚要开口,猛地被蔚宁甩开手臂,蛮横地推搡到一边。 蔚宁喘着粗气,一巴掌拍到镜子上。镜子里的人左脸白皙光洁、完好如新,右脸却红褐相间、凹凸不平,好似有蚯蚓在爬。蔚宁吓得浑身一抖,拼命去擦玻璃上的水汽,疤痕仍旧没有消失。他不敢相信,一把扯开睡衣,剥下来狠狠扔到地上,侧过身,手臂伸到背后,胡乱地摸着肩胛、腰侧等处,眼睛却一眨不眨,只顾盯着镜中倒映出的影像。 “怎么了?”耳畔传来司秦的声音,蔚宁一悚,瞬间清醒。 涣散的视线终于在熟悉的脸上聚焦,蔚宁搂住司秦,感受着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终于平静下来,然而仍旧心有余悸,确认了无数遍手掌下的肉体是真实的、有温度的,才大着胆子抬起头,飞快朝镜子里瞥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我……都是汗,我想洗个澡。”蔚宁松了一口气,等看到地上的衣服,才觉尴尬,随便找了个借口,希望能敷衍过去。 洗就洗嘛,脾气这么大。司秦拍拍蔚宁,以为他发完脾气难为情,无奈地笑了一声,把人抱到淋浴间,打开花洒,让蔚宁赶紧洗,别着凉了,顺手捡起地上的脏衣服扔进衣篓,出去帮蔚宁翻换洗衣物。 蔚宁随意冲了冲,关上花洒,从淋浴间里出来,见司秦还靠在门口,奇怪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还早呢,才五点多。” 司秦没有说话,揪了一下蔚宁的后颈,命令他乖乖站直,好替他擦身体。 “刚做了个噩梦,梦见我成陆泰初助理了,哈哈。”蔚宁举着手臂干笑。 “瞎说什么!”司秦骂了一句,蹲下去帮蔚宁套上裤子,嘴里喃喃:“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就……有一点怕啊……”蔚宁小声,突然发现比起回到暗无天日的过去,继续被陆泰初折磨,他似乎更怕那一身可怖的伤疤莫名其妙回到自己身上,而司秦就站在他身边,冷冷地看着他。 “有什么好怕的?那是做梦,都是假的。”司秦很不理解,似乎忘了刚重生回来被噩梦魇得三个月睡不好觉的人究竟是谁。 “这样,我教你。”看蔚宁咬着嘴唇不说话,似乎真的被魇怕了,司秦叉着腰,一边推蔚宁进房间,一边说:“下次再做噩梦,你就跟自己说,是做梦,是假的,不用怕,闭着眼睛等二十秒,然后……” “然后你会来救我吗?”蔚宁回头,满脸期待。 “然后你就醒了。”司秦语气凉凉。 “滚啊!”蔚宁蹬掉拖鞋,生气地扑进枕头里。 司秦憋着笑,俯下身撸了一把蔚宁的脑袋,“你醒了,就见到我了,傻瓜。” 两人一起吃早餐。 司秦看蔚宁脸色实在不好,有点担心,摸摸蔚宁的额头,没有发烧,还是不太放心,“等会儿送你去片场。” “不是要回临港吗?” “来得及。” “哦。”蔚宁若有所思。 司秦打算在离开前回临港一趟,处理一下公司积攒的事务,蔚宁是知道的。市区离小香县有点距离,这么一来一回,绝对赶不上车,所以蔚宁最后还是劝司秦留在香市直接乘车回临港,一个人赶回了片场。 化妆间。 方景来的有点晚,睡眼惺忪地转了一圈,撞见黑眼圈浓重、一脸菜色的蔚宁,突然一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可怕?生病了?” “还是之前的感冒。”蔚宁摇头,嗅了一下鼻子,“可能是昨天睡得晚,加重了一点。” “嘿嘿,我懂。”方景贼笑,摸了一下蔚宁的额头,温度还算正常,于是挥了挥手里的遮瑕膏,“没事,遮一遮,妙手回春。” 蔚宁笑笑,没有说话。 化完妆,见房间里就他一个人,方景奇怪:“田甜去门店挑衣服了我知道……可是葭葭呢?刚才在车里就没见到她,今天没来吗?” “我让她帮我去香市办点事。”蔚宁观察着方景,发现方景疑惑地皱了一下眉,立即补充:“我之前在东市不是还拍了两部剧嘛,有一部出了成片,准备在香市电视台播,我让葭葭过去帮我谈一下招商和尾款什么的。” “哦……”方景撩了一下头发,不是他负责的内容向来不在意,于是随口回道:“那还有点巧耶。” 蔚宁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以为顺利过关,没想到方景绕到他背后,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板着脸质问:“刚才鬼鬼祟祟躲在角落里跟保镖叽叽咕咕的人是你吧?说吧,又在谋划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从实招来!” “秘密。”蔚宁微微一笑。 “哦——我知道了。”方景自作聪明,“过几天圣诞节了,你是不是想背着我们搞什么惊喜啊?” “嗯,是的。”眼见答案自动送上门,蔚宁立即不客气地顺着方景给出的思路往下说:“这是大家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当然不能随便。我想提前准备一下,没想到被你发现了。说出来就不好玩了,你记得要保密哦!我有点累,刚才跟导演请了假,上午拍完就走。我看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不如你跟我一起放假,自由活动吧。” 方景眼睛一亮,“现在吗?那我可以去香市找葭葭吗?” “当然可以。”蔚宁求之不得,看了下时间,“你现在过去还来得及请她吃午餐,回头我把电视台的地址发给你。只是保密的事情你千万要记得哈,可别在葭葭面前说漏了嘴。” “老板真棒!人家爱死你啦!”方景撅起嘴狠狠“么”了一下,给蔚宁隔空递了个飞吻,一溜烟儿跑了。 开拍前,蔚宁坐在躺椅上给陆泰初发消息。 —中午,餐厅,老地方,有事找你。 —? —来不来随意。 陆泰初远远地瞄了蔚宁一眼。蔚宁冷冷地盯着陆泰初,毫不避讳地直面陆泰初困惑又略带不甘的眼神,直到导演喊他进场才起身离开。 欧风园区内有一家影视城自营的西式餐厅,离片场很近,剧组收工后通常选择在此就餐。蔚宁知道陆泰初下午没戏,肯定拍完就走了,不会跟剧组一起吃饭。蔚宁约在餐厅,并不是想和陆泰初一起吃饭,而是示意陆泰初收工后稍微留一留,方便谈话。约在人多的地方则是考虑到陆泰初对他心存敌意,以防对方以为自己要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怕得不敢来,所以才选了餐厅这样比较显眼的地点。 跟蔚宁想的一样,陆泰初一开始很犹豫。对上蔚宁,陆泰初嘴上说不怕,其实心里早就露怯。无奈杀青在即,听关桀说影视城也快完工了,陆泰初急了,正踌躇着是不是应该认命放弃司秦的时候,蔚宁居然又找上了他。 会面地点在餐厅,考虑到是公开场合,陆泰初稍稍安心。最终,好奇与最后一搏的侥幸心理战胜了惶恐,陆泰初决定亲自出马,看一看蔚宁究竟想搞什么鬼把戏。因为忌惮关桀的再三警告,陆泰初收工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关桀,仔细乔装了一番,确认没人认得出他,才独身赴约。 陆泰初来到餐厅,找到蔚宁,见蔚宁跟他一样全副武装,生怕被人认出来似的,直觉不太对劲。 蔚宁摘下墨镜,把医用口罩稍稍往下拉了一点,抬头对陆泰初说:“我生病了。” 蔚宁眼圈青黑,眼中血丝遍布,嘴唇干裂,面色煞白,一脸疲相,偏偏唇色红得滴血,似乎在发烧,连声音也嘶哑得仿佛被砂纸磨过。 难怪要遮着脸,怪吓人的。陆泰初知道蔚宁感冒了好几天,上午状态也不好,看来是真病,不是假装,于是很快打消了疑虑,拉开椅子坐到蔚宁对面,抱着手臂询问:“找我干嘛?” “我喉咙很痛,讲不出话。”蔚宁说完,难受地咽了下口水,然后拉上口罩,翻开手边的本子,握着笔在纸上敲了敲,“接下来你说,我写,请你将就一下。” “写啊。”等了一会儿,陆泰初不耐烦地催促。 蔚宁紧紧拧着眉毛,像是很不情愿,磨蹭了一会儿,终于在纸上写道:我生病了,所以请你帮我一个忙,陪司秦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ww.com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13 21:49:41 读者“千秋言”灌溉营养液+21 2019-03-14 12:19:39 第78章 陆泰初草草扫了一眼纸上的字, 突然一惊, “你什么意思?” 蔚宁摆手, 示意陆泰初稍安勿躁,继续在本子上写:我病了,如果不是实在折腾不起, 我不会来找你。 “病了那就休息,至于吗?”陆泰初反应冷淡。蔚宁生病,陆泰初信了, 也信蔚宁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屈尊降贵地来找自己,只是因为生病就急吼吼地找人替他,把好不容易勾到的金主拱手送人, 更别说之前防自己防得跟贼似的, 现在再来说这些,谁信啊? 蔚宁没有想当然地以为仅凭生病这个理由就能轻易地说服陆泰初。他放下笔,指了指桌下,示意陆泰初看脚边。 陆泰初偏头往下瞄了一眼,眼睛瞬间一亮。如果没有认错的话,那是雅莫special系列中最为经典的一款复古旅行包, 虽然每年都出, 没有渠道,国内基本买不到。 十几万一个包随随便便扔在地上, 攀上高枝了,就是不一样!再看蔚宁本人, 从上到下除了脸上一看就不值钱的棉纱口罩,又有哪样不是叫得出名字的款?陆泰初承认自己妒忌得发狂,直到蔚宁敲了下桌子,小声提醒他把包打开,才回过了神。 陆泰初提起旅行包,小心翼翼地放到邻座的椅子上,见包上沾了灰,一时忍不住,心疼地拍了两下。 蔚宁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泰初。陆泰初似乎心有所感,抬头看了蔚宁一眼,撞见蔚宁揶揄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一僵,尴尬地“哼”了一句,“哗啦”一声拉开拉链。等看清包里的东西,陆泰初一个咯噔,赶紧将包照原样拉上。 直到这时,陆泰初才终于知道蔚宁为什么非要找人来替自己了,包里的东西就是健康人都够呛,更别说蔚宁病成这样了。 “都是他平时喜欢的东西。”蔚宁的说辞再一次肯定了陆泰初心中所想。 看陆泰初面露怯色,怕把人吓跑,蔚宁赶紧出声安慰,“不用怕,没你想象的那么疯。你看我平时拍戏不也好好的,没多大事。而且他不是每天都这样玩,一个月一两次吧,今天刚好……我又实在是……咳咳,咳咳咳……” 蔚宁说完,捂住嘴一阵狂咳。 “行了行了,你就写吧,别说话了。”陆泰初没好气地瞪了蔚宁一眼,以此来掩饰内心的纠结与不安。 “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蔚宁耸肩。 “这……”陆泰初支吾着,满腹狐疑。偏偏蔚宁说完这句,竟然闭了嘴,不再往下说了,让陆泰初一时分不清对方究竟是欲擒故纵,还是因为即将让出素来独占的金主,心里不情愿,才不想搭理他。 事情很简单,加上他对司秦的了解,前因后果也完全说得通,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看蔚宁毫无反应,并不打算多作解释,似乎已经进入到预留时间给对方思考、只等一个回复的环节,陆泰初坐不住了,主动开口问:“今天?什么时候?地点?” —今晚,酒店。保镖来接,车在外面。 蔚宁写完,指指窗外,从始至终言简意赅、不急不躁。 陆泰初很恼火蔚宁明明在求自己帮忙,还不忘端着他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他不是来求人,而是来施恩的。可也正是这样微妙的氛围,才从侧面应证了这件事的真实性,不是吗?甚至让陆泰初觉得对方这种无可无不可、甚至带着点厌恶的姿态,才是一个自诩正宫的人应该有的态度。如果蔚宁说的是真的,一旦让自己有机会上位,分享司秦的资源、财力,那确实等同于施恩无异了。陆泰初暗暗想着,心里渐渐有了答案,只是终归有点惴惴,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还需要再辨别和确认一下。 “帮你这个忙,我能得到什么?”陆泰初思考许久,问出了最为要紧、也是自己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蔚宁没有说话,轻轻笑了一声,握着笔,慢条斯理地敲了敲桌子。 不用蔚宁提醒,话一出口,陆泰初立马知道自己犯了蠢。蔚宁只是一个中间人,给他提供一个接触司秦的渠道,所以这个问题他不应该问蔚宁,而是应该问司秦本人。如果蔚宁现在跟他允诺陪司秦一晚,立马能得到多少好处,反而会让他觉得这是个陷阱,因为那都是蔚宁给不了的。换句话说,能爬上大佬的床只是第一步,过后如何,各凭本事。 陆泰初怀疑蔚宁一边求他、一边给他甩脸色的原因远不止生病这么简单,肯定另有隐情,诸如“受司秦所托”之类,所以才会忿忿不平,生怕自己答应的样子。而就算自己答应了,他也巴不得自己替他过了这一关,过后再被司秦一脚踢开,反过来看自己的笑话。 陆泰初自以为看破了蔚宁的诡计,而蔚宁接下来的话更加印证了陆泰初内心的想法。 —他脾气不好,很难相处,但是不会亏待身边的人。我不想拉你下水。要不是他见过你,跟我提过好几次,我不会来找你。不过你放心,他不喜欢勉强,所以拒绝也没事,就当我没来过。说实话,你当红、有钱、有人气,资质也不差,其实没必要。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原来他记得我!果然如此!陆泰初盯住纸上的文字,差点喜形于色。他感觉自己脸上突然沾了光,多了资本,也有了底气,想也没想,反问蔚宁:“那我要是不答应,你准备怎么办?” 蔚宁笑笑,草草几笔,写下一个“关”字。 陆泰初一怔。 蔚宁调整了一下口罩,低声解释说:“关总肯定有办法。说起来还是他介绍我跟司秦认识的。要不是他得罪了司秦,我们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僵。我还是感激他的。可能今天来不及了,能赶上出国就行……” “什么?要出国?”陆泰初挑眉。 蔚宁点头,“他回去过圣诞,身边没人,肯定不行……没想到拖这么久都没杀青……我一个人实在吃不消,我想休息一下……总是要拜托关总的,只是你刚好在这边,我才……咳咳……” 敢情到最后,都得问关桀要这么一个人!白白把机会让给别人,怎么能忍?!关桀手底下的小妖精一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要让他们搭上司秦,以后在关桀面前甚至TDC,自己还能有立足之地吗?陆泰初咬牙,终于做出了肯定的答复:“那走吧!” 蔚宁点头,也不急,不慌不忙地收拾好东西,戴上墨镜,站起来准备离开,回头见陆泰初两手空空,立即不悦地斥了一句:“东西给我拿上。” 蔚宁说的东西自然是包里的那些情趣玩具,陆泰初心知肚明。饶是他三观不正,也忍不住一阵鸡皮疙瘩。等看到地上的旅行包,他又释然了,赶紧拎起来宝贝地抱在手里,心想这一晚就算什么都没捞到,光是拿走这个包,也算值了! 两人下楼。蔚宁带着陆泰初从后门出了餐厅,门外果真停着一辆车。等在后座的两个保镖看到蔚宁出现,立即从车上下来,把车门开到最大,随后立在两侧,请两人上车。 陆泰初脚下一顿,倒不是害怕保镖,而是看到停在面前的不是豪车,甚至连普通轿车都算不上,分明是一辆破得不能再破的旧面包车,不由得心下起疑。 “他说第一次,要玩一点不一样的。”蔚宁摇摇手机,示意这一切都是司秦的安排。 有钱人的怪癖还真是可怕。陆泰初受不了地扯了一下嘴皮,不疑有他,抱着旅行包跟在蔚宁后面上了车,完全没想到自己才跟蔚宁谈妥,司秦哪里还有时间去准备这些。 直到车辆驶出影视城,远离了熟悉的范围,拐上没人认识的县城小路,蔚宁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摘下墨镜、帽子、口罩,放松了身体,慢悠悠地接过保镖递来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陆泰初很紧张,不知道自己的判断究竟对不对,从上车之后就一直紧紧盯着蔚宁,看蔚宁神色如常,似乎没什么不对,出了一会儿神,也学蔚宁的样子除下自己的伪装,一颗心仍旧吊着,直到蔚宁开口,才又安心了一点。 “我有点累,还在发烧,很困,想睡一会儿。到市区还要一点时间,你也休息一下吧。”蔚宁和善地朝陆泰初点了下头,示意他放松,就当自己家,自己人,不用拘束。 蔚宁说完,不等陆泰初回答,接过保镖递来的一大袋冲剂和药片,埋头扒拉了一阵,跟直属司秦的保镖头子小夏争论了半天该吃什么药,中药还是西药,吃多少,该不该直接去医院,直到蔚宁不耐烦了,才被允许先吃一颗退烧药,实在不行,再去医院挂水。 蔚宁吃了药,越发昏昏欲睡,垂着手轻轻拍了一下座椅。保镖会意,慢慢替蔚宁放下椅背,调整好角度,然后拿出一条厚羊毛毯盖在蔚宁身上。 小夏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担心地问蔚宁:“老板,路况实在太差了,您要不要换辆车……” “不用。”蔚宁摇头,侧身躺下,缓缓闭上眼睛。陆泰初演艺生涯中最艰难的一段路,怎么也要陪他一起走完吧,委屈一点不算什么。 蔚宁一番作态,陆泰初全全看在眼中,生气保镖们对他无视的同时,妒忌之心再一次熊熊上窜,只是这一次和以往许多次都不一样,因为他马上也将成为司秦的入幕之宾了。陆泰初呼了一口气,劝自己别太着急,这些人早晚都是自己的,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辰光”灌溉营养液+10 2019-03-15 15:32:50 —————— 司秦:收回前言,我需要声讨我的名誉权。 蔚宁:你早就没有那种东西了,不要妄想。 第79章 行程过半, 车辆下了高速, 驶入香市外郊, 保镖按蔚宁的吩咐叫醒了蔚宁。 蔚宁拍拍脸颊,清醒了一下,取出一双一次性橡胶手套, 仔仔细细地套在了手上,然后转身,踢了一下仰头靠在邻座椅背上打瞌睡的陆泰初。陆泰初没醒, 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蔚宁弯弯嘴角,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陆泰初给逗笑了。他发现陆泰初恶心归恶心,也有可取之处, 比如明明愚蠢至极、毫无眼见却不怕死的精神就非常令人佩服。 蔚宁取来一瓶矿泉水, 拧开瓶盖,从陆泰初叉着的大腿一路往上,缓缓倾倒。陆泰初衣服穿得厚,一开始浑然不觉,直到冰凉的液体溅湿脸颊,终于被激得浑身一抽, 醒了过来。 “你干嘛?!疯了吗!”陆泰初睁开眼睛, 怔忪了几秒,等反应过来, 立即暴跳如雷,扬手去拍蔚宁手里的水瓶, 想给蔚宁一点教训,无奈才刚爬起来,迅速被后座的保镖制住动作,按在了原位。 “做梦呢?该醒醒了。”蔚宁晃晃瓶子,将剩下的水直接泼到陆泰初脸上,物尽其用,然后扔了瓶子,洒去手上溅到的水珠,朝陆泰初伸出手,“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蔚宁。” “你发什么神经?!”陆泰初挣扎着,感觉自己在做梦。 陆泰初发现蔚宁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中午刚见面时清脆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药片起了作用,已经能连贯地说话,咳嗽也不像先前那样频繁。 八座的面包车卸掉了中间两座,使得原本逼仄的空间扩大了一倍,像是为了接下来的不法活动而特意空出了位子。 伸到面前的手奇怪地戴着一副半透明的薄手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手的主人失望地撇了撇嘴,猫着腰跨过他,转身在后排的座椅上坐定,架起了腿。 然而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些细节,早就已经晚了。 “你要干什么?!你怎么敢?!这是绑架!我手机有定位,我助理马上就……”陆泰初不停地扑腾着手脚,除了让破旧的车子发出一阵吱嘎吱嘎的声响,毫无用处。 蔚宁皱眉,不等他说话,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架住陆泰初,直接将人从前座拽到中间,压在地上捆住手脚,最后撕下一截胶带,封住了那张吵闹不休的嘴。 陆泰初挣扎得更厉害了,然而在保镖的控制下,只能老老实实地跪在车里,不甘心地瞪着眼睛,不时“唔唔”两声,以示反抗。 “你安静点,我就帮你把它撕了。”蔚宁身体前倾,一手掐住陆泰初的下颌,一手捏住胶带的一角,不等陆泰初回答,强行将陆泰初嘴上的胶带撕了下来。 胶带粘性很强,陆泰初被蛮横的力道带得脑袋一甩,嘴上红了一片,很快肿了起来。 “哎哟。”蔚宁眯了下眼睛,很不忍心的样子。 “啊,嘶——啊……”陆泰初一边吸气,一边哀嚎,痛得迸出了眼泪。 蔚宁拧着眉,揉了下耳朵。保镖会意,贴心地撕下一截胶带,再一次封住了陆泰初的嘴。 “差不多得了哈。你不会想要我一直跟你撕着玩吧?那不好受啊。”蔚宁拍拍陆泰初的脸,用了一点力,拍出了清脆的啪啪声。 嘴上火辣辣地疼,又因为被强制禁锢,不可避免地产生恐惧的感觉,混杂进过度的紧张与焦躁,陆泰初头昏脑胀,甚至开始眼冒金星。 “唔,唔唔唔……”陆泰初拼命摇头,他相信蔚宁说到做到,也实在吃不了那个疼,终于学乖,渐渐安静了下来。 “你好啊,陆泰初。”蔚宁托着下巴,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你一定很奇怪吧,我为什么要这么说,那是因为今天之前,我都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蔚宁挥手,让保镖放开陆泰初。桎梏解除,陆泰初身心一松,没防备车身突然颠簸,加上手臂还被捆在背后,晃了两下,重心不稳,直接趴在了地上。 “这车不太舒服,你体谅一下,临时租的,快报废了。”蔚宁好心地把陆泰初拉了起来,扶他在后座仅剩的另一张座位上坐好,戴着手套的双手又无时无刻不在怪异地彰显着主人的不近人情。 “我本来不想这么麻烦的。”蔚宁解释,语气无奈,隐隐带着一点歉疚,“我想直接把你从片场劫走,不想跟你废话。如果再往前一点,我连动手的想法都没有。你就是只虫子,虽然你会嗡嗡嗡,还尽职尽责地每天嗡嗡嗡,可是虫子配有正脸吗?配让我放在眼里吗?不配。” “其实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恶心是你与生俱来的特质,我能怪你什么呢?你天生就这么恶心啊,我从来都知道,却还是被你恶心得够呛,是我低估了你。”蔚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你能体会吗?那种好像有虫子在爬的感觉,你弄死它,它还要溅出汁水,最后恶心你一滩。可是你不弄死它,它就能一直爬,一直恶心你,哪怕你已经提前跟它说,只要你从我身上下去,我就不跟你计较。后来我想通了,还不如趁早把它捏死,顶多恶心那么一下,你说是吗?” 陆泰初难以控制地抖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偏过头,避开蔚宁冰锥一般的视线。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蔚宁,完全不是关桀口中那个单纯、好骗、容易心软的少年,甚至比起旅行包里的东西还要让他害怕。 蔚宁按着太阳穴。或许是因为发烧,思路有点不清晰,更多的则是兴奋。好像有什么东西因为长久的压抑,一直深埋于心底,几乎静不可闻,还以为早就消失,等到与陆泰初面对面,突然被毫无征兆地挖了出来,一个个的张牙舞爪,开始蠢蠢欲动。 “我说到哪了?哦,对,说到我为什么不直接把你劫走。”蔚宁没有去管陆泰初,接着说:“你体谅一下我,我也很不容易,忍着恶心跟你废话那么久。但是我想看你高兴,想看你兴奋,想看到你那张期待的脸啊!我想看你跃到空中,再一下子跌到谷底。怎么样,刺激吧?” 陆泰初难受地扭了扭胳膊,反应并不如何激烈,倒也在蔚宁的预料之中。 到底是当红偶像,见识过大风大浪,经历过数万人的大阵仗,在被蔚宁浇醒的那一刻,陆泰初就知道自己栽在了蔚宁手里,几次挣扎过后,发现挣扎不过徒劳,现在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想听一下你的感想,但是你不能吵到我。”蔚宁没有在意陆泰初的平淡,让保镖把陆泰初嘴上的胶带撕下来。 陆泰初像一条搁浅的鱼,憋得双目通红,整个人狼狈不堪,胶带除下后,立即张嘴狠狠吸了几口气。空气倒灌进口腔,呛得他又喘又咳,瘫在座椅上剧烈地扭动着身体。 “找什么,这个吗?”发现陆泰初姿势怪异,蔚宁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摇了摇,上万块的某潮牌联名款定制手机壳,这车里除了陆泰初也没人会用了。 在陆泰初张嘴准备嚷嚷的前一秒,蔚宁眼神一凛,“再叫?信不信我弄死你。” 陆泰初信吗?他信。他觉得蔚宁已经疯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没有、没有得罪你吧……”陆泰初口齿不清地喃喃,嘴唇开裂,血腥味早就在嘴里漫得到处都是。 “想干什么?看你不顺眼,想弄死你啊。”蔚宁随口敷衍。 陆泰初脚一软,又从座椅上滚了下来。 “随便说说你也信?你不是没得罪我吗?”蔚宁笑了,让保镖扶陆泰初坐好,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见蔚宁提起脚边的旅行包放到腿上,拉开拉链,陆泰初脑袋一炸,呼吸急促地连声质问:“你……你……你疯了吗!!!你要对我做什么?!就不怕……” 蔚宁停下动作,打断陆泰初,“怕什么?我又没犯罪,是你自己跟上来的。” 陆泰初狠狠咬牙,“他……” “嗯?你说司秦啊?”蔚宁再一次打断陆泰初,罕见地跟对方心有灵犀了一回。 “说到这个……我正想跟你说呢!他跟我一样恶心你啊。这还要多谢你自己天天凑到他面前讨人嫌,不然他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他会理解我的,谢谢你。”蔚宁一边翻着包里的东西,一边随意地说着,“所以呢,妄想始终是妄想,不会因为我施舍给你机会,让你有唾手可得的错觉,就成真啊。” 陆泰初怔忪着,短短几句话,真正让他一颗心沉到了底。 “确实辣眼睛。”蔚宁嫌恶地“啧”了一声,懒得再翻,随手抓了一个什么东西举到陆泰初面前,戳了戳对方的胸口,“我想放过你的,是你不给我机会。” “不——!滚开!滚!滚啊!”陆泰初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弹了下腰,嚎啕中甚至带上了哭腔,弓着身体拼命躲着蔚宁手里的东西,一副即将被强|奸的良家妇男的表情。 “你干嘛啊?”见陆泰初躲他的同时还不忘频频瞥向两个保镖,蔚宁惊讶地张了张嘴,再一次被陆泰初逗笑,“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小黄片看多了吧。别打我保镖的主意行吗?他们都是正经人。不像你,满脑子色情东西。” 小夏闻言,咳了一声,似乎很有意见,发言的欲望被蔚宁一眼瞪了回去。 “看,快到市区了。”蔚宁扭了一下陆泰初的脑袋,让他看窗外。 “香市的规模虽然没有东市那么大,也算邻省中心了,市区一样很热闹,不比东市差,你想象一下。”因为车窗贴着太阳膜,其实看不太清什么东西,蔚宁放开陆泰初,慢条斯理,“等会儿我会把你放到步行街西面的入口。我也想送你进去,但是再往里车就进不去了。我查过,那里的摄像头坏了,还没修好,应该拍不到我。至于你,我怕你不够出名呢,陆偶像,所以我会把包里这些东西挂到你的脖子上,给你绑上眼罩,再塞上这个……” 蔚宁翻了翻,从包里拎出一条口球,“哇,这带子是金色的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金色好像是你的应援色?不错,很称你。” 陆泰初终于知道蔚宁要做什么了。一旦确定了对方的意图,陆泰初发自内心地窜上寒意。他深深地希望是自己想错了、想多了,甚至宁愿蔚宁弄死他,也好过让他这样一个靠人设、形象立足的偶像在省会城市的市中心闹出跟情趣玩具牵扯在一起的爆炸性丑闻。 无奈现实注定要与陆泰初的愿望背道而驰,蔚宁继续说着,“这样打扮完了之后呢,我会把你放下车,然后你就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圣诞快乐,陆泰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汐瞳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16 10:16:13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0 2019-03-16 10:16:13 读者“可爱的小胖友”灌溉营养液+1 2019-03-16 07:16:01 第80章 “穿太厚了, 这样不好看啊, 来帮他脱掉一点。” 替陆泰初剪掉脚上的绳子, 系上眼罩,蔚宁朝保镖招招手,三人合力, 扒得陆泰初只剩一件T恤和一条单裤。 陆泰初从未停止挣扎,而他的挣扎也从未起到过任何作用。 “再闹,把你敲晕了抛尸哦。”蔚宁不开心了, 眯着眼睛威胁。 陆泰初大概觉得活生生地被蔚宁扔到街上,还不如晕了、死了,于是闹得更厉害了。 蔚宁叹气,拎着陆泰初手上的绳子摇了一下, “这样, 如果你乖的话,我给换成活结,再帮你通知关桀。要怎么选,你自己决定。” “求你,我求你,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我求你,不要……”陆泰初一边啜泣, 一边哀求,动作缓和了许多。 “我一直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 敢到处得罪人。可能是不够红吧,不值得让人花力气毁掉你。其实你也明白吧,不然怎么老是扒着你那小糊团不放呢?”蔚宁拍拍陆泰初的脸颊,“所以我来帮帮你。你放心,这次绝对爆出圈。这一阵没什么热点新闻,我看网友们都很闲呢,估计用不着花钱,热搜就能登顶了。要是上不去,你也不用着急,我可以帮你买呀。你觉得你的粉丝看到这样的你,会怎么想?我们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看到女生都会情不自禁脸红的哥哥……” 不等陆泰初出声,蔚宁团了下手里的东西,堵住了陆泰初的嘴。 听到包内器具碰撞的声音,陆泰初知道蔚宁料理完了他,接下来就要轮到那些东西了。 “一个个挂太麻烦了,我直接把包挂你脖子上吧。”蔚宁抓着旅行包,作势要往陆泰初脑袋上套,突然停下,“等等,这包不能给你,我还蛮喜欢的,比较耐脏,更别说以后看到它还会联想到你现在的表情,特别逗。我给你换个透明的吧,看得清楚,还称你。” 陆泰初听到一阵塑料袋的声音,像是蔚宁取出了旅行包里的东西,正一件一件地往塑料袋里挪,然后那个塑料袋就被套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因为袋子里装满了东西,有一点沉,扯得陆泰初微微低下了脑袋。 几分钟后,车缓缓减速,停在了路边。 “检验人气的时刻到了,可别让我太失望啊。”蔚宁摘下手套,扔到陆泰初脸上,站起来扶住车门。 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陆泰初浑身一抖,冷汗直下,剧烈地挣扎起来,无奈嘴被不明物体紧紧塞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很遗憾不能亲自观看你的演出,我得走了。”蔚宁跳下面包车,往街对面一辆加长宾利走去,上车前回过头来朝陆泰初挥了挥手,“再见,陆泰初。” 上车后,蔚宁才刚坐稳,田甜立即将体温计戳到了蔚宁面前。 “你不会。”蔚宁看了田甜一眼,接过体温计含到舌下。 田甜一愣,原来是自己太过慌张,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上午,蔚宁让田甜去雅莫门店清点一下服装,田甜不疑有他,直到下午按蔚宁的吩咐上了司秦的宾利,发现车上没有蔚宁,才觉得不对劲,想给蔚宁打个电话,没想到手机刚拿出来就被保镖收走,人也被困在了车上。田甜不知道蔚宁要做什么,只知道蔚宁的感冒拖了很多天,已经很严重,所以离开前特意叮嘱小夏看着蔚宁,不对就直接送医院。现在看蔚宁一脸病容,不像是去过医院的样子,要被程葭知道她没看好蔚宁,大概率饭碗不保,怎么不急。 “那,我的手机……” 蔚宁努嘴,让保镖把手机还给田甜。 “老板,你得去医院。”田甜给程葭发信息,态度难得强硬,“不管我会不会被炒鱿鱼,你都得去医院!” “吃过药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发烧我有经验。”蔚宁含糊一句,指指嘴巴,示意田甜不要再说话了,让自己认真量体温。 三分钟后,田甜扫了一眼温度计,立马对着驾驶座的小夏嚷嚷:“三十八度!去医院!” 蔚宁抽走体温计,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得出结论:“不,是三十七度九,低热,马上就退了,不用紧张。” 田甜知道自己管不住蔚宁,直接给程葭打电话,再一次催促她赶紧回来。 蔚宁眯了一会儿,突然惊醒,“哎呀,我没有关桀的电话号码。” 田甜惊得肩膀一耸,以为蔚宁又出什么事了,赶紧追问:“什么?怎么了?” “算了,随他去吧。”蔚宁翻了个身,无情地把陆泰初抛到了脑后。 蔚宁回到酒店,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倒头就睡。 半小时后,程葭从电视台离开。 中午看到方景,程葭已经起疑,等发现联络不到田甜,更加确定蔚宁早晨让她来香市不是偶然想起尾款没有处理,而是为了把她支开,才特意约了购片部的主任一起谈事情。主任早就听说程葭背后的老板来头大,说什么都不肯放程葭走。会议临近尾声,程葭收到田甜的信息,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硬找了个借口告辞,带着方景直奔酒店。 程葭进了房间,让田甜把蔚宁弄醒,又量了一次体温。 “多少?”程葭问。 “三十九度了!”田甜大叫。 “你说你究竟想干什么?把我们都支开……”方景胡乱嚷嚷,BGM异常地响。 “别吵!”程葭狠狠斜了一眼,方景立即闭上了嘴。 “没事,我感觉好多了。”蔚宁清清嗓子,“要是明天起来还没退烧,再去医院。” “恐怕不行。”程葭皮笑肉不笑,“司秦说十分钟后他要看到你在医院的定位,他在回香市的路上。” 蔚宁揉揉眼睛,终于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他不是明早的飞机……” 程葭耸肩。 难道他要为了自己错过一家团聚的圣诞假期?蔚宁发誓,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 “那你跟他说他要是不掉头回临港,我就不去医院。”蔚宁咬牙。 “你觉得可行吗?”程葭继续皮笑肉不笑。 “行吧。”蔚宁叹气,接过程葭抛来的棉袄套上,摇摇晃晃地下了床。 程葭瞄了蔚宁一眼,“要叫个担架来吗?” “你开玩笑的吧?”蔚宁抬高声音。 “是啊。”看蔚宁肯乖乖去医院,程葭放松下来,由衷地笑了一声,多少缓解了一下当前过于紧张的气氛。 赶到医院,天已经黑透。田甜挂了个急诊,人还挺多,排了一会儿队,急得程葭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在走廊里兜圈。方景被程葭留在酒店,只带了一个小夏,三人陪着蔚宁验血、拍片,不出意外,高烧,需要挂水。 天气寒冷,输液室人满为患。程葭给蔚宁换了个VIP间,虽然不是单间,总比人挤人的大厅好上许多。 田甜出去买饭,小夏坐在角落里观察着蔚宁的一举一动。蔚宁歪着脑袋靠在躺椅上,偷偷把点滴调快了一点。他不喜欢医院,实在不想多待。 过了一会儿,看程葭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蔚宁主动招供:“对不起,我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 “有吗?”程葭不是很在意,听这语气,明显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她拍拍蔚宁,拿出一回来就没收掉的手机递到蔚宁手边,“挂水很无聊吧!你要是睡不着的话就上上网,看看笑话。” 诚如蔚宁所愿,短短几个小时,陆泰初果真爆出了圈。事发当时已有路人对陆泰初的诡异行为拍照、录像上传。陆泰初恢复自由后发现关桀不在,无奈之下一头扎进商场,想暂时躲一躲。好巧不巧,进门第一个展厅就是他自己代言的护肤类快销,人形立牌还架在柜台边上。柜员们尖叫着认出陆泰初,很快将路人聚集到展厅内,将商场堵得水泄不通。由于人越聚越多,惊动了附近的岗亭,闹剧最终以陆泰初被带上警车告终。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围脖上,一条内容为“陆泰初丁字裤庆圣诞”的热搜悄悄出现在热搜榜前五十,半小时内迅速登顶,后面还罕见地加了个“爆”。点进热搜,营销号齐齐上阵,视频、照片散播得到处都是,粉丝完全控不住评论,要说背后没有资本下场,谁也不信。至于陆泰初方面,始终没有任何回应,任由谣言满天飞。 此时的蔚宁并不清楚网上舆情如何,也无心理会。他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谢绝了程葭的好意。 “我没有露面。”蔚宁相信司秦请的保镖都是最专业的,手脚一定很干净。 “嗯。” “这是他的手机。”蔚宁交出赃物。 “嗯。” 程葭招手让小夏过来把手机拿走,一起处理掉。 一时安静。 “蔚宁。”长久的沉默过后,程葭看着蔚宁的眼睛,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恳求,“究竟遇到了什么事,让你这样……可以跟我说一说吗?” “他……”蔚宁开口,嗓音沙哑,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突然说不下去了。 “算了,你休息吧。”程葭按了下蔚宁的额头,让他不要说了。 蔚宁反倒笑了,问:“程葭,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程葭无奈地摇头,“你太狡猾了。” “你上午就开始发烧了对吗?你想让我们知道你有多讨厌陆泰初,甚至不惜用一些不堪的手段来作弄他。恶心别人,也恶心了自己。可是你也为你自己的恶意感到羞愧,害怕被身边的人嫌弃,甚至要用生病来掩饰,让我们不忍心苛责你半句。更狡猾的是你最后竟然自己放弃了,还让我们怎么责怪你呢?” 在小夏叙述事情经过的时候,程葭并不觉得事情有多严重。既然蔚宁不开心,那就随他去闹吧。一个陆泰初而已,哪怕弄到池莫声头上,她都有办法摆平。可是当她听到蔚宁最后只给陆泰初戴了一顶圣诞帽,脖子上套了一袋苹果,顶多嘴里塞丁字裤比较出格之外,什么也没有,程葭突然迷茫了。 程葭知道那条豹纹丁字裤是剧组前不久才用过的道具,因为男二嫉妒男主,于是怂恿女二将丁字裤塞在男主的衣柜里,好挑拨男女主之间的感情。 所以他在做这件事之前,连帮陆泰初开脱的理由都已经想好,她还能怎么办呢?更何况当事人还一脸虚弱,眨着因发烧而微微泛红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你。 “是的。”蔚宁低笑了一阵,抬头,“所以你可怜我吗?” 第81章 “傻孩子。”程葭微微笑着, 靠近蔚宁, 怜爱地摸了下蔚宁的脑袋, “你怎么这么傻呢?你以为我会阻止你吗?还特意把我支开,太傻了。” 蔚宁低下头,略微有些难为情。 “你不知道吧, 我见识过的手段比你想象的还要肮脏得多。当我决定要为司家做事,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如何帮涉案的富二代们公关、开脱,甚至逃逸。善后, 是我最擅长的工作。当然,我知道你从来不是那样的人。我很庆幸司秦也不是。”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我在你身边的唯一目的就是保全你。你可以信任我、依靠我,也可以命令我、支使我。不要觉得见外, 也没必要不好意思。你记住啊, 你不是一个人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程葭缓缓说着,声音温柔悦耳。 “谢谢你,程葭。” 但是司秦走了,你也会走的。 蔚宁握了一下程葭的手, 困意渐渐上涌, 终于撑不住,歪头睡着了。 挂完点滴, 几人收拾了一下,准备回酒店。程葭走到门口, 意外发现方景站在门外。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呆在酒店自由活动吗?”程葭皱眉。 “我不放心嘛,反正没事做,来接你们回去呀。”方景唠唠叨叨,低头看了下时间,“今天睡不了觉了吧?现在赶回去,到临港差不多都要天亮咯,还要去TDC开会,通宵那是肯定的了。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为什么要通宵?陆泰初这种人也值得TDC为他通宵公关?再说TDC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你也发烧了吧,要不要留下来挂个号?”程葭奇怪地摸了一下方景的额头,惹得方景满脸通红,不是发烧胜似发烧。 TDC算什么东西?就陆泰初这点斤两也配她亲自出面?程葭冷笑。她倒是想告诉TDC如果陆泰初肯亲自过来给蔚宁下跪道歉,她可以考虑不再花钱顶热搜。但也只是考虑。虽然直到现在她仍旧不知道除了Paradise那一次,陆泰初又做了什么恶心的事惹蔚宁发毛,反正都是陆泰初的错,总没错。 回到酒店,程葭把手机还给蔚宁,让他稍微理一下司秦,已经轰炸了一个晚上了。 “哎,麻烦。”蔚宁嘴上嫌弃,动作倒是飞快,赶紧接过手机解了锁,点开司秦的头像,发现程葭在去医院之前就给司秦打了招呼,说自己要休息,手机不在身边。对方明明知道自己看不到信息,还一个劲地报告着行程,隔十分钟发一次定位,也不嫌烦。 总是这么自说自话,莫名其妙地招人喜欢。蔚宁抓着手机,美滋滋地想着,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还早呢,你先睡,不要等他。”程葭提醒。 “哦。”蔚宁点头,给司秦回了一个睡觉的表情,乖乖把静了音的手机塞到抽屉里。就是想等也等不了,他实在是太困了,躺下去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半夜三点,司秦抵达酒店。 见司秦匆匆忙忙从电梯里出来,程葭立即上前,准备为下午的突发事件做一个简短的报告:“今天……” “两件事。”司秦打断程葭,“一,能不能处理;二,他有没有事。” “能处理,他没事,除了有点发烧。”程葭言简意赅。 “行。”司秦点头,微微蹙眉,“那……叫什么来着?陆泰初?让他消失吧。” 由于行程漫长,车上也没有其他娱乐,司秦只能百无聊赖地用手机上网,刷了几个小时的围脖,终于记住了陆泰初的名字。 看程葭沉默,司秦略有不满,“能不能办?” “能。”程葭回神,立即点头。 “行了,去吧。”司秦看了程葭一眼,轻轻旋开把手,推门而入。 程葭抿了抿唇。不是不能办,她只是觉得有关蔚宁,司秦处理问题的手段越来越失之偏颇。他不关心事情的本质和原委如何,但凡与蔚宁的立场有一点违背,通通推到自己的对立面。面对蔚宁,他没有原则,没有理智,好像蔚宁就是他的原则和理智。这种先入为主的习惯深究起来,其实非常可怕。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她看清了蔚宁所有可说或不可说的小心思,最后还不是忍不住偏向蔚宁?倒不如像司秦这样一开始就倾倒得彻彻底底,还能省下一点不必要的脑细胞。 蔚宁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五点。司秦抱着手臂坐在床边,什么也没有做,就静静地看着蔚宁,似乎一夜没睡。 “你来啦。”蔚宁睁开眼睛,动了动,从被子底下伸出手。 司秦会意,立即放下架着的双腿,俯下身与蔚宁十指相握,嘴上却抱怨:“谁说我不掉头就不去医院的?我看你现在挺高兴的啊。” “我……”蔚宁支吾了半天,干脆直接承认,“嗯,对呀,嘿嘿。” 司秦觉得自己简直受够了蔚宁嘴上的乖巧,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有时候还觉得这样的蔚宁要命的可爱。只是这次牵连到健康问题,警报升级,决不能像以往很多次那样让他轻易蒙混过关。 司秦知道上一世蔚宁的身体非常差,那次从酒店回去之后病了整整一星期都没露面,他发誓,他绝对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重生后,他督促蔚宁规律作息、勤加锻炼,从没有松懈过一天,也千叮万嘱程葭要将蔚宁的健康和安危放在第一位,除此之外,哪怕拍戏都是次要的,却还是因为一个杂碎让他噩梦连连,甚至到病倒的地步。 “你很厉害啊,搞成这种样子。”司秦板起脸,表情格外严肃。 蔚宁一怔,感觉脊背一僵,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却不知道自己心里惦记着的跟司秦说的完完全全是两件事。 司秦抬手,狠狠捏了一下蔚宁的脸颊,没一点好气,甚至还拎起来抖了抖,“谁跟我说感冒不用吃药,一星期就好了?多做运动还能好得快,我问你,你脸呢?” “啊,我,我……”蔚宁捂着脸,明显相当清楚司秦嘴里的“运动”究竟指的是什么运动,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你什么你?你给我休息,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不然我会生气。”司秦站起来,按着蔚宁的肩膀往下塞,直到蔚宁整个人都深陷进被窝,才稍稍满意,又替蔚宁掖好被角。 “你真好,会预告。”蔚宁才不管被子,招手让司秦过来,搂着司秦的脖子狠狠亲了一下,“以后要一直这样,乖乖的。” 司秦不说话。 “听到没有?”蔚宁抬高声音,未免挨骂,迅速收回手臂,藏进被子里。 “好。”看蔚宁睡眼惺忪,明显没有睡饱,司秦服软,“再睡一会儿。” “你去洗澡呀,洗完了进来一起睡。”蔚宁说着,往旁边挪了挪。 “不用了,你睡。”司秦摇头,“我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别吵了你。” “不会的,你去吧。我什么也听不见。”蔚宁指指耳朵,示意自己睡得沉,不用管他。 司秦也不舒服,忍耐到了极限,很快妥协,转身洗澡去了。 蔚宁迷迷糊糊,感到背后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习惯性地翻身抱住。然而心里藏着事,始终睡不踏实,兀自挣扎了一会儿,摸到司秦的领子揪住,软绵绵地摇了一下,“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啊?”司秦不太明白,熬了一整晚,等沾到枕头,才发现自己也困得东倒西歪了。 蔚宁低头避开司秦的视线,因为乏力,有些口齿不清,“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毕竟那些都过去了,他们,他现在也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 看司秦半天不说话,蔚宁咽了下口水,声音变得干涩,“如果你期待我是一个善良的人……” “你错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司秦打断蔚宁,按着蔚宁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我怕你太善良。” “我怕你太善良,蔚宁。”司秦重复了一遍,“我不想知道别人的事情,那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你开心吗?” 蔚宁安静地回忆着,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激动,“我不开心,我很难受!但是——很痛快!” 这孩子……司秦叹气,搂住蔚宁,轻轻地扶着蔚宁的背,安抚对方心底的躁动。 平静后,司秦问蔚宁:“那你后悔吗?” 蔚宁咬牙,因为笃定,迅速给出了答案,“不后悔。” “那就行了。”司秦笑了,点了一下蔚宁的鼻子,“但是你以后不要这样做,你可以告诉我。你就说,你讨厌谁……” “然后呢?” “然后睡一觉,他们就消失了。” “你会变魔术啊?” “是的。”司秦点头,无比认真,“睡吧,我在。” 蔚宁嗅嗅鼻子,“你不能这样,你会宠坏我的……” “那你得加把劲,争取早一点变坏。我看看……”司秦找到藏在怀里的脸蛋,轻轻抬起来,眯着眼睛端详了半天,缓缓摇头,“不行,现在还不够。差远了,加油吧。” 蔚宁不知道自己胡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耳边熟悉的声音让他异常安心,摸到司秦的手臂环到自己腰间,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82章 睡下后没多久, 蔚宁突然被饿醒, 一看时间, 八点不到。 体谅司秦一夜没睡,其他人也跟着他忙前忙后折腾了一个晚上,蔚宁不想再麻烦大家, 于是轻手轻脚下了床,自己量了一下|体温。热度退了下去,咳嗽和体乏的症状减轻许多, 喉咙松快不少,胃口也渐渐恢复,已经开始觉得饿。 到底年轻,睡一觉就好了。蔚宁揉着肚子, 不抱希望地四处搜刮了一圈, 在厨房里找到两个保温罐,罐子下面压着一张便条,是田甜的字迹。原来是田甜怕他醒得早,以防叫不到东西吃,特意给他准备的,顺便帮司秦也弄了一份。 洗漱过后, 蔚宁打开保温罐, 发现粥和点心都还热着,估计田甜他们都跟司秦一样熬到凌晨才回去休息, 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大病初愈,精神渐佳, 身体仍旧有点虚。蔚宁饱餐一顿,也不逞强了,麻溜地滚回床上继续休息。大概是昨天断断续续睡了不少时间,早就睡饱,翻来覆去熬到中午,仍旧毫无睡意。蔚宁受不了了,决定无视司秦,自己起床吃午饭,顺便找一点娱乐活动。 蔚宁跑到客厅,打电话让前台送点吃的上来,才点完餐,床上传来响动,回头一看,司秦动了动腿,哼哼两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得不省人事。 啊,这只猪,大老远地赶回来,就为了给他表演睡姿吗?蔚宁翻了个白眼,叉着腰在客厅来回踱了一圈,想想气不过,干脆把另一只保温罐拎过来,准备等会儿当午餐一起解决掉,一口都不给他留。 客房过来送了餐,动静有点大。司秦一个惊醒,眼睛还闭着,张嘴就问:“天亮了?” “还天亮,天都要黑了!”蔚宁没好气,狠狠捶了一下茶几,震得餐具叮当乱响。 “啊?”司秦云里雾里,眼睛睁开一条缝,瞄见蔚宁敞着棉袄,里面就一件睡衣,光脚套着拖鞋,袜子也没穿,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爬起来指住蔚宁就吼:“你坐那干嘛?你怎么起来了?” “我不起来我都要饿死了我……”可算等到他醒了,蔚宁觉得自己一肚子的牢骚总算有地方发泄了。 “怎么不喊我?闹钟……”司秦有点尴尬,略带慌张地找着手机,真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天黑。 “得了吧,早没电了。”蔚宁扒了一口饭,悠哉悠哉地从屁股后面摸出连着数据线的手机,“帮你充啦。” 趁这空隙,司秦回过了神,想起蔚宁还在生病,立即跑下床,扯着蔚宁的胳膊把他往卧室里拉,“回去躺着!” “我我我……我饿!我要吃饭!”蔚宁垂死挣扎。 司秦随手抓起一个包子堵住蔚宁的嘴,直接把人扛上床,塞进被窝。 “我真的饿。”蔚宁啃完包子,没来得及委屈,抬头发现司秦端着盘子坐在床边,见他吃完,立即叉了一块牛排递到他嘴边,竟然打算喂他吃饭。 这么乖?蔚宁受宠若惊,双手塞进被窝假装没有,张开嘴,“啊——” 蔚宁吃了两口,见司秦眼圈青黑,一脸疲惫,心疼了,伸出手来去抢盘子,“赶紧去刷牙洗脸啊,我自己会吃。洗完了回来一起吃一点,再睡一会儿。” 司秦没有搭理,拂开蔚宁的手,“赶紧吃!” 伺候蔚宁吃完饭,司秦简单收拾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窗帘,阳光刺眼。 司秦回头瞪住蔚宁,“天黑?” 蔚宁缩了下脖子,移开视线,自顾自哼起了歌:“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该来的教训总是要来,唱歌也没用,更何况歌唱得还难听得可怕。 司秦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到床边,看蔚宁精神不错,开始跟他算总账:“你怎么回事?好好的生病?感冒让你吃药,到底吃没吃?这么多人盯着你,也能搞成这样?一个个的都不想干了吧?” “我怎么知道呀我!”听司秦说着说着开始迁怒别人,蔚宁有点生气,“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怎么不问我好好的还会喘气呢?” “你还敢说?你……”司秦气得开始撸袖子,才开了个头,被蔚宁不要脸地打断。 “好吵啊,吵得我头疼,哎呀,哎呀,好疼,我要休息,安静。”蔚宁扶住额头,身体一松,缓缓往下瘫。 除了闭嘴,还能怎么办?司秦沉默,替蔚宁脱掉棉袄,拉上被子,不敢有任何怨言。无奈蔚宁得了便宜还卖乖,一个劲对他挤眉弄眼,司秦咬牙,看蔚宁那得意劲儿就来气,又不敢太大声,只能小声嘀咕:“好好休息,再敢起来,你给我等着。” “感冒而已,要不要这么大惊小怪。”蔚宁蜷起腿,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噘着嘴嘟嘟哝哝。 “感冒也会死人,你还发烧。”司秦语气凉凉。 “什么?”蔚宁眉毛一拧,撑起胳膊,张口欲辩,被司秦拦下。 “行了行了,是我说错了,对不起。”司秦急了,连忙抬手按蔚宁躺下,“躺着吧你,病号,别又……” 蔚宁眼睛一瞪,司秦立马闭嘴。只要人好好躺着,什么都好说。 下午三点,田甜过来给蔚宁量体温,顺便跟蔚宁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体温正常啦,那今天就不去挂水了,老挂水也不好。”田甜收好体温计,问的是蔚宁,眼睛却看向司秦,“中午的药吃了吧?” “嗯。”司秦点头。有他在,敢不吃。 “葭姐有事要离开两天,这里就暂时交给我啦,老板你以后要是还像昨天那样我……我就直接跟司总说!”田甜说完,心虚地瞥了蔚宁一眼。 “嗯,不错,就这样。”司秦相当满意。 蔚宁梗着脖子,拼命给田甜使眼色:谁才是你老板? 田甜低头,她什么都没看见,按了两下手机,转移话题,“梁导那边我帮您请了一天假,他说马上就杀青了,问您能不能挤半天时间出来,晚上也行……” “搞什么?”司秦打断田甜,用力指了一下蔚宁:“一天不好,一天不许拍戏,听到没有?!” “我好了,我今天就好了,明天更好。”蔚宁敷衍了几句,吩咐田甜:“这样吧,今天可能不行,你跟梁导说我明早过去报道。” “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司秦瞪了蔚宁一眼,朝田甜挥手,让她一边呆着去。 蔚宁叉腰,“难道你说了算?” “谁说都不算,休息三天再看。”司秦摇头,没得商量。 “三天?!”蔚宁两眼一黑,转向田甜,“跟梁导说,我今晚就去!” “你敢!”司秦骂了蔚宁一句,也转向田甜,“让他滚!” 蔚宁嚷嚷:“你讲不讲道理,整个剧组等我一个,拍完就杀青了!半天而已,能怎么着?” 司秦跟着嚷嚷:“那你记住,就是因为你生病,害全剧组等你一个,杀不了青,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生病!” 蔚宁:我*&%^¥!@…… 司秦:你#^¥!%*&…… 田甜蹑手蹑脚地退到玄关,打开门,迅速闪了出去。两个小学鸡吵架,她还是先溜了。 司秦赖在酒店,一直呆到了天黑。 很快到了睡觉的时间,司秦洗完澡,爬上床,像往常一样抱住蔚宁,催他赶紧睡觉。 蔚宁很意外,憋了一天,终于忍不住开口,“还不走?明天就二十四号了。” “你还知道啊?”司秦呵呵,“晚了。” 司秦眼神揶揄,似乎早就看穿蔚宁不舍得他走,忐忑了一个下午,熬到晚上,看实在熬不过了,才不得不主动提起。 “我不知道!”蔚宁红着脸,恼羞成怒,“我才不管你去哪里,不要跟我说!我不想知道,也管不了你!我……我只想我自己能早点回家。” 蔚宁激昂地起了个头,忿忿不平地控诉,声音却越来越小,说到结尾,甚至带了点委屈。 司秦没有说话,掀开被子爬了起来,被蔚宁一把拉住。 “你干嘛?”蔚宁小声。 “我走了啊。”司秦理直气壮。 蔚宁松开手,动了动嘴,纠结了半天,最后也没出声。 司秦笑了,起来关了灯,缩回被窝,按了一下蔚宁的脑袋,“睡你的觉吧,反正你不会管我要去哪里,我也不会跟你说,你不想知道,也管不了我。” “我看你是自己不想回去,找我生病做借口吧?”蔚宁狠狠拧了司秦一下,无奈大病初愈,手上没力,毫无威慑力。 司秦不屑,“不知道谁学别人搞这种迂回战术,要我临上飞机还赶回来陪你。” “谁?学谁?”蔚宁抬高声音。 “你,学伍妮。”司秦好心提醒。 “啊我的天……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就你这副混蛋样子也值得我兜那么大圈子留你下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蔚宁两眼望天,突然想到程溯,熟悉的话脱口而出:“你倒是长得不丑,想的也美哈!” “哦?”司秦挑眉,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还是蔚宁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提及他的长相。 “干嘛,就是不丑嘛。”蔚宁咬着嘴唇,有点不好意思,翻了个身,才敢说实话。 “怎么不丑?你说说。”司秦靠近蔚宁,侧身搂住蔚宁的腰,下巴搁在蔚宁的颈窝里,吐着炙热的气息循循诱惑,“说得好听,我就留下来。” 原来还是要走的呀。蔚宁心里有点酸,很快被脖子上恼人的骚扰摄去了注意力,忍不住缩了一下肩膀,红晕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朵根。 “啊……你别、别动……”完全抵抗不住对方低哑的嗓音,蔚宁很快妥协,软着身体靠在司秦怀里,闭上眼睛,想象着对方那张总是有办法让他既讨厌、又欢喜的脸。 “眼睛好看,像巧克力。” “鼻子好看,很挺。” “眉毛好看,长长的。” “还有呢?”司秦手臂渐渐收紧,催促蔚宁继续。 “嘴巴……”蔚宁微微喘气,抓着司秦的手臂,勉强憋出两个字,“好看……” “能不能换点别的形容词?”司秦打断蔚宁,很不满意。他不明白蔚宁平时能说会道,怎么到他这里语言总是突然匮乏呢? “嘴巴……甜。”蔚宁回头,飞快地在司秦唇上亲了一下。 “哦——”司秦拉长声音,摸着下巴斟酌了一下,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只是奇怪,“这样还不能自恋?你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一点。” “你可别得寸进尺。”蔚宁笑了,突然感觉背后有个什么硬硬的东西抵着他的腰。 第83章 蔚宁脸上一烧, 弹了一下腰, 翻身就骂:“我生着病呢你还……你变态吧?!” 司秦放开蔚宁, 默默离远了些,伸手往下摸了摸,掏出睡裤口袋里的东西, “谁变态?我手机,忘拿了。” “滚……咳咳咳,滚啊!”蔚宁骂到一半, 突然被呛到,加上喉咙还没好透,剧烈地咳了起来。 “生病了还……啧啧,思想有问题。”司秦帮蔚宁拍背顺气, 心里急归急, 嘴上还是老样子,存心惹人生气。 “我讨厌你!你太讨厌了,我……我忍不住了,我要骂人了!”蔚宁深呼吸几下,终于平静下来,生气地转过身, 用屁股对着司秦, 嚷嚷了半天,小声骂了一句:“妈的。” “……”司秦无语, 可真厉害。 安静了几分钟,蔚宁猛地转头, 危险地眯起眼睛:“别告诉我你带了两支手机。” 司秦默默靠近蔚宁,贴着蔚宁拱起来的臀部,腰微微往前挺了一下,“嗯……没有。” “啊——!死变态,不要脸!”蔚宁大叫一声,揪着司秦的衣领疯狂摇晃,“你不是贞洁烈夫吗你?你怎么了你?精虫上脑啊?” “啊?”司秦脑袋昏昏,一时无法思考。 “誓死不从、宁死不屈的贞洁烈夫,不是你?”蔚宁放开司秦,抵着他越靠越近的胸膛,嫌弃地往下瞄了一眼,“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丢不丢人呐你?” “这有什么丢人?”司秦一本正经,“人是随时随地可以发情的动物,之所以没有随时随地发情,那是意志力的胜利。” “那你的意志力呢?”蔚宁顺口接上。 “它说它输了。”司秦回得飞快,又补充:“没有人能抵抗得了欲望,我只是坦率地顺从内心的想法,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要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求你了!”蔚宁双手合十,承认在这种时候跟对方搭话甚至还企图心平气和地理论,是他错了! “我没力气,真的。”蔚宁抓着枕头,犟着身体不肯转过去,闭着眼睛胡乱哼哼。 “你不是好了吗?骗人的?”司秦环住蔚宁,覆上蔚宁的手背,手指伸进指缝,轻轻地勾了一下。对于蔚宁明显的装死不合作,他并不生气,反正他也没有想要真的做什么。 “你……我讨厌你。”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指缝暧昧地摩挲着,蔚宁感觉自己又发烧了,却不是生理上的,而是从心里烧出了一把火。 “没事,你别动就行。”司秦自说自话地拉着蔚宁的手伸到背后,握住自己的第二支手机。 “你禽兽。” “是的。” “呜呜,禽兽不如。” “对。” “妈的。” “嗯,还有呢?” “滚啊……” 抖掉脑子里的黄色废料,顺便帮对方也清理了一下积攒着的色情东西,司秦看蔚宁呼吸匀停,差不多睡着,起床穿戴整齐,准备离开,没想到蔚宁还醒着。 “你要走了。” “你乖乖的,好好休息。”司秦回到床边,摸了一下蔚宁的脑袋,算是默认。 “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晚一点。”司秦有点迟疑。 司秦明白自己之前说二十六号回来,其实只是他一厢情愿之下最为理想的结果。当然,在经过数次的交涉过后,司秦肯定司意勋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把他当作司家的附属品随意拘禁,只是这一年与亲人聚少离多,难得回家一趟,他确实不好意思只待一个晚上就走。 蔚宁也明白司秦不像自己。对方有完整的家庭,有牵绊的家人,不说两人在一起不到一年,就算过去很多年,他也不敢奢求司秦在他和家庭之间做出取舍,于是认真叮嘱:“欺负我没关系,可不能回去给你家里人甩脸色。要听爸爸妈妈的话,不要乱发脾气,知道吗?” 究竟谁欺负谁?老大不小了还要被叮嘱这些,实在是……司秦下意识想反驳,又怕说下去没完没了,权衡了一下,最后选择妥协,“好,听你的。” “你拍完戏,自己先回临港。我给你带了巧克力,你每天吃一颗,吃四……五颗吧,吃到第五颗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剩下的等我回来一起吃。病好了才能吃,记住没有?”司秦看了一下时间,还剩下几分钟的余地,干脆把一直准备着的惊喜提前透露给蔚宁。 听到“巧克力”三个字,蔚宁眼睛瞬间一亮,才不管司秦后面又说了什么,只盯着他问:“巧克力?在哪呢?” 司秦送的东西,哪怕再小,也从来没有不好的。蔚宁满含期待,就听司秦说:“给小夏了。” “啊……”不是给田甜,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蔚宁很沮丧,回想司秦的嘱托,突然一个哆嗦,猛地抱住胳膊,嫌弃道:“你怎么这么肉麻,好老套啊,我都鸡皮疙瘩了。” “对。”司秦笑了,坦然承认,又问:“你喜欢吗?” “喜欢,最喜欢了。”蔚宁翻了个身,埋在被子里喃喃,“但是你不要想了,巧克力这种东西是不可能留给你的。” “等我回来陪你跨年。”司秦失笑,俯身亲了一下蔚宁的额头算作告别,“圣诞快乐,宝贝。” * * * 第二天早晨,蔚宁来到片场,没有看到陆泰初,连关桀也不见了踪影。众人闭口不提“陆泰初”三个字,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么一个人,关桀亦是。 大病初愈,蔚宁身心俱疲,决定当一回鸵鸟,已经做好“不看,不听,不理”打算,没想到一个个的全给他装傻。蔚宁知道肯定是程葭离开前特意敲打过周围的人,不管威逼还是利诱,总之工作做到了位,但凡与他有所接触,全员封口。既然如此,那他更没必要主动去提了。 两日后,电视剧顺利杀青。为表歉意,蔚宁自掏腰包请大家吃杀青大餐,陆泰初照例缺席。散场后,蔚宁回到酒店,才刚下车,门口冲过来一个略有些矮胖的女人,焦急的样子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请问您是蔚宁蔚先生吗?我是香市电视台的编导,我叫叶文姚……”女人跑到蔚宁面前,可能也知道自己失态,发问的同时悄悄抬手整理了一下颊边散落的鬓发。 小夏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挡住来人。蔚宁眯了下眼睛,借着路灯看清了对方的长相,又听她提到“叶文姚”三个字,突然一怔。 怔忪过后,蔚宁邀请对方移步大堂详谈。 “蔚先生,您看……”叶文姚简短叙述完来意,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蔚宁审视着面前的女人。叶文姚他认识,东省卫视台柱,主持、编导两手抓,未来的综艺圈一姐说的就是她。然而眼前的叶文姚因为身材差异,让蔚宁有一点陌生。现在的叶文姚还没二十年后那么胖,但不影响蔚宁认出对方是他熟知的那个叶文姚没错。 叶文姚很出名。她的出现,让东圈渐渐在整个娱乐行业中有了立足之地。然而也正是因为她,让东圈继“南影中剧”后,冠上了“东不入流”的名号。 众所周知,南圈向来以电影著称,高逼格的影帝、影后遍地都是。中圈相对高冷,在电影方面的建树和地位不如南圈,却有电视剧行业中含金量最高的项奖“剧典奖”在手。而东圈除了造星工厂TDC和所谓的综艺鼻祖叶文姚,什么也没有。 自叶文姚从市台跳槽省台卫视、主导的第一个综艺大爆冷门后,“南影中剧东不入流”的说法甚嚣尘上。对此,蔚宁一度想为叶文姚抱不平。东圈这么大,业内这么多人,总不能把影视行业的不景气怪在一个编导和主持人身上吧?要说中圈和南圈揪着叶文姚这个由头排挤东圈,他还比较相信。 此时,这份由未来综艺一姐亲手编写的《关于“边逛边吃”的新综艺企划》就大剌剌地摊在了蔚宁的面前,虽然名字和日后的大爆综艺一模一样,蔚宁仍旧可以肯定这是一份明显胡拉混扯、估计临时知道他明天要走才连夜用脚写出来的策划书。 “叶小姐……”蔚宁起了个头,又改口,“不,叶导。” 一句“叶导”惹得叶文姚满面通红,连连摆手,“不不不,您客气了,叫我‘小叶’就行……” 叶文姚肯定蔚宁对香市电视台没什么了解,这点由代其出席台内会议的程葭身上可以看出,因此更加不会了解她顶着市台编导的名号,其实只是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更加无人赏识,因此只能在派系内斗的倾轧下残喘度日、早就被边缘化好几年的小人物,甚至正经追究起来还要在编导前面加个“副”。 而叶文姚在台里听说程葭这一号人物之后,心里隐隐觉得或许人家不是不了解,而是根本没把市台放在眼里,因此无心了解。由于境遇的种种不如意,叶文姚打着破罐破摔的主意,曾在洗手间堵过程葭一次,没说几句话就被程葭挡了回来。后来听人说蔚宁年纪不大,以为蔚宁好说话,才想剑走偏锋,来蔚宁这儿碰碰运气。然而等她真正见到蔚宁,看到蔚宁不咸不淡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这点伎俩在程葭那里是因为自己无足轻重,所以根本没有被对方看在眼中,而在蔚宁这里却好像已经完完全全被对方看穿,莫名让她心里发毛。 “或许我应该叫你叶副导。”蔚宁合上文件夹,交还给叶文姚,继续道:“我欣赏您的想法,但不苟同您的行为。与其说您的项目只差资金,还不如说您就等着我的资金做项目,没错吧?” 第84章 叶文姚脸色一僵, 尴尬地撩了一下头发, “现在都这样, 没钱寸步难行呀,可能您不太了解……” “我了解。”蔚宁打断叶文姚。 如果是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蔚宁或许是不了解, 然而在叶文姚咸鱼翻身、成为炙手可热的卫视新宠、借着综艺的热度夹带私货、各种吐槽前领导和香市电视台后,不止蔚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叶文姚红起来之前的日子过得有多糟糕。 “时间有点晚了, 我长话短说吧。如果您有了我的资金便能一往无阻,我很有兴趣跟您合作,然而据我所知,目前就是您自己的状况怕是也不太好吧。” “有些事情, 当断则断。我个人觉得当下可能是池子太小, 有些影响您的发挥。我们省台的策划部最近有个编导离职了,不知道您听说没有?说是带走了手下一整套班底,让台长颇为头疼。如果您愿意来东省发展,我静候佳音。到时候可别再用这种东西来糊弄我了。”蔚宁起身,示意田甜递上名片,对叶文姚点头笑了一下, 告辞离开。 走廊里, 田甜扯了一下蔚宁的袖子,“老板, 您不会还想……” “怎么,怕再多个人抢你饭碗?”蔚宁失笑, 轻轻戳了一下田甜的脑门,“我不是跟你保证过吗?你永远是我最可爱、最能干、最得力的首席助理,我说真的。” 蔚宁知道田甜说的是什么事,自从前两天他让田甜想办法联系一下那个被陆泰初欺负的小助理,田甜整天都是这副表情,生怕自己丢饭碗。 其实蔚宁想错了,比起丢饭碗,田甜更加担心蔚宁太好心,白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尽管心里这么想,她还是按蔚宁的吩咐找到了那个因家庭变故不得不辍学出来打工的小姑娘,告诉对方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来临港找他们,跟着她做实习助理。 田甜给小姑娘留了地址和电话,蔚宁很满意。考虑到对方有自己的生活,蔚宁没有纠缠,很快将事情抛诸脑后。看蔚宁这样,田甜也没在意,只是一直纠结到底该不该另外给程葭打个报告。 “那回去给你加薪总行了吧?”看田甜始终高兴不起来,蔚宁没办法了,使出最后的杀手锏——金钱诱惑。 “就算是您自己要加薪,最后还得司总批示呢。”早就看穿一切的田甜丝毫不为所动。 “瞎讲!”蔚宁跳脚,“他算什么,他就是个走流程的机器,你老板我才是……” “是是是,您是盛宁娱乐首席总裁、独资股东,您最厉害。早点睡,老板,不然我把您喝酒的事告诉司总。”田甜刷开房门,完全不想听蔚宁废话,嘴上敷衍着,一刻不停地推蔚宁进门。 蔚宁脖子一缩,迅速闪进房间关上门,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程葭早蔚宁几日回到临港,当天接到池莫泽的电话,询问她是否有空到TDC一趟,公关部由他领头,全员恭候。 其实刚开始看到网上的消息,池莫泽并没有当一回事,要不是牵扯到蔚宁,他几乎都要忘了公司还有陆泰初这么一号人。因为司秦表现出来的种种匪夷所思的在意,池莫泽对蔚宁很感兴趣,准备以看小朋友打闹的心态作壁上观,直到接到许淑的电话,询问自己的徒弟程葭在TDC表现如何,跳槽后是否适应。 许淑真的关心程葭的工作吗?当然不。她只是代黄幼芸敲打一下池莫泽,别做惯了东圈老大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哪怕司秦羽翼未丰,手下的人也绝非TDC可以随意怠慢。 池莫泽与许淑相熟,两人之间的关系和TDC与大恒如出一辙,不说仰人鼻息,决计得罪不起。池莫泽简直恨透了司秦和司秦手下的人,无论发生什么,对方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扼住他的命门,又狠又准,不留情面,偏偏他一点办法没有,只能任人拿捏。 池莫泽赔着笑挂上电话,明白事情严重了,立即通知公关部集体返岗,严阵以待,却什么也不敢做,怕误会了对方的意思,反而弄巧成拙,致电程葭请对方来TDC作客的同时,让关桀以最快的速度带陆泰初回公司。 陆泰初从警局出来后,一度吓破了胆,戏也不拍了,按关桀的意思连夜躲回了自己在临港的别墅。陆泰初没脸上网,更没脸联系公司,全权依赖关桀传递消息。关桀告诉陆泰初背后有资本下场,一直在买他的黑热搜,扒出那些陈年黑料只是时间问题。陆泰初瑟瑟发抖,连连向关桀求救。关桀让陆泰初不要担心,因为他是公司现阶段力捧的对象,再说事情也不是很严重,公司不会这么快放弃他,所以自己向公司申请由公关部接手此事,池莫泽已经批准。 TDC公关部威名在外,只要不是社会新闻里的法制咖,都有办法给你洗得干干净净,花销自然也大得吓死人。陆泰初不奢求公司自掏腰包填他的窟窿,所以在关桀提及公关经费而面露难色的时候,陆泰初不疑有他,爽快地拿出了自己不算太多的现金存款让关桀帮他处理,如果最后还有得剩,那也不用还给他了,好好替他打点一下高层,如果不够,他还有房子和跑车可以卖。 关桀见好就收,转了一点辛苦费到自己账户,带着剩下的钱和陆泰初一起回了TDC。等陆泰初走进会议室,见到坐在池莫泽身边的程葭,明白过来公关部并非因他出动,而关桀不仅早就放弃了他,还打算坑他的钱来补偿程葭为他买热搜的损失,保全自己的同时顺便讨好程葭,早就已经晚了。 以防陆泰初撒泼,池莫泽在用陆泰初的露面向程葭展示过诚意后,立即让人将陆泰初带了下去。程葭简短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一,短时间内热度不能降,褒贬不论,圣诞过后逐渐往良性方向诱导;二,陆泰初原本的黑料压一压,在电视剧播出前必须保持他干净正面的形象;三,陆泰初她要带走。 池莫泽不敢不答应。 有了以陆泰初为主角的恶搞表情包和鬼畜视频的陪伴,瓜友们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圣诞节。圣诞过后,蔚宁回到临港,关于陆泰初的闹剧也终于有了一个相对官方的定论。 这期间,最焦灼的莫过于陆泰初的粉丝。由于陆泰初始终没有音讯,相关工作人员也仿佛人间蒸发,加上Samisen早就分崩离析,团员各扫门前雪不说,只等互相看笑话,粉丝讨要真相无果,心里一天慌过一天,还得帮陆泰初控评、反黑。眼见事态渐渐平息,在粉丝不知道应该放任自流还是继续等待结果的时候,剧方出面辟谣,声明此前的闹剧只是契合剧情的正常拍摄,由于剧组保密工作不到位,被围观群众拍下路透视频,再被有心人士发散,引起轩然大波并非剧组本意,波及到主演陆泰初更是始料未及,剧方协同导演、主创与剧组所有工作人员对主演陆泰初表示诚挚的歉意。如有疑问,请大家继续关注电视剧后续的动向,主演陆泰初会在剧中用他精湛的演绎给出令大家满意的答案。 官博发出道歉声明后,导演、主创和主演们纷纷转发,让神隐的陆泰初再一次回归大众视线。热搜一早安排妥当,连电视剧的话题都冲到了全榜前五,如果陆泰初有剧在播,想必V榜早就登顶。 —看视频明显是在没有任何防护的大街上,周围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也没看到有拍戏的设备,说什么正常拍摄,骗谁呢? —我敢肯定陆泰初绝对是得罪了哪个大佬,被人整了,听说他们组里有很多资源咖呢!赶紧扒一扒,话题也别停了,继续顶,不要让热度下去,我还想吃瓜! —什么剧情需要把道具塞嘴里还绑着手蒙着眼睛,高能哦!我开始对这部剧感兴趣了! —我看到陆泰初裤子湿了你们看到没?不会是尿裤子了吧哈哈哈哈哈!@剧方,请问这也是剧情需要吗?电视剧什么时候播?我真的想看! 相关话题下,类似的质疑和调侃层出不穷。当日的视频再一次被拉出来转发示众,竟然没有一条被公关删除,全都完完整整地保留着最原始的经过。 路人津津乐道,粉丝却不买账,更是因为剧组避重就轻、错漏频出的声明而群情激奋。考虑到不方便直接和剧组起冲突,粉丝们调转矛头,开始向TDC发难,责怪公司和团队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哥哥,搞得Samisen和TDC官博下乌烟瘴气,甚至还有人提议要组织临港当地的粉丝到TDC门口静坐抗议。无奈陆泰初并未红到国内TOP的地步,报名的人寥寥无几,加上TDC的安保和律师团队也不是吃素的,闹起来吃亏的始终是自家哥哥,前车之鉴比比皆是,最终导致线下anti活动流产。 热度居高不下,只可惜远在大洋彼岸的陆泰初无缘得见。云追星的粉丝们忙着唇枪舌战,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只有私生粉和前线站姐在节后突然发现他们的哥哥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出现在他应该出现的地方了,后续活动全部消失,既定行程形同虚设,或许应该擦擦镜头,准备蹲下一个哥哥了。 由于职业需要,上一世的蔚宁十分关心各路八卦,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吃自己的瓜,更何况还牵涉到陆泰初这个心结。程葭体谅蔚宁的心情,将封口指令传达到工作室每一个人,让蔚宁继续愉快地装聋作哑。 蔚宁承认自己私底下有过好奇,只是临近年末,琐事繁多,除了要给各家有过交涉的卫视、电视台、媒体、导演、演员等等送礼之外,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人对他发出聚会邀约,更别说杀青后他还得考虑接下来的档期该怎么安排,于是又一次无情地将陆泰初抛到了脑后。 好在司秦快回来了。蔚宁忙得晕头转向,一边数着日子,总算感到一点安慰,却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距离跨年仅剩一天,司秦发来消息,因为黄家湾那边出了点问题,需要他亲自过去一趟,所以他改了航班,打算从B国直飞南市,可能要晚几天回临港。言下之意,没办法陪蔚宁跨年。 “啊啊啊——!”蔚宁抱头大叫,差点砸了手机,咬牙切齿地爬上订票网站,买了最近一班去南市的机票。 你不回来,那我过去,总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OMG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20 20:26:08 汐瞳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21 01:22:23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0 2019-03-21 01:15:04 第85章 蔚宁很想学一回司秦, 抛开手头所有的事, 连夜奔往千里之外, 只为见爱人一面。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蔚宁清楚如果让司秦知道自己不好好睡觉,硬是熬夜赶飞机, 大概今年跨年就要在挨骂中度过了,所以冲动过后,蔚宁冷静地改签了第二天上午的航班, 并偷偷问老王拿了司秦明天的行程,准备一下飞机就直冲目的地,给司秦一个惊喜。 抵达南市,时间临近中午, 小夏开着提前租好的车载蔚宁到黄家湾。老王说司秦中午要回祖宅吃饭, 让蔚宁在祖宅那儿等,于是两人按计划绕过施工区域,一路往里,来到黄家祖宅门外。结果等到饭点,仍旧不见有人过来,蔚宁没办法了, 只能给老王发了条消息, 告诉老王他们到了,询问司秦那边什么情况。老王说司秦在主持集会, 一时走不开,让他们往里面开一点, 等会儿让司秦找个借口溜出来见蔚宁一面。 小夏顺着老王的指引,把车开到后山,停在一座汉白玉雕的牌坊旁边。牌坊两边都是白墙黑瓦的老房子,由于夹道过于狭窄,车开不进去,加上人生地不熟,蔚宁不敢贸然下车,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等了一会儿,远远地看见司秦小跑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蔚宁激动极了,心都要蹦出嗓子眼,恨不得把人按在地上狠狠亲个几口才好,然而想到黄家,瞬间萎了,做贼似地一把拉住了人,拖着司秦躲到车里,还不放心,不时往窗外探头探脑,以防有可疑人物偷窥,直接被司秦抱了个满怀。 “你给我注意点,坐好了,不许腻歪!”蔚宁推开司秦,鬼鬼祟祟,偷情似的,惹得司秦又气又笑,话都忘了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怪……”蔚宁缩着脖子瞅了一眼窗外,阴森森的,不太像人间的建筑风格,忍不住拂了下手臂,到底是黄家的地盘,不好意思说瘆人,于是咽了下口水,换了个词,“怪特别的。” “这里是黄家祖祠。”司秦说。 “啊?怎么门口也没写呀。”蔚宁四处张望。 “这一圈是外围,还要往里走一段路才到真正的祖祠。”司秦说着,往夹道深处指了一下。 蔚宁望天,有钱人就连祖祠也这么气派,他服气了。 “事情很严重吗?”都到祖祠集会的地步了,蔚宁心里忐忑,有些替司秦担心。 “不严重。有几个村民的赔偿没谈拢,闹了好几天,小姨找我过来压一下场。”司秦摇头,让蔚宁安心。 蔚宁奇怪了,“你不是外姓吗?找你有用?” “在族谱上我爸是入赘的,所以严格来说我算是黄家的长房长孙。”司秦解释。 “长房长孙?原来你真的是大少爷啊!”蔚宁讶异,没想到平时瞎调侃竟然成了真,突然眉头一皱,“那你是不是还得帮黄家传宗接代啊?” “什么鬼东西?小说看多了?”司秦弹了下蔚宁的额头。 “咳咳……剧本,是剧本。最近刚好看到一个同类型的剧本,还挺感兴趣的。”蔚宁一本正经地打哈哈,跟着捶了下手掌,“啊,那你岂不是叫黄秦?” “是的。”司秦点头。他小时候确实一直叫黄秦,出国后才跟他爸改姓司。 “这……有点怪怪的耶。”蔚宁摸着下巴,眼睛频频瞥向司秦。 闲话了几句,司秦怕蔚宁在黄家拘束,又怕蔚宁不习惯当地的风俗,就让蔚宁乖乖呆在车里等他,晚点让老王给他们打两份饭过来。蔚宁不想离司秦太远,更不想被黄家的人撞见,于是欣然同意了司秦的安排,耐心等司秦办完事再带他一起回去。 下午三点,司秦踏出祠堂,让老王自便,自己偷偷挤到蔚宁车里,钻进后座,一把按住蔚宁的脑袋亲了上去,亲得蔚宁晕头转向,都忘了让小夏转后视镜。 “你没说你要来,晚上订不到位子。”司秦老实交代。由于事出突然,他毫无准备,又是跨年最后一晚,就算能订到位置,也难有像样的餐厅,稍稍斟酌了一下,诚恳地征求蔚宁的意见,“我小姨倒是在家搞家庭聚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给她打个电话。” “啊……我不要。”不出所料,蔚宁拒绝得飞快,“不用麻烦了,我做给你吃,超市总开门吧?” 蔚宁厨艺不错,只是懒,考虑到日子特殊,也只能勤快点了。蔚宁肯亲自下厨,司秦当然求之不得,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黄幼芸家三个孩子,肚子里还有一个待产。司秦不太喜欢小孩,就按惯例住在了沿江一栋旧别墅里。司秦让蔚宁先跟他回别墅安顿,再去超市采购食材。 “小夏你放假吧,自由活动。”蔚宁怕了一下前排的椅背,指指司秦,“晚点让他载我去超市。” 小夏做了个“OK”的手势,“明白。” 蔚宁思考着晚上的菜色,突然一顿,转向司秦,“可别告诉我你不会开车。” “开玩笑。”司秦不屑,还不忘挖苦蔚宁,“以为我是你?什么都不会。” 于是温馨了没一会儿,两人又吵了起来。小夏偷偷往安保群组里发了条语音:开盘啦开盘啦,这次赌谁先闭嘴,我赌司总。 车缓缓停下。蔚宁心情愉悦地打开车门,刚准备下车,抬头一瞧,猛地两眼一黑,这不就是当年黄幼芸举办拍卖会捧红卓越涵的地方吗? “我能不能住酒店……”蔚宁缩回脚尖,语气吞吐。 “这里晚上风景很漂亮,你有什么不满意?”司秦回头,奇怪地看了蔚宁一眼,不给蔚宁反驳的机会,连人带行李一起扛进了别墅。 蔚宁挠挠脸皮,算了,看在司秦肯乖乖给他当司机的份上,勉为其难将就一晚吧。 “这是小姨的产业,我以前跟我妈在这里住过几年。小姨念旧,一直没有重新装修,只定期让人来修缮,所以看起来有点破,但是风景很好。阁楼的房顶是玻璃的,晚上可以看星星。三楼有个画室,很漂亮。我妈以前喜欢在里面画画,你感兴趣的话可以上去参观一下。不用拘束,就当自己家。”司秦一边往里走,一边介绍,对这栋小时候生活过的别墅他还是挺有感情的。 蔚宁左耳进右耳出,这边看看,那边摸摸,纵然装修不同,结构一模一样,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猜错,酸水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当自己家?他,蔚宁,就算风餐露宿,也不要把这里当自己家! 替蔚宁整理好行李,司秦转了一圈,发现蔚宁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风景。 “景色很好吧!还想住酒店吗?”司秦失笑。 蔚宁没有说话,也笑不出来。司秦当他坐飞机累到,就说要不算了,跨年就在家吃外卖吧,或者泡面也行。蔚宁当然不肯,拍拍脸颊,提起精神,拉司秦出门逛超市。 超市里,蔚宁戴着口罩挑挑拣拣,司秦推着手推车跟在蔚宁身后。 “《云雀》定档了,两周后首映。”司秦开口。 “真的吗?!”蔚宁回头,拉下口罩,激动地向司秦寻求确认。 “嗯。”司秦点头,让蔚宁把口罩戴好,然后提议:“所以我们可以在南市住一阵,等首映礼结束再回临港。过几天应阑他们也要过来了。你们好久没见了吧?难得有机会聚到一起,带他们好好玩一玩,我给你们找个导游。” “……还不如不说。”蔚宁小声嘀咕,只注意到司秦那句“在南市住一阵”,也就等同于要在沿江的别墅里再住一阵。 司秦没有听到蔚宁的牢骚,继续说着:“珍惜这两周。两周过后,你再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只戴一个口罩就出来逛超市了。” “哦。”蔚宁反应冷淡。 过了几分钟,蔚宁眉头一皱,回过味来。难道司秦的意思是等两周后电影上映,他就要红了吗?他只演了几场,还不知道会被剪成什么样子,竟然对他这么有信心?蔚宁心里美滋滋的,发现司秦被大婶们忽悠着拿了几盒鸡蛋,正兴致勃勃地排队等过称,估计早就忘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所以这时候才说高兴,是不是太迟了点? 两人来到海鲜区,蔚宁举起袋装柠檬摇了摇,“我给你做个柠檬鱼吧!” “不要。”司秦一脸嫌弃。本来就不爱吃鱼,更可况还不新鲜。 蔚宁把冰冻鳕鱼放回冰柜,留下柠檬,“那柠檬虾、柠檬蟹、柠檬鸡块、柠檬肉片,随便选一个吧!” “怎么,你跟柠檬有仇?”司秦抓住了重点,不是鱼,而是柠檬。 “是啊!”蔚宁大声。 “为什么?” “因为我很酸。”看司秦一头雾水,蔚宁解释:“因为我嫉妒你有一栋别墅,所以我很酸。想到你的别墅又大又好,里面还有一间漂亮的画室,我更酸了!” 说起来,碧山的别墅明显要比沿江这栋旧楼好得多吧?然而看蔚宁一脸认真,似乎真的很酸,司秦识相地选择了谦让,“比不上你的。这边不如碧山环境好。再说这也不是我的别墅,是小姨的,我只是暂住。” 听司秦这么说,蔚宁勉强高兴了一点。不到两秒钟,又迅速破功。 “你要是喜欢,回去把家里的储藏室改成画室。”司秦好心提议。 蔚宁气得磨牙,狠狠砸了一下手推车,“你想都别想!” 这怎么了?不是刚刚才说旧楼的画室漂亮吗?司秦奇怪,又问:“对了,你会画画吗?” 蔚宁暴跳如雷,“滚啊!!!” 第86章 夜晚, 华灯初上。 蔚宁喝得微醺, 见陆婧与新片的制片人相谈甚欢, 于是和两人打了声招呼,打算去二楼醒醒酒。跟着服务生来到休息室,蔚宁松开领带, 拿了一杯解酒茶,靠在栏杆边慢慢喝着。 黄幼芸不喜欢喝酒,也讨厌看人喝得烂醉失态, 因此宴会准备的酒水度数通常都很低。剔除了酒精作祟的可能性,客人们保持着体面的表象,这样的氛围让蔚宁感觉十分舒服,却又因为身份的差距, 使得淡淡的疏离感始终萦绕在周围, 格格不入,又挥之不去。 蔚宁倚着落地窗,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窗外的江景,发现今晚宴会的主角卓越涵正抱着手臂站在一楼的台阶上,似乎在等什么人。 和大多数艺术家一样,卓越涵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慢, 兼之出身良好、家境殷实, 又与黄幼芸沾亲带故,愈发恃才放旷, 哪怕整场宴会为他而办,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在拍卖结束、酒会开始前简短地做了一个两分钟左右的致谢,随后匆匆告辞离开,再也没有出现。 蔚宁猜测对方接下来大约另有行程,毕竟长夜漫漫,没必要在这一屋子的庸人身上蹉跎浪费。果然,几分钟后,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车低调地停在路边。卓越涵裹紧风衣,一刻不停地飞奔下台阶,张开手臂,对着车窗伸出他形状修长又不失优雅的手。 与此同时,车门打开,像是回应,车内同样伸出一只属于男人的手,从容地握住青年白皙的指尖,将对方拉进车内。未作片刻停留,车缓缓加速,驶离了原地。 他想尽办法、好不容易挤进场的酒会,对方却连露面都觉得毫无必要。 他从楼上俯瞰二人,明明居高临下,总有仰望的错觉。 诸如“云泥之别”之类的词语,大概就是为了契合此刻的场合而造。蔚宁想。 收到陆婧的求救信息,蔚宁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松散的领带,准备下楼替陆婧解围。临下楼前,蔚宁笑了一下,最后看了一眼窗外。 台阶下空无一人。街上缕缕行行,熙熙攘攘,川流不止。几分钟前尚在眼前驻足停留的车辆早就融入夜色,不知所踪。 “风景很好,是吧?”司秦开口,打断了蔚宁的回忆。 蔚宁回神,扫了一眼窗外熟悉的景色,回过头,学着卓越涵的样子向前伸出手。司秦见状,立即摊开手掌伸到下方,偷偷挠了一下蔚宁的手心,然后翻转向上,想伸进对方的指缝,与蔚宁十指相扣。 “啪——!” 蔚宁手腕一翻,不客气地拍开司秦的手。 “干什么?”司秦不高兴了,见蔚宁低头盯着手掌看得认真,不满很快转为好奇,“在看什么?” “命。”蔚宁喃喃。 他皮肤白,所以手也很白。手指不算短,可也没到特别修长的地步,特别是指尖不够尖细,还有一点扁圆。听老人说,这是劳碌的手相。 蔚宁兀自出神,身体猝然一晃。司秦握住蔚宁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拉,蛮横地把蔚宁的手抢了过去。 “我看看。”司秦抓着蔚宁的手又捏又揉,皱着眉看了半天,最后一拍手心,得出结论:“大富大贵,美满一生。” 蔚宁笑了,不敢相信这么俗气的话竟然出自司秦之口。 “你信命吗?”蔚宁问。 蔚宁不知道自己信还是不信。他曾经觉得自己不信,命运偏偏将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男人送到他身边。如果万事万物皆命中注定,那么造成现在这样阴差阳错的局面,命运对卓越涵来说又代表什么呢? 蔚宁承认,因为始终保持着前世的记忆,所以在想到卓越涵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种第三者的微妙感。蔚宁知道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可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很难不触景生情。 蔚宁觉得这一世就算没有司秦,卓越涵仍旧可以过得很好。而自己呢?没有司秦,或许谈不上不好,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由衷地感到幸福。没必要心有亏欠,更何况他听说他们后来很快就分手了。 蔚宁不知道是司秦先厌倦了,还是对方已经得到想要的一切,所以离开了他。蔚宁隐隐希望是后者,同时心里也清楚事实更可能偏向前者。 或许是因为司秦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蔚宁觉得这个人从来不会主动说分手。但他最后还是和卓越涵分手了。所以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比起司秦和卓越涵的关系,蔚宁更想知道这个与他几乎没有一点交集的男人两年前为何会在饭店门外为他停留。这简直匪夷所思。而更加让蔚宁不敢相信的是那晚过后,陆婧莫名其妙地开始受到业内的追捧,身边陆陆续续出现或是从不相干、或是高攀不上的关系网,追查过去,似乎隐隐都与TG有关。蔚宁不敢问任何人,他怕自己自作多情,更怕自己失望。他想了很多,时而雀跃,时而怅然,到最后,他甚至不想询问,不想知道那个答案,他只想再见他一面。 “我信。”司秦伸手到蔚宁耳畔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呆,赶紧吃完,带你上楼看一个好东西。” 对于上一世的司秦,与其说他不信命,还不如说他不需要信命。比起依赖虚无缥缈的命运,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然而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人就是命运对他最大的馈赠,让他不得不信。 “你都吃完了?”蔚宁讶然,敲了一下司秦空空如也的餐盘,“你不是要跟我绝交吗?不是说我做柠檬牛排是在浪费食材吗?谁说我是举世无双的大奇葩来着?我的天啊,连柠檬丝都给吃了?太夸张了吧你?” 司秦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抽出餐巾擦了擦嘴,一边回味,一边说:“我突然觉得‘上帝关上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这句话很有道理。比如上帝关掉了你唱歌跳舞这扇门,但是打开了你厨艺的窗。” “你给我闭嘴吧!”蔚宁捶了一下桌子,安静了一会儿,又好奇:“你刚才说什么好东西?难道是……礼物?” 本来蔚宁还奇怪自己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司秦怎么没来跟他闹,现在全明白了,原来躲在阁楼给他准备惊喜呢。 提及礼物,司秦突然头大。礼物何止有,还一大堆,不过…… “寄回临港了。”司秦坦白。 “真有啊?!”蔚宁眼睛一亮。他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是存心向对方讨要礼物,听到司秦真的给他准备了礼物,怎么能不开心。 蔚宁扬起嘴角,拍拍口袋,“我也有。” “哦?”这下轮到司秦好奇,“你送礼物给我?” “是的,晚点给你。”蔚宁神神秘秘地转了下眼珠,突然觉得不对,“等等,你说礼物寄回临港了?那楼上的是什么?” 司秦指指盘子,“快吃,吃完了告诉你。” “不,我要慢慢吃。”蔚宁撇嘴。这么美好的夜晚可不能因为太过期待接下来的节目而草草浪费。 “行,随你。” 司秦举起酒杯。蔚宁跟司秦碰了一下杯,眼睛瞥向窗外,再一次被繁华的江景吸引。 不知道是谁下车的时候嫌弃得恨不得掉头就走。司秦失笑,旧事重提:“风景很好,是吧?” 蔚宁不置可否,托着下巴缓缓道:“我在想,这栋老房子里会不会藏着一些关于初恋或是旧情人之类的故事……” 这就是他不喜欢老房子的原因?司秦叹气,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在给他吃闷醋。 看司秦半天不说话,蔚宁侧目,“怎么,你很开心?什么表情,还沾沾自喜上啦?” “是的。”司秦一本正经地点头。 蔚宁举起大拇指,又因为司秦没有反驳自己的话,等于变相承认确实存在那么一位初恋或旧情人,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怨气,“很好,继续保持你这份自恋,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不,因为你吃醋不开心,所以我感觉有一点点开心。”司秦挑眉,幸灾乐祸,又说:“我四岁就从这里搬走了,你难道不觉得让四岁的我初恋太过分了一点?” “你够了哈!”蔚宁再一次捶桌。 磨磨蹭蹭吃完饭,蔚宁取出口袋里的东西递给司秦,“礼物,送给你。” 一张银行卡。 司秦接过东西,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储蓄卡,除了比较新之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这什么?钱?你送钱给我?”司秦哭笑不得。 “是啊,不行吗?”蔚宁抿唇,有点不好意思。 “你来,过来。”司秦招手,揽着蔚宁坐到沙发上,憋着笑盘问:“你来说说,送钱给我干什么?你是觉得我缺钱呢,还是总裁演多了,送张卡给我,让我喜欢什么随便买?” “都不是……”蔚宁小声。 “那是什么?这里面多少钱?”司秦不是很在意地问着。 “两百多万……”蔚宁挠挠脸颊,准确来说是二百五十万。 “你哪里来这么多现金?”司秦一愣。他本来以为蔚宁想玩一元钱买他下半辈子之类的土味情话游戏,等听到两百多万,才知道事情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据他所知,蔚宁目前的片酬比起两百万还差得远,而除了片酬之外,对方衣食住行几乎可以说用的都是他的钱。因此相对于好奇,司秦更想知道蔚宁用自己的钱送给自己的动因究竟是什么。 “除了钻石那个,我还投了两部电视剧,都赚到钱了。之前在东市比较空,我多演了一个男二和男三,三部戏的片酬加上……”蔚宁解释到一半,被司秦打断。 司秦放开蔚宁,脸色一沉,“你轧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京墨。”灌溉营养液+10 2019-03-22 11:05:46 第87章 蔚宁坐在车里, 两眼发直地望着窗外。回想早晨, 他大老远地从临港跑到南市, 满含期待地想给司秦一个惊喜。然而此时此刻,他孤身一人躲在车里,暖气没有开, 只穿一件卫衣却不觉得冷,甚至分辨不出究竟是天气比较冷,还是对方的话更冷。 “三个月轧三部戏, 连轴转?” “你不接《堕真》我由着你,看看你拍了些什么垃圾?” “就为了拍这些东西累到进医院,你觉得很值得,很开心, 是吗?” “两百万算什么?我给了你三千万, 三千万!还不够你花?!” “你把我的钱当成什么了?!” 蔚宁气得浑身发抖,明明有无数的话可以用来反驳,却像个哑巴,被一连串的逼问弄得喉咙发紧,说不出一句话。 卡里一共二百五十万现金,严格来说并不完全属于他。除了三部剧的片酬为个人所得之外, 还加了一点投资赚得的利润。蔚宁拿出这些钱交还给司秦, 不是觉得自己能干了、赚钱了,填补上最初的缺漏, 就能清清白白当作无事发生。他并非想与过去的自己割裂。他被对方包养,曾让对方替他偿还过大笔的赌债, 这都是不争的事实,甚至直到现在他仍旧依附对方而活,蔚宁不否认。二百五十万确实不算什么,可是蔚宁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帮他还赌债,对方不会落到要用自己母亲的骨灰当成交换条件跟自己的父亲交涉的境地。 他想告诉他,他知道他做过怎样的牺牲,他把他的心意始终放在心里,珍而重之,而不是闻而不问,当成理所当然。他还想告诉他,自己也在努力,努力让自己不辜负他的选择。无论二百万、三百万,都不重要,蔚宁只是把这些钱当成自己努力过的证明,和攒足的底气一起交到司秦手上,告诉他自己爱他,想留在他身边。而他想留在他身边,仅仅是因为爱他,无关其他,更没有为了金钱委屈自己,从来没有。 无奈司秦没有留给他解释的时间,仅凭几句话的臆测就将他全盘打倒。他气愤、难过,唯独不想说话,所以掰了银行卡,直接跑下了楼。蔚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大门的,等反应过来,已经抓着钥匙坐进了车里。 时间不早,过往的车辆渐渐稀少,唯有朦胧夜色仍旧不掩风情。司秦焦躁地抱着手臂站在窗边,无心欣赏任何风景,来回踱了几圈,总算冷静了下来。 他一定气坏了。司秦捡起地上对折的银行卡,拍去灰尘,放到桌上。哪怕自己发那么大的火,他也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安安静静地承受着自己无理的控诉,直到实在受不了,才抢过银行卡掰折扔在地上,夺门而出。而半刻钟前,这张银行卡才被当成礼物小心翼翼地交到自己手上。 司秦扶着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承认自己冲动了,语气恶劣至极,态度更是糟糕到无以复加,但那些问题确实是他一直想问的。《堕真》的价值不必多说,是他一直在关注的重点项目,无论是考虑到蔚宁未来职业发展的需要,还是从电视剧本身的商业价值上来考量,都是必须要拿到手中的一个筹码。随着接触渐渐深入,司秦得知蔚宁拒演了《堕真》,虽然他也不是很看好除男主以外的角色,不影响他认为蔚宁目光短浅,同时他也明白并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样因为重生而拥有超前的意识,所以他不怪蔚宁。可是蔚宁做了什么?放弃《堕真》,瞒着他不让他知道,转头接了三部肉眼可见的烂剧,轧戏累到进医院,还敢拿着两百万来邀功…… 他一点都不想从他嘴里听到半点关于钱的字眼。钱算什么东西?他低声下气换来黄家湾,难道是为了让他计较这几百万吗?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那样对他,更何况今天还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个跨年,纵然有再多的疑问,都不应该选择这样一个时间来跟他吵架。司秦妥协了,抱着等会儿见到面后不管什么情况总之先道歉的准备走出房间,突然发现蔚宁不见了。 司秦先是打开卧室看了一眼,没人,二楼所有房间找了一遍,还是没人,匆匆跑去楼下转了一圈,只找到挂在玄关没有动过的外套,最后上了阁楼,仍旧不见人影。 外面天寒地冻。司秦急了,期望蔚宁只是太生气了,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人还留在室内,慌乱之中摸到手机,拨通了蔚宁的电话。铃声模模糊糊,若有若无。司秦循着声音找到了蔚宁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和钱包,整整齐齐,一件没带。 蔚宁坐在车里,看着房间里的灯一间一间亮起,心头浮起一阵奇异的痛快感。找吧,好好找。蔚宁裹紧卫衣,思考着不开空调在车里躲一整晚的可能性。他以为司秦会呆在别墅里等他回去,毕竟这个人一向自负又死不认错,而且双方都是成年人了,吵完架分开冷静一下也好。让蔚宁没有想到的是几分钟后,司秦穿着拖鞋直接从别墅里跑了出来,没头没脑地在房子周围兜起了圈,一边找,一边不管不顾地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蔚宁缩在车里,冷眼看司秦四处寻人。转到第三圈的时候,司秦停下来休息了半分钟,径直走向车库,打开车门上了车,一脚踩向油门,冲了出去。过了一会儿,蔚宁发动汽车跟了上去。 南市沿江这一片是旧城区,道路狭窄,路况很差。司秦冲出住宅区,立即减下车速,慢吞吞地 沿着道路磨蹭,一边开,一边探出窗外搜寻,找了半个多小时,仍旧一无所获。司秦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车头一别,猛踩油门,似乎心里有了方向,不准备再漫无目的地兜圈子了。 他疯了吗?看司秦横冲直撞地加速、变道,蔚宁心惊肉跳,勉强跟上,开出一段距离,突然发现周围的景色十分眼熟。下午两人去超市的时候路过这里,司秦沿途跟他讲述了一些小时候的趣事,蔚宁依稀记得从这个路口拐弯过去似乎是……警局?! 蔚宁心里一滞,跟着司秦拐过弯,已经能看到警局门口“POLICE”的字样了。 他要干什么?难道想报警?脑子烧坏了吗?蔚宁咬牙,油门一踩到底,猛打方向盘,终于在司秦抵达警局之前别住了他的车。 “你疯了吗?!”两人下车,同时开口,气氛诡异地可笑,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情玩笑。 “你没有驾照,你怎么敢开车?!你……”司秦拽住蔚宁,恶狠狠地训斥,注意到蔚宁只穿了一件卫衣,突然说不下去,脱下外套扔到蔚宁头上。 “滚!”蔚宁扯下外套,红着眼睛吼了一句,刚想逃,又一次被司秦捉住。 “小声点!你是不是想把警察招来,在警局里跨年?”司秦捡起外套,拖着蔚宁往车里塞,一边压低声音警告。 “你不说我都忘了,今天跨年。”蔚宁冷笑,手腕一转,挣脱开司秦,转身往警局的方向走。 “你干什么?!”司秦追上蔚宁,拦腰挡住人,继续固执、蛮横地给蔚宁裹外套。 “无证驾驶,我去自首。”蔚宁继续冷笑,拂开司秦的手,企图从外套底下钻过去。 “你疯了吗?!”对于蔚宁出格的行为和冷淡的态度,司秦说不清自己更受不了哪一个。他扼住蔚宁的双腕,直接将人按在引擎盖上压住,不许蔚宁再离开半步。 “滚开!”蔚宁屈膝,胡乱往前顶了一脚。司秦吃痛,微微松手。蔚宁趁机脱身,还嫌不够,直接往司秦脸上来了一拳。 蔚宁狠狠瞪着司秦,眼神嫌恶,指着司秦的脸一边后退,一边说:“我是疯了,疯透了,没救了!就算蹲警局也好过跟你呆在一起,对着你这张脸!” 嘴唇被牙齿磕破了皮,嘴里一股血腥味,一抽一抽地疼。司秦抬手用力拍了一下嗡嗡作响的脑袋,听到蔚宁用熟悉的声音说着陌生的话,心里猛地一沉。 “不,你不是这么想的,你在说气话……”司秦一边喘气,一边摇头,脾气瞬间软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靠近蔚宁,神情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哀求,又因为不久前才狠狠挨过一拳,头发凌乱,眼睛熬得通红,看上去甚至有点可怜。 “我……”蔚宁咬着嘴唇,迟疑地发出一个音节,很快被杂乱的欢呼声淹没。 砰,砰,砰——! 几声巨响,火球跃至空中,蓬勃的火花炸裂开来,将漆黑的天空映得骤然一亮。烟花一颗接着一颗绽放,刹那间星辉铺洒,斑斓遍布。 原来是零点了。 蔚宁抬头,明明光线并不刺眼,眼眶仍旧隐隐发疼。司秦瞥了两眼烟花,很快失去兴趣,看蔚宁发呆,立即将人拉进怀中牢牢圈住。 “几个月前,我十九岁生日。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为我庆生,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其实我不是很期待,也没有认真想过。但是我很认真地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我很高兴,我觉得我会永远记住这个生日,因为这一年我认识了你。” “后来你走了。” “一周前,你让我乖乖呆在家里,等你回来一起跨年。后来你说你来不了了,没关系,我可以过来陪你。我从临港飞来这里,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砰——!又是一声。火光漫天,映照在警局深蓝色的门框上,竟然有点好看。 蔚宁苦笑,转身望向司秦,“你确实给了我一个永生难忘的跨年,我谢谢你啊。” 第88章 司秦坐在驾驶座, 安静地开着车。后视镜正对蔚宁, 镜子里的人托着下巴望着窗外, 侧脸埋在衣领里,看不清表情,只露出一双无神的眼睛。司秦摸了下出风口, 把空调又开高了一度。 “不要再说了。” “对不起,你原谅我。” “我求你。” 司秦看着蔚宁。几分钟前,他记得自己这样恳求对方。对方听到他的恳求,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有表现出多少欣喜,但是不再反抗,神情也柔和了下来, 乖乖跟自己回了车里。 司秦松了一口气。他承认自己冲动了, 也以为自己会感到丢脸,然而遗憾的是他连一丝羞愧的感觉都没有。在意识到自己轻易赢得对方的妥协之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侥幸,并且不要脸地开心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求过别人。上一世完全没有。前不久倒是才求过司意勋。在拿回他母亲的骨灰后,司意勋把黄家湾还给了他,却不允许他回国。他没办法了, 只能按照对方的要求又是下跪、又是写保证书, 搞得很是狼狈,所幸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再然后就是这次。无可否认, 无论是间接还是直接,几乎都和蔚宁有关。或许这不是个好习惯, 更是有违他一贯的处事原则,司秦想。同时又觉得面对蔚宁,如果放低姿态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那他还想求他不要一言不发,不要离开自己。 是的,在轻松、侥幸和愉悦之外,司秦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惶恐,害怕对方的乖顺只是暂时,怕他不说话不是怒气未消,而是在偷偷预谋该如何逃离自己,那绝对不可以。 司秦一怔,说不出究竟是意识到自己也会求人这件事让他惊讶,还是害怕蔚宁离开自己更加令人心惊。 夜色渐深,人们从狂欢中散场,无视了交通规则,三三两两结伴涌向马路,间或有醉汉叫喊、狂奔,将本该寂静的街道搞得一团糟。 途径商业中心,车开开停停,艰难行进。街边突然冲出来几个行人,司秦一个急刹车,及时将车停下。司秦按了下喇叭,烦躁地等人经过。无奈人潮断断续续,始终没完没了,司秦耐心用尽,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受不了地骂了一句脏话。 蔚宁坐在后座,被车颠得猝然一晃,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只靠着车窗,静静审视着自己。 他曾经以为无论怎样的误解、非议,无论来自于外界还是司秦,他都无所谓,都可以忍受。但是当他真正从司秦口中听到类似的刻薄话语,他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豁达。或许是跟对方相处的时间越长,让他越来越不满足,甚至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无条件地原谅对方。他觉得自己变了,变得贪心、嫉妒、冲动、冒进,并且不知轻重。看似轻轻松松给出两百万,恰恰是他不甘心的表现。他想用这两百万换一个回应,甚至不计后果。 他享受着对方的倾慕,一边心安理得,一边又惶惶不宁,矛盾让他备受煎熬,如同他明明生气,却更为自己日益狭隘的心胸感到羞愧。 这能怪谁呢?都怪他吧!蔚宁看了司秦一眼。都怪他对自己太好,才让那些不适时宜的幻想越积越多,以至于到无法控制自己言行的地步,都怪他。 司秦带蔚宁回别墅。进门后,蔚宁停下脚步,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脱开了司秦的手。 “还闹?是不是准备闹一晚上?”司秦眉毛拧得死紧,眼中不满显而易见。 “不。”蔚宁转了下手腕,走到沙发上坐下,“我们谈谈。” 司秦咬牙,最终妥协,“行。” “这里的确很漂亮。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蔚宁环视四周,坦然道歉:“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喜欢上这里。你告诉我你在这里长大,告诉我这里有多漂亮,甚至直到现在这里还保留着你生活过的痕迹。可是我只觉得很惭愧,因为我总是在想你在没有遇到我之前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你有着怎样的成长经历和情史……” 蔚宁知道这很矫情。准确来说,他不计较司秦有着怎样的过去、多么丰富的情史,甚至无关卓越涵或者别的什么人。他只是不想面对对方生命中曾经出现的另一种可能性,一种即使没有他存在也可以完完整整继续下去的可能。而当他身处这栋旧楼,抑或是二十年后翻新过的艺术场馆,他沉浸其中,周围的细节被他脑中不必要的想象无限放大,将这种可能性淋淋尽致地展现开来,令他不可抑制地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恐慌感。偏偏这一切只是他一个人的隐秘,并不能坦率地向他人寻求答案。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那些都不重要!”司秦打断蔚宁。他一点都不理解蔚宁的纠结,只觉得对方胡言乱语,还有点无理取闹。 蔚宁没有理会司秦的急切,继续陈述着自己的想法,“或许我不该来南市。我觉得来了这里之后,你一下子离我很远。我应该听你的话,乖乖呆在临港,不该擅自粘着你过来……” “不,你应该!”司秦抓住蔚宁的手,“我就在你身边,一点也不远。” “哈……”蔚宁笑了,摸了一下司秦的脸颊。他就是这样的人,在他看来,什么都不重要。他固执己见,惯于否认他人的想法,自以为是到认为可以仅凭自己的力量就轻松抹消掉他人的一切,偏偏这又是他最为迷人的地方。 “你说得对,那些都不重要。或者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才是重要的。”蔚宁叹气,“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蒙头跟着你一直走到了现在。可能你觉得我不亏,甚至还有得赚……” “够了!我不想听!”司秦捂住蔚宁的嘴,像之前在警局门前一样强行结束对话。 对待情人,他向来不计得失,或许是习惯将自己摆在一个施舍者的位置,只要觉得快乐,怎样都可以。可是司秦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蔚宁,脑子里总是时不时地冒出一些不该有的计较,莫名其妙又一反常态,在所有见不到对方的时候悄然滋长,愈演愈烈。不是想要对方回赠,而是希望他有所响应,随着交往的深入,这种需求越来越频繁,并且已经到了时时刻刻都需要对方回应的地步。 司秦知道蔚宁想干什么。同样的对话发生在他重新回到临港的那一天,他说他拿了二百五十万,不亏。所以这是要跟他算总账了。可是他已经道过歉了,还要他怎么样呢?司秦不知道,习惯性地选择了自认为最有效的方法。 司秦松开手,紧紧抱住蔚宁,“我错了,你原谅我,再原谅一次。就再一次吧,我求你。” 他也很狡猾,知道要用怎样的方法对付自己才会立即奏效。蔚宁张开手臂回抱住司秦,“我总是原谅你的,你知道的。但是我难过,不会有任何改变。” 司秦放开蔚宁,感觉喉咙干涩,像是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他站起来盯了蔚宁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突然激动,“你这是存心不让我好过!” “彼此彼此。”蔚宁笑笑,“当有一天你觉得好过,就是我们结束的时候。” “不……”司秦站起来烦躁地走了几个来回,勉强稳住情绪,指着蔚宁控诉:“你不能这么逼我!”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完。” 蔚宁招手,司秦全然不理,红着眼睛四处转了一圈,找到挂在玄关的钥匙,插进锁孔反锁住门,顺手拴上保险栓,还嫌不够,拉着把手推了好几下,直到再三确认无法以人力推开,才稍稍平静了一点,恢复了些许理智。 蔚宁目瞪口呆地看着司秦。之前在车上他就觉得今天的司秦很不一样,虽然没有到神智昏聩的地步,一言一行始终诠释着成熟稳重的反义词。如同此刻,紧绷的神经出卖了他一点即着的情绪,身体里包裹着异样的暴躁。他在干什么?难道是怕自己逃跑吗? “你怎么回事?”蔚宁拉住司秦,迫使对方转向自己,“你冷静一点好吗?你这样很可怕。” 对上司秦迷茫的眼神,蔚宁一愣。他想起来了,他见过这样的司秦,就在重生后两人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夜晚,尽管灯光昏暗,他还是看清了床上困兽一般的男人,同样急躁、易怒,像是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他整个人都不完整了,因为无法忍受哪怕一秒钟,不惜原形毕露也要把那件东西找回来。可是他在找什么呢?那个让他无比在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司秦按着额头,用力甩了一下脑袋。门锁了,从里面也打不开,钥匙在自己口袋里,他再也没有可以逃离自己的途径。司秦握着钥匙,渐渐冷静下来,跟着蔚宁坐回沙发上,架起双腿,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你继续。” 蔚宁偏头,沉默地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司秦无恙,简单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 “我确实很难过,对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还有之前很多事。后来我想了想,如果我不难过,那才糟糕。”蔚宁顿了顿,选择开门见山,“卡里二百五十万,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看司秦恍然,蔚宁点头,“你猜得没错,我要把赌债还给你。” 司秦微微眯眼,“怎么,你要两清?” “两清?”蔚宁失笑,一脸不可思议,“你觉得这样就能跟我两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那你想干什么?”司秦脸色阴沉,紧紧盯住蔚宁。在这样的时间点,将一个足以激怒自己的数目当做礼物甩到自己面前,究竟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 +20 2019-03-25 01:50:41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 +20 2019-03-25 01:45:36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 +1 2019-03-25 01:42:21 读者“京墨。”灌溉营养液 +5 2019-03-24 21:43:00 —————— 蔚宁:你写了什么保证书? 司秦:保证改邪归正,不跟男人乱搞。 蔚宁:??? 司秦:我没有乱搞,我很正经地搞。 蔚宁:所以你写完保证书,转头就登报跟你爸断绝关系了? 司秦:嗯,我棒吧? 司意勋:棒!老子一棒槌! 第89章 “我没有想做什么。”蔚宁摇头, “你用你母亲的骨灰换来了黄家湾, 对吗?关于这件事, 我从程溯那里听过一些原委。我不是故意探听你的隐私。当然了,我也不会天真到以为你是因为我才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我知道这二百五十万如果不是浪费在我身上, 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这件事,我承认,我不敢问。就像我从来不问你为什么离开我, 又擅自跑回来。我怕我自作多情,惹你不开心,打破我们之间的默契。”蔚宁停了停,点了一下司秦的胸膛, 又指向自己, “金主,和被包养者之间的默契。” “我知道。” “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你患得患失。”司秦开口。 一旦探听到蔚宁没有离开自己的想法,理智很快回到脑中,重新占据上风。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不仅知道, 还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正是因为对方这种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却什么也不说的性格一步步将自己引向深渊, 以至于到如今泥足深陷的地步。他早就分析得一清二楚,却还是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几近疯狂,不是吗?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可他偏偏不喜欢会哭的孩子。他喜欢懂事的孩子,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他也想拿糖给他吃,还要拿很多很多糖给他吃。 “但是……”司秦提了一个转折,被蔚宁打断。 “但是我现在贪心了。”蔚宁知道司秦想问什么,很快接上,“我贪心了。我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安于这样的角色。我想彻彻底底地跟你说清楚,虽然我们之间有着那样一个错误的开始,或许我这样说你根本不信,而且……可能……我现在的身份、地位、能力,根本不足以支撑我接下来的言论……” 做了无数假设,打了无数补丁,蔚宁咽了下口水,又轻轻呼了一口气,才忐忑地开口:“但是我真的不在乎你有多少钱。我只是单纯地被你吸引,我对你一见钟情。我从来没有委屈自己,哪怕是最开始……你能明白吗?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从来没有帮我还过那二百五十万,但是我没有办法,我走投无路……我不敢说给你补偿,但是要我无视你曾经做过的牺牲,我做不到。可能我这么说会让你觉得很可笑吧!但我还是想证明一下自己,至少这二百五十万我有能力填补……我明明应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乖乖接受一切就行了,可是……我真的是个贪心的人,是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这都怪你,怪你给了我太多的错觉,觉得自己可以要求更多,所以胆大到胡言乱语……” 蔚宁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这怎么能怪我?这应该怪你自己。”司秦皱眉。 “或许吧……怪我自己。”蔚宁心里一沉,语气艰涩,“怪我……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嫉妒,不要贪心,不要……” “我是说怪你太笨。”看蔚宁越说越离谱,司秦及时阻止。 他总是这样,看似洒脱,却时时刻刻揣测着自己的心意,一旦察觉到一点违逆,立即将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仿佛在面对一个暴君,司秦无奈。 “怪你太笨。”司秦重复了一遍,走到蔚宁身边坐下,责怪地按了一下蔚宁的脑袋,“你不是不明白吗?我来给你梳理一下,你就懂了。” “我带了七百万回国,给《云雀》投了四百万,还剩多少?”司秦问。 “三百万?”蔚宁有点懵,仍旧顺着司秦的思路认真给出了答案。 “准确来说是三百万不到。”司秦纠正,“你赌债多少?” “二百五十万。” “乖。”司秦拍拍蔚宁,“当时我手里只有三百万不到,还要给你二百五十万还债,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蔚宁不说话。 “好,这题先放一边。”司秦没有过多纠缠,继续问下一题,“《云雀》过不了审,我没钱了,我爸让我玩够了赶紧回TG。在这之前,我爸觉得我资质不错,一度让我辍学进TG,总算等到我毕业,却因为一场意外搁置了计划。那么我的选择是——?” 蔚宁睁大眼睛,“黄家湾……” “很好。”司秦摸了一下蔚宁的脑袋,以示鼓励,“那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蔚宁咬着嘴唇。与其说不知道,还不如说他不敢这么想。 “不,你知道的,因为你。”司秦抬起蔚宁的下巴,“你要问为什么因为你,那我只能告诉你,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值得。” “你值得我这么做。我不需要你证明什么,你存在的本身就是让我为你这么做的理由。如果你非要拿些什么别的东西来证明你有这样的价值,那我恐怕你得拿两百亿出来才够。你要明白……”司秦迟疑了一下,引用了蔚宁的句式,“你要明白我这么做,只是单纯地因为你值得。” 蔚宁微微扬着下巴,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愿不要太难看。 “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你,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司秦放开蔚宁,换了一种语气,强硬中带着一点自嘲,“我母亲在南市病逝,我父亲因工作繁忙,没能赶得及回国参加她的葬礼。我的确耿耿于怀,以至于私扣下她的骨灰,一直到现在。其实我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留住她,总要把她还给她爱的人。我没有牺牲什么,甚至你可以把这当成一种悔改,因为年少无知,让她多年来无法入土为安。但我是一个商人,所以尽管早就有这样的想法,我不可能分文不取。钱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从司意勋——也就是我父亲手里争取我的人身自由。” “你总是怕我不高兴,在我看来,没有必要。一时的情绪起伏谁都无法避免,那无伤大雅。你知道什么样的行为才会真正惹怒我吗?强迫我作出有违自身意志的选择,任何人包括至亲都无法原谅。所以你现在应该清楚了,换取黄家湾不仅仅为你,也为我自己。另外,我必须申明,迄今为止,我所有的行为都是出自我自身的意愿,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我自愿为你承担债务,自然应该接受这一举动可能带来的所有后果。你记住,我永远不可能为了别人委屈自己,如果你哪天发现我看起来像是在委屈自己,那么一定是他能给我的更多。你无需把我想象得太过高尚,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负担,懂?” 看蔚宁呆呆的,司秦忍不住点了一下蔚宁的鼻尖。 这个人说话总是这么难听,不管做什么都撇不开他高高在上、过于理智的姿态,而正因如此,恰恰证明他没有被人掉包,也不是在冠冕堂皇地粉饰太平。蔚宁嗅了一下鼻子,明明想笑,喉咙却控制不住一抽一抽地哽咽。什么表情控制全成了笑话,想都不用想,他现在的脸一定难看到了极点。 “我也不……不委屈……”蔚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过于激动的情绪,故作冷静道:“我不委屈,一点也不。就算你不帮我还债我也会追着你跑,哪怕让你觉得我是个随便的人,我也……” 司秦叹气,无奈地打断蔚宁,“如果直到今天你还要纠结我们是如何开始的,那我只能说你漂亮,我有钱,很配。” “噗。”怔了两秒,蔚宁忍不住笑出了声。 “难道不是吗?就像你说的,你喜欢我的钱,我喜欢你的脸,那不是彼此彼此吗?”司秦反问,很快又否认,“哦,不对,我比你吃亏一点,毕竟你对我一见钟情,不仅喜欢我的钱,还喜欢我的人。” 蔚宁捂住脸,从指缝里漏出声音,“你不是吗……” “你说什么?一见钟情?噢!”司秦受不了地扶住额头,一口否认:“那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做这么俗气的事,你不要想了。” “你——!”蔚宁恼羞成怒,狠狠拧了一下司秦的胳膊。 司秦没有阻止,而是趁机捏了一下蔚宁的后颈,让蔚宁抬头与自己对视,认认真真地说:“这不叫一见钟情,这是命中注定。” 蔚宁整个人一烧,避开司秦过于热烈的视线,“你太肉麻了,让我受不了。” “是的,你喜欢吗?”司秦搂住蔚宁,笑意更深。 “喜……”蔚宁习惯性地吐出一个字,突然摇头,“不,不行,这太得寸进尺了。算了,我不喜欢这样。” 蔚宁推开司秦,搓着发烫的脸颊,企图给自己降降温,让自己冷静下来。信息量太大,一时让他难以消化,总有种飘飘然的感觉,莫名地令人不安。 蔚宁瞥了司秦一眼,小声抗议:“你也不能这样,你会让我变得越来越坏。这样不好。” “这怎么能叫坏呢?”司秦皱眉,十分不赞同,“你不是向来胆子都很大吗?这样也叫得寸进尺?想见谁就去见,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喜欢就喜欢,贪心就贪心,你又没犯法,怎么就坏了?你对自己太苛刻了,其实这都是正常的。你要学会面对有缺陷的自己,正视自己的感情,不要把自己逼得太过分。” 司秦顿了顿,默默点头,“我也需要正视自己。” “你也是?”蔚宁斜眼。他还需要正视自己?怕是太过正视,得赶紧轻视一下才行吧。 “是的。”司秦没有理会蔚宁的腹诽,继续说着:“我也需要正视自己,因为曾经对你撒谎,明明给不了你那么多却夸大其词,以至于在身无分文的时候只敢一个人偷偷躲起来,不敢联系你。回来之后,又怕你不肯重新接受我,所以迟迟不敢来见你。说什么给你另外一种选择,那都是假的。是我自以为是,为了可笑的面子不肯放低姿态,伤害了你,还一度不愿意承认,很混蛋。” 事实上没有对方,他连觉都睡不好。司秦坦然,“我们是一样的,我也害怕你离开我,害怕你什么时候厌倦我。我现在很明白这种感受,但是我仍旧需要正视自己,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无法离开你。” “我爱你。”他认输了。 第90章 浴室里传来水声, 间或有胡乱哼哼的歌声飘出, 极其难听。司秦挠挠耳朵, 奇迹般地觉得不错,还行,可以忍受。 几分钟前, 司秦看蔚宁低着头沉默了半分钟,突然站起来往楼上跑,以为蔚宁感动哭了, 追进浴室,见蔚宁拧开花洒,脱了个精光,若无其事地准备洗澡, 还问他要不要一起, 节约用水。 说是一起洗澡,通常都是……司秦咳了一声。闹了一整晚,他真的有点累,不太想做,所以拒绝了蔚宁共浴的邀请,退到主卧的卫生间打算随便冲一下, 早睡早起。 司秦洗着洗着, 突然奇怪。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他不相信在经过那样的对话之后,蔚宁还可以无动于衷, 除了献身之外,总该有点别的表示吧?况且献身究竟谁献给谁还不好说。说蔚宁没听清楚, 他是不信的。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需要一点时间缓冲吧。司秦释然了,又觉得这种情形,这种气氛,这种场合,他似乎应该主动一点,于是决定委屈自己献身一回。 司秦洗完澡出来,转了一圈,发现蔚宁在休息室里没头没脑地瞎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于是偷偷蹭到蔚宁背后,张开手臂一把圈住人,“找什么,我在这。” “哎我的天,你好烦。”蔚宁翻了个白眼,躲开耳朵上灼热的呼吸,抵着司秦的脑门推远,看对方眼睛亮亮的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不客气地浇下一盆冷水,“我今天很不开心,不要想我回答你!” 明明耳朵都红了,虎牙露出一半,藏不住的得意,还嘴硬。司秦看着蔚宁,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冲动,不该因为着急,一下子把话说完,更不应该选择自己理亏的时候说那种话,只是现在才后悔,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无所谓,反正我爱你。”司秦耸肩,故作大度,手伸进蔚宁衣服里,色情地撩了一把。 “滚啊,肉麻死了,一边去,别妨碍我找东西!”蔚宁跺脚,抖掉一身麻痒,板着脸赶司秦走。 “……哦。”司秦悻悻。 他被拒绝了?第一次?突然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看着蔚宁明明嫌弃却又抗拒无能的表情,司秦觉得自己不太好。他记得阁楼四周都是落地窗,连屋顶也是玻璃的。等等,这个有点太,唔…… 逆反心理真是可怕,竟然莫名让他产生了一点不该有的想法。司秦打了个哆嗦,默默远离蔚宁,没走两步,又被蔚宁抓了回来。 “你等等,我卡呢?”蔚宁问。 “什么卡?哦,银行卡。我放桌上了。”司秦两眼望天。 蔚宁找了一圈,就差掀桌子,想想不对,矛头再一次对准司秦:“在哪呢?我的两百五十万呢?” “呃……掉地上了?”司秦挠头。 “你扔了?!”蔚宁大叫。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啊!”司秦否认三连。 “啊啊啊!你给我滚啊!”蔚宁气得升天,一把扯下毛巾扔到司秦脸上,“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有几个臭钱吗?我讨厌你!” “我真没有!可能是掉柜子底下了。大晚上的别闹了,搬也搬不动,明天让人来找总行了吧?”司秦巨冤,圈着蔚宁按在沙发上不让他跑。 算了,折都折了,就算不丢,过后也得去补办。蔚宁撇嘴,“那我礼物呢?” 不知想到什么,司秦可疑地顿了一下,指指楼上,又让蔚宁等等。 看司秦掏出手机低着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蔚宁好奇,“你在干嘛?” “让助理订酒店。你不是不喜欢这里吗?”司秦交代完,扔了手机,拉蔚宁上楼看礼物。 “呃,这个……其实也没有……”蔚宁挠挠脸颊,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司秦呵呵,明显不信。 两人上楼。这是一座四面透明的玻璃房,窗框很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司秦先蔚宁一步上来,按顺序依次打开房间里的灯。最先亮起来的是窗户周围一圈地灯,由暗到明,一点一点增加,直至将整片玻璃照得通彻透亮。然后是横梁上垂下的圆形挂灯,灯光昏黄,给冷色调的地灯添了一点温馨的色彩。最后是飘窗前的一串星星彩灯,闲置了很多年,司秦一个人捣鼓了半天,好不容易弄亮了一半。好在天色够暗,看不出缺漏,效果意外不错。 “好看!”蔚宁兴奋地转了一圈,趴在飘窗上摇了一会儿脚丫,回头对司秦说:“回去在咱们顶楼的泳池旁边也弄一个这样的房间,风景好。” “行。”司秦爽快答应,看蔚宁这么高兴,都不忍心继续揶揄了。 蔚宁坐回司秦身边,盘起腿,“其实我以前来过这……这附近。” “来干什么?旅游?”司秦有点意外,不过很快想通,毕竟沿江这条街向来是南市旅游打卡的热门地点。 “是的。”看司秦这么上道,蔚宁不客气地照抄了对方的答案。 “怎么,跟姑姑吵架了?” “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有点丢人。”蔚宁随口胡编。 “是你没听姑姑的话吧?”司秦斜眼,捏了一下蔚宁粉嫩的鼻尖,心里忍不住想,他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呢?会不会也跟自己一样,还是小不点的时候穿着背带裤、戴着鸭舌帽,手里捧一个小皮球,整天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捣蛋呢? 司秦很想问一问,然而看到蔚宁为难的脸色,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道歉?” “啊?” “轧戏。” 蔚宁一噎,叉着腰故作硬气,“我就是轧戏,怎么啦?轧戏也是一种本事。以后有机会我还是要轧戏。” 司秦无语,敢怒不敢言。 “我也不想轧戏啊,可是戏份就那么多,换成男主也没好多少,还被挤成双男主……总不至于让我整天闲着没事干吧?再说我是去了小香县才生病的,跟轧戏有什么关系,那两部戏早就杀青了……”蔚宁嘟嘟哝哝,因为心虚,越说约小声。 陆泰初,又是陆泰初,他知道了。司秦咬牙,“行,你总是有理。我管不了你,你这么大了,自己有分寸。” “噗——哈哈哈!”蔚宁笑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口气好像我爸。不,比爸爸还大,像爷爷,哈哈哈哈哈……” 司秦再次无语,都忍不住要翻白眼。好不容易适应了年轻的身体,易怒易躁他都忍了,说服自己本来就这么年轻,非要让他想起来自己其实年逾不惑还整天跟个十九岁的孩子睡一张床上的事实? 蔚宁靠着司秦,“你很奇怪,总是不问,知道我没接《堕真》也不问。还有很多事情,都不问。” “那应该你主动跟我交代!”司秦点了一下蔚宁的额头,又放弃,“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好角色。”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蔚宁仰头看司秦,“偷偷告诉你,其实除了这些,我还有很多秘密,你不想知道吗?” 司秦沉默了一会儿,问:“开心吗?” “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蔚宁认真想了想,感觉有点沮丧,不过还是选择了坦白:“好像不开心的更多一点。” “那不要说了。”司秦摇头,“比起分享秘密,我更希望你没有那些令你不开心的秘密。我不是不想知道,我只是觉得因为自己可有可无的好奇强迫你回忆不愉快的经历,那不值得。” “你可以把开心的告诉我。”司秦补充。 “好,想到再说。”蔚宁笑了,又问:“你也有秘密吗?” “你猜。” “我知道。” 蔚宁解下手链,拎到司秦面前晃了晃,“Happy birthday to my dear.” 首饰盒底层用暗纹印着他生日的日期。用来镶嵌珍珠的铂金底托上浅浅地刻着二十一个字母,连起来正是“生日快乐”的字样。他以为他不会察觉,可他还是发现了。 在知晓手链所代表的意义后,蔚宁一度感到惶恐。连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都不敢当面跟他说,以至于要用这样隐秘的方法偷偷补偿他,这不符合司秦的个性。蔚宁突然明白过来,那一个半月不仅成为他的心病,连司秦都无法幸免地为其所累。这样放任下去,早晚会变成他们两人之间即使拔出也连皮带肉、绝不好过的一根尖刺。 蔚宁没有撒谎,他是很想证明自己,也期望能跟对方分享赚到第一笔钱的喜悦。其实他赚了不止两百万,为什么偏偏是两百五十万,难道他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一旦自己说出那个敏感的数字,对方会有怎样偏差的想法吗?或许早就心有所感,无法避免大闹一场,但是他仍旧选择了借由两百万旧事重提。他可以留着遗憾,以便于时不时地刺激对方,但他不能让遗憾继续恶化下去,成为横在两人中间的一个禁忌。但是他没有想到命运着实厚待,竟然让他额外收获了一句本以为还需要努力很久才能得到的爱语,简直不能更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20 2019-03-27 11:07:14 第91章 “没错, 被你发现了。”司秦舒了一口气, 捂着眼睛笑了一下, “总是错过重要的日子,是我的错。” “傻瓜。”蔚宁把手链塞到司秦手里,伸出手腕, 让司秦帮自己戴上,一边笑话:“你可真傻!这有什么重不重要的?如果我不出生,那就是个很普通的日子。我又不是什么伟人, 所以就算我在那一天出生,它仍旧是个很普通的日子。更何况还有阴历、阳历、闰年、闰月的差距,一年又一年,轮到今年, 早就不准了。” “是因为有特殊的意义, 才让某一天显得重要,而不是因为它是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它才重要,你说对吗?比如说……今天。我觉得今天很重要,不是因为跨年,也不是因为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 而是因为……”似乎想起什么, 蔚宁有点不好意思,稍稍迟疑了一下, 又继续:“因为我跟你在一起。” 司秦笑了,“你总是有歪理。没道理, 却让人无法反驳。” 蔚宁得意,按住司秦狠狠亲了一下,“难道不是吗?那你说什么才叫重要?” “你说的都对,都重要。”司秦揽住蔚宁回吻。 “这可是你说的……”蔚宁喘着气,吃力地回应司秦的热情,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司秦的胸膛,让他好好记住。 司秦不耐烦了,抓住蔚宁戳得他心火直冒的手锁到头顶,顺势压下,不再让蔚宁说话。 “我觉得很好,跟你吵架。”蔚宁被亲得晕晕乎乎,还不忘偷空散布自己的谬论。 “……啊?”司秦色令智昏,难以思考。 “你看我们这一年,你生日的时候我没认识你,我生日的时候你没在,圣诞我生病,跨年我们还吵架,太精彩了哈哈哈……”蔚宁说到一半,忍不住大笑,直到司秦不满地捏了他一下,才勉强压下笑意,继续说:“可能是上天觉得我们这一年太美满了,所以给我们留下这么多遗憾。但是也不错啊,就把所有遗憾、所有不好的东西通通留在去年,从今天开始……” “从今天开始?” “大富大贵,美满一生。”蔚宁再一次不要脸地照抄了现成的答案。 司秦大笑,看起来十分满意。 “亲爱的,新年快乐。” “嗯。” “大吉大利,万事顺意。” “嗯,还有吗?” “做到天亮。” 蔚宁翻身压住司秦,低头对着司秦耳后轻轻咬了一口,耳钉擦过侧颊,惹得司秦“嘶”的一声,记忆瞬间回笼。 司秦捂着脸,才想起来自己挨了一拳的事实,嘴破了,还疼得厉害,立马掀开蔚宁,“不做,脸疼,没心情!” “你有的。”蔚宁噘着嘴,煞有其事地点头。 司秦不理,抱着手臂侧过身,坚决不理。 “啊,你有的你有的!”蔚宁耍赖,不要脸地伸手扒司秦的裤子,嘴里不停强调,“你有的!这么好的气氛,不做点什么多浪费!快说你有的!” “还闹!”司秦拂开蔚宁乱动的手脚,板起脸佯装发怒,在蔚宁放弃动坏脑筋的前一秒,伸手点了点唇角。 “干嘛?” “舔一下,好得快。” “流氓!”蔚宁嘴里骂着,身体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 蔚宁仰躺着,一只脚挂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脚枕着司秦的大腿。脑袋因为半垂在沙发边缘的缘故,略微有点充血,因此思维不畅,才不承认自己被亲得缺氧。 夜幕笼罩,星星不多,月色却很好。蔚宁躺倒下来,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一座怎样的房间,几乎幕天席地,毫无遮拦,还旁若无人地和人亲昵,羞耻感倍增。 蔚宁揉揉鼻子,奇怪地打了个哆嗦,按住摸到自己裤腰上的手,“等等……这里……都能看见……” “这有什么。”司秦不以为然,摸到遥控,切断了室内的光源,“好了,现在外面看不见了。” …… “唔!干、干什么,疼死了……”蔚宁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撞到落地窗上,其实不疼,只是因为仅有一层玻璃拦着,身体好似悬空,让他心脏紧缩,忍不住一阵阵发抖。 司秦失笑,“刚才不是很活泼吗?做到天亮?光有嘴说?” “我那不是先……先勾引你一下嘛……”蔚宁瞄了一眼窗外,瞬间腿软,转身搂住司秦的脖子,整个人吊在司秦身上,“不行,好高,我害怕!” “你可以的。”司秦托了一下蔚宁的腿,以示鼓励。 “我不行……”蔚宁眯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楼下,立即转回脑袋,蹭着司秦的脖子央求,“不要在这里,下楼去吧,求你了……” “呵呵,晚了。”司秦不理,嘴上冷酷,动作仍旧轻柔。 “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啊!”蔚宁仰着脖子急促地叫了一声,手指瞬间屈起,在玻璃上留下一道刺耳的声音。 “你行的,宝贝。”司秦揽着蔚宁的腰,另一只手覆上蔚宁紧张到骨节突起的手指,低头与之耳语,“我爱你,你是最棒的。” ……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你他妈就是个变态。”蔚宁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也不管外面看不看得见了,挣扎着想自己下楼去浴室清理,可是他爬不起来,连骂人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像在调情。 司秦笑笑,似乎很满意“变态”这个新增的爱称,翻箱倒柜摸出一袋东西咬住一角,爬上床拥住蔚宁,含含糊糊道:“你行的,因为……” “啊?”蔚宁脑袋昏昏。 “因为我爱你,你可怜我一下。”司秦耸肩,往下指了指,握住蔚宁的手掌摊开,嘴一松,东西稳稳落到蔚宁手心,一袋新套。 “加油,宝贝。”司秦两眼放光,点头以示鼓励。 “滚啊!”蔚宁扬手,把东西扔到司秦脸上,提起最后一点力气翻身踹了一脚,恶狠狠地警告:“再敢过来,剁了喂狗!” 司秦低笑,趁机抓住蔚宁的小腿,一路摸到脚腕,在脚底心撩了一把,“你不会的,因为……” “啊啊啊闭嘴闭嘴闭嘴!胶带呢?胶带放哪了?我要胶带!”蔚宁拼命蹬腿,企图蹬掉腿上的黏腻感,手指无力地抓挠着,仿佛这样,想要的东西就会自己跑到他手里似的。 “要胶带干什么?有这个就行了。”司秦明知故问,捡起地上的东西拆开,蹭到蔚宁身边,不要脸地指住自己负伤的嘴角,“你不会真的这么狠心要封住它的,是吧?因为……” 蔚宁疯了,抱头大叫:“再敢说那三个字,你试试看!!!” …… 凌晨,天蒙蒙亮。 司秦洗完澡上楼,因为精神亢奋,有点失眠,干脆打开电脑布置一下白天的事,毕竟根据现在这个情况,很大概率不睡到下午是起不来的。 司秦敲着电脑,习惯性摸烟,才想起来因为要给蔚宁以身作则,烟这种东西早就在他这里灭绝了,无奈之下只能改捏蔚宁的小肚子排解烦闷。 “天……亮了没……”蔚宁小睡了一会儿,悠悠醒转,闭着眼睛喃喃,竟然还惦记着“做到天亮”这件事,绝对不是还想做什么,而是记着司秦那句“不到天亮不给停”,睡觉都睡不踏实,梦里还被疯狂压榨,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莫名醒了过来。 “亮了亮了,赶紧睡吧。”司秦敷衍着,从毯子里抽出手,突然一愣,可疑地往下瞄了一眼,“你做春梦?” “我、我没有!”蔚宁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瞬间恼羞成怒,微微弓起腿,欲盖弥彰地护住下半身。 司秦俯身,拍拍毯子底下蠢蠢欲动、还准备探头的小蔚宁,语重心长道:“老实点睡吧,伺候不动你了,乖。” “你——过分!”蔚宁咬牙切齿,悲愤地揪着毯子翻了个身,有苦难言。 司秦打了个哈欠,也准备睡觉,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我小姨生了。”司秦放下手机,轻声说了一句。 “啊?!”蔚宁还没睡着,这下彻底醒了,揉揉眼睛,爬起来就嚷:“生了?你小姨?你小姨怀孕啊?黄黄黄、黄幼芸?” “就昨晚的事,刚刚才发来消息,落地了,女孩。”司秦说。 “啊?这么快?天赋异禀?”蔚宁惊讶。 “四胎了。”司秦斜眼,“你要两三年一胎,也会生得很快。” “什么?!”蔚宁更惊讶了。 “你可真是……”司秦无语。 蔚宁不服,“你没说。” 司秦也不服,“你没问。” “我才不管你的事!”蔚宁“哼”了一声,卷着被子躺了回去。 “嘿嘿。”司秦笑了笑,握住蔚宁的肩膀摇了摇,“你不可以不管,因为…… 蔚宁回头一记眼刀,“闭嘴!” 司秦躺下来拍拍蔚宁,小声哄着:“好了好了,睡吧,很晚了。睡醒了带你去医院看我小表妹。” 蔚宁翻了个身拥住司秦,一边问:“我去不太合适吧?” 司秦不说话,摸到手机,直接将黄幼芸的圣旨点开给蔚宁看。 —你不要来,不想看到你那张臭脸,吓到我宝宝,让你家宝贝一个人来! 蔚宁噘嘴,“我才不是你家的。” 司秦憋笑,“不,你是,因为……” “啊啊啊闭嘴闭嘴闭嘴!你这个肉麻怪,你给我闭嘴!”蔚宁蹬了两下腿,拉过被子蒙住头。 司秦大笑,发现以前的自己简直是个白痴。认输怎么了,他只想说这种认栽的感觉实在是爽透了! “但你是宝贝。”把人惹急了也不好,司秦搂过蔚宁,狠狠亲了一下,“晚安。” 第92章 二号下午, 司秦了结了黄家湾的事, 回别墅接蔚宁, 准备带蔚宁去医院探望黄幼芸。 “口罩墨镜戴好,注意别露脸,以防那些小报记者抓到一点东西就乱写。”临出门前, 司秦叮嘱蔚宁。 蔚宁乖乖照办。南圈狗仔素来凶猛,蔚宁见识过,只是没想到这么凶, 车开出去没多久就发现被人跟了,也难怪司秦自己出门都罕见地别了副墨镜在口袋。 “怎么说?”老王问司秦。 “真是不怕死!”司秦脸色很不好地骂了一句,吩咐老王:“带着逛逛,甩掉再说。” 连他们都这样, 医院那边岂不是更糟糕?蔚宁皱眉,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一个陌生号码。 “这……”手机震个不停,还是视频电话,蔚宁迟疑着,刚想挂断, 被司秦按下通话键。 屏幕上弹出一张神采奕奕的脸, 素颜,还穿着病号服, 因为保养得当,虽然年近四十, 看着跟小姑娘差不了多少。 “我漂亮宝贝在哪呢?快给我看看脸蛋~那谁,给打个光啊!”视频接通,黄幼芸拼命招手,让蔚宁把手机举起来,好让她看个清楚。 国民女神黄幼芸,没人不认识。活生生的还在跟他说话的女神还是第一次见,蔚宁晃了一下神,按对方的吩咐调整好视频的角度,开始打招呼:“你好,黄……” “叫小姨。”司秦插嘴。 蔚宁“黄”了半天,小声妥协:“……小姨。” “呜呜,宝贝好乖,又漂亮又乖~”黄幼芸咬着手指热泪盈眶。 蔚宁有点恍惚。这人真的是黄幼芸吗?这语气、这神情,还以为电话连线连到了他的脑残粉。 黄幼芸性格风风火火,拉着蔚宁一通胡扯,又是数落司秦、又是炫耀宝宝的,最后让两人别来医院了,门口都是记者,等她出院回家再说,又让司秦找个人过来一趟,她有东西要送给蔚宁。 不愧是黄幼芸,息影这么多年还能有这样的人气。蔚宁感叹的同时听黄幼芸提起前两天他跟司秦吵架的事,脸一下子胀得通红。 “我真怕他冲进警局喊我老婆丢了,我黄家的脸都要被他丢光了!”黄幼芸撸着袖子嚷嚷,“老婆丢了不找、不哄,竟然跑去警局报警,还要我连夜喊人扫街,你说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这、应该不会的吧……”蔚宁不太相信。 “怎么不会?”黄幼芸斜眼,“语音我都留着呢,待会儿发你听听!” 啊啊啊!蔚宁捂脸,太丢人了,让他死了算了。司秦只顾装聋作哑,却不知道蔚宁羞得根本不敢看他。 偏偏黄幼芸还在继续:“我被他一喊,我一急呀,羊水就破了,折腾了一个晚上,总算把宝宝生了下来,他倒好,抱着老婆高兴着呢,还幸灾乐祸!” 蔚宁语塞,老婆、老婆的,叫得他都要疯了,偏偏司秦一句话不说,仿佛理所当然。 “跟你开玩笑呢哈哈哈!”看蔚宁不好意思,黄幼芸乐得叉腰大笑,继续数落司秦,“你替我多折腾折腾他,急死他才好!” 两人打道回府,等了一会儿,小夏按黄幼芸的吩咐将一个封装好的袋子送到蔚宁手中。 蔚宁打开袋子,厚厚一叠公文纸,随意翻了翻,几页别墅结构图,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 “这什么东西?”蔚宁问。 与此同时,黄幼芸的消息一同送到:“宝贝别生气,送你栋别墅做补偿,海景楼王呀!” “呃,这个……”司秦心虚。刚刚才为二百五十万吵过架,还送别墅……他敢肯定他小姨一定是在故意整他。 抵抗不住蔚宁逼问的眼神,司秦老实交代:“黄家湾沿海的别墅,年中的时候留的。” “年中是什么时候?”蔚宁追问。 “就……黄家湾的工程刚启动的时候,她问我要不要自己留一栋,问我写谁的名字,我说……” “你说……?” “嗯。”司秦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哦~”蔚宁敲着下巴,想起来那时候司秦刚回国,两人都还没见到面,这别墅什么意思不用别人多说他也懂了。 沉默了一会儿,司秦扳过蔚宁的肩膀,“不是,你在高兴什么?” “就高兴咯。”蔚宁美滋滋,把东西扔还给司秦,“我不要,麻烦,你自己留着吧!” 司秦一愣,动作慢了一拍,没及时接住,文件夹里滑出一本杂志,同时散下一叠高清照片。照片的主人公蔚宁很熟悉,正是他和司秦两人,各种角度、距离都有,典型的狗仔偷拍。至于杂志,蔚宁瞄了一眼封面,眼睛越睁越大,赶在司秦之前抢到手中,终于看清了头版头条的标题。 《揭秘!超级富豪大起底!黄幼芸外甥现身江北旧宅,深夜狂欢难耐,携神秘女郎车内……》 女郎?什么女郎?哪来的女郎?蔚宁嘴角抽搐,勉强从模糊难辨的配图中认出了自己的同款卫衣,更加确定标题里只有“难耐”两个字属实。关于狗仔明明拍到了他们的正脸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亲密照,为什么只发了一张相貌难辨的车内照,蔚宁猜测估计是新闻发出之前被黄幼芸及时截下,又或者是忌惮黄幼芸的势力不敢过分明目张胆,总之兜兜转转,最后不雅照一张不差全落到了他的手里。 呃……其实也没多不雅,有些角度拍得还挺有艺术感的。蔚宁挠挠脸颊,尽管不愿意承认,还是被标题勾起了好奇心,翻开杂志继续往下看。 南娱星周刊独家揭秘!世纪级隐形富豪、国际珠宝集团太子、黄家湾幕后操盘手、商界新贵司秦于昨日下午现身江北旧宅,疑与一神秘女郎驾车同游。此前,司仅于黄家湾改造工程启动时有过一次公开露面。有传言称司为黄氏长孙、黄幼芸亲姐独子,手持大恒股份,身家已逾百亿!虽非南圈常驻,已于东圈站稳脚跟,被誉为东圈不可多得的金融新星!回忆其首次归国亮相,即引得本土名媛疯狂追捧,更有林××、李××等当红女星争相表白,明示暗示司为梦中情人、理想对象……以小编阅男无数的眼光来看,司身材、相貌好过圈中大半男星,不知其是否有意效仿表姨往娱乐圈发展…… “我要吐了。”蔚宁猛翻白眼。 不是蔚宁不好奇,实在是被编辑肉麻的措辞羞耻到看不下去。他知道南市小报向来夸张,没想到竟然夸张到这种地步。诶不对啊,蔚宁眉头一皱,回想出门前司秦的语气,还奇奇怪怪地带了副墨镜在身上,蔚宁恍然大悟,“你一直知道,是吧?” 司秦咳了一声,表示默认。 “啊……”蔚宁受不了地捂脸。本来还好奇黄幼芸淡出多年人气仍旧爆棚的原因,想跟人家取取经,这下全明白了,原来不是黄幼芸,是他! 司秦笑笑,拱到蔚宁身边,抓着蔚宁的手扶住杂志,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离我远点,你这颗身家百亿的脑袋弄坏了我可赔不起。”蔚宁没好气地点了一下司秦的脑门。 “早就坏了。”司秦不以为然。 “什么?” “没什么。”司秦耸肩,抠了一下杂志上蔚宁模糊到可怕的侧脸,“难看。” “等等,这说的是谁?”蔚宁微微眯眼,指住后文某段让司秦看。 整篇报道花大篇幅描述司秦如何如何、又与神秘女郎如何如何后,话锋一转,开始猜测坐在司秦副驾驶座的神秘女郎究竟是谁。神神叨叨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是演艺界千年不遇的钢琴才女、素来有“小黄幼芸”之称的歌星侯茵然,理由是侯茵然与黄幼芸本就关系密切,更是在黄幼芸产子前后频繁出入同一家医院,还在社交网站上晒了TG新款钻戒,俨然以司家准儿媳自居。 侯茵然。蔚宁念了一遍,只觉得耳熟,想不起来是哪一号人物。黄幼芸的人气毋庸置疑,黄幼芸退圈后想来这个侯茵然应该也是娱乐圈中趁着黄幼芸的东风蹦跶起来、最后又泯然大众的一员,因此自己不记得不奇怪,而且蔚宁敢打赌这篇报道一定是侯茵然故意找人写的,可能狗仔也是她故意安排的,好利用司秦再给自己贴一波金。可是一个小明星也敢作弄司秦甚至黄幼芸这样的大人物,就不怕弄巧成拙吗? 蔚宁能想到的事侯茵然自然也能想到,司秦接下来的回答也从侧面印证了蔚宁的疑问。 “我亲戚。”司秦说。 “你亲戚?”蔚宁讶然。 “嗯,我阿姨,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你阿姨?”蔚宁更惊讶了。 “她母亲以前在黄家做过帮佣,我妈和小姨都是她母亲带大的,我喊他母亲叫‘婆婆’,我喊她阿姨没错吧?”司秦条理清晰。 “没血缘关系?”蔚宁问。 “没有啊。”司秦坦然。那不是出于礼貌,所以才当她长辈吗?喊一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女人叫阿姨,他也不想的。 这是亲戚不亲戚的问题吗?人家明显对你有意思,你倒好,连阿姨都叫上了!蔚宁昏厥,斜了司秦一眼,又扫了一遍侯茵然的相关描写,溢美之词多到不输司秦。蔚宁举起胳膊捏了捏自己的肱二头肌,举了好久的铁,挺壮了,而且自己身高在那儿,加上鞋跟总有一米八吧?写稿的人是怎么把他跟一个女人扯到一起去的? “她多高?”蔚宁问司秦。 “我怎么知道!”知道蔚宁为什么这么问,司秦嗤之以鼻,“狗仔眼瘸。” 蔚宁放下杂志微笑,“我看我也不用拍戏了,天天贴着你炒作就能红。” “挺不错。”司秦摸着下巴反问,“你有什么不满意?” “哼!”蔚宁实在不想承认连司秦都比他红的事实,突然灵光一现,兴奋地揪住司秦,“我说你赶紧搞点绯闻出来掩护我啊!你就跟她暗度陈仓一下,不仅能安慰你爸,还能保护我良好的直男形象,妙啊!” “有这个必要吗?谁认识你!”司秦斜眼,随手把杂志扔进垃圾桶。 遗憾的是,蔚宁“谁认识你”的状态只持续了两周不到。两周后,《云雀》首映礼如期而至。有了大恒、TDC以及司易风投的保驾护航,这一次,电影没有再出现任何意外,甚至比之上一世有过之而无不及,来不及等到一周口碑发酵结束,上映三天当即触底逆袭,如一阵飓风,掀起现象级观影狂潮,席卷东、南、中三圈,无一方幸免。 第93章 接下来的日子, 蔚宁过得异常忙碌。 医院事件后, 以防狗仔继续骚扰, 司秦带蔚宁回钱家暂住,并擅自帮蔚宁接受了替黄幼芸准备年货的任务。蔚宁本来觉得不太好,无奈在黄幼芸的再三央求之下只能同意, 在钱家管家的协助下采买食物、装饰、烟花礼炮、准备节礼,直到黄幼芸出院。 三天后,蔚宁正式在钱家大宅见到黄幼芸和新生的小宝宝, 以及片刻不离陪伴黄幼芸生产的大恒时代创始人钱大恒。蔚宁买了金锁、金元宝、长生果送给宝宝当见面礼,提及礼物,才想起来一件一直被他遗忘的事。 “诶我礼物呢?我的跨年礼物呢?”蔚宁小声问司秦。 司秦呆了两秒,“在老房子里。” “是什么?”蔚宁追问, 想看看这份礼物值不值得他再回旧楼一趟。 “《云雀》样片。”看蔚宁穿穿衣服就准备走, 司秦伸手拦住人,“没收了,你找不到的,放弃吧。” 蔚宁不满,“凭什么?” “谁让你思想不健康。”司秦转了下手里的钥匙,“没收。” 司秦本来打算跨年跟蔚宁一边看片, 一边聊天, 一起在阁楼度过一个温馨的夜晚,结果没把持住, 就……咳咳。 “没几天就上映了,到时候看也一样。”司秦安慰蔚宁。 蔚宁抓心挠肝, 本来打算趁司秦睡觉偷了钥匙,赶去旧楼把样片找出来,没想到黄幼芸出院后并不理会坐月子那一套,卧床休息了几天,便带着蔚宁或是在家见客,或是出门走访,很快让蔚宁无暇他顾。眼看上映日期一天近过一天,再找样片也没意义了,遂作罢。 黄幼芸以报答蔚宁替她为家中准备年货为借口,带蔚宁见了南圈不少重量级的人物,有导演,有制片,有著名的影评人。蔚宁心里清楚,这是黄幼芸在为他拓展南圈的人脉,同时也明白了司秦劫他回钱家大宅还非要他帮黄幼芸准备年货的苦心。 之前由于黄幼芸怀孕,保不定什么时候进医院,司秦本来计划回临港跟蔚宁一起过年,既然黄幼芸已经生了,司秦自然要求蔚宁留在南市跟他在钱家过年。蔚宁惦记姑父,凑巧接到张阿姨的电话,说姑父病情好转,要接姑父回家过年,邀请蔚宁一起。蔚宁拒绝了张阿姨的好意,答应司秦留在南市,打算过完除夕早点回去拜年。 这期间,为了应对《云雀》有可能大爆带来的关注度,蔚宁召回工作室休假的众人,组织了一次视频会议,打算布置一下首映礼结束后的相关事宜。此前,程葭、田甜接到电影定档的通知,已按司秦的要求提前返岗,陪伴蔚宁左右,以备突发状况。方景与摄影师也计划在首映礼前赶往南市,为蔚宁的首次公开亮相做好万全的准备。黄幼芸有意提携蔚宁,程葭全程陪同蔚宁赴局,替蔚宁分担了不少压力。 随着首映礼的临近,《云雀》剧组陆续抵达南市。老友相见,分外想念,蔚宁放开了做东,包揽了几个相熟主演们的全部花销。蔚宁本来想把贺宝冉也一起喊过来,无奈年节将至,贺宝冉九代单传,比司秦还长房长孙,走不开,只能作罢,在电话里拜托蔚宁照顾好徐立延。 本来蔚宁听说钧宝诺档期满满,过年不回老家,两人同在南市,应该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结果钧宝诺比他还忙,好不容易等到对方从剧组赶回公司,蔚宁赶紧拿着黄幼芸帮他弄的临时工作牌,赶去大恒与钧宝诺叙旧。 蔚宁在演艺部截住钧宝诺,等钧宝诺处理完事务,接他晚上去饭店跟剧组聚餐,钧宝诺一口答应。 车上,蔚宁跟钧宝诺随口闲聊,“我听说你年前很忙啊,各种典礼邀约,还要去省台的春节晚会上唱歌?还有空路演吗?” “路演?你说《云雀》吗?我没接到通知啊?”钧宝诺懵逼了一会儿,对蔚宁摆摆手,“你等等,我问问我经纪人。” 钧宝诺话音刚落,许淑发来指示,让钧宝诺首映礼后跟着剧组一起参加全国路演,中途抽空回省台彩排,行程已经安排妥当,未来半个月做好天南地北到处飞的心理准备。 钧宝诺回复完消息,转头对蔚宁竖起大拇指:“金主爸爸的话,靠谱!” 这一世由于司秦的参与,《云雀》的宣传力度加大了不止一点半点。考虑到自己纯新人的身份,一无前期作品积累,二无足够的戏份支撑,为了增加曝光度,蔚宁提出为电影做路演宣传的想法。司秦闻言,大手一挥,安排。只是蔚宁没有考虑到两人偷偷在家里说完,传达到各个单位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让他跟钧宝诺的沟通上产生了一点小小的乌龙,也无伤大雅。 1月15日,《云雀》,又名《一碗杂酱面》于大恒旗下泰恒影院贵宾厅首映。大恒三巨头钱大恒、黄幼芸、石茂亲至现场观礼,裕升老总严启生携女严乐蓉应邀出席,亦有数位影帝、影后助阵,一时星光璀璨。业界闻风而至,媒体亦不甘落后,谁都没有想到一部小小的低成本商业片的首播观影礼竟成南圈盛会。 在各方人士的鼎力相助下,首映礼圆满结束。过后照例是各位导演、主演及相关人士的媒体采访时间。 后台休息室,蔚宁紧紧握着拳,紧张到一度呼吸急促。 程葭拍拍蔚宁,“怎么,第一次,害怕?” “还好。”蔚宁咽了下口水,神色明显紧张。 “要叫司秦来陪你吗?”程葭提议。 “别啊……”蔚宁连忙摇头,对上程葭戏谑的眼神,很快明白过来程葭是在开玩笑,好替他缓解过于紧绷的气氛,遂报以歉疚一笑:“对不起,我太菜了,好惭愧……” 蔚宁清楚他们这样的小制作影片,如果不是南圈众位大佬捧司秦的场,根本不会引起这么大规模的关注。而他,一个在影片中边缘到不能再边缘的人物,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成为今日这场盛会的主角。蔚宁不脸大,清楚自己连主创都算不上,甚至所有主创连带整部电影在那些大佬、前辈面前都不值一提,群采能分给他半分钟已是万幸,可是他还是有一点害怕。 大概是上一世的经历太过深入骨髓,一旦需要以自身为个体,用独立、完整的形象接收外界的关注,蔚宁竟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做经纪人的时候明明无所畏惧。又因为《云雀》曾遭遇到的偏差待遇,让蔚宁意识到即使重生也无法完全摆脱关于未来的未知恐惧,因此罕见地产生了一点退缩的想法。 “嘿!”程葭用力捶了一下蔚宁的肩膀给他打气,“别怕,拿出你面对司秦时候的样子。” “诶?”蔚宁挠挠脸皮。 程葭点头,“柔软,纵容,又有一股韧劲。这就是你最迷人的样子,不用怀疑。” “纵容?” “对,纵容。”程葭重复,“把镜头当成你的爱人。记住,你不仅仅是在对记者说话,更是在和你未来千千万万的粉丝对话。” 蔚宁理解了程葭的意思,拍拍脸颊,迅速振作起来。 “再来点羞涩。”程葭挑眉,抬起蔚宁的脸仔细端详,“对,就是这样,很棒。就算你怀疑自己,也不该怀疑司秦的眼光,你说是吗?” 名企高管都这么会说话吗?还是因为老板实在太欠揍了,逼得下属不得不在话术上苦下功夫?蔚宁笑了,恰巧工作人员进来传唤,很快丢开琐思,推门而出。 采访中,蔚宁循规蹈矩,躲在角落安安静静做他的壁花,偏偏钧宝诺不肯安生,一把将他抓到身边,勾肩搭背地扮哥两好。希望不是碍于司秦的面子特意这样安排,蔚宁暗暗抹汗,在钧宝诺的疯狂猛cue中熬着时间,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只话筒,看标牌,来自南娱星周刊。 “听说你们剧组有资源咖带资进组,和原剧组人员产生过不和,请问您是怎么看待这个传闻的呢?如果有,您觉得这个资源咖会是谁呢?” 娱记面带微笑地看着蔚宁,明显探听到了什么,故意针对蔚宁,被钧宝诺大手一捞,直接把话筒抢了过去。 “这个资源咖嘛,当然是他……”钧宝诺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指向蔚宁,又指指自己,“和我咯。” 场面一度安静。娱记们一个激灵,都以为钧宝诺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反应过来之后迫于无奈,只能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方便补救,个个竖起耳朵,愿闻其详。 钧宝诺笑了两声,再一次勾住蔚宁的肩膀,“看看我们这两张脸,多水灵,多好看。再看老徐、大东、老孟,唉,没眼看。岂止是不和,意见大了去了!我们这样的小鲜肉跟他们完全格格不入!我们是剧组颜值的救星,是审美的刚需,脸蛋就是我们最大的资本!要不是我们偷偷带资进组,导演哪会选我们?你说是吧,蔚宁?” “哈哈哈,诺哥真会开玩笑。”蔚宁及时接上,十分捧场地打起了哈哈。 钧宝诺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对蔚宁竖起大拇指,“你说得太对了,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幽默。” 众人齐笑,后续问题接踵而至,渐渐把星周刊的娱记挤到了后排。 也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有意为之,钧宝诺机智地替蔚宁化解了一次刁难。由于反差过于强烈,一度让蔚宁怀疑钧宝诺是否机灵鬼上身,感激的同时略有些刮目相看,却没想到采访播出后,反而让钧宝诺被司秦狠狠记了一笔。大庭广众搂搂抱抱,手贱!加上电影里又亲又摸,越发可恶!该打! 第94章 路演任务繁重。剧组在全国范围内选取了六个代表城市, 每座城市参与两场放映, 却只有一天的滞留时间。主创们马不停蹄地赶行程, 肉眼可见的疲惫,然而因为电影上映后反响热烈、广受好评,个个情绪高涨, 甚至还有人亢奋到失眠。 南圈转完,路演的步伐开始向东圈迈进,第一站便是临港。这期间, 《云雀》热度不降反升,甚至在工作日仍呈逆跌之势,业内对电影最终票房的预估远超上一世的五亿。 众人赶早班机飞临港。候机厅内,几个大老爷们聚在一起吹牛, 聊着聊着, 又聊到了电影上。 “昨天收盘又比前天高,我看今天日冠也稳了。” “后颈足的呀,爆了爆了,看这曲线,绝对是爆款走势,还是大爆!” “什么大爆, 核爆才对!” “要火了要火了, 我这小心脏哟~” “得了吧,早就火了, 连机场都有粉丝尖叫了。” “小姑娘们是来看蔚宁的。”看几人越说越嘚瑟,应阑及时出来泼冷水。 “不要无视我的粉丝, 她们也很努力的!”钧宝诺有意见。 “行吧,十个,到顶了。”应阑斜眼。 “我看到大妈大婶了,我这一款就是师奶们的最爱。”柳大东调侃。 “那是来赶飞机的。”应阑实话实说。 远处,蔚宁找了个安静的位置,照例在飞机起飞前后给司秦打电话报平安。 电话接通,司秦直接问:“在哪呢?” 蔚宁看了下四周,小声回答:“马上登机了。” “两点到临港是吧?等会儿下了飞机让程葭安排你走VIP通道。”司秦说。 “还没到那种地步呢!”蔚宁着急反驳,“也就十几、二十个人吧,哪用得着走V啊!” “搞那么大阵仗,就这点人?”司秦呵呵,声音听上去很失望,“那你加油吧。” 关于电影上映后蔚宁的个人宣传,司秦一直很上心。诚然,影片中过短的戏份确实是无法忽视的硬伤,纵然蔚宁表现惊艳,比起主演钧宝诺仍旧暗淡很多,好在蔚宁人设独特,算得上整部影片的灵魂人物,加上彩蛋神来一笔,点题又点睛,不仅升华了主旨,还贡献了全片最大的泪点。宣发及时抓住了这一点,利用蔚宁女装反串吸引话题的同时,主推电影质量,在营销方面收获了不俗的成绩,也把蔚宁的势头逐渐拉了起来。粉丝数暴增不必多说,对蔚宁来说,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机场、影院和酒店门外多了很多年轻的小姑娘,不仅仅在跟钧宝诺,还有一些主动跟他打招呼,明显是为了看他专程赶来的。特别是这次蔚宁回临港,因为临港是蔚宁的家乡,本地的粉丝特别热情,私下组织了机场应援,说要给蔚宁一个惊喜,花束、横幅、长|枪短炮都安排到了位,只等蔚宁下飞机。蔚宁怕粉丝聚集出什么事,特意让吕笑他们暗中关注着,因此连带司秦也知道了这件事。 “怎么了,不说话?”看蔚宁沉默,司秦出声提醒。 “感觉有点不真实……”蔚宁小声嘀咕,还觉得昏昏沉沉、云里雾里的,“就那几分钟戏份,能有这么高的热度?这就火起来了?等等,人不会是你雇的吧?” “跟我有什么关系?”司秦皱眉,话锋一转,“那说明你弱智演得好。” “……”蔚宁无法反驳,谁让他确实在电影里演了一个因老年痴呆而失智的父亲呢。 “又在瞎想。”司秦责怪,“是谁《云雀》还没上映,就急着把工作室喊回来开会,商讨红了之后怎么应对?现在才来难为情,你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嘿嘿。”蔚宁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开会是一回事,真的发生了,又是另一回事嘛。” “不必要。”司秦一口否决,“你要相信,能仅凭一张脸就把世纪级隐形富豪迷得神魂颠倒,拥有这样的人气完全不是问题。不,不够,这点人气还远远不够。努力吧,不要给我丢脸。” 蔚宁挂上电话,嘴角的笑意掩不住。这人,就算没机会也要找机会,拐弯抹角地给自己脸上贴金,真是够了! 晚间宣传结束后,蔚宁在影厅的休息室里见到了叶文姚。叶文姚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厚呢子大衣,涂着复古正红唇釉,手捧一束红玫瑰,略带焦急地坐在程葭身边,见蔚宁推门进来,赶紧迎了上去。 “恭喜!”叶文姚笑容满面,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奔到蔚宁面前,把手里的花往蔚宁怀里一塞,“一点心意,祝电影大卖!” “这是……叶导?”蔚宁接下花束,看清来人,惊讶得张大了嘴。这是他认识的叶文姚吗?怎么这么苗条?还烫了头发,化了妆,直向女神逼近。 叶文姚脸颊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以前确实太邋遢了……” “变漂亮了,叶导,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呢。”蔚宁由衷赞叹。不得不说,叶文姚底子本来也不差,瘦下来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只是庆贺电影大卖送红玫瑰搭白色相思梅,是不是太热情了一点? 两人寒暄过后,蔚宁起了个头,“叶导,最近挺忙的呀。” “没有没有,还在适应,肯定没有您忙!”叶文姚话说得谦虚,浓妆明显掩盖不住面色的疲倦,然而精神却一反常态地焕发着奕奕的光彩,看来跳槽省台对她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一阵路演是有点忙……”蔚宁顿了顿,微微倾身,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了一些,“叶导,别‘您’啊‘您’的了,叫我蔚宁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文姚点头应下,又说:“你也别客气,叫我小叶就行。” “呃,这个……我还是叫你叶导吧。”蔚宁挠了下鼻尖。虽然按他的实际年龄叫叶文姚一声‘小叶’绝对够格,可他现在才十九岁,况且在职场上也不是按年龄大小决定称呼的,叫‘小叶’未免太过不知轻重,因此折中之下,仍旧选择了一个尊称。 “电影我看了,特别好。”叶文姚没有在意,咽了下口水,紧紧盯着蔚宁,“真的特别好,特别有感染力。其实首映那天我就在东市看过了,一连看了好几天,哭惨了。刚才看的时候我就在想,还好之前看了那么多遍,不然今天又要哭了。” “多谢叶导捧场,谢谢谢谢。”蔚宁双手合十,又问:“不知道叶导有没有帮我们在台里宣传宣传啊?” “哪用得着我宣传呀!搞清洁的大婶都看过了。”叶文姚挥手,“你是不知道,看过的都算落伍了,全都二刷、三刷了!” “真的吗?哈哈哈……”蔚宁跟着打哈哈。 叶文姚言归正传,“我今天过来除了为你庆祝,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微风似你》提档了。” “真的?” “真的。”叶文姚点头,“是我以前在香台的同事告诉我的。估计是台长看《云雀》势头这么好,想蹭蹭热度,临时给他们开了个会,商量这个事。现在外面还不知道。估计也就一、两个星期之内吧!不过是深夜档,有点遗憾。” 蔚宁很意外。《微风似你》是他投的两部电视剧的其中一部,卖给了香市电视台,另一部《天真王爷》则是被东市电视台购得。两部电视剧要价很低,当然质量也和价格成正比,没有多少可取之处。但是对电视台来说,每年购入一定数量的所谓“烂剧“也是一个必要的开销,毕竟谁都不能预料是否会临时出现一些突发状况,导致原定的电视剧不能如期播出,又或者是要给自己的剧王调整时间、避开别台的剧王,等等。等到那时,这类低价购入的电视剧就会被拉出来填档。由于剧本身成本低,关注度自然低,砍了也不会心疼。当然,不是没有烂剧押到宝的前例,那就要看时机、运气等等综合因素了。鉴于这种情况,电视剧卖出去之后蔚宁就没再管了,本以为最少要压几个月,或者几年,这么快定档播出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那还真是个好消息呢!”蔚宁高兴地击了一下掌,不忘感谢叶文姚,“有劳叶导费心了,还专程赶过来一趟,多谢了。” “哪里哪里,我这不是找个由头专程赶过来抱一下大腿嘛。”叶文姚对蔚宁眨了眨眼睛,又默默瞥了程葭一眼。 “哈哈哈……叶导你真逗。”蔚宁大笑。 叶文姚撇了一下嘴,“我实话实说。” 蔚宁笑得更大声了。他不知道叶文姚对他了解多少,他承认,旁敲侧击抱大腿的人他见得多了,像叶文姚这样直接把“抱大腿”挂在嘴上的还是第一次见,说实话,他不反感,反而因为对方的心直口快产生了一丝好感。 “关于之前的综艺,有想法了吗?”蔚宁问。 “还在筹划……你知道的,我刚入职,台里年前还要准备晚会、庆典什么的,就算要开,也得等年后再说了。不过有了台里的支持,发挥空间大了很多,而且省台有专门的招商部,不需要编导自己去拉赞助什么的,挺好。”叶文姚坦白。 “那倒是。”蔚宁点头,安慰叶文姚:“不急。做节目嘛质量最重要,急也没用,你慢慢来嘛。到时候等台里预案过了,叶导可要给我留一个位置啊!” “一定一定!你来做常驻吧!”叶文姚连连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20 2019-03-30 18:22:50 第95章 “啊?”蔚宁愣了一下, 失笑, “我是说资金。我早就准备好了, 只等叶导一句话!” “你……”叶文姚咬了一下嘴唇,“没想到你还一直记着……” 前段时间,叶文姚听从蔚宁的建议, 破釜沉舟,辞职到省台应聘,一路顺风顺水, 还受到了台长的特别照顾。叶文姚以为是蔚宁提前替她打过招呼,不由得心生感激。跳槽后,叶文姚惊叹于省台资源充足的同时,对于蔚宁的赞助并不像之前在香市那么迫切, 加上她一直把蔚宁的话当成客套, 没想到蔚宁真的打算给她资金方面的支持,越发感激涕零。 叶文姚握着拳,面带红潮道:“你放心,我永远会在节目里为你留位置,资金多少随意,只希望你能赏光。就算不做常驻, 飞行也行啊。” 蔚宁笑了, “我怕叶导的节目一炮而红,到时候就看不上我了呢。我现在这个样子给你做嘉宾, 你可要想清楚啊哈哈哈!” “你一定会红的,你这么好看, 人也好,不红没天理!”叶文姚激动地抓住蔚宁的手,感到蔚宁微微僵了一下,知道自己失态,立马松开,掩饰似地撩了一下头发,小声说:“到时候就怕你不肯屈就我的节目了。” “那怎么会。”蔚宁觉得叶文姚的态度有点奇怪,不过没放在心上,想了想,说:“我也不瞒你,其实忙到现在,我下一部戏还没影呢。我年后暂时还有档期,说不定咱们真能合作一回,就看叶导什么时候把节目定下来了。” 叶文姚眼睛一亮,“我尽快!” 送走叶文姚,蔚宁休息了一会儿,打算回碧山住一晚。车上,蔚宁揉着额头解乏,一边吩咐程葭:“什么时候有空,给省台策划部那个主编导打个电话吧,让他关照一下叶文姚。” “嗯。”程葭点头,拿出手机开始编辑文字,却不是联系主编导。爱慕之情这么明显,有必要给司秦打个报告了。 除夕前一周,蔚宁结束路演,回到南市准备过年, 第一部 电视剧也静悄悄地在香市电视台开始播放了。 剧方宣发不冷不热,电视台没什么推广,首播收视率一般,收视曲线也不像押到宝的爆款趋势。蔚宁没怎么在意,毕竟剧是真的烂,男三的戏份更是少到几乎没有,也就阿宝色十级磨皮的质感契合小萝莉们的审美,借着《云雀》的东风,网络讨论还算热烈,才不至于让蔚宁的热度后继无力,同时也给粉丝提供了一些磕颜的素材。横向比较下,新剧的收视率稍稍压了上一部剧一头。据叶文姚透露,电视台方面本来期待就不高,对这种质量的剧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很满意。至于蔚宁,依旧决定低调行事,把宣传重心放在电影上。 司秦被黄家祭祖的事搞得焦头烂额,白天基本不见人影,晚上很晚才回钱宅,还要坚持把蔚宁的电视剧看完才睡。司秦一边看一边骂,怎么会有这么脑残的电视剧,男三怎么还不出来。然而骂归骂,就算哈欠连天,人都坐不稳,播完之前绝不交出遥控器,有时候看完两集,发现蔚宁根本没出现,骂得更凶。 随着剧情的深入,渐渐地,追剧大军中出现了针对蔚宁的质疑声,说自己冲着《云雀》才去看蔚宁的新剧,结果失望透顶,怀疑蔚宁的演技只是昙花一现,和其他只有一张脸的小鲜肉没有任何区别,是他们太高估蔚宁了。 颜值粉觉得有脸就够了,不满理智粉高高在上的姿态,粉丝内部内讧,自己先吵了起来。事实上,蔚宁在电视剧和电影里的反差确实大得离谱了一点,反对的声音一经出现,立即在大众层面掀起了一波不小的话题。 蔚宁没有去管。要他怎么管呢?自己拍的烂剧,跪着也要看完。营销剧烂人不烂?他可拉不下那个脸。考虑到自己现在人气一般,一点小波澜没到影响形象的地步,也就随它去了。 蔚宁无动于衷,任由网上流言蜚语,搞得司秦很有意见,不仅对着电视骂骂咧咧,还要对着手机骂骂咧咧,可忙死他了。 “你气什么?我早就习惯了。”蔚宁不以为然,默默斜了司秦一眼,“就像某些人啊,明明喜欢我整个人,非要说我就一张脸能看……” 蔚宁话没说完,被司秦打断,“你说谁?” “谁问说谁。”蔚宁憋笑,意有所指,“就嘴犟咯,早晚得承认爱我爱得要死。算了,我不计较。” 司秦眉头拧得死紧,偏偏找不到话来反驳,主要是他平时确实劣迹斑斑,不止一次说过蔚宁就脸好看,可那不是在调情吗? “唉。”蔚宁叹气,赶在司秦开口之前岔开话题,“我又不是人民币,哪能人人都喜欢?众口难调,这个道理你不懂?而且现在的小姑娘啊,个个不得了,又要人长得好看,又要有才华,演技不能差,资源不能少,还得脾气好、宠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一步一步活成她们心中的样子。又不是定制玩具,哪来呢?” 司秦摸摸下巴,小姑娘们怎么想他不管,反正蔚宁就是根据他的心意一寸意寸定制出的完美情人,一旦有冲突,他会先一步把自己的心意弹性处理掉,永远保持对方独一无二的完美度。 除夕一天天临近,司秦脾气越发暴躁,蔚宁有点担心。黄幼芸安慰蔚宁说司秦每年如此,任谁每天排着队让人挨个催婚、催生还不能回嘴,心情都不会太好。黄幼芸让蔚宁别理司秦,安心帮她核对金楠奖的邀请名单,或者想想除夕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添的菜色。 从黄幼芸那里拿到本届金楠奖邀请名单的时候,蔚宁惊讶极了。在得知金楠奖因为黄幼芸生产推迟到年后,更加目瞪口呆。十六岁出道,一夜爆红,巅峰时期义无反顾下嫁落魄豪门,人气不降反升,盛年退居幕后,一手建立起大恒帝国,这是玛丽苏本苏吧?蔚宁感觉黄幼芸的一生比他两辈子加起来都传奇,要说遗憾,唯独缺一座影后奖杯。 “很奇怪吗?金楠奖是我小姨主导创办的,没几年她就息影了,没有影后很正常,她一直是名誉主席。”司秦如实解释,看蔚宁捏着名单瞅得仔细,忍不住揶揄:“就给你过过目,你真以为你有决定权?” 蔚宁脸色一红,恼羞成怒,“哪有!我就看看,没见过世面,稀奇,不行?” “行行行。”司秦敷衍,摸摸口袋,掏出一张邀请函交给蔚宁,“拿去给钧宝诺吧。” 《云雀》剧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路演过后各回各家,除了钧宝诺因为要在南省省台春晚登台演出,仍然留在南市。司秦知道蔚宁跟钧宝诺关系好,因此额外给钧宝诺预留了一个名额,顺手送给蔚宁做做人情。 蔚宁接过烫金的邀请函,打开一看,二楼贵宾间,区别于一楼大厅的正式席位,明晃晃地走后门啊,厉害了。 “那我的呢?”蔚宁指指自己,又问司秦:“你也不去?不会的吧?” 司秦“切”了一声,张开手臂往沙发上一靠,“要那东西干什么?我就是邀请函。” “你没事吧?”蔚宁跑到司秦身边,煞有其事地摸摸司秦的额头,“我怎么觉得你跨年之后越来越……贱兮兮了?以前讨厌归讨厌,还能忍,现在已经想让人动手打你了!” “嘿嘿~”蔚宁一边笑,一边跳起来逃离司秦的魔爪,仗着自己个子矮,从司秦胳膊底下钻到背后,一把抱住人,仰着头问:“我说你年前这么忙,大年夜能赶得及回来吃年夜饭吗?我记得祭祖也是要守岁的吧?” 司秦被问得一噎,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嗯……” “所以说,我要一个人跟你小姨、小姨夫、三个表弟、一个没满月的小表妹一起过年,唯独你不在?”看司秦的表情无限趋近于默认,蔚宁一下苦了脸,“你啊,说你什么好!明明知道,还瞒着不告诉我,以为不说就没这回事了,是吧?你怎么这么幼稚?几岁了?” “嗯,现在已经没有回临港的航班了。”司秦答非所问。 竟然打这个主意,蔚宁哭笑不得。说实话,刚才他确实很想一个人回临港,但也只是想想。黄幼芸贪恋蔚宁的厨艺,在蔚宁献上除夕大餐之前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甚至可以说过年缺了司秦,她一点都不在意,没了蔚宁,那绝对不行! 除夕当日,黄幼芸闲来无事,拉一家人一起包饺子。下午三点多,司秦从外面回来,抖掉一身风雪,回房换了件衣服,若无其事地加入了合家欢节目。 “回来啦。”黄幼芸敷衍了一句,举着手里包到一半的饺子转向蔚宁,“这怎么弄的?哎呀我的天,又破了。” 蔚宁收回视线,挠挠脸颊,取来一只空碗,让黄幼芸把手里的废品丢到碗里,小心挑出黏连的饺皮,将剩下的馅料碎末刮到手中,合掌一捏,一个标准的元宝饺,得到黄幼芸毫不掩饰的拇指一个。 “这么早?”蔚宁一边包饺子,一边对司秦挤眉弄眼。 司秦靠近蔚宁,偏头耳语,“翻窗逃回来的,怕你一个人在这尴尬。” 确实挺尴尬的!蔚宁咬着嘴唇,狠狠撞了一下司秦的膝盖,“明年不会来了,轮到你陪我去我阿姨家尴尬!” “行。”司秦爽快应下,惹蔚宁白眼,“我忘了你脸皮厚,根本不知尴尬为何物,还是我亏!” 晚间,酒足饭饱后照例守岁。黄幼芸三个儿子,除了一个已经念大学的,另外两个初中生正是顽皮的年纪,一散席,立即迫不及待地跑下楼放烟花。蔚宁跟着众人上天台看烟花,司秦本来懒得去,一个人呆了一会儿,实在无趣,也偷偷摸上了天台。 司秦走到蔚宁身边,抬头瞄了两眼,得出结论:“无聊。” “那你在这干嘛?无聊别看。”蔚宁只顾看烟花,不肯分给司秦一个眼神。 “烟花无聊,你不无聊。看你看烟花,傻得很有意思。”司秦望着蔚宁,斑斓的火光映照在蔚宁脸上,一明一灭,十分有趣。 蔚宁“切”了一声,对着楼下指指点点,“看看你表弟,也没比你小多少,一个个的玩得多开心,老实说,你七老八十了吧? 司秦脸不红心不跳,走到蔚宁身后拉开大衣,把蔚宁整个人包进怀里,锁在栏杆上,顺手摸了一把蔚宁的屁股,“我早熟。” “规矩点,还有人在呢!”蔚宁按住司秦的手,脸胀得通红。 司秦扫了一圈周围,睁着眼睛说瞎话,“哪里有人?我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黄幼芸因为太冷,拉钱大恒下楼回客厅。天台一下子空了出来,让司秦越发肆无忌惮。 “你够了,我要下去了。”蔚宁喘着气,死命摁着毛衣下摆不让司秦乱动,刚想逃,外面传来一阵欢呼,烟花、礼炮齐响,零点了。 司秦吻住蔚宁,停留了几秒,又放开,“好了,可以许愿了,新年愿望。” 还来?蔚宁刚要开口,突然想起来跨年是在警局门口过的,根本没来得及许愿,于是双手合十,认认真真地说:“电影大卖,家人朋友全都身体健康。” “你傻吗?”司秦点了一下蔚宁的脑门,“这些都实现了,不叫愿望。还有没有?” 蔚宁摇头,“我不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说出来,我帮你实现。”司秦怂恿。 “你?”蔚宁抓住司秦的脸颊,用力捏了捏,“脸大跑马,说的就是你,哈哈哈!” 司秦笑了一声,难得没有回怼,只说:“你说说看。” “不说。” “不说没有礼物。” 蔚宁“啊”了一声,“又有礼物?你是小叮当吗?花样这么多?” 司秦挑眉,“说不说?” “好吧。”蔚宁闭眼,十指交叉抵在鼻尖,“我希望明年司秦还在我身边。” “这不是愿望,是废话。”司秦无语,掏出口袋里的东西塞到蔚宁手中,“看你可怜,给你吧。” “哇塞!”蔚宁捧着手里的鸟笼,很给面子地惊呼出声。 笼子不大,只占了半个手掌,做工精致,金闪闪的,除了笼子底部有点厚之外,什么也没有。 “转一下。”司秦敲敲笼底。 蔚宁按司秦的指示摸到笼子底部的齿轮,轻轻拧转,“咔哒”一声,笼底伸出几片花瓣,旋转着上升,最后形成一朵完整的花,和鸟笼一样也是金色。 “玫瑰呀。”蔚宁惊叹。 “当然。”司秦点头。别人送的算什么东西?玫瑰只能由他来送。 蔚宁一边端详,一边喃喃,“这是哄小姑娘的玩意儿吧?花里胡哨,还闪闪发光,要是拿去送给侯茵然,她保证立马跪下来嫁给你。” 好好的提别人干什么,司秦翻了个白眼,“不喜欢?” “喜欢,我也是小姑娘,哈哈哈哈哈……”蔚宁胡言乱语,见玫瑰中央留了好大一块空间,于是问:“里面是不是还有东西?” “就你聪明。”司秦刮了一下蔚宁的鼻尖,指着花蕊解释:“这里可以放首饰,其实是个首饰盒。” “这是Paradise的新品吗?”蔚宁问。 “是的。你这种没眼光的人都喜欢,肯定广受好评。”司秦说完,拿过鸟笼塞进口袋,“行了,看完就收起来了。” “等等,这不是我的礼物吗?你就给我看看?”蔚宁一脸懵逼。 “是的。”司秦再次点头,“你的礼物就是给你看两眼。” “艹!”蔚宁骂了句脏话,追着司秦就打,“妈的混蛋!把我的愿望还给我!” 其实是里面的东西还没做好,鉴于对方投怀送抱表现不佳,司秦选择不说,拎着蔚宁的后衣领拉人下楼,“走,进去拜年吧。” 除夕过后,司秦再也没出去过。蔚宁好奇,问他:“你不要回祖宅啦?不用拜年吗?” “你是想让我没命回来吗?”司秦没好气。 “哈哈哈哈哈……”蔚宁一边笑,一边剥了个橘子堵住司秦的嘴,“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胡话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童言无忌?司秦皱眉,来不及反驳,门铃响了,有客到。 大年初一向来是不拜年的。不是说今天没人来吗?蔚宁心里一慌,做贼似地戴上兜帽,蹦起来就往楼上跑,被司秦一把拉住。 “干嘛呀,让我上去。”被人看到多不好,蔚宁撇嘴,见司秦脸色平静,突然反应过来,“你又知道?” “……嗯。”司秦眼神游移,“我说了你别生气。” “侯茵然?” 司秦眨眼,算是默认。关键时刻,蔚宁总是机智过人,不得不服。 “……我还是上楼吧。” 蔚宁拂开司秦的手,又被司秦按在沙发上。 “有必要吗?你难道想一个人呆在楼上一整天?” “哈?”蔚宁撸撸袖子,“还一整天?” 司秦无奈了,“你急什么,这栋是主宅,能进到这里面的都是自己人,不会乱说。” 蔚宁抬高声音,“自、己、人?” 司秦闭嘴了。他不说话总行了吧? 两人拉拉扯扯间,管家已经带着人进到了客厅,黄幼芸也从楼上下来了。 “小姨!”侯茵然喊了一声,跑上前抓住黄幼芸的手,“本来说好过几天才来拜年呢,我带涵涵出门逛街,他吵着要过来玩,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没有……”黄幼芸笑着招呼侯茵然到沙发上坐。 侯茵然扫了一眼四周,挑了司秦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坐下,然后转向司秦,“表哥,新年好。” “新年好。”司秦回了一句,张嘴要喊“阿姨”,突然被打断。 客厅传来一道清脆的童音,“你是谁,好奇怪啊,为什么鬼鬼祟祟的,在家里还要戴着帽子?” 楼梯下方,蔚宁脚步一滞,感觉有人在拉他的衣服,回头一看,一个半人高的小屁孩仰着脑袋一脸天真地看着他。 “好好笑。”小男孩指着蔚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蔚宁一愣,才反应过来卫衣帽子没摘,紧紧地套在脑袋上,还把绳带系在了鼻子下面,脸都丢光了! 有了小男孩的提醒,侯茵然找到机会,趁势询问,“这位是?” “我是司秦的朋友,一样过来作客的。”蔚宁手忙脚乱地解着绳带,不忘赶在司秦开口前飞快接上。 “你好,我叫卓越涵,我今年八岁,我喜欢画画,我能跟你交个朋友吗?”卓越涵礼貌地自我介绍,同时十分绅士地朝蔚宁伸出小手。 “你好。”蔚宁微笑,握住小朋友的手摇了摇,感觉自己脸都快裂了。 侯茵然,卓越涵,过年大礼,买一送一啊!好,很好。阿姨肖想外甥,四十三岁找二十八岁,这家人都怎么回事,就没一个嫌害臊的?! “我不太舒服,先上楼了,你们聊。”寒暄过后,蔚宁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 “诶?”黄幼芸奇怪,“宁宁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了!”蔚宁大声,三步并两步上楼,闪进房间关上了门。 “那我也……”司秦放下双腿,准备起身。 “你也?”黄幼芸眼刀过来,司秦脸色一僵,只能坐回沙发上继续陪客。 蔚宁在床上躺了几分钟,司秦摸进房间,俯身凑到蔚宁耳边耳语:“下午带你出去兜风。” 蔚宁挑眉,算你识相。高兴了没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后探出一张怯生生的小脸,“秦秦哥哥……” “这小屁孩是谁?”蔚宁才想到要问。 “侯茵然姐姐的儿子,也算亲戚吧。”司秦解释。 门口再一次传来小孩子的喊声,听上去像是在说“亲亲哥哥”。蔚宁受不了地捂住耳朵,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 他记得蔚宁说过自己喜欢小孩,怎么好像很讨厌卓越涵的样子?司秦奇怪,揉了一下蔚宁的脑袋,拐到隔壁,把黄幼芸的小儿子拎了出来。 “快快快,带去玩。”司秦指指腿上的人形挂件,瞥到小表弟开着电脑正在玩游戏,眼睛一亮,“对,带他打游戏,喜欢什么就买,记我账上,赶紧的,去吧。” “表哥万岁!”表弟欢呼着,愉快地扒下司秦腿上的小黏糊,一把扛走。 结果闲了不到半小时,卓越涵趁小表弟游戏玩嗨没空管他,又偷偷溜回了司秦的房间,佯装奶气地喊道:“秦秦哥哥,我们来画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38 2019-03-31 19:17:13 —————— 司秦:又来一个偷摸老婆小手,气死! 蔚宁:不气,卓越涵的小手让你摸。 叶文姚:而我不知道司秦是谁。 第96章 画室里, 司秦看着卓越涵, 十分罕见地感觉到了一丝尴尬。二十年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 让他无法把眼前的包子脸小屁孩跟二十年后的冷峻情人联系到一起。虽然他自认为没有和对方产生任何纠纷和不愉快,但毕竟是上一世曾有过亲密关系的人,突然缩小到八岁, 比十九岁的蔚宁还要让人尴尬一点。 回想起来,这大概是他最认真、也最平淡的一段恋情。他认真地捧红这个年轻又才华横溢的画家,认真地和对方约会、恋爱, 认真地向黄幼芸定期汇报他们之间的感情进展,做一切情侣该做的事,除了上床。他们分手,复合, 又分手, 直到两年后都还仅仅止于恋情,没有更进一步。 他记得分手的时候卓越涵问过他为什么。他不知道。而在他回答之前,对方已经给出了答案。他冷静地看着对方痛斥他敷衍、没有真心、不想负责,或者生理有缺陷。他不置可否,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和温吞隐忍的蔚宁不同,卓越涵像一只小豹子, 热烈、奔放、盛气凌人、激情澎湃, 想到什么说什么,从不顾及他人的想法。不可否认, 这样的人的确是绝佳的恋爱对象,他也曾有过心动, 可是黄幼芸让他从卓越涵身上寻求安定,这真的有点太难为他了。 或许这就是他迟迟没有更进一步的原因。 如果看到小时候的蔚宁,他会怎么样呢?司秦想。先惹得他哇哇大哭,再使劲哄好,绝不让他在自己手里笑眯眯地撑过两秒。想想就觉得好笑。 司秦承认自己有一点点渣,看到卓越涵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起蔚宁,明明是从身份到经历都完完全全不相干的两个人,更不可思议的是上一世竟然也是如此。 在他四十周岁生日的时候,黄幼芸以相亲为前提撮合他和卓越涵,义无反顾地和他的继母成为了催婚大军中的一员。卓越涵出身良好,家境优渥,更重要的是两家人知根知底,抛开个体条件不说,卓越涵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婚姻对象。 当时的他仍旧不觉得四十岁未婚有什么不对,但在长辈们的步步紧逼之下,渐渐开始考虑是否应该找一个称心的人安定下来。无奈的是他想了很久,发现那个让他心仪的对象并不是卓越涵。 他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很奇怪,不仅仅对一个意外的一夜情对象念念不忘,还想把人圈在身边。他说不清自己对蔚宁是什么感觉,只是每每想起对方,总是不可抑制地产生一种想要为对方带去安定的想法。他不追求安定,并且始终不认为安定是人生的必需品,但是对方看起来十分需要,而他非常愿意给,仿佛这样,他也能从常年的漂泊中找到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安顿之处。 司秦看了蔚宁一眼。两辈子都栽在同一个人手里,有点不甘心啊。 “这是什么?”蔚宁指着墙上的白色帘布问司秦。 “是我妈的遗作,小姨补完了它。”司秦拉下帘布,露出背后的油画,是一副海景图,足有一人多高,装裱精致,一尘不染,看得出有被妥善保存。 “这是你?”蔚宁指指画中在海边画画的小男孩。 “嗯。” “嘿,小不点儿。”蔚宁勾着手指调戏,连画里的人也不放过。 画室的地毯很厚。黄幼芸自小跟随姐姐学画,后来弃画从艺,结婚后更是鲜少提笔,渐渐把画室当成了瑜伽房,画具倒还是留在这里。司秦一人发了一块画板,自己也拿了一块,三人各自选了一个角落,呈三角方位坐下,准备画画。卓越涵对着司秦,很自然地把司秦当作模特。司秦对着蔚宁,除了蔚宁他想不到画什么。而蔚宁……蔚宁在神游天外。 “没听说你会画画?”司秦打了个响指,提醒蔚宁回神。之前他就奇怪蔚宁为什么非要跟着小鬼过来画画,难道深藏不露? “我可厉害了。”蔚宁瞎嘚瑟,学着司秦和卓越涵的样子举起手中的铅笔,像模像样地眯着眼睛目测比例,对象自然是司秦。 “哟,不错嘛。”司秦挑眉,看蔚宁手法专业,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蔚宁第一个开始,吭哧吭哧地埋头猛画,看样子干劲不小。卓越涵小归小,大概是天赋使然,一拿到画笔就没了声音。只有司秦左看右看,观察了半天,不知从何下手,只觉得模特越看越好看。 “我画好了!”几分钟后,蔚宁率先宣布,翻开画板,一个火柴人。 司秦憋住笑,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出一盒水彩笔扔给蔚宁,“这个适合你。” “干嘛,我也要打草稿的。”蔚宁一本正经。 “你适合一气呵成。”司秦也一本正经。 蔚宁“哼”了一声,不客气地拆开水彩笔,撕掉一页纸,重新开始。 一连揉掉七八张画纸,蔚宁总算创作出满意的画作,按着画板凑到司秦身边,问:“你在画什么?” 司秦头也没抬,“画你。” 蔚宁托着下巴,越看越不对劲,“你这什么呀?这是床吧?还有四个脚呢!” “别急,画完了床就轮到你。”司秦指指床中央,“你就在这。” “我呸!下流东西!”蔚宁大骂。 “来,看好了。”司秦拉住蔚宁不让他跑,唰唰两笔,在床中间画了个火柴人,侧卧,并且姿势妖娆。 “你滚啊!我才没有那样睡过觉!”蔚宁一边否认,一边学着画里的动作扭胳膊绕腿,比划了半天,得出结论:“这姿势明显不符合人体规律,你诽谤我!” “哈哈哈哈哈……”司秦终于破功,丢了画板,笑得歪倒在地。 蔚宁抢过司秦的画板,无情地在画纸上胡乱涂了一圈,最后画了个大大的叉,作废。 “偷偷告诉你,我也在画你!”蔚宁拉起司秦,兴奋地挤眉弄眼,吊足了司秦的胃口,这才慢悠悠地翻开画板,一只卡通小猪,还流着鼻涕。 司秦不高兴了,“你骂我是猪?” “瞎讲,我夸你可爱。”蔚宁恬不知耻。 司秦忍了忍,最后吐出一个字,“棒。” “我也觉得。”蔚宁美滋滋,爬回去挑了几支水彩笔,靠着司秦开始上色。 司秦歪着脖子偷看,眉毛越皱越紧,“你家猪绿的?” “我家的猪就是绿色的,我喜欢绿色。”蔚宁强词夺理,还愉快地哼起了歌。 司秦竖起拇指,“天才。” 听到两人聊天,卓越涵自觉被冷落,不甘心了,举起画板争宠,“秦秦哥哥,看看我的!” 尽管画纸上只有一个草稿,但能看得出人体比例协调、线条流畅,这样的功力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着实不可多得。 司秦点头,毫不吝啬地给予肯定,“很好,继续画。” “好!”卓越涵伸出小短手撸了一下袖子,低头继续。 蔚宁看看卓越涵的画,又看看自己的猪。呸,什么天才,别人那才叫天才! “我好菜啊,哈哈,除了演戏什么都不会。”就连演戏也不是最有天赋的那一类。蔚宁干笑,忍不住在心里补充。 “不。”司秦否认,贴着蔚宁的耳朵低语:“你在吸引我这件事上非常优秀,并且成果显著。你厉害极了。” “得了吧。”蔚宁托着下巴,把扬起的嘴角藏到手心里,不想承认自己轻易被对方几句话取悦。 看两人只顾说悄悄话,卓越涵不高兴了,一边画,一边蹭到司秦身边,拉了一下司秦的袖子,小声问:“秦秦哥哥,为什么茵茵阿姨让我叫你叔叔?妈妈又说外婆是哥哥的婆婆,应该叫哥哥。” 这简直是个送命题!司秦愣住,一时不知道让卓越涵叫自己“哥哥”还是“叔叔”,挣扎了半天,考虑到蔚宁不可能知道自己二十年后和这小屁孩的那一层关系,于是得出结论,还是跟侯茵然隔一代比较安全。 “叫哥……” 司秦话没说完,蔚宁突然插嘴,“叫叔叔!” 司秦咳了一声,重复道:“叫叔叔。” 蔚宁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忍不住笑出了声。侯茵然叫黄幼芸小姨,司秦叫侯茵然阿姨,卓越涵叫司秦叔叔,这关系乱得…… “那好吧,秦秦叔叔。”看司秦发话,卓越涵很快妥协,又说:“秦秦叔叔,涵涵长大了想嫁给叔叔,做叔叔的新娘。” 司秦心里一个咯噔。他记得上一世卓越涵确实从小到大都黏他黏得厉害,他当时没有多想,在黄幼芸以相亲为目的撮合他们交往之前,他只把对方当成一个小辈。 既然上一世已经很对不起人家,干脆这一世就直接把幼苗掐死在花盆里吧。司秦转身,按着卓越涵的肩膀蹲下来与之平视,将这个八岁的小男孩摆在和自己平等的位置,认认真真地说:“对不起,你不能嫁给叔叔,也不能做叔叔的新娘。你是个男孩子,长大了要跟女孩子在一起,而且叔叔已经有婶婶了。” 卓越涵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完全没有把婶婶跟蔚宁联系到一起,只是问:“那不可以有两个婶婶吗?我也要做叔叔的婶婶。” 蔚宁回头,眼神凶狠,“不可以!” 司秦笑了,看着卓越涵的眼睛再一次确认,“是的,不可以。” “呜……”卓越涵眯着眼睛,眼眶红红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溢出泪水。 “不许哭。”司秦板起脸,指着卓越涵的画板命令:“画画。” “呜呜,涵涵……涵涵画画。”卓越涵嗫嚅两声,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选择乖乖听话。 “他真的好听你的话。”蔚宁靠近司秦,忍不住称赞情敌。 “从小就这样,很黏我。”司秦坦然,“其实见面的机会不是很多,可能有缘吧。” 蔚宁微笑,摸到司秦大腿狠狠拧了一把。 司秦很给面子地痛叫出声,哭笑不得地靠近蔚宁耳语,“你连孩子的醋都要吃?” “不行?”蔚宁抬手,一把揪住司秦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你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告诉你,所有接近你十米范围内的生物我都嫉妒,包括……” 司秦挑眉,“包括?” 蔚宁没有回答,改用眼睛盯住司秦身上的衬衣、西裤,等等,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刮过去,可能自己也清楚这样的想法太过凶狠,手下意识松开了些,话语中带上了一丝羞愧,“讨厌它们,天天贴着你……” 司秦低笑,搂住蔚宁的腰往后一倒,让蔚宁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好了,你现在应该嫉妒你自己了。” “干什么,有孩子在!”蔚宁惊呼。 司秦笑得更凶,拉过墙边的帘布蒙头一遮,抱着蔚宁翻了个身,刚想做点什么,身边传来一道清脆的童音:“秦秦叔叔,你们在玩游戏吗?” “画你的画。”司秦不耐烦地指了一下卓越涵,转身拥住蔚宁,眼神铺捉到蔚宁晶亮的眸子,一寸寸向下巡睃,“我可不像你心胸狭窄,整天吃醋。我不嫉妒。我拥有你,所以我不嫉妒。” 他说谎了,当然会嫉妒,但是只要想到自己拥有对方这个事实,嫉妒很快就能得到平息,渐渐被心底另一种渴望取代,即希望这种拥有的状态能够恒久地持续下去,直到永远。 * * * 2月5日,第XX届金楠奖,全称南方电影金楠奖于南市大剧院举行颁奖典礼。 典礼开始前半小时,嘉宾们陆续入席。司秦将走后门的两人带到剧院二楼的贵宾看台后随黄幼芸离开,想必应酬繁忙,只剩蔚宁和钧宝诺挨着脑袋躲在栏杆后闲聊。 钧宝诺坐在沙发上,握着水果叉在盘子里挑挑拣拣,随口问蔚宁:“听说司总给你那公司注了三千万,真的假的?” “真的。怎么,你有想法,要跳槽?我欢迎之至。”蔚宁张开手臂往沙发上一靠,一副大佬做派。 “我也就想想。”钧宝诺笑笑。他现在正当红,就算他想,大恒也不会放他走,于是改口道:“我是说老徐啊,他不是也在你们那边吗?你怎么不带带他?” 蔚宁耸肩,“如果他愿意,我没有任何问题。” “唉,也是。”钧宝诺叹气,晃着叉子数落徐立延,“老徐这人啊,你说他古板吧,为人活络得很,就是一到要紧时候,脾气就上来了,那扭捏劲儿,没话说。你说偶尔靠靠别人有什么不好,非要考什么学校。科班出来就有用?转业的一大堆,还不是要看谁手里的人脉硬。有大腿不抱,何必呢?回头你多劝劝他。” 蔚宁叹气,“劝过好几次,他不听啊,再说下去就要翻脸了,你懂的。” “我懂我懂。”钧宝诺接得飞快,想来也在徐立延那里触过霉头,无奈地对着蔚宁摇手,“不过咱们跟他的路子也不一样。像咱们这样的盛世美颜,电视剧、电影,拍啥都行。他就不行了,偶像剧画风不对,跑龙套又看不上眼,只能往正剧或者电影上发展,还能勉强扯个高级脸。说到这个,我又想骂那教授了,说什么跑龙套、演偶像剧只能消磨演技,百害无利,偏偏老徐还把他的话当成金科玉律,怎么着,还想哪个大导眼瘸,给你量身定做一部电影,让你做男主角,等你一炮而红啊?又要天降大饼,又要大饼不偏不倚一下砸你头上,哪来呢?” “是啊。”蔚宁深以为然。就算签了公司,愿意从底层做起,慢慢积累人脉,高质量的正剧和电影也不是人人都能接触到的资源,更何况像徐立延这样一穷二白、四处不靠的无名小卒。纵然蔚宁知道上一世徐立延确实碰到了这样一个导演,道理不会变。然而人各有志,他帮不了徐立延多少,又怕多此一举破坏别人的际遇,因此没有执意要去改变什么。 蔚宁扫了一眼楼下,问钧宝诺:“那你怎么说?有没有冲奖的想法?” “早呢,先慢慢磨着吧。”钧宝诺看得开,谈话间隙还不忘吹捧自己,“像咱们这样的美颜盛世为了艺术牺牲自己的颜值,还不到时候哈。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强捧遭天谴,急不来。就算我有心,观众也不答应啊。观众一看到你这张脸就觉得你面嫩、没阅历,演不出好东西。其实有时候我也有同样的想法,可能真的是阅历不够,怎么演都不得劲。再说好剧本哪里那么容易给你碰到?还得适合咱们的年龄段。冲奖什么的,还是等几年再说吧。” 蔚宁也是这样想。既然上天让你长成这副样子,趁年轻留下一点赏心悦目的影像资料又有什么不好?偶像剧也有偶像剧的可取之处,何必为了个人实绩急着转型,也不一定转得过去。他不像司秦那样着急,希望他一口吃成个大胖子,恨不得明年就让楼下为他投出一个史上最年轻的影帝。蔚宁只希望一步一个脚印,循序渐进,稳扎稳打,好好完成适合当前阶段的每一件事,才不负命运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你就不一样咯。”典礼流程过半,即将进入揭晓男配、女配的重头戏,钧宝诺八卦之心不死,又把话题扯回蔚宁身上,“要不是《云雀》拖到今年上映,我估计你现在就坐在下面,等着奖项揭晓了。司总肯定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是吧?” 钧宝诺挤眉弄眼,惹得蔚宁讪笑连连,真不知道是司秦的司马昭之心太过路人皆知,还是钧宝诺其实有和司秦当知己的潜质。 “今年怎么说?”钧宝诺接着问,“《云雀》年末肯定会报名,所以你提名有没有戏?” “拉倒吧。”蔚宁推了钧宝诺一把,“新人奖需要主演,你不知道?就那几分钟戏份提名最佳男配,你以为金楠奖是司家开的吗?你提影帝还差不多,再不济最佳新人总要有,你可是大恒的准一哥啊!” “哟,这话我爱听!”钧宝诺贱兮兮地挑着眉毛,狠狠捶了蔚宁一下,“沾光沾光,哈哈哈……”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黄幼芸走进贵宾间,身后跟着司秦。 钧宝诺看清来人,迅速放下架着的双腿,一脸乖巧地站起来跟两人打招呼,“黄总好!黄总您坐!哟司总好!司总也坐!” “小姨。”蔚宁喊了一声,又对司秦眨了下眼睛。 “乖。”黄幼芸怜爱地捏了一下蔚宁的脸蛋,转向钧宝诺,“都乖。” “坐吧。”黄幼芸优雅地侧身入座,示意钧宝诺,“刚才聊到哪了?有什么好玩的,说来听听。” 看钧宝诺紧张得几乎昏厥,蔚宁帮忙解围:“没什么,就看台下提名呢,有点激动。” 黄幼芸掩唇失笑,拍拍蔚宁,鼓励道:“不用激动,早晚你们都得站到上面去。” “全靠黄总提携!”钧宝诺一激动,“啪”的一声来了个抱拳,就差跪下了。 “这孩子……哈哈,有趣。”黄幼芸笑得花枝乱颤,还想调笑两句,有客来访。 “幼芸,好久没见了。”邹野握了一下黄幼芸的手,顺势在黄幼芸身边坐下。 幼芸?这称呼似乎有故事啊!蔚宁耳朵一竖,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司秦低头凑到蔚宁耳边,“学弟。” 原来如此。蔚宁挠挠鼻尖,是他想多了。 几人寒暄过后,邹野直入正题,说自己准备筹拍一部奇幻类的电影,趁着金楠奖有机会聚到一起,提前过来给黄幼芸报备一下。 “那你可来对了。”黄幼芸笑意不掩,指着司秦直言不讳:“我外甥,知道的吧?” “知道。”邹野微微欠身,再一次向司秦伸出手,“司总,久仰大名。” 司秦起身回握,“邹导客气。” “要是司总参与的话……”邹野看了蔚宁一眼,意有所指。 “那要看你拍什么。”司秦回道。商业片可以试着投一投,文艺片他没兴趣,除非邹野让蔚宁做男主,帮蔚宁撸个奖什么的,那还可以考虑。 “这个嘛……呵呵。”邹野讪笑,坦白道:“不瞒您说,我也不能确定,现阶段只是有个想法。我内心是想拍商业片的,打算做个监制,就看能不能找到对特效感兴趣的导演,一起合作一把……” 司秦适时接上,“不介意的话我这有个人选,应阑。” “《云雀》的副导演?”邹野眼睛一亮,随即疑惑,“《云雀》我看过,非常不错,可是里面的特效不是很多吧?她……” “当时因为资金有限,没有在特效方面投入太多。”司秦一边解释,一边给邹野递名片,“我觉得她想法很不错,如果邹导有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牵个线,当面谈谈。” 两人交换名片。邹野留了一会儿,准备告辞,临走前给蔚宁和钧宝诺递上名片,说:“这次选角我决定用海选淘汰的方式进行,两位小朋友有想法的话过后可以跟我联系,再见。” 第97章 典礼结束后, 黄幼芸应主办方邀约参加庆功酒宴。司秦和蔚宁两人为了避开散场高峰, 提前十分钟退场, 早一步回到钱家。 蔚宁问司秦:“你说钧宝诺明年能不能提影帝?” 司秦想了想,“行吧。” 蔚宁惊讶,“跳过最佳新人, 直接影帝?” “也不是不可以,他的表现的确出彩。”司秦说。 上一世因为钧宝诺倾向石茂一派,投资《云雀》的老牌影星也是石茂的人, 加上《云雀》票房大爆,黄幼芸为了削减《云雀》的势头,暗中运作,让钧宝诺冲奖之路止于提名, 连最佳新人都没捞到就铩羽而归。现在《云雀》成了司秦的片子, 影响力比之上一世更上一层楼,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仍旧无法阻止司秦感到懊悔。如果当时资金充足、人脉够硬,能顺利帮《云雀》度过审核难关,又或者早一点找到蔚宁,直接让蔚宁顶替钧宝诺, 别说提名, 给蔚宁捞个影帝也不是不可以运作,至少新人奖不在话下。毕竟去年算小年,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影帝和影后必须要有一个分给商业片, 加之同期没什么能打的片子,完全比不上《云雀》,并且司秦坚信蔚宁担主不会比钧宝诺差多少。 然而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司秦略带遗憾地看了蔚宁一眼。至少接下来的《堕真》必须要拿到手,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第二天,司秦终于正视了自己黄家长房长孙的身份,动身前往黄家湾拜年。司秦离开后,蔚宁联系了邹野,等收到电影的相关资料,才想起来邹野要拍的片子是哪一部。 《水中鲛》,东方奇幻巨制,应阑导演,邹野监制,邹野、葛围联合编剧,由于投资巨大,因此票房回报率不如《云雀》那么传奇,却因为超前的特效技术、唯美的视觉享受与独特的叙事手法在影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成功为特效喜剧类影片树立起一个无法忽视的典范,也为应阑的商业片奇才之路又添一块重量级巨石。 蔚宁记得五年后《水中鲛》才开始筹备,邹野本人倒是在采访中透露过自己很早就有拍摄《水中鲛》的计划,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究竟是什么导致邹野将原定计划搁置,提前这么多年开始筹拍《水中鲛》?回忆颁奖典礼时的情形,蔚宁确定邹野和应阑还不认识,所以不会是邹野偶然遇到应阑,意外碰撞出合作的火花,使得历史偏离轨道。 蔚宁百思不得其解。而关于这一点,邹野在接下来的电话中给出了答案。 “小朋友,我手里本子很多,挑了很久才挑中这部。本来我没打算这么早拍,是‘小翠’给了我灵感。”邹野说。 蔚宁惊了,“小翠?!是我想的那个‘小翠’吗?” “没错。”邹冶笑了,坦然承认:“你演得很好,小朋友,给了我很多启发。我打算把‘变性’这个话题作为主题,拍一部东方玄幻背景下的‘人鱼公主’,不知道你有没有挑战一下自己的想法?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跟我拍戏可是很辛苦的哟!没有任何后门,想参演的话,海选等你报名。” “当然!”蔚宁很激动,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我一定会报名的!” 以防被黄家人扣押,司秦问黄幼芸借了十个保镖,特意挑了最彪悍的,一天之内结束所有流程,全须全尾地回到了钱宅,一进门,立即遭到了蔚宁的炸弹袭击。 “我要报名邹导的新电影!”蔚宁嚷嚷着撞到司秦怀里,两脚一勾,整个人挂在司秦身上。 “哈?”司秦一头雾水,直接抱着蔚宁上楼。蔚宁兴奋得话都说不清楚,解释了半天,总算让司秦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定了你不就得了?还要海选干什么?”司秦奇怪。 “灵感是一回事,主演是另一回事。导演说了,其他角色照常试镜,男女主海选。”蔚宁冷静下来,坦白道:“我想演主角。” “都把你当灵感了,还不照顾你一下?”司秦斜眼,“他不是说要拍商业片么,我看是搞个海选出来故意制造话题吧。麻烦什么,女主海选,男主定你,这不就行了?” “啊啊啊不许你瞎搅合!”蔚宁急得捶司秦,“邹导说了,不给走后门!反正我要报名,不许你跟导演瞎提要求,搅黄了我的海选,我哭给你看!” 司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沉默着不说话。 “怎么,你不高兴?”蔚宁问。 “还不知道要选多久,浪费时间。”司秦实话实说。 海选兴师动众,没两、三个月办不下来,选完了还得拍,邹野又是圈里出了名磨叽的导演,估计没个一年半载完不了事。当然了,能选上还好说,选不上,白白浪费海选三个月。司秦不是不同意,只是蔚宁目前正处在上升期,每一步都必须好好考虑。 “我觉得值得!”蔚宁抿唇,懒得解释那么多,直接说:“总之一句话,我就要!” 司秦又不说话了。 “你到底有什么不开心?”蔚宁无法理解,“应导我本来就很喜欢,一直都想正式合作一次,这次说不定要和邹导强强联合,多激动人心啊!至于邹导,上次没能合作就很遗憾了……” “你还敢说!”司秦翻了个白眼,气得飙脏话,“什么玩意儿,当自己多厉害,妈的眼瘸。” “选角这种事怎么能叫眼瘸呢?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不是我不够好,就是当下不适合嘛。我倒是觉得邹导能排除万难、坚守己见,很不容易,也很了不起。你不应该因为他没选我做男主就对他有成见。”蔚宁倒是看得开。 无奈司秦并没有高兴多少,“搞半天我成反派了是吧?” 说实话,邹野排除万难中的第一难不就是司秦这种人吗?蔚宁憋笑,看司秦可怜,于是低头看表,“好吧,那再给你两分钟时间称述你的反对意见,我酌情考虑要不要听。” 司秦心里不屑,嘴上倒是老实,“其他我就不说了,邹野这人不健康,老拍些什么同性恋、精神分裂、抑郁症的,思想不健康。这次拍什么?变性还是性别认同障碍来着?还要戴假胸吧?简直没眼看,我劝你趁早放弃。” 这是什么歪理?亏自己还一本正经听他说话!蔚宁气得张嘴就骂:“你这个死基佬还有脸说别人思想不健康!那叫艺术,艺术,你懂个屁!” “呵呵。”司秦扯扯嘴皮。艺术,他怎么不懂?就一部《似他》,他翻来覆去看了几百遍,无聊拿出来看,失眠也拿出来看,不光是台词,连蔚宁几分几秒脱第几件衣服、衣服什么颜色、什么花纹他都倒背如流。可是谁叫邹冶老是喜欢让主角一脱成名呢?片场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台摄像机,对着脱光了的蔚宁一通猛拍,说不定邹野还要亲自上阵给蔚宁讲戏,一想到这个,他就不开心啊! 然而不开心归不开心,看蔚宁这么喜欢,司秦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对蔚宁说出阻止的话。换个角度想,《水中鲛》虽然提前了五年,有邹野、应阑两人联手,必定又是一款不可多得的爆品。尽管邹野拍戏磨叽,还心血来潮搞什么海选,无形中拉长了电影的制作周期,仍旧不可否认参与《水中鲛》的拍摄对现阶段的蔚宁来说,无论是话题度还是实绩,都相当值得。就算落选也不要紧,不是还有《堕真》么。《堕真》虽然已经有了眉目,但也没那么快能开拍,中间空出的时间刚好拉海选过来填个档。最好蔚宁一轮落选,直接进组拍《堕真》,完美! “行吧,你高兴就好,反正我管不了你。”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司秦选择松口。 “不是你管不了我,是你真好。”蔚宁捧住司秦的脑袋,凑上去狠狠亲了一口。 “哼。”司秦挠挠脸皮,这还差不多。 * * * 本来蔚宁打算在钱家过完年就动身告辞,意外被金楠奖拖了几天,等回到临港已经是年后一周了。保险起见,程葭在《云雀》上映前就为蔚宁锁了航班信息,蔚宁放心地跟司秦上了同一班飞机,结果有一些粉丝不知道从哪里得到小道消息,已经在机场外等着接机了。 人不多,就十来个,离能引起机场秩序混乱的程度还差得远。考虑到蔚宁目前人气一般,走V太过耍大牌,几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让司秦走V。 司秦没什么意见,只是下飞机前突然说:“我后悔了。” “啊?”蔚宁一愣,不是说好了吗?又闹什么性子? “我应该把你关在家里,不许你出门,就给我一个人看。”司秦一本正经。 “哈哈哈!谁说自己不会吃醋的?谁说这点人远远不够的?”蔚宁笑得开心,拍拍司秦,“以后还有得你受的呢!赶紧从现在开始习惯起来。” 司秦也笑,“口气不小。” “那是。”蔚宁掏出钧宝诺送的符纸,伸到司秦面前晃了晃,“看这是什么?爆出天际。” “还留着呢,迷信。”司秦扫了一眼,小小一张黄纸,还给小心地封了塑,就是上面的纹路怎么看都不像火,倒像是水波纹。 “嘿嘿。”蔚宁显摆完,宝贝地把符纸收回口袋。 下飞机后,两人暂时分别,司秦回公司处理公务,蔚宁回到碧山的工作室,给众人开了一个简短的阶段总结会议。蔚宁想念姑父,晚上直接让司秦陪他去张阿姨家拜年,顺便探望姑父,司秦爽快答应。晚间,两人回到家中,蔚宁心情愉快,直接钻进厨房,打算烤几个宵夜小点来吃。 司秦上楼换衣服,准备洗澡,刚打开卧室的门,突然一个激灵,目瞪口呆了几秒,直接跑下楼揪着蔚宁的衣领把人拽进卧室,指着墙上的画质问:“这什么鬼东西?进贼了?” 床中央的墙壁上本来挂着一幅抽象艺术画,此时被一幅新装裱好的卡通画代替。司秦不知道这算不算卡通画,甚至一度怀疑眼前的东西究竟能不能称作一幅画。画面大幅度留白,除了正中一只歪歪扭扭的卡通猪,什么也没有。说猪也不像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皮肤浮现出一层诡异的绿色,不说可爱了,孩子看了估计都要被吓哭。 没错,在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司秦就认出这只流着鼻涕的绿色小猪出自谁手,正是蔚宁在钱家的画室里跟他一起画的那只丑猪! “嘿嘿,结婚照。”蔚宁兴奋地抬起双手,凑到司秦耳边,学着司秦的样子打了两个响指,一个都没响。 “结婚照有你这样挂单人的吗?”呸!他不是想说这个,司秦推开蔚宁,板起脸,“给我老实交代!” 蔚宁支吾了一阵,看实在躲不过了,选择坦白从宽,“原来的不喜欢,我扔了。” 司秦怔了两秒,什么话也没说,走出卧室,在别墅里上上下下转了一圈,果然,家里所有挂画、装饰画、卷轴,甚至连电表箱遮挡画都不翼而飞。 看到那只猪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司秦没脾气了,回到卧室,招手让蔚宁坐到身边,问:“你怎么了?不至于被个小鬼闹成这样吧?” 蔚宁强装硬气,梗着脖子嚷嚷:“至于!” 司秦叹气,“你知道你扔了的那些画要多少钱吗?” “管它多少钱,总之我讨厌!”蔚宁仍旧嘴硬,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司秦耸肩,无所谓道:“行,房子烧了都行,反正都是你的东西,你有权处理。” 看司秦真的不高兴了,蔚宁没脸再强撑,低着头小声道:“我没扔,我……我放储藏室了。” 司秦绷不住了,一下子笑开。跟一个八岁的孩子怄气就够匪夷所思的了,居然气得把家里的画全藏了起来,还能更幼稚一点吗?倒不是心疼那些画,只是想到蔚宁这么大个人了,遇到正经事比谁都成熟,又总是喜欢在鸡毛蒜皮的琐事上挖空心思跟他闹,骂也不是,哄也不是,总有一百种方法让人哭笑不得。 “算了。”司秦捏了一下蔚宁的脸蛋,“我没有责怪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冲动,不喜欢的东西别急着扔,说不定还能转手呢?不过这次你做得很好,值得奖励。” “好,等我不喜欢你了,我就把你转手。”蔚宁抱着手臂嘚瑟,就差在脑门上写上“举一反三小能手”了。 司秦不以为意,只说:“你想清楚了,我可是很抢手的,到时候你别后悔,哭着求我回来。” “我知道!你闭嘴!”蔚宁大吼。他怎么不知道?他一直知道。从南市回来之后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尽管嘴上说了不责怪,等到临睡前真正对上那头诡异的猪,司秦觉得他大概是低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你一定要我对着这玩意儿睡觉?一定吗?”司秦盯着墙上的画,挣扎着做出最后的努力。 “是躺在小猪猪下面睡觉,不是对着。”蔚宁纠正。 “但是……嗯……那个什么的时候……总会看到的。”司秦含糊其辞。 蔚宁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抓着靠枕就打,“色鬼!流氓!不要脸!” 司秦扶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笑,“那行吧,等楼上的玻璃房弄好了,以后就……” 蔚宁心头一跳,完全不给司秦说下去的机会,继续暴打,“你想得美啊!下流东西!” 司秦一边笑,一边躲,两人闹了一会儿,蔚宁安静下来,想想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于是扯扯司秦的袖子,“那你把卫生间里的换过来吧,那个要好看一点点。” “什么?卫生间?!”司秦一个激灵,不祥的预感沿着脊椎疯狂上窜。 “是啊,你没发现吗?就在马桶背后!那幅很有艺术感的,我保证!”蔚宁露出小虎牙,脸上得意洋洋。 司秦冲到卫生间,总算看清了抽水箱上的画,严格来说应该是照片。夜景繁华,烟花璀璨,照片中央一辆汽车停在路边,一个男人把另一个男人压在引擎盖上。两人四目相对,神情紧绷。上方的男人头垂得很低,仿佛下一秒就要亲下去似的。司秦当然知道两人最后非但没有亲到,还肆无忌惮地在警局门口演了一场十足暴力的武打戏。他被狠狠踹了一脚,只要歪那么一点人就废了,而且脸上还结结实实地被人招呼了一拳,直到现在想起来都隐隐作痛! “啊我的天,疯了疯了!”司秦抱住脑袋,在卫生间里来回暴走,不敢相信蔚宁竟然把狗仔偷拍的照片拿去放大、装裱,还挂在了家里。 这死孩子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不会真的有代沟吧?司秦胡思乱想,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百回合,最终一声叹息,算了!谁让他根本分辨不出两幅画哪一幅更可怕呢?两边都是送命题,能怎么办?就这样吧,没辙! 两人关灯睡下。蔚宁翻来覆去辗转了一会儿,小声说了句“上厕所”,蹑手蹑脚摸出房间。司秦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干脆也下了床,看看蔚宁到底在厕所里搞什么鬼。 “你上个厕所要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该去医院检查一下了?”司秦跑到厕所,没见到蔚宁的人,找了一圈,发现蔚宁躲在储藏室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睡觉,在干嘛?”司秦拉开移门,顺手打开储藏室的灯。 蔚宁吓了一跳,转身见是司秦,瞬间心虚,“我、我就过来看看,弄潮了就不好了,怪值钱的……” 司秦低笑,挑出其中两幅放到一边,说:“这两张扔了吧,其他的我带去公司处理掉。” “为什么?不是一起的吗?”蔚宁奇怪。 “这两张是我画的,不值钱。”看蔚宁看看自己,又看看画,惊讶得脸都快裂了,偏偏一句话不说,司秦失笑,“不喜欢就不喜欢,不用勉强。” “不——!”蔚宁回神,跳起来一声大叫,张开手臂趴下去护住两幅画,回头死死瞪住司秦,“我喜欢!我不勉强!不能扔,我不扔!死也不!” 卧室,蔚宁坐在床上,回头看一眼墙上挂着的司秦的画,又看一眼床边被换下的小猪猪,低头沉默几秒,看一眼画,又看一眼小猪猪,直到司秦受不了地催他睡觉,才关了灯老实躺下。 “原来你真的会画画。”蔚宁感叹。虽然两幅画极其抽象,他根本看不懂,不过没关系,艺术这种东西就是要看不懂才代表画得好! “是啊。”司秦反问:“为什么不信,难道我骗过你吗?” 蔚宁嘿嘿一笑,“如果把你的画跟我的小猪猪挂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司秦眉头皱得死紧,勉为其难吐出两个字:“很配。” “你真好。”蔚宁小声,难为情地对着手指,“对不起啊,我真不知道那是你画的。” “你没看背后的署名吗?” “看了啊,I什么什么的,跟你没关系吧?” “啊……”司秦叹气,Ian,他的英文名,两辈子了,这人从来没有记住过,上一世更是被无情地揉成一团,扔进了酒店的垃圾桶里。他还能说什么呢?算了,还是早点睡吧。 第二天早晨,蔚宁跟徐立延、贺宝冉约好去东市给刁厉拜年。临行前,司秦突然作怪,衣服都换好了,竟然赖在沙发上不肯走,嘴里还振振有词:“你们去给刁教授拜年,我去干什么?关我什么事?我认识刁教授吗?”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蔚宁想了想,不就是自己在东市的时候说过的话吗?原来是记恨他跟徐立延、贺宝冉去刁教授家玩没带上他,找机会报仇来了。 司秦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偏着脑袋,脸色很不好看,意思是要哄。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一点小事记到现在?不去拉倒。”蔚宁翻了个白眼,走到门口,一只手扶着门,另一只手抬起来看了看表,“给你三秒钟,我数到三,不跟过来我就走咯?” 明明说好的事情,临出门了还闹别扭,几岁啦?不就浪费一张车票吗?谁稀罕?蔚宁满不在乎,完全忘了昨天咋咋呼呼要扔画的人是谁。 人怎么跑了?这剧本不对!司秦眉头一皱,发现自己非但放不出狠话,双脚还蠢蠢欲动,因为他是真的想去啊! 第98章 走出别墅大门, 蔚宁拐到隔壁工作室。 司秦心里奇怪, 就见蔚宁领着一个小姑娘一脸开心地介绍说:“这是我刚签的新人, 叫陆婧。她家里有点矛盾,自己出来打工,之前一直在影视城跑龙套, 还被梁导夸过。本来想让她跟着田甜做助理,我看她资质不错,干脆签了她。就是年纪太小, 才十六岁。我让她先复学,然后考东影,正好这次一起带去见见刁教授。” “谁?!”司秦心头一跳,顾不上绅士礼仪, 直接按着陆婧的肩膀将人扳了过来, 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还真是陆婧! 蔚宁护犊子似地将陆婧拉到身后,“干什么,你有意见吗?” “没有。”司秦摇头,一时无法消化,忍不住多嘴:“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签个新人也算大事啊?是不是一日三餐都得给你汇报?”蔚宁回嘴。 “这怎么不叫大事?”司秦声音高了一个八度。暗戳戳签了个影后还不叫大事?那什么才叫大事? 陆婧一吓, 肩膀一缩, 头垂得更低了。 “凶什么凶,都把婧婧吓着了。”蔚宁瞪了司秦一眼, 转头安慰陆婧:“婧婧,咱不理他, 当他空气。你只要听我的话就行了,谁都不用管,知道吗?” 他怎么凶了?就随口问一句而已。又不是他的人,他管得着吗?司秦很不服气,刚想辩驳,被人抢先。 陆婧红着脸,把手里的塑料袋拎到蔚宁面前,“宁哥,我买了点水果,想带去给刁教授……” 呜呜好乖,太乖了!蔚宁高兴得不行,扯开塑料袋看了一眼,“什么?桔子吗?给我吃一个。” “甜!教授一定喜欢。”蔚宁顺手掰了一半给司秦,拍拍陆婧,“走,上车聊。” 司秦捏着桔子,一脸迷茫。这两人怎么回事?才认识多久就好成这样了?他还没忘了上一世两人可是暧昧到外界一度传隐婚,请问以后还有他的事吗? 几人在东影门口汇合,慢慢往教师宿舍溜达。 “徐哥,这是我朋友陆婧,也想考东影,你有经验,多教教她。”蔚宁把陆婧推到徐立延身边,“你们留个电话吧。” “行啊。”徐立延爽快答应,掏出手机跟陆婧交换联系方式。 本以为贺宝冉会闹,居然安静得出奇,蔚宁蹭到贺宝冉身边,努嘴指指贺宝冉手上的大包小包,“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要不少钱吧?” “过年高兴嘛。”贺宝冉笑笑,“我爷爷走得早,我可一直把刁教授当自己爷爷的。” 陆婧走着走着,又下意识地跟在了蔚宁身后。贺宝冉退后一步,歪头对陆婧一笑,“我叫贺宝冉。你叫陆婧是吗?你好漂亮,我们交个朋友吧。” “好。”陆婧抬头飞快瞥了一眼,又羞涩地低下,“我知道你,宁哥跟我说过。你也……很好看。” 哇塞,这谁啊?蔚宁嘴张得老大,捅捅徐立延,“怎么,转性了?还是你教子有方?” 徐立延讪笑。 几人来到教师宿舍。蔚宁把陆婧介绍给刁厉,刁厉很开心,亲自挑了几本书送给陆婧,还让陆婧看完了跟他汇报感想。 看蔚宁乐不可支,刁厉揶揄:“蔚宁啊,你怎么看着比陆婧还高兴啊?不是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吧?” “这个,咳咳。”蔚宁拉了一下司秦,“我……” “等等,你刚才说他叫什么来着?看着眼熟,是不是拍过什么戏?”不等蔚宁说话,刁厉突然出声,眼睛紧紧盯住司秦,一边喃喃自语:“不会,不会,这么扎眼的孩子,要是拍过戏,我一定记得。那怎么会眼熟呢?还越看越像!像那个谁来着……” “教授,这我男朋友司秦,一起过来给您拜年。”蔚宁嘿嘿一笑,拉司秦起来一起给刁厉鞠了个躬,“教授新年好。” “什么?男朋友?”刁厉惊呼一声,摸索着戴上了老花,“哎哟,哎哟哟,帅的嘞!早说嘛,老师给你包个红包。” 这也行?不会是老糊涂了吧?司秦愣着不说话,直到被蔚宁暗暗捶了一下,才接过刁厉递来的红包,客气道:“谢谢教授,新年好。” 几分钟后,刁厉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那个……那个黄幼芸的外甥!上过南城日报,我看到过!老师、老师是黄幼芸的影迷啊!” 见刁厉激动得都快翻白眼,众人齐呼:“教授你冷静点!” 吃过饭,司秦主动提出帮老教授跟偶像连线,大家都很高兴,除了蔚宁。蔚宁被黄幼芸三句不离“我家宁宁”搞得面红耳赤,离席去阳台透气,回来后,连线顺利结束,刁厉把话题扯到了徐立延身上。 “怎么,还没有想好什么时候去华市?”刁厉摘下眼镜,严肃地看着徐立延。 “老师……”徐立延露出标志性的讪笑,默默看了蔚宁一眼。 贺宝然闻言脸色一僵,蹦起来勾住蔚宁的肩膀,不由分说地把蔚宁往门外拉,“我想喝汽水,我们去买吧。” “我也想去,可以吗?”陆婧小声。 “来啊,带你去吃煎饼。”蔚宁朝陆婧招手,识相地陪着贺宝冉暂离。 “你要喝什么汽水?”超市里,蔚宁问贺宝冉。 “随便。” “来包薯片?” “随便。” 蔚宁耸肩,随手挑了几样,结账去北门。 本来蔚宁还奇怪贺宝冉今天怎么怪怪的,原来是刁厉催徐立延去华市,所以不高兴了。无奈在蔚宁看来这绝对是件好事,一时找不到话安慰。好在贺宝冉出门后很快恢复如常,一边逛,一边跟蔚宁打趣:“你还没带我参观过你的别墅和工作室呢,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蔚宁撇嘴,“是你没空过来吧?” “那明天下午我来找你?”贺宝冉提议。 “行啊,随时欢迎。”蔚宁一口应下,又问:“你从哪里过来?东县吗?你认识路吗?我那里离市区还有点远哦。” “我当然是从东县坐车过来了。”贺宝冉斜眼,“你不会喊个人来火车站接我吗?不会连司机都没有吧?” “行行行,回头让小夏联系你。”蔚宁拍拍贺宝冉,突然觉得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糟糕,他是不是又把司秦给忘了? 晚间结束行程,两人回到家中。司秦坐在沙发上休息,想起刁厉塞给他的红包,拆开一看,五毛,还是罕见的纸币。 司秦甩着钞票问蔚宁:“什么意思?对我有意见?” “不是的。”蔚宁摇头,掏出自己的红包拆开,“看,一样吧。别想太多,他们家乡的习俗就是这样,红包不在数目多少,就逢年过节拿来沾沾喜气,不时兴送很多钱的。” “我有什么喜气好沾的?”司秦奇怪。 “嗯……你钱多吧。” 蔚宁随口敷衍,没想到司秦当了真,并且在一周后以刁厉的名义给东影捐了一栋教学大楼。瞧这喜气不就这样给沾来了吗?蔚宁哭笑不得。 本来学校按惯例打算用刁厉的名字命名,刁厉觉得不好,灵机一动,改成了“五毛大楼”。两人就这么歪打正着地搭上了线,惹得司秦啧啧称奇。跟“五毛大楼”一比,男朋友什么的完全不够看,也难怪人家老教授不稀奇了。 后话不提。 蔚宁盘起腿,随口跟司秦闲聊,“你觉不觉得贺宝冉今天有点奇怪?对了,我们走了之后教授跟徐立延说了什么?徐立延是不是准备去华市了?那就说得通了。肯定是徐立延要离开东市,所以冉冉不高兴了,才怪怪的。” “不可能,他不去。”司秦否认,随即抛出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年前他有意向签你公司,一直是程葭在接触。太忙了,我忘了跟你说。今天他又跟我提了一下,确定了要签,我让他联系程葭。就这几天吧,应该就定了。” 蔚宁一阵恍惚。原来徐立延要签盛宁娱乐,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还在颁奖典礼上跟钧宝诺吐槽。 “他怎么没跟我说?”蔚宁抬高声音。 “这你想不明白?”司秦反问,“真的要我说?” “别了。”除了抹不开脸,还能有什么理由?蔚宁低头,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他一定是为了冉冉才留在东圈的。这样也不错,冉冉肯定高兴。你说冉冉知道吗?如果不知道,我要不要告诉他呢?” “呵。”司秦笑了一声,不予苟同,“我劝你别多事。别总是把人想得太好,徐立延比你想象中的要自私得多。” 蔚宁面上不满,心里清楚司秦话说得难听,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应阑和谢非渡已经分居。谢非渡选择留在南圈,应阑选择了我。”司秦开口,为了照顾蔚宁的感情,尽量选取了委婉的措辞,“在《云雀》定档前,几个主演我都让程葭试着接触过,第一个找的就是你的好‘徐哥’,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最难搞的一个。温也璃我不是很感兴趣,她本人的意向也很清晰,打算跟着谢非渡在南圈发展。柳大东和葛围一心跟着应阑。只有徐立延含糊不清,一直拖到《云雀》上映,居然开始拿乔。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更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因为他跟你关系好,才让程葭特意关照,直到最近应阑那边资金到位,开始筹备新片,他才松口确定下来。” “新片?” “一部乡村喜剧,聚焦中年危机。”言下之意,不适合蔚宁。 “如果邹导决定和应导合作,那……” “当然是先拍你喜欢的。” 司秦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不仅仅是在蔚宁面前,在包括徐立延在内的很多人面前他都不曾掩饰。而正是这样事事以蔚宁为先的态度恰恰使得徐立延深陷无法抉择的困境,踌躇不前,甚至进退两难。 徐立延不甘心做任何人的陪衬,蔚宁也不例外。当然,徐立延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能像蔚宁那样得到司秦的力捧,他只是怕司秦除了蔚宁之外什么都看不到,大肆撒钱玩票,只为搏情人一笑。所以在徐立延眼里,司秦仅仅签下应阑是不够的。加上云雀大爆,还有刁厉的力荐,徐立延自然而然开始犹豫,直到应阑拿着新片的剧本偷偷来找他,才勉强让他扫除了一些疑虑,决定放手赌一把。 “那应导那部呢?”蔚宁问。 “当然要拍,等等罢了。”司秦笑笑,“现在你还觉得他留在东圈是为了贺宝冉吗?” 蔚宁想了很久,表达了自己最后的坚持:“你不能仅凭这个就说徐立延自私。攸关个人前程,想多一点没有错。我仍然愿意相信徐立延留在东圈也曾考虑过贺宝冉这一层因素。” “没有人否认。”司秦耸肩,“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很多事情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不能一概而论。” 作为一个重生者,司秦当然清楚徐立延前途不可限量。他不是不喜欢影帝,他只是不喜欢不听话的影帝,所以相对徐立延,他其实更加青睐钧宝诺。他的主角只有蔚宁一个,妄想越过蔚宁,哪怕比二十年后的徐立延再大的咖,也不会让他觉得放弃有多可惜。 第二天下午,蔚宁带着踟蹰的心情迎来了兴致同样不是很高的贺宝冉。两人各怀心事地在工作室里转了一圈,蔚宁问贺宝冉要不要去碧山周围逛一逛,贺宝冉说有事要跟蔚宁谈,于是蔚宁打消了游玩的念头,带着贺宝冉坐进了办公室。 贺宝冉坐下后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犹豫了一会儿,伸手递给蔚宁。 “这什么?钱吗?”蔚宁笑了,记得前不久他才对司秦做过一样的事,可是贺宝冉又是怎么回事? 贺宝冉头垂得很低,语气倒是格外坚定,“三百万,密码是我生日,你帮我交给徐立延。” “什么?”蔚宁感觉捏着卡的手一沉,都有点拿不稳,“你哪来这么多钱?还要给徐立延?” 贺宝冉扯扯嘴皮,勉强笑了一下,说:“还有一小时我就要去TDC报道,然后登机去A国了。” “哈?”蔚宁惊得一个咯噔,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你是说今天?就今天,马上?” “是的。” “所以你不是来找我玩的,是因为要去TDC,顺路来跟我告别?” “是的。” 良久,蔚宁冷静下来,开始发问:“为什么?别跟我说你想做明星,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冉冉,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闯祸了? 蔚宁知道贺宝冉是TDC的未来顶流,可是他没有想到转折会来得这么快,偏偏还在徐立延决定留在东圈的当口,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我没有。”贺宝冉否认,“其实这几年一直有很多星探来找我,都被我当成了骗子。上个月家里厂子出了问题,着急用钱,我爸都急病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就想到TDC了。我去面试练习生,那个什么李莉溪的对我很满意,直接让我去A国培训,说要捧我,还让我参加什么选秀综艺的,我也搞不太懂。反正卖给他们了,随便他们怎么样吧。” “那徐立延呢?你不知道徐立延不去华市了吗?”蔚宁忍不住了,终于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贺宝冉笑了,“我知道,是他告诉我的。” 看贺宝冉笑得真心,蔚宁很快想到了原因,“他是为了你留在东圈的,是吗?” “没有。他说他想跟应导拍戏,所以不去华市了。”贺宝冉笑得更开心了,“但是我觉得他肯定有一点点是为了我。” 蔚宁没心情计较自己跟贺宝冉心有灵犀的巧合,只说:“如果你不想出国,我可以……” “不用了。”贺宝冉摇头,“我签了三十年,付不起违约金,而且跟TDC借了八百万,已经用掉一大半了。” “……艹。”蔚宁骂了句脏话,刚想开口,又被贺宝冉打断。 “你别着急啊,我看网上都说TDC很厉害,而且你也在TDC,我想待遇应该不会差。反正我已经决定要做明星了,时间长一点短一点有什么关系。” “你家里人知道吗?”蔚宁指住贺宝冉,“你别告诉我你瞒着……” “当然知道了。”贺宝冉撇嘴,“刚知道我要出国,我妈都哭死了,我爸也不舍得。后来想想家里要出明星了,又高兴了,还买了鞭炮来放,哈哈哈……” “那……徐立延知道吗?” “他知道,他说挺好的,年轻就应该出去闯闯。”贺宝冉挠挠脸皮,“我还跟他表白了,我让他等我回来,不过他拒绝了,哈哈,有点傻。” “……艹。”蔚宁觉得自己青筋直跳,想暴起打人。 蔚宁本来以为贺宝冉不知道徐立延决定留在东圈,才无奈选择了签TDC出道,结果贺宝冉知道。他还以为徐立延不知道贺宝冉要出国,所以没有劝也没有拦,结果徐立延也知道。那他算什么?他本来就什么也不算啊!蔚宁气笑,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旁观者的身份,可是他还是在眼前的男孩因为现实的不如意而皱眉的时候,感到一丝无力和难过。 蔚宁很迷茫。他不想去分析徐立延一番行为背后的动因,可是有了前一晚和司秦的对话,他无法阻止自己产生徐立延因为爱惜羽毛才鼓励贺宝冉远走的想法。他也不想再去问贺宝冉家里的情况是否真的到了需要他卖身TDC才能解救的地步,木已成舟,再问还有什么意义? 贺宝冉并不明白蔚宁的纠结,他站起来取回蔚宁夹在指间的银行卡,用心擦了擦,再一次无比郑重地递到蔚宁面前,“你帮我把这些钱交给徐立延,就算是我个人投资他拍戏。亏了就算了,要是他以后红了,还记得我,把本金还给我就成。就这些了,再多我也拿不出来了。” “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蔚宁看着贺宝冉,感觉喉咙发涩,“冉冉,只要你告诉我你不想,我们可以再想办法的,至少我可以帮你协商一下你的合约。三十年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你还太小,你根本不知道三十年有多长……” “不必了,我想得很清楚。”贺宝冉抬起头,直视蔚宁的眼睛,“你不要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我没比你小多少。做明星也很好啊,你看徐立延不也是拼命拍戏,拼命想红吗?我觉得TDC肯借钱给我已经很够意思了,都不知道我能不能红呢。做人不能贪心,总要留一点机会让公司赚钱,你说是吧?” 蔚宁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重生前的自己,每一句话都如出一辙,让他无法反驳。 蔚宁正襟危坐,双手接下银行卡。贺宝冉轻轻呼了一口气,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蔚宁笑了,“你就不怕我私吞?我可是知道你生日的。” 看蔚宁展颜,贺宝冉也跟着放松下来,反问蔚宁:“你还在乎这点钱?” 蔚宁咬牙,忍了很久,发现自己完全忍不下去,克制地捶了一下桌子,“是!几百万算什么?所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真的很生气!” 贺宝冉没有在意蔚宁的怒意,而是乖巧地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所以我才没来找你。我不小了,自己的问题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就像徐立延说的,就算他永远留在我身边,我还是要学会独立。他都不行,你更不可能帮我一辈子啊。” “艹。”蔚宁又骂,恶狠狠地瞪住贺宝冉,“你最好别再提他,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知道的,他现在是我的人。” 贺宝冉很冷静,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只说:“你不会的。” 蔚宁按住额头。是的,他不会,甚至连一句强硬的、有可能干预到两人决定的话都说不出口。贺宝冉隐忍又略带委屈的脸和前世的记忆交织在一起,混乱到让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得到两全其美的结果。 “……就算签了TDC,你也不一定要出国,在国内培训也是可以的,至少我能照顾到你。”蔚宁抹了把脸,还想尽最后一点心意。 “不了。”贺宝冉摇头,再一次拒绝了蔚宁的好意,“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知道啊。我知道做练习生很辛苦,出国更辛苦,国内的练习生过去培训还没人权,这些李莉溪都跟我说过。但是那边专业啊,转一圈回来,身价就不同了。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走这条路,但我想好好走,就像徐立延那样,想好好拍戏,拍一部好戏。” “你知道吗?其实厂里早就出问题了,都是我爸一个人在强撑。以前我觉得无所谓,倒就倒呗,自己家有钱花就行了,被我爸骂得……哈哈。后来我懂了,不是不能倒,是我爸不敢让它倒。能有什么办法?厂倒了,让工人们喝西北风?那么多人,都是邻里乡亲的,在我们家做了几十年,一代又一代,整个县都靠我们厂撑着,我们倒了,让他们怎么办?” “你不知道,蔚宁,其实我很害怕。这厂像个无底洞,掏空了我爸,又缠上我。我害怕,从来不敢去想如果我爸没了,我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但是现在我不怕了。听说做明星能赚很多很多钱,多到再建一个厂都够。我不怕了,再也不怕了。” “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就祝我一夜爆红、长红不衰吧,哈哈。”贺宝冉微微倾身,握住蔚宁的手,“你也是。我祝你一夜爆红,长红不衰,天天开心。再见。” 第99章 一夜之间, 面目全非。 送走贺宝冉, 蔚宁浑浑噩噩, 心里憋得难受,一直到晚上都没能缓得过来。 “我太难受了。”蔚宁喃喃,“因为一点钱逼死一个人, 就这么简单。” “难道你不是吗?”司秦反问。 “是的,所以我难受。”蔚宁按住胸口,眉头皱得死紧, “我太懂那种感觉了,我真的很难受!” 司秦无奈,搂住蔚宁安慰,“不要这样想, 做明星也没什么不好, 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呢?” “我知道。”蔚宁承认,“但不是自己想要的,始终不会成为最好。” “你怎么知道不好?”司秦不高兴了,因为蔚宁心情低落,搞得他也开始憋闷,忍不住责怪, “说句不好听的, 关你什么事?是不是要我迁怒徐立延你才高兴?那行,雪藏还是开除, 随便你,只要你高兴。” “幼稚!”蔚宁翻了个白眼, 狠狠拧了司秦一下,不得不说小小地出一下气,确实比刚才好受多了。 看蔚宁面色稍缓,司秦也轻松许多,心疼地揽过蔚宁亲了一下,“你属母鸡的吗?什么都要揽到自己羽翼下,累不累?没必要。” 蔚宁摇头,搂住司秦,像是赌气地说:“我没有羽翼,我谁也保护不了,我自己都还躲在你的羽翼下被你保护。” “被人保护有什么不好?”司秦反驳,“这难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我不懂。” “太软弱。” “软弱又有什么不好?”司秦再一次反驳,“不如意的人才要自己学着坚强。没有人天生强大,天生坚强,都要学。学费很贵,也很痛苦。当然了,人总会成熟,总会坚强。如果这个结果是必然的,不如尽量晚一点。” “这不对吧,难道不是应该早点学会坚强吗?”蔚宁失笑。 “你才不对吧。”司秦理所当然,“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天性,没什么软弱不软弱。痛苦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为什么非要逼着自己去做,甚至还要提前?有毛病吗?还不如等到没人保护的时候再去想该怎么坚强,反正早晚的事。” “那照你这样说,如果一直在温室中长大,突然遭受挫折,一蹶不振怎么办?”蔚宁问。 “怎么办?自己想啊,难道问我?”司秦再一次理所当然,“想通了,就过去了。想不通,那就被淘汰。被社会、被人生,甚至被生命淘汰,都很正常。不要以为受惯了挫折就不会被打倒,也不要以为温室中的人就没有挫折,而且一定会被挫折压垮,这没有道理。” 蔚宁看着司秦。不同于徐立延或者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这个人自幼从温室中长大,或许他也曾有过软弱,遇到过挫折,可是温室没有成为扼杀他的刽子手,反而教会了他如何坦然地面对一个人的软弱和想要寻求庇护的心情。纵然他在成长中早就抛弃了软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软弱的对立面,他仍旧不会唾弃他人的软弱,也不会替人感到不耻,或许这才是一个优秀的人真正应该具有的姿态。 “你这是谬论。”蔚宁笑了。不仅荒谬,还很冷血,却让人无法反驳。 “是的,这就是我的谬论。”司秦直言,“如果你怕哪天离开我你会一蹶不振,那就从现在开始努力,努力从我这里多掏一点钱给自己傍身,不至于到最后人财两失,懂了吗?” 关他什么事!再说了,哪有人巴不得别人骗他的钱啊!不对,他没有骗啊?非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得这么难听?蔚宁捶了司秦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伸手,“那你把我的两百万还给我。” “不还。那是我的礼物,你想也别想。”司秦偏头,一口回绝,只是说到这个,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第二天,蔚宁休息在家,收到了一大堆来自司易风投的同城快递,拆开一层,还有一层,仔细辨别,原来原件是国际件,先从B国寄到临港,重新封装后才又寄回了碧山。 不用说,肯定又是司秦搞的鬼。蔚宁撕掉快递袋,盒子的包装纸花花绿绿,还系着彩色的蝴蝶结,很快明白过来这些东西就是跨年时候司秦说寄回临港的圣诞礼物。 盒子堆了一沙发,蔚宁坐在沙发上,挨个挨个地慢慢拆着,除了十几件一看就是街上看着好玩随手买来当礼物的工艺品之外,有三件包装精美并伴有卡片的礼盒分别来自Marine女士和她的两个孩子。 Marine女士送了一条领带和一个带钻的领带夹。弟弟选了一个网球拍形状的胸针当礼物,不愧是医学生,还不忘在卡片里祝人身体健康。Celine小姐就比较特别了,没有送珠宝,也没有送符合她设计师身份的成衣等等,而是亲自手写了一份备忘录,记录了司秦不为人知的小习惯和一些儿时趣事,其中提到了司秦的母亲,以及小时候司秦教他们画画的回忆,非常有意思。 午餐时间,蔚宁收到程葭的信息,跟他商量第一套写真的事。随着蔚宁人气的提升,程葭提出要为蔚宁准备一套自留版权的照片以备不时之需。蔚宁懒得麻烦,直接把拍摄地点定在了临港。程葭挑了几个合适的场地,让蔚宁做最后的筛选。两人协商完毕,蔚宁还有一点事想问,干脆给程葭打了个电话。 “司秦以前学过画画,是吗?” “是啊,你不知道吗?”程葭有点意外,“跟她母亲学的,他母亲是她的启蒙老师,学了好几年,听说水平不错,还有人建议他考美院。” “我不知道,从没见他画过……”想到前几天自己无理取闹的行为,蔚宁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确实,毕竟这么忙。”程葭点头,“无聊的时候画得多,比如被他爸关在家不许出去,经常一整天呆在画室里,就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到底画了什么。” “哈哈,肯定很难看,所以藏起来了。”蔚宁揶揄。都被关禁闭了,也确实没什么事能做了,结合被强制关禁闭的心情,能画得好才有鬼了。 * * * 几天后,蔚宁接到来自邹野和应阑的特别通知,两人合作筹拍的奇幻大片——暂定名《水中鲛》男女主演海选开始报名。 颁奖典礼才过去几天,竟然这么快就开始报名了?蔚宁研究报名材料的同时不禁有些奇怪,问过司秦才知道邹野早就准备得七七八八,怕他兜底截胡才遮遮掩掩,说一半藏一半。 本来邹野打算找不到合作的导演就自己上,一边学一边拍,或者找国外的特效团队全程外包,现在跟应阑两人一拍即合,恨不得明天就开机。加上海选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早点开始也好,其他方面的事也可以趁着主角们海选再协商。 既然男女主海选,注定与大咖无缘。不说大咖,就算是小有名气的演员看到海选都得掂量一下是否值得用几个月的档期换这样一个没影的机会。邹野拍文艺片起家,对商业运作那一套也不陌生,虽然最终的票房多由电影质量来扛,如果男女主最后选出来都是小透明,搞得话题度不够,也不太好看,加上多了一个司秦加盟,资金充足,因此配角们都往当红里选,还请来影后朱奚雯特出饰演反派女一,连司秦想塞徐立延和柳大东都得五番往后了。 蔚宁得知此事,赶紧腆着脸为自己人争取,“那帮我们婧婧也……” 当拍电影是什么?排排坐,吃果果,一人一个?司秦斜眼,大手一挥,“安排安排。” 蔚宁不意外司秦的爽快,倒是颇为邹野不值。虽然司秦左右不了男女主的人选,但他还可以从应阑那边塞人啊!蔚宁打了个哆嗦,腐败啊,太腐败了,资本的力量简直防不胜防! 海选由初试、复试和淘汰赛三部分组成。初试自报名当日开启,筛选掉明显不符合报名要求与资质过差的选手后,一一通知复试。复试为面试,在全国范围内选取了十座重点城市作为面试地点,东市为其中之一。复试通过后,由剧方统一组织封闭式集训,十天一轮考核,时长不定,淘汰人数也不定,直到选出导演认为满意的人选为之。 由于决定参加海选,蔚宁让程葭暂缓了剧本的接洽。说实话对上邹野,蔚宁有点发憈。他还没忘了在关家的时候邹野对他否定三连,直到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发抖。邹野眼睛出了名的毒,蔚宁不敢多想上一世的成片,好在这一世因为小翠,邹野有了新的灵感,还不知道剧本最后会被改成什么样子。根据已有的信息,蔚宁只知道主角不是人,身段好,擅长水下活动,男女主都是。 蔚宁会游泳,但仅限狗刨。身段倒是不错,腰细腿长的,可惜肢体协调能力太差,跳舞都那么难看,下水的姿势自然也优雅不到哪儿去。虽然嘴上不说,其实蔚宁很担心自己会像司秦说的那样一轮落选,因此回到临港后立即请了专业的形体师和游泳教练,早海选一步给自己加训。 这期间,蔚宁赶去东市参加复试,尽管很顺利就通过了面试,由于现场过于火爆,仍旧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点压力。据蔚宁了解,参赛者中有名有姓的演员几乎没有,但是吸引了很多网红以及艺校在校生,毕竟是平时仰着脖子都瞅不着的大片,都幻想着能一步登天。仅仅是候场的一小段时间蔚宁就看到好几个长相出挑的年轻人,看来竞争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激烈。蔚宁担忧之余,忍不住又给自己增加了一半的训练量,希望能笨鸟先飞。 蔚宁全心全意准备海选,意外接到了程溯的电话。 大概是事情紧急,程溯这次没有搞什么欲扬先抑的把戏,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你觉得妮妮怎么样?” “伍妮?那不是你女朋友吗?问我干嘛?”蔚宁失笑,明白程溯话里有话,于是不客气地催促道:“想问什么赶紧说,我忙着呢!” “嘿嘿。”程溯贼笑,“其实我是想问你接下来准备拍什么戏?带带我们家妮妮怎么样?” “《水中鲛》海选啊,你没听司秦说?”蔚宁奇怪。 不料程溯更加奇怪,“我知道啊,那不是走个过场的事吗?难道你还打算跟着其他人一起搞封闭训练?我就不信司秦会让你落选。别瞒我了,好几个月呢,你肯定还有另外的打算,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分享一下呗。或者TDC那边有没有什么好的本子?偷偷告诉我一声。你眼光好,靠谱,我信。” 蔚宁无语,一时不知从何讲起,考虑了一会儿,问:“你真心喜欢伍妮?” “好好的问这个干什么。”程溯皱眉,“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是真心的。” “行吧。”蔚宁耸肩,问:“她厨艺是不是不错?” “哟,你怎么知道?”程溯稀奇。 蔚宁笑了,“这还用说?你看看你自己胖了几斤。” 程溯继续贼笑。 “这样吧,我想搞一个慢节奏的综艺,你问问她有没有兴趣。”蔚宁想了想,又补充:“是省台的资源,我个人觉得还不错。或者我让主编导直接跟她谈。” “慢综艺是什么?”程溯不懂就问。 “就是那种做做菜、过过日子、谈谈心的,她不是厨艺不错嘛,看起来也贤妻良母,很适合。”蔚宁总结。 “这……能行吗?”程溯狐疑,“这种东西谁要看?你是不是骗我啊?虽然我不太关心你们那些电视剧啊综艺什么的,但我知道现在火的综艺都是做游戏闯关那种刺激型的啊!跟你说的也差得太远了吧。” “是的。”蔚宁坦白,“就是因为还没有人做过,所以我不保证能不能火。我只能说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推荐了。至于电视剧,或许你可以问问程葭,她肯定比我人脉通达。” “哎,你们那些事我搞不懂,等我问了妮妮再说吧。”程溯撇嘴。到底不同公司,说实话他不太好意思问程葭,如果能得到蔚宁的推荐,司秦那边也好说话一点。 蔚宁爽快点头,“行,那回头我把编导的联系方式发你,你们商量了好了直接跟她谈,就说我介绍的。” “得嘞。”程溯挂了电话。 很快到了情人节这一天,恰巧司秦生日也在同一天,蔚宁特意空出半天时间,准备回别墅给司秦做一个生日蛋糕,没想到司秦回来得比他还早。 惊喜提前暴露,蔚宁没办法了,只能同意司秦插手,两人一起合作蛋糕兼晚餐。蔚宁心有余悸的同时暗中订了几份外卖。又是生日又是情人节的,厨房炸了是小事,要是吃不饱饭饿肚子,可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蛋糕要什么味道?”蔚宁一边翻冷藏,一边问司秦。 “除了柠檬什么都行!”司秦回得飞快。 “哈哈哈!”蔚宁大笑,忍不住为柠檬正名,“可是酸一点的开胃啊,又解腻,我看挺好的。” “只有柠檬酸?你脑子呢?蓝莓、草莓不行吗?”司秦顶嘴。 “行,那就蓝莓加草莓。”蔚宁身体力行,淋漓尽致地诠释了什么叫说话不过脑。 司秦沉默了一会儿,蹭到蔚宁身后,不要脸地捏了一下蔚宁的屁股,“其实我喜欢蜜桃。” “滚!”蔚宁恼羞成怒。 自从蔚宁开始健身,脂肪层逐渐减薄,小肚子慢慢消失,司秦就转移阵地,盯上了蔚宁的屁股。尽管蔚宁知道司秦大多数时候只是手贱,并没有包含多少色情的意味,可是经不住他会想歪啊!又要摸人家,又不给人家睡,蔚宁无语凝噎,简直讨厌! 合作什么只是说说。蔚宁深知司秦懒得出奇,让他玩了一会儿奶油就把人推出了厨房,总算保全了晚餐和蛋糕的质量。等摆完盘,外卖也来了,全是司秦爱吃的海鲜。 司秦咬了一口蛋糕,皱着眉问:“你真的第一次做蛋糕?” “算吧。”蔚宁挠挠脸皮,“这么大的生日蛋糕确实是第一次做。怎么,不好吃吗?” 司秦吃完一块蛋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又去切第二块,一边说:“别做演员了,我给你开个餐厅吧。” “切!”蔚宁扯下餐巾,狠狠翻了个白眼。好吃就直说,兜那么大个圈子,害他紧张得脚都抖了,简直有病! 两人吃过饭,腻在一起消磨了一下时间。由于第二天恰巧是淘汰赛的集训报道,要赶早班飞机飞南市,蔚宁洗完澡,收收心思,就准备回房睡觉。结果轮到司秦不同意,死皮赖脸地把蔚宁堵在卧室门外,要拉蔚宁去阁楼的玻璃房看星星。 “下雨,看个鬼的星星!要礼物还是要星星,自己选。”蔚宁没好气,还不忘严谨地补充:“二选一,单选,别指望全都要。” “星星。”司秦如实回答。反正礼物早晚都是他的,今天看不了星星,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得星星看了。 “好的,礼物。”蔚宁只当没听见,拿出早就藏在窗帘后面的小皮箱打开,一套定做的画具,铅笔、画笔、颜料、刮刀、调色盘、洗笔器一应俱全。 司秦到家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房间里的皮箱,猜到可能是自己的生日礼物,想留一点惊喜,刚开始没有轻举妄动。然而由于皮箱外表过于质朴,还特别大,司秦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里面能放什么,忍了半天,还是偷偷打了开来,默默扫了一眼,又失望地关上了。尽管奇怪蔚宁明明讨厌画画 ,为什么会在家里摆一套画具,司秦完全没有把这个箱子跟自己的生日礼物联系到一起。 没想到提前看过箱子里的秘密,还是避免不了被惊到,司秦指指自己,“这是我的礼物?你确定你没有搞错?” “嗯。”蔚宁挠挠脸皮。 自从知道家里的两幅画出自司秦之手还差点被他扔了,蔚宁已经很不好意思,又从程葭那儿得知司秦自幼跟随母亲学画,关于绘画的记忆大部分都来自于母亲,蔚宁更加愧疚,于是决定定做一套画具当成生日礼物送给司秦,希望能弥补之前的过错。 司秦抬手,拂了一遍箱子里的画笔,突然笑了,“所以你不讨厌画画了?” “没有……”蔚宁摇头,难为情地低下了脑袋,“我瞎闹呢,是我不对。生日快乐。” “好。”司秦合上箱子放到一边。 看司秦表情淡淡的,蔚宁有点忐忑,小声问:“那你喜欢吗?” “喜欢。”司秦回了一句,看蔚宁仍旧惴惴的,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当然喜欢。” “那以后你教我画画吧!”蔚宁得寸进尺。 这个……司秦两眼一黑,抵抗不住来自情人的星星眼攻击,还是点了头,“好。” 看司秦表情十足为难,不用说都知道肯定在心里说他的坏话,蔚宁扯住司秦的脸皮,“怎么你不高兴?” “高兴。”司秦随口敷衍,握住蔚宁的手腕把人往楼梯上拉,“走吧,看星星去了。” “你干嘛!你赖皮!”蔚宁急得大声呵斥,手臂被拽着抽不出来,干脆用脚勾着楼梯的栏杆不放,“你不能这样,过分了,明天七点的飞机……” “什么,七点?”司秦惊了,“明天只是报道,这么早去干什么?” “我要第一个入场!”蔚宁握拳。 怎么不带个小板凳连夜排队呢?司秦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说,怕蔚宁真的觉都不睡就跑去南市扎营。 “别管了,改签!”司秦大手一挥,直接蹲下去把人拦腰扛起,狠狠拍了一下蔚宁的屁股,“走!” 猝不及防一个倒转,蔚宁头昏脑胀,眼见离顶楼越来越近,急得手脚并用,一通挣扎,嘴里哭哭唧唧,又是痛骂又是哀求,“你你你赖皮!收了礼物就不能反悔了,你这是犯规!不行啊真的不行,求求你了,让我睡觉吧!” 司秦充耳不闻,直接把人掳到楼顶,旋了两下门锁,打开门,刚要把人扔进去,蔚宁突然松口,“行了行了,答应你了,不许折腾太久,也不能留痕迹!” 这么乖?司秦愣了两秒,把蔚宁放了下来,看蔚宁眼神真挚,还自己动手开门,不由得打消了疑虑。哪知蔚宁打开门,一个闪身钻进门内直接反锁,扑进沙发,盖上毯子,回头递了个飞吻,然后关上灯,真的打算睡觉了。 “行,你行!呆里面吧,干脆明天也别出来了!”司秦气得吐血,偏偏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灰溜溜地一个人跑下楼独守空房。 第100章 抵达南市已是中午。 蔚宁下了飞机, 让随行的小夏和田甜找住处住下, 自己拎着大包小包去钱家拜访黄幼芸, 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才打车来到集训地, 拿出身份证准备报到。 主办方把集训地定在南市郊区一座带住宿的游泳馆内。游泳馆以前是南市市游泳队训练的地方,市游泳队解散后,游泳馆由私人接手经营, 将原来的宿舍改成了旅馆,正方便剧组统一安排选手训练和生活。 海选炒得火热,哪怕临近傍晚,仍旧有三三两两的娱记尽职尽责地蹲守在场馆外, 生怕错过一秒, 就让未来的影坛新星从镜头底下溜走。蔚宁无意吸引关注,全副武装,在场馆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跟着几个工作人员蹭了进去,顺利办完了手续。 在程葭的安排下,蔚宁参加电影海选的话题已经上过一次热搜。蔚宁觉得曝光度足够, 再营销下去, 可能就要牵扯出《云雀》、应阑以及带资进组的负|面新闻了,因此及时让程葭收手, 也没想着在报到的时候出风头。抢第一个入场什么的只是随口说说,主要不想让自己太累, 希望能用最佳的精神面貌面对海选,加上司秦每次只要一做起来就没个完,考虑到很快需要穿泳装培训,还是安分一点好。 此次海选十分严格,导演要求全员素颜上场,哪怕中途有媒体采访,也不能私自化妆,并且明令禁制带保镖、助理、经纪人等任何闲杂人员,考虑到其中有已经出道或是当红的明星,每周给一天假期处理个人事务。 为避嫌,男女组分开训练,应阑负责女组,邹野负责男组。除去必要的公事,两位主导演全程跟踪,便于时随时评估选手们的质素。 晚间点过名,蔚宁拿着行李来到旅馆。住宿条件不是太好,六人一间拥挤不说,有些还是双人床。蔚宁不怕环境差,只是想到要跟别的男人睡一张床,心里总是不太舒服,只希望不要那么倒霉,怕什么来什么。 蔚宁捏着号码牌,仔细辨认房间号,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底才找到自己的房间,一间相对豪华的三人间,里面已经有人了。 蔚宁跟房间里的小男孩打了个招呼,一边整理个人用品,一边跟对方随口闲聊,才知道自己排在最后一个,而对方是最后第二个,房间里总共两个人,不用挤六人间,还因为床少,空间大出一倍,他们是唯二多出来的两个幸运儿。 难怪号码那么大,原来猫腻在这里。和兴高采烈的小男孩不同,蔚宁才不信自己那么好运。不用想,肯定是司秦特意关照。看来要他跟野男人同床共枕,有人比他更难受。 或许是前期的自我训练过于繁重,正式培训比蔚宁想象的轻松很多,仍旧让他疲于应付。不是不够努力,而是对比过于惨痛。别说拔尖分子了,就连普通人都比不上,只有演技有得一拼,可惜演技从来不是特效片的重点。就在蔚宁心有惴惴,觉得自己真的要一轮回家的时候,竟然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蔚宁开心极了,又拉不下脸来跟司秦说自己因为过了第一轮,开心得上天,于是想了想,伸出自己被池水泡得白白胖胖、皱皱巴巴的脚丫,拍了张照片给司秦发了过去,司秦秒回。 —可爱。 —???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我让你看脚皮,全皱了,看见没? 谁脑子烧坏了大半夜不睡觉让他看脚皮?司秦简直莫名其妙,动动手指,回了同样无语的六个点。 他也不想发脚啊,那不是脚最疼、看起来最惨吗?发给他看,肯定是想求他安慰的啊,说成这样了都不懂,还给他来六个点,什么烂人!蔚宁非常不高兴,猛戳手机,飞快按下一行字。 —揉揉,不会吗?看我这么累,不心疼吗? —自找的。 司秦仍旧秒回,然而蔚宁只想骂人,还没来得及骂出口,居然收到了更过分的消息。 —开前置,再拍一个可爱的给我看看。 —我看你是欲求不满。 —是的。 —既然你懂,那就请你发更激情一点的。 —不然就泳装吧,要求不高。 司秦一秒不带停地发了一连串,恬不知耻并且十分期待。蔚宁没再回复,怕扯下去真给扯出一场什么什么play来,实在没脸。 本来蔚宁觉得一周一天的假期完全没有必要,直到接到《魔女与钻石》定档的通知。 “这么快就要播了?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才杀青多久啊?后期偷工减料了吧?”蔚宁在电话里嚷嚷。 “后期时间是有点紧,可是这种都市偶像剧也没什么需要特别费心的。伍小姐个人如何我不评价,不可否认她的剧向来畅销。当然了,省台那边我肯定是做过功课的,而且有伍小姐,程溯也比较上心。”程葭如实回答。 “行吧。那陆泰初是怎么回事?”蔚宁接着问。 “嗯……就是你看到的那样。”程葭笑笑,这还是继圣诞后蔚宁第一次提起陆泰初,看来这个心结总算是过去了。 听到程葭明显含糊其辞的回答,蔚宁反而不好意思再问,于是转移话题,跟对方商量了一下关于电视剧发布会的一些细节,随后挂了电话。 关于陆泰初的消息,蔚宁还是从同住的室友那里知道的。圣诞事件后,陆泰初久无音讯,在电视剧定档前三天突然更新了围脖,宣布暂停自己在国内的演艺活动,赴B国留学报考中央舞蹈学院,随后TDC官博转发,认证陆泰初所言属实,公司也全力支持旗下艺人出国进修、充实自己,同时祝陆泰初未来前程似锦。 消息一出,四下哗然。 在转型的关键时刻做下相当于半退圈的决定,没人知道陆泰初在想什么。说急流勇退,偏偏本人半红不紫,正当继续冲一把的年纪。说自掘坟墓,又无迹可寻,明明此前还踌躇满志,总不至于一夜之间磕坏了脑袋吧?何况陆泰初在团内向来一无所长,只有rap稍微拿得出手,更是从未透露过自己有舞蹈方面的兴趣,进修音乐还说得通,报考舞蹈学院简直像个笑话。 陆泰初毫无逻辑的行为很快引起了吃瓜群众的兴趣,越是匪夷所思,越是探究欲旺盛。无奈挖了一圈,什么内幕都挖不出来。相关分析层出不穷,各种各样,反而使得真相越发扑朔迷离,甚至还出现过#陆泰初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之类的沙雕话题。 蔚宁的室友属于吃瓜群众之一,知道蔚宁跟陆泰初一起演过戏,赶紧来跟蔚宁八卦,问蔚宁是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蔚宁摇头否认,表示两人只是单纯的前同事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自己也跟他们一样,并没有任何不同。 其实在听到“B国”的时候蔚宁就已经明白,这件事肯定跟司秦脱不了干系。原来司秦没有骗他,真的让陆泰初消失了。蔚宁没什么感觉,更不可能同情,甚至暗暗觉得现在的局面就是自己想要的。或许是故意的吧,故意不说,不提,闭口不谈。因为深知自己在司秦面前素来形象良好并且宽以待人,这种反常的态度已经足够说明问题。蔚宁相信就算陆泰初仍旧留在国内,司秦也绝不会让他在自己的活动范围内再一次出现。 再说关桀。前不久蔚宁得知关桀从TDC辞职,转行去临港日报当新闻记者,等于彻底退圈,竟然比陆泰初还干脆。本来蔚宁没有把关桀的转行跟陆泰初联系到一起,现在看来,未必没有兔死狐悲的因素在其中。 蔚宁猜的没错,陆泰初出事后,虽然暂时没人理会关桀如何,然而看程葭手段雷厉,连对上池莫泽都毫不让步,再看陆泰初一夜之间杳无音讯且无一人问津,关桀整日如履薄冰,唯恐司秦找他报复,纵然不甘心,也只能收拾包袱,带着从陆泰初那儿骗到的钱滚回临港日报寻求父亲关瑜礼的庇护了。 蔚宁怎么都想不到上一世嚣张到跋扈的晟杰总裁这一世竟然是这个下场。如果这次的教训能让关桀以后彻底夹起尾巴做人,老老实实在报社当个朝九晚五的社畜,也不失为善事一桩,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在司秦眼里算不算满意。 相关话题持续发酵,三日后,《魔女与钻石》定档东省卫视晚间黄金档,宣发紧跟其上。陆泰初卡点精准的自爆让电视剧未播先火。而后,随着大批量精修剧照及片花陆续公布,Paradise宣布正式进驻国内市场,认领了剧中拍摄地为东区总部公司,同时大规模投放地广及TVC,雅莫亦在同一时间认领服装赞助,吸引了不少眼球。 尽管陆泰初处在半退圈的状态,仍旧活跃于营业第一线,除了参加原本的开播倒计时活动外,还拍了一条短片为电视剧拉票、站街,暗示虽然哥哥不在,但剧不可以不看,鼓励粉丝为电视剧做数据、打榜。大部分粉丝还算听话,一边含泪送别,一边暗暗咬牙,发誓要为陆泰初 第一部 也可能是最后一部电视剧撑足排场。另一部分反对派被偶像退圈刺激得丧失理智,痛骂剧方罔顾人情,不让偶像好好备考,只想吸干流量最后一点血,并且关于“吸血”的呼声越来越大,逐渐闹得不可开交。 与如丧考妣的粉丝不同,剧方看着居高不下的热度简直乐开了花,从上到下都洋溢着一种“就爱你看不惯我还得帮我刷数据”的喜气,感染到蔚宁,也忍不住开始关注网上的动向,八卦的同时,突然发现这种“要蹭热度就蹭个彻底”的作风怎么看怎么眼熟,要说程葭没有参与,蔚宁绝对不信。 混乱中,电视剧迎来了首播。开播当日下午,发布会于东市某剧院内如期举行。蔚宁提前跟邹野请了假,带着小夏和田甜从南市直飞东市,与程葭、方景汇合。 飞机上,田甜简短地汇报过近期的工作总结,由于陆泰初的事不方便明说,于是兴致勃勃地跟蔚宁聊起自家的八卦。 前一阵,蔚宁后援会里出了一个白富美氪金大粉,号称家里有矿,估计以前是追偶像的,又是带头打榜,又是组织应援,撒起钱来毫不手软,文采还好,天天在线直播给蔚宁写彩虹屁,俘获了一群小粉丝们的心,很快把她从几十粉的新号捧成了圈子里为数不多的万粉大号。 “小姐姐人美心善,一定是真爱粉。”田甜总结。 “自己人的号吧。”蔚宁笑笑,毕竟粉圈中这种领头羊的角色由于其不可或缺与话语权重的特质,就算不是自己人内部养起来的号,到最后也总要收归己用。 田甜愣了两秒,说什么都不信,“才不会呢,老板你这么帅,我要有钱,为你倾家荡产都值得!” “哈哈哈……”蔚宁大笑,“那要不要我提前谢谢你?” 直到下飞机后,蔚宁才感受到了田甜口中这位白富美“家里有矿”的力量。整个机场大厅的广告大屏都被包下,换成了蔚宁新剧的定妆照,还在大屏正中用最鲜艳的颜色P上了最羞耻的应援词,角落里标注的出资者正是田甜在飞机上提到的那个氪金大粉的昵称。 蔚宁推着行李箱一路走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好不容易克服了羞耻感,来到机场门口接受粉丝接机,被一群小姑娘异口同声询问感想如何,蔚宁无语凝噎,摘下口罩郑重道过谢,立即飞奔进了保姆车。 上车后,趁着方景化妆的间隙,蔚宁掏出手机,按照田甜的指引找到了那个大粉的主页,画风十足清奇,忍不住给主管后援事务的岳珍珍发去消息,询问这个叫做“宁小小宁”的粉丝究竟是不是自己人的号。 “不是呢,人家是货真价实的真爱粉。”岳珍珍很快回复,“她还在剧院一楼的大厅里给你做了花墙应援,老板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还有?蔚宁惊了,觉得不太好,然而做都做了,这次是没办法了,想了想,嘱咐岳珍珍事后用官方号稍微引导一下,让粉丝们不要因为追星过于破费。 “早就说过啦,老板,经不住人家钱多到没地方花呀。”岳珍珍打趣,又说:“其实是你不好,老板,应援什么的一点都不让做,粉丝真的耐不住寂寞啊。搞成现在这样,还不如自己来,搞清楚账目就行了呗。大家都是这样的,老板你再考虑考虑。” “行吧。”蔚宁点头,“这个问题晚点再聊,我要下车了。” 蔚宁本来怀疑司秦瞒着他搞鬼,车上翻到大粉的账号,疑虑打消了一半,等走进剧院大门,看到大厅里粉白相间的花墙,蔚宁两眼一黑,第一个说服不了自己这十足少女心的东西跟司秦有关。倒不是蔚宁不喜欢粉红色,而是因为花墙C位的照片选的是他新进公布的写真中最羞耻的一张,他趴在床上抱着枕头眼神深情地对着镜头伸出手。 看到这张照片,蔚宁就知道今天的事完全跟司秦无关了。司秦嘴上不说,其实不怎么喜欢他这种类似“女友视角”的写真,对他公开自己过分生活化的照片,心里也不是很乐意,更别说这张照片两者皆占,还摆在花墙最显眼的地方,绝不是司秦能做出来的事。 蔚宁路过花墙,驻足停留了几秒,正准备上楼,突然发现花墙边插着一簇类似于新娘手捧花的球形花束,花束上系着一张白色的卡片,卡片上用烫金的花体字印着“to:蔚宁”几个字。 大概是那位大粉一起送的吧,蔚宁伸手,被小夏挡了一下。小夏拔出花,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异常,这才交到蔚宁手中。蔚宁握着花,回头对门口的粉丝说了声谢谢,转身上楼。 蔚宁按序入场,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等流程的间隙打开卡片看了一眼,一串不认识的外文,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竟然是菟丝花的学名,估计是送花的人怕他不认识,所以直接把花的名字写在了卡片上,以此来引起他的注意。蔚宁眉头微皱,好奇地低头翻看,摸了摸翠绿色的叶片,还带着露水的湿意,又捏了一下藏在叶间的淡黄色花苞,竟然是假的。 蔚宁心下一滞。菟丝花,还是假花,希望不是他多心了。 发布会进行得很顺利。陆泰初遗憾缺席,却在百忙之中送来了精心录制的VCR,表示自己与剧组同在,只是VCR里陆泰初还穿着厚重的冬装,和宣传前期发的几个视频里穿的是同一套,明显录了有一阵子了,然而无论是措辞还是神态,均看不出任何破绽,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一天,用尽了毕生的演技,硬是演成了近期所拍。 别是一天之内把宣传、发布会、开播、高潮、结局各种营业视频都拍完了吧,蔚宁失笑,稍事歇息后,准备跟其他主演一起参加会后的媒体采访。 陆泰初虽未到场,由于谜团加身,俨然成了场内的精神主角,可惜包括导演梁舟在内没有一个人能代替陆泰初本人回答记者们的刁钻提问,娱记们看挖不到新鲜猛料,转头将矛头对准近期有绯闻爆出的伍妮。 “这次的女主有点特别,又是职场精英,又是大龄失婚,据说您出道以来一直是单身,所有时间都用在了拍戏上,那您会不会觉得剧里的角色跟自己差别太大,无法掌握呢?”一个记者率先发问。 “有人拍到您深夜跟一位男子共同进出酒店,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另一个记者赶紧接上。 “希望大家今天能把焦点放到电视剧上。关于我个人,无可奉告。”伍妮面色冷淡,饶是习惯了以温柔可人的形象示人,此时也忍不住放下了嘴角。 “您不否认,是否代表默认呢?” “对方是什么人?认识了多久?近期是否会有恋情爆出?您真的不打算回应一下吗?”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尽管伍妮公开表态不予回应,娱记也不是吃素的,非但没有放弃提问,措辞还越来越激呛,就差直接指名道姓伍妮借绯闻炒作新剧了。 作为同剧男主,蔚宁稍稍帮伍妮挡了一下,经纪人会意,借口伍妮身体不适,陪同伍妮提前离场。伍妮脸色僵硬,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蔚宁有任何表示,似乎当蔚宁是空气。 蔚宁耸肩,没指望伍妮感激,只是回忆入场前两人在门口碰到,伍妮态度奇怪,不说热络,还有意避开他的视线,就连刚才一起上台做游戏,表情也是不咸不淡,对他不冷不热的,只是那时候他的心思一直围绕着那束菟丝花,因此没有特别在意。 估计跟程溯吵架了吧,蔚宁想。内情如何,蔚宁不关心,然而目前电视剧还没开播,又是偶像剧,男二已经因故缺席,男女主再拒绝营业,这可不太好,或许该找机会跟程溯说一声,不管两人怎么闹,至少等到电视剧播完吧。好在电视剧开播后,伍妮很快恢复如常,营业互动意外积极,也没什么隔阂,让蔚宁放下了心,继续把精力放到《水中鲛》的海选上。 电视剧定档省台黄金档,首播收视率虽然没有破1,相较伍妮以往单扛收视的电视剧,这部已经是最好的成绩,加上收视曲线形势喜人,往后还有上涨的空间,无论对电视台、剧方或是演员方来说都是个不错的开端。 尽管伍妮主流资源差到几乎没有,诚如程葭所言,其主演的偶像剧向来是卫视青睐的宠儿。论国内偶像剧的号召力,伍妮绝对排得上前列。当然烂剧也多。不说观众缘多好,至少不会让人讨厌到排斥的地步,除此之外还能有兴趣看上两眼,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加上这次有相对强势的资本介入,营销搞得热火朝天,蔚宁看得出伍妮撇着劲想借这部剧往一线流量花里挤。在伍妮的影响下,连程溯都暗戳戳地关注起收视率来,似乎成败在此一举。至于背水一搏梁舟那就更紧张了,每天坚持不懈地在朋友圈和各个群组里发广告、撒鸡汤,活得像个传销头子,让蔚宁这种拍完一部忘一部的薄情分子都开始觉得不好意思,发了个消息给钧宝诺让他帮忙宣传一下电视剧,反响意外不错。 好在现实终于如人所愿,一路朝着众望所归的方向稳步迈进。网播涨势喜人,收视节节攀升,分类榜上话题始终稳居第一,相比剧组众人个个情绪激动,司秦冷静如常,反而成了最奇怪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现耽《每天都在被逼转型》(娱乐圈重生沙雕甜宠)古耽《飞升前我重生了》(双重生修真)求收藏~ 第101章 蔚宁知道司易风投最近新接了一个大项目, 全员忙到晕头转向, 但是蔚宁不相信作为老板, 连两个小时都挤不出来,更何况那时候被祭祖搞得焦头烂额,还不是每天守着电视机看雷剧看得津津有味, 轮到这部自己也算间接参与了的电视剧怎么就没声音了呢? 蔚宁不懂就问,直接给司秦打电话,得到极其敷衍的“会看的”三个字。 蔚宁叉腰, “我不是问你会不会看,我让你现在、马上、立即看!” 司秦没说话,电话另一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在找遥控, 过了一会儿, 电视机和司秦的声音同时响起:“哪个台?” 蔚宁攥拳,松开,又攥紧,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东省卫视!” 司秦调好台,按蔚宁的要求打开免提,跟对方“一起”追剧。蔚宁看得带劲, 一边刷围脖, 一边应付群里的信息轰炸,很快忘了自己还跟司秦连着线。 一集过半, 司秦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蔚宁吓了一跳, 才想起来电话一直没挂,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皮,又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司秦自由活动,于是软下性子,连哄带骗道:“这才几点,不困的,这么早睡不像你。电视剧真的好看,你看嘛,我发誓,看了就知道。” “看什么?看你给人当背景板?”司秦“哼”了一声,按掉电源,口气很不好。 原来是气他戏份不多,蔚宁反应过来,笑嘻嘻道:“那不是还没轮到我发挥吗?现在只是铺垫,你再等几天,马上就到高潮部分了!” “那就等到那时候再看,或者……” “或者?” “赶紧落选,回来一定陪你看。” 电视剧不认真看,唱衰海选倒是积极!蔚宁无语凝噎,心虚到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谁让他确实每天都在落选的边缘徘徊呢? 开门红过后,剧情进入平缓期,收视率稍有回落。宣发适时开展了一些投票活动,组织众位主演打擂台,不可避免地又把陆泰初拉了出来。 随着电视剧的热播,蔚宁因为出众的外型广受关注,遗憾的是前期剧情倾向男二,没有吸到多少真情实感的粉丝。与此同时,陆泰初的圣诞丑闻再一次被有心人士翻出,这一次由于蔚宁从台前走到幕后,直接把蔚宁一起拉下了水。 其实在陆泰初自爆出国留学的时候就有人将陆泰初的反常举动跟圣诞丑闻联系到一起,坚持陆泰初得罪了人所以被整,暗示幕后黑手就是同组的蔚宁,然而由于蔚宁实在小透明,众人对蔚宁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名字有点耳熟”上,因此呼声不是很大。直到电视剧开播,蔚宁渐渐被观众熟知,资源咖的说法很快死灰复燃。再结合各种真真假假、似是而非的所谓“实锤”,譬如蔚宁雅莫不离身、带资进组《云雀》、内定《水中鲛》男主仍旧参加海选造势等等,一时之间,陆泰初得罪蔚宁导致圣诞被整以至于进一步被公司雪藏封杀的传言成了留学事件唯一的真相。 起初,流言只在粉群中小范围传播,逐步波及到电视剧相关。陆泰初的粉丝似乎从蔚宁身上找到了发泄的途径,一边辱骂,一边发挥脑残粉的余热,连夜将蔚宁的姓名和“资源咖”“金主”“欺压同组演员”等负面词汇刷成关联,据说还要在线下组织实质性的anti活动。岳珍珍每日观监察圈动态,率先察觉到异常,随后是负责蔚宁的个人宣传、经常与剧组宣发接洽的吕笑,最后连程葭都警觉起来,特意给蔚宁打了个电话,询问蔚宁是否需要特别应对。 “这有什么,小夏可不是吃素的。”蔚宁浑不在意,“只要背后没其他人下场,那就是粉丝之间的小打小闹,习惯就好,没必要太紧张。你要不放心,花点钱洗一下词条呗。其实我也不懂,什么广场、词条、热搜关联的会有哪个路人一本正经点进去看……” “你心真大。”程葭直言。 蔚宁想了想,说:“这样吧。既然她们喜欢闹,那就满足她们,把话题往粉圈矛盾上引,找几个嘴脏的揪出来树个典型,让她们欣赏一下自己在真路人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必要的话移交法务处理。” 程葭依言安排各方事宜,还没轮到发律师函那一步,吠声骤减,不亚于立竿见影。 数日后,海选迎来了第二波考核。蔚宁紧张到坐立不安,想着是不是应该直接跟司秦坦白,求一点安慰,刚摸出手机,意外接到了叶文姚的电话。 叶文姚寒暄过后,告知蔚宁伍妮拒绝了自己新综艺的邀约。叶文姚表示,虽然伍妮厨艺好、外貌佳,为人着实有点放不开,她做综艺尺度一向很大,怕吓到娇滴滴的伍小姐,还是希望蔚宁能够亲自来做常驻。 “我这还在培训呢。”蔚宁笑了,“这么说叶导也希望我落选咯?” “怎么,还有人希望你落选吗?”叶文姚十分敏感。 “这个……口误口误。”蔚宁咳了一声,扯回话题,“原来叶导真的希望我落选?” “这个确实有一点。”叶文姚大方承认,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你来我节目那当然最好,可是我又觉得邹导的电影或许对你帮助更大。但是综艺也不错啊,我们平台也好,错过了绝对后悔。我知道邹导不喜欢演员拍戏老请假,要不你让邹导通融通融,给你破个例?” “哈哈哈……”看叶文姚一本正经,仿佛男主已是他囊中之物,蔚宁忍不住大笑起来。 两人闲聊了几句,蔚宁提议:“《云雀》正在申请秘钥延期,剧方准备利用这个话题做最后一波宣传,叶导要不要蹭个热度,请《云雀》剧组重聚,来给你的综艺造个势?我应该可以请到假,抽空出来录一期。钧宝诺……哦不,是钧一诺。《云雀》男主钧一诺不知道叶导了不了解,他性格不错,戏里戏外反差极大,应该很抓人眼球,叶导感兴趣的话试着接触看看?” 挂上电话,蔚宁把钧宝诺的联系方式发给叶文姚。或许是被人打了一下岔,整个人感觉轻松许多,蔚宁洗了个热水澡,准备早点睡觉,应阑突然来找。 蔚宁手脚僵硬地跟着应阑来到会议室,忐忑不安地坐下,见应阑神情严肃,抠了抠手指,心底仍旧残留着一丝期望,“应导,您是来鼓励我明天好好表现的吗?” 应阑忍了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于是开门见山道:“明天的考核你不用参加了,邹导说不想再分心看你了,影响他评估其他选手,你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吧。” 蔚宁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无语凝噎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或许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心里竟然隐隐地感觉到一丝轻松。 应阑看着蔚宁,努力让自己笑得不至于太过分。本来邹野托她过来通知蔚宁回家,考虑到她身为女性,性格总是要温柔一点,不至于把场面搞得太难看。应阑闻言直接“呵呵”,回了一句“未必”,而她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她先前的想法,确实没有给蔚宁带去多少安慰。 “其实我们第一轮就把你淘汰了,你的协调能力实在是太……亮点满满,无法形容,啧啧。”应阑眉头紧蹙,似乎在回忆什么可怕的场面。 “我……我能哭吗。”蔚宁开口,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消化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接受现实,最后小小地为自己抗辩了一下:“那早点说呀,我还一直等着奇迹发生呢……” 应阑忍俊,捏了一下蔚宁因为难为情胀到通红的耳朵,一边解释:“我也是这么想,可是邹导不让啊。我们每天开会、总结,我提了好几次,别浪费时间了,让你早点回家,每次都是邹导在最后关头执意把你留下来,说还能再看看。” “这个这个……”蔚宁挠头,突然一愣,“不会是碍着司秦的面子,所以可怜我吧。” “怎么会!”应阑摇手,“自从海选开始邹导就把司总拉黑了,都是我在给司总传达总导演的意见。” 哈?蔚宁眼睛瞪得老大,又吃惊,又忍不住想笑。竟然有人敢拉黑司秦!不得了!不愧是大导,有个性!我喜欢! “不是司秦的话……那为什么啊?”蔚宁接着问。 应阑笑意不掩,又伸手揪了一下蔚宁的耳朵,“好玩呀!就看你明明会游泳,每次都扑腾得跟个旱鸭子似的,紧张得一惊一乍,还要假装四处看风景,特逗,哈哈哈……” 蔚宁捂住耳朵,委屈地瞥了应阑一眼,“应导,你们能别欺负我了吗?我已经很难受了,还要笑我,太过分了。” 应阑笑得更大声了,一边笑,一边拍着蔚宁的肩膀安慰:“没事,好好努力,以后还有机会,下次咱争取不拍水下戏了。” 蔚宁撇嘴,还不如不说呢,更难受了。 “虽然男主你是没戏了,但是——”临走前,应阑招手,让蔚宁把耳朵凑过来,“邹导让你稍微空一下档期,他可能另有安排。不过你也别太期待,谁都说不准,就连我也没办法给你打包票,懂吗?你自己衡量。” 送走应阑,蔚宁沮丧地坐在床上。刚还跟叶文姚说没空参加综艺呢,这下好了,别说录一期,做常驻都大把时间。还有司秦,肯定笑到头都要掉。 不行,决不能让司秦知道自己落选的消息!蔚宁蹦起来到处找手机,给应阑发了条消息,让她帮忙隐瞒一下自己落选的消息,得到应阑的肯定答复,才彻底放下了心。 说实话泡了这么多天的水,蔚宁早就受够,于是一天都没多呆,直接买了最近一班飞机,以受伤不舒服导演让休息几天为由回到了临港。工作室全员心知肚明,为了照顾老板的心情,只当没有这一回事,还很热心地答应帮蔚宁瞒着司秦。 对于下属的贴心,蔚宁感到十分满意并且欣慰,又是发红包又是允诺请客吃饭的,当然正经工作也不能不顾。 宣传方面一直是吕笑在跟外包公司对接,蔚宁随口问了一下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吕笑说一切正常,由于男主的戏份渐渐吃重,蔚宁人气上涨,已经和陆泰初饰演的男二持平,都说蔚宁塑造人物有意思,明明是个高冷的角色,竟然演出了一丝可爱的感觉,还给蔚宁看剧粉们吹的彩虹屁,惹得蔚宁频频失笑,还掏出手机拍照保存。 程葭找蔚宁汇报工作,让蔚宁抽空查阅一下徐立延和柳大东的合约。 “你们商量就行了,我看归看,别指望我过脑子哈。”蔚宁打算当甩手掌柜。 “你总是老板。”程葭无奈,又说:“电视剧反响不错,司秦挺满意的,前几天找梁舟谈过,有意向继续合作。梁舟特意提了一下冯喜,说她复出后一直是单干,比较辛苦。司秦也懂,当天就跟我说了这个事。既然劳动导演开口,我想她本人的意愿肯定也是比较强烈的了,你觉得怎么样?” “行啊,你们谈。”蔚宁爽快答应,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说起来前几天程溯还跟我说起伍妮跟TDC的合约也快到期了,他似乎有想法啊,我让他找你,他跟你提了没?” “他们分手了。”程葭说。 “……” “你应该没有什么事需要找他吧?他跟司秦请了假,准备出去旅游,大概率失联,你要有急事最好趁这两天他还在,赶紧跟他说。”程葭善意提醒。 “我的天啊,这才多久?这发展速度别不是坐了火箭吧?”蔚宁惊讶。 程葭耸肩,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临下班前,蔚宁让小夏载他到司易风投,准备搞一次突袭。蔚宁偷偷摸进大门,发现司秦在开会,于是准备去休闲区里浪一会儿,打开健身房的门,发现程溯罕见地穿着一身运动装,正满头大汗地在骑动感单车。 “你干嘛,失恋发泄啊?”蔚宁走到程溯身边取笑。 “知道你还说?坏蛋!”程溯哭丧着脸从单车上下来,委屈地瞪了蔚宁一眼,仰头灌水。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没事,蔚宁撇嘴,不客气地揶揄:“说什么失恋,我看你挺高兴的呀,就是偷懒想放假吧。” “你怎么回来了?落选了吧。”程溯不甘示弱地回怼,抱着手臂幸灾乐祸。 “才没有!我请假回来的!”蔚宁恼羞成怒,冷静了两秒,拉着程溯坐到沙发上开始八卦,“别说我了,说说你呀,怎么分手了?不是前两天还好好的吗?” “人家是大明星,眼光高,心气高,我配不上,高攀了。”程溯叹气,展开毛巾盖住脸,似乎真的有点受伤。 “不是吧,你说真的?”蔚宁斜眼,满脸不信。 “骗你干嘛。”程溯摘下毛巾,一把甩到沙发上,“让她去综艺,不去,嫌新节目,没人气。拍戏吧,又总是来问我拍什么好,我知道个屁啊。我寻思着我自己不懂,你们总比我专业吧,就让她签你公司嘛,这下好了,直接跟我分手了。我真是一脸懵逼呀我!你给我分析分析这是什么情况?” 蔚宁笑了,“你还用得着我分析?” 程溯讪笑一声,瞥了蔚宁一眼,摇头,“谁让我不是司秦呢?到哪都说不上话。我算什么呀我,说好听点叫副总,其实就是个高级打工仔,徒有其表,人家看不上正常。” 蔚宁架起腿,冷眼看程溯表演。 “分手也好。”程溯枕着双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两眼望天,“算了,就这样吧,再多的我也给不了她。” “你给得了。”蔚宁反驳。 “别了,我就是个跑腿的。”程溯摇头,十足自嘲。 “呵呵。”蔚宁冷笑,直接戳穿程溯,“自己人就别说这种话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难道不是你在利用司秦来鉴婊吗?” 外人看来程溯就是司秦的高级打工仔,但蔚宁知道其实程溯的自主程度很高。他在司易风投持有股份,比例还不小。尽管司秦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程溯的话仍旧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司秦的决策,捧一个小明星,不过翻翻嘴皮子的事。 程溯终于装不下去,责怪地推了蔚宁一把,“哎呀你真是,跟你说话真的累,你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慰一下人家嘛。” 蔚宁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让程溯好好说话,不然出去给司秦打小报告。 程溯没有再说话。虽然嬉皮笑脸,始终是尽心投入过的一段感情,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给得了,真的,只是她以为你给不了。”蔚宁拍拍程溯,“错过你是她的损失,我这么说你有没有开心一点?” “有一点吧。”程溯摸摸胸口,默默后退,对着蔚宁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你说你要是个女的该多好,知情识趣,不惹事,不作,还聪明……” “别,别别别,我走了,告辞。”蔚宁一个哆嗦,赶紧开溜,临走前还不忘跟程溯撇清关系,“就当我们今天没有见过面!再见!” 两个人精终究还是散场了。回家的路上,蔚宁一直在想这件事,连司秦问他怎么提早回来了都忘了回。 “诶诶诶,放手放手!”艰难地从司秦手中抢救下脸皮,蔚宁组织了一下语言,问司秦:“程溯跟伍妮分手了,你知道吧?怎么说呢……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怪怪的。程溯在用你鉴婊,你知道吗?” “你觉得呢?”司秦反问。 “你厉害,你什么都知道,其实不是第一次了吧?” “嗯,他一直这样,臭毛病。” 蔚宁看着司秦。如果他是伍妮,在看到自己的爱人有这样一位年轻、英俊、优秀、富有的上司,距离近到并非高不可攀,甚至触手可得,他会怎么想呢?会忍不住跟自己的爱人比较,心态逐渐失衡,以至于落得一拍两散的下场吗? “你在想什么?奇奇怪怪。”司秦斜眼。 “我没想什么。”蔚宁嘿嘿一笑,挽住司秦的胳膊,实话实说。他为什么要想?眼前这个年轻、英俊、优秀、富有的人就是他的爱人。他用不着想。 两人吃过饭,坐在沙发上聊天。 “我提前回来了,因为受伤了,不舒服,导演让我休息几天,好了再去。”蔚宁犹豫半天,决定主动提起,只是说的仍旧是谎话。 “哦。”司秦语气平平,头都没抬一下。 “看来你很忙啊。”蔚宁悻悻,凑过去一看,扫雷,刚好点到一颗地雷,全炸,司秦遗憾地“啊”了一声,又点开一盘。 “你宁愿玩扫雷也不追我的剧?”蔚宁气鼓鼓地抢走鼠标,恨不得扔了。 “不是还没开始?”司秦莫名其妙,看蔚宁表情严肃,识相地放下笔记本,打开电视机调到东省卫视,“看吧,广告,还早。” “那你不会好好等着,酝酿一下激动的心情吗?”蔚宁抬高声音,直接把鼠标扔到沙发角落,“玩什么扫雷,扫你个头!” “行。”司秦一口答应,正襟危坐,看广告。 广告实在无聊,蔚宁咬着手指,第五次偷看司秦,见对方仍旧面无表情,受不了了,终于在接受嘲笑和勇于坦白中头也不回地选择了后者,“我说我不舒服,受伤了,你没听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被淘汰了?” “是啊。”司秦憋笑,有预感蔚宁即将付诸暴力,赶紧逃离战场,还不忘举着抱枕挡在胸前。 蔚宁笑不露齿,对着司秦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泄的密。” 司秦非但没有回去,还反射性地后退一步,离得更远了,“这要怪你自己吧,成绩差到令人发指,在剧组里都是公开的秘密了,你以为能瞒到什么时候?” 该来的还是来了!蔚宁攥拳。他成绩是差,他承认,可是他努力啊!不能因为先天不足就忽略他曾经做过的努力吧?这太不近人情了! 看蔚宁不说话,司秦好心补充,“你不是怕丢人,让应阑别跟别人说吗?放心,我已经让程葭封锁消息了。在家里丢人没关系,外面没人知道。不会有人因为你游泳姿势太难看嘲笑你的,除了我。” 蔚宁咬牙。他哪里觉得丢人了?!就算外面笑翻了天他都无所谓,唯一不想让眼前这个家伙知道他落选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OMG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9-04-07 08:44:46 第102章 蔚宁抓着抱枕扔到司秦脸上, 被司秦单手接住。正巧新闻结束, 广告放完, 电视里开始播放黄金档预告,正是《魔女与钻石》。 “看剧看剧。”司秦直觉躲过一劫,指指电视机, 蹭回蔚宁身边,殷勤地把零食推到蔚宁面前,还给蔚宁开了一罐啤酒, 煞有其事地提醒:“开始了,认真点。” 反正早晚都会有这一天,谁让丢人的本来就是他呢?算了,蔚宁小声哼哼, 决定放宽心胸, 专心看剧,不再计较了。 今天两集基本都是男主的戏份,霸道总裁爱上贫穷职场工作狂,口是心非嘴硬不说,然而女主早就心知肚明,耍得霸总团团转, 惹得霸总最终破功, 放弃一贯高冷的形象和女主幼稚互怼,非常欢乐。 “哈哈哈哈……”蔚宁笑得前仰后合, 又是跺脚又是抹眼泪,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剧情。 半集放完, 中场休息,两听啤酒下肚,蔚宁越发肆无忌惮,一边啃鸭掌,一边眉飞色舞地复述剧情,说到激动的地方,还掏出手机给司秦看网友们对男主的评价,满屏都是“傲娇”、“可爱”之类和高冷霸总完全沾不上边的形容词。 “你在演谁?”司秦冷不丁发问。 “林秦啊。”蔚宁回得飞快,生怕司秦不懂,伸手在司秦腿上缓缓写下一个“秦”字,一边挑衅似地挤眉弄眼,“就这个‘秦’,你不会不认识吧?” 司秦脸一黑,拍开蔚宁的手,指着电视机里的男主咬牙切齿,“我听说这个人他最开始叫林锦!” “哈哈哈……”蔚宁笑得更欢了,还不怕死地反问:“难道你不觉得现在的名字更加霸道总裁吗?” 司秦扔了遥控器,拔脚上楼。 “不许走!”蔚宁大叫一声,抱住司秦的腰耍赖,“我不管,陪我看完电视剧才能走,不然我烦死你!” “放手!”司秦态度强硬,轻松掰开蔚宁的手。 看耍赖不奏效,蔚宁嗅了两下鼻子,开始装哭,“你说落选回来就陪我看电视剧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我都落选了,你不安慰我就算了,又要嘲笑我,又不陪我看电视剧,你……你一点也不关心我!” 司秦气到昏厥。还有脸说他不关心?!他要不关心,能知道他背地里搞的这些小动作吗?本来看样片的时候司秦只觉得有点违和,等电视剧开播,网上对男主的讨论一波高过一波,司秦才知道蔚宁进组前又是借衣服、又是给他搞什么个人调查的,究竟动的什么歪脑筋。说实话,照搬照抄他的个人形象移植到电视剧里他无所谓,可以忍,谁让捣蛋的是自家孩子呢?可是关起门来调情的话都能夹带私货塞进剧本,还敢原原本本地给他演出来,要不要脸啊?追剧?追他个头!他脸皮可没那么厚! 看司秦动作僵硬,似乎更气了,蔚宁干脆爬起来两脚一勾,挂在司秦背上威胁:“你要今天不看,我就天天拿着手机在你耳朵边放,家里放,车里放,再去你公司放。你知道的,我落选了,时间大把,整天闲着没事干,你自己想吧!” “唉……”司秦叹气。玩不过,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坐下来继续看剧。 黄金档两集联播,播完不算太晚,司秦不知道是累还是懒,从 第二集 开始就躺了下来,趴在沙发上枕着蔚宁的腿,一边眯着眼睛看电视,一边跟困意作斗争。 片尾曲响起,蔚宁小声问司秦:“你睡着啦?” “没有。”司秦出声,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还不忘强行吐槽,“真难看。” “怎么,最近很累?”蔚宁没管电视剧,回想司秦最近确实疲惫得反常,有点担心司秦的身体状况。 “还行。”司秦敷衍。 “还行?骗谁呢?天天熬夜,不要命了?”蔚宁责怪,“什么项目啊,搞得紧张兮兮的,不行的话别做了呗我又不嫌你。” 司秦笑笑,没有回答蔚宁的疑问,只说:“明天出差。” “啊?”蔚宁一愣,刚想说怎么刚回来就要走,想想自己也劝不住,只能悉心叮嘱:“那你去吧,好好的,一个人在外面乖一点,别太累了,也别急,慢慢办完事再回来,知道吗?” 司秦低笑。怎么说呢,让他乖一点,就要闹,想让他撒个娇吧,他又乖起来了,从不肯让人顺心,能怎么办,惯着吧。 * * * 估计程溯放假,因此司秦不得不自己出差,却没说去哪里,去干什么,更没说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饶是蔚宁不爱管司秦的闲事,也觉得司秦这趟行程神秘得有点过分。然而尽管好奇,蔚宁照常没有多问,只安心宅在工作室里看剧本、聊八卦,偶尔处理一下公事,日子过得还挺舒坦。 电视剧播到一半,随着男主戏份的增加,剧方宣发跟蔚宁方协商过后,从粉丝热议的话题中选取了几个有意思的梗切入,开始营销男主“另类霸总”的特质,通稿热搜适时跟上,反响意外不错,给电视剧卖安利的同时也为蔚宁带来了一波新的关注。 粉丝数激增,个人围脖转赞评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上涨,单人话题的讨论度也开始增多,蔚宁知道是剧粉不满足于男主在剧中的形象,渐渐往他本人身上移情。诚然颜值足以让人沦陷,可是想要留住粉丝,光有颜值是不够的。吸粉是玄学,固粉靠本事,蔚宁很清楚这一点,正考虑是不是需要尽快采取一些手段来稳固当前的粉群,某天早晨醒来,突然收到了某娱乐网站发来推送。好奇心驱使,蔚宁上网搜索了一下,发现相关通稿铺天盖地,明明标题不带大名任何一个字,点进去都是他,看来有人比他更心急。 《都说《云雀》剧组卧虎藏龙,演技令导演赞不绝口的其实是他……》 《反串女角竟美过同组女演员,大家看了都说导演太会省钱……》 《XX,XXX,XX,XX虽美颜盛世,却都不如他颜值与演技并存……》 《排场!新晋实力小生机场包场应援,竟不输同组陆泰初……》 《圈中不为人知的隐形富二代竟是他,一条手链顶一栋楼……》 本来蔚宁没有当一回事,这种通稿或多或少都会发一点,哪怕之前默默无闻,也一直有这方面的开支在报账,然而一连点开十几条,内容虽然都是夸他,但措辞激烈、夹枪带棒,恨不得拉所有当红明星下水来凸显他的特别,**裸的明捧暗踩,蔚宁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虽然一直知道大恒以病毒式营销见长,程葭师从许淑,或多或少会受一点影响,蔚宁仍旧不信程葭会这么着急,不知轻重地撒钱搞这种低级营销,还不跟他商量。 事实果然也是如此。蔚宁来到工作室,听程葭简短汇报过网络上的异常后,立即召集众人开会。 “这种速度,这种数量,已经不是粉圈内部的小打小闹了,蔚宁。”程葭面色凝重,“一夜之间铺遍整个网络,代价可不低。” “没错。”蔚宁同意,想了想,吩咐道:“先试着撤一撤吧。目前还不知道背后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暂时只能这样。” 众人点头。 布置完工作,程葭仍旧不太放心,稍微留了一下,靠近蔚宁耳语:“只怕还有后手。” “绝对有。”蔚宁一口咬定。要是没有后手,买你这么多通稿干嘛?白给你送热度吗?怕只怕一大早都这么猖狂,等到晚上空闲的时候还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 “加个班吧,就算空等,也好过让人杀个措手不及。”程葭提议。 “也行,刚好我也在。”蔚宁没有异议。 全员严阵以待,等了整整一天,不敢松懈哪怕一秒,傍晚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对方的后续动作,一条名为#排场#的热搜悄悄爬上了热搜榜,短时间内飙升至第二,阅读量、讨论度有增无减,隐隐有“爆”的趋势。 此前,负责相关板块的申娜已联系相熟的媒体要求对方撤通稿,有几家有过业务往来,很爽快地照办了,另一些含糊其辞,正想问蔚宁需不需要加钱发一些正面的稿件稍微压一压,热搜已到。 没有人想到这样一条普普通通的热搜会和蔚宁有关,点进去之后,又确确实实是蔚宁的黑热搜。热搜广场热门第一条,某营销号发图回忆昔年陆泰初粉丝应援的盛况,感慨流量退圈、一地鸡毛的同时话锋一转,开扒近期陆泰初主演的热播剧的同组演员——蔚宁的粉丝应援。 营销号选的图片十分巧妙,陆泰初和蔚宁一人四张,中间一张白底黑字硕大一个“排场”,不偏不倚,平分秋色。然而对于平时关注娱乐圈的瓜友来说,不难看出有关陆泰初的图片都是以往几次因粉丝集资闹上过热搜的“经典”应援。蔚宁的图片除了发布会时大粉包下的机场广告大屏和剧院大厅里的花墙,更多焦距在蔚宁的超豪华保姆车和随身的雅莫限量单品上,最后一张蔚宁黑超覆面,保镖开道,全程冷脸应对粉丝,耍足了排场,可笑的是来接机的粉丝根本没有几个,保镖还煞有其事地挡在蔚宁面前。 怎么又把陆泰初给翻出来了?说来说去都是这一套,别人不腻,他自己先看腻了!蔚宁受不了,看众人神色轻松,估计交给岳珍珍一个人都搞得定,于是稍稍放心,抱着手臂看程葭处理。 程葭也不啰嗦,直接交代道:“第一,联系删帖。岳珍珍,你组织一下控评,不管最后删不删得掉,控住再说。第二,总结一下其他明星的粉丝应援,列九宫格对比,措辞温和一点,做一个模板发给营销号,冲淡自家存在感。第三,如果再有‘资源咖’之类的说法冒头,跟上次一样把话题往粉圈矛盾上引,尽量偏到对家泼脏水上。好了,开始吧。” “等等。”蔚宁打断程葭,思考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吧。不要拉其他人下水了,我怕扯到最后,话题始终在应援上绕不出来,再牵扯出集资什么的更难看。不是要排场吗?那就给他排场。找点阅兵、结婚、旅游之类的图片,给大家发点美图洗洗眼睛吧。对了,最近樱花不是开得很好吗?我看它铺天盖地,排场也挺大的,也可以发啊,挺好。” 众人依言行动,很快将热搜歪到了真正的“排场”上。一整晚相安无事,第二天有零星话题冒出也很快被压下,除了通稿始终雷打不动,还在继续往外发。 申娜找到蔚宁,汇报了一下相关情况,提出自己的建议,静待蔚宁指示。 “那没办法了,只能我们也发了。”蔚宁无奈,又问:“查到是谁吗?不管是谁,只要是有嫌疑和关联的,都可以跟我说。” 申娜摇头。 “你的意思是查不到?”蔚宁惊讶,“怎么会查不到呢?来源、网址什么都看过了?相熟的记者什么问过没有?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遗漏了?” “问过了,葭姐还打电话去大恒了,都说不知道。”申娜面露难色,猜测道:“可能是钱给到位了,不肯说。” 蔚宁“啧”了一声,“可恶。” “当然也有可能是看老板您财大气粗惯了,估计不撤通稿我们会买别的来压,打着赚双份钱的注意,故意不配合我们吧。”申娜小声。 蔚宁一噎,什么叫他财大气粗惯了?财大气粗的明明不是他好吧!然而对方不肯又有什么办法?就算明知道他们要赚双份的钱,还不是只能乖乖送上? 申娜离开后,田甜进来跟蔚宁核对近期行程。 原以为《水中鲛》彻底没戏,后来得知邹野让他稍微空一下档期,蔚宁野心复燃,一边用没碰到心仪的剧本搪塞程葭,一边暗暗恢复了他的游泳训练,正巧Paradise为入驻国内市场造势,想趁着电视剧热播请他去站台,蔚宁看左右无事,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近期,为了配合几位新签的演员,盛宁娱乐作出了一些调整,不仅人员扩大了好几倍,还在司易风投楼下挂了牌,与应阑所在的“云雀影业”一人一半,自此正式与蔚宁的工作室分家。蔚宁的团队仍旧在碧山办公,其他人统一安排在新公司为徐立延等人服务。程葭升任经纪主管,当然目前仍旧主要负责蔚宁的经纪事务,除此之外,也经常需要照拂其他几个,因此在Paradise提出邀请电视剧的男女主伍妮和蔚宁一同出席活动的时候直接把伍妮换成了冯喜。 蔚宁跟冯喜关系不错,得到消息后私下发信息找冯喜聊了聊,问她新经纪人适不适应、造型师满不满意之类的,冯喜也领情,对蔚宁连连致谢,没有过分热络到搞得像攀关系,也不像普通上司与下属之间只剩拘谨,分寸感极佳,让蔚宁十分舒心。 确定完行程,以防有遗漏,蔚宁将电视剧开播以来所有牵扯到他的风波从头到尾思考了一遍,得出结论,之前几次应该和他当初预判的没错,都是粉圈或吃瓜群众层面上的起伏,唯有这次的确有人从背后下手。原本蔚宁以为对方将他和陆泰初牵扯到一起,一是为了将“资源咖”旧事重提,二是利用他和陆泰初的宿怨,将他归到集资捞钱那一类流量里,再结合狂吹演技的通稿给他泼脏水,替他树立一个不健康的形象,以此达到防爆的目的。以免对方将“应援”的话题越扯越大,蔚宁才驳回了程葭的处理意见,尽量撇清自己和应援的关系。 正当话题渐渐平息,蔚宁自以为看穿了对方的陷阱而略有松懈之时,迎来对方了真正的后手。 恰逢周五夜晚,网友们相对清闲,一条颇为吸睛的丑闻一经爆出,迅速挤入大众视野:网红Ada自爆曾给艺人褚淼拉皮条,褚淼沉迷派对、夜店,同期交往数十人以上,还吃软饭,花女人的钱,靠女人养。 事件伊始,Ada痛斥褚淼谎报年龄、假装富二代,不仅欺骗她的感情,还利用她结交圈内姐妹,让她头顶青青大草原。Ada建了一个复联群,拉着受害的姐妹们一起爆了很多褚淼的床照,然而由于褚淼实在小透明,虽然签了乐湛,但身为南戏大三学生,拍过的戏寥寥无几,知名度也很一般,没有太多人关注。Ada并不在意,锤了一晚上,仿佛完成任务,跟大家说了句晚安,预约明晚同一时间继续,将有更多大料爆出。 主角糊归糊,“床照”、“约炮”、“劈腿”等刺激性字眼还是吸引了一部分无所事事的网友蹲点关注,然而第二晚,Ada什么图片也没有发,只说褚淼与南圈某富婆有染,即将带资进组《堕真》出演男一。 “亲爱的‘男一’先生,不知道现在你的‘干妈’还会不会让你继续做他的‘男一’呢?”文末,Ada以一个俏皮的吐舌表情结束放料,再也没有出来说一句话。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可否认,褚淼固然透明,《堕真》却不。《堕真》由于投资巨大,自备案以来一直稳居“最受期待电视剧”榜首,词条每天千变万化,今天跟影帝关联,明天跟流量捆绑,哪怕只公布了备案时必须提供的一小段概述,都能扩展出一部百万级长篇小说,从主角到配角到反派沾满了各家滴滴答答舔饼的口水,褚淼也是其中之一。 众所周知,乐湛是《堕真》的主要投资方之一。褚淼隶属乐湛不错,可乐湛旗下并非只有褚淼一个男艺人,于是褚淼也被打成了争相被溜的舔饼者之一,没有人真正把他和《堕真》男主联系到一起,直到今天。 多亏Ada善意提醒,众人才从褚淼尚未来得及删光的围脖残骸中发现他确实在签约乐湛的第一天发过这样一条微博:“感谢干妈@严乐蓉”。 —实锤,实锤,干妈实锤! —都闹成这样了,竟然一个热搜都没上,反而让我坚信这是真的了! —看照片不止差二十岁吧,可怕,太可怕了! —这什么严乐蓉还是乐湛总裁呢?我看是花钱给自己造了个后宫吧? —丑成这样也能下得去手,小伙子对自己够狠的啊,绝对有前途! —别是整天对着干妈心里不平衡,所以在外面疯狂找小姐姐玩吧? —如果是这样那我完全能理解,哈哈哈! 有时候,吃瓜群众的恶毒永远超乎人的想象。 丑闻刚爆出的时候,因为对褚淼印象深刻,蔚宁分心关注了两眼,预感后面或许会和《堕真》扯上关系,果不其然。然而这个时候,蔚宁完全没有把《堕真》、褚淼、男一、带资进组等话题联系到自己身上。 对于Paradise的邀约,蔚宁十分重视,甚至亲自去东市跑了两趟,与品牌方洽谈当日的造型、流程等内容。毕竟是自己家的牌子,可不能给司秦丢脸。与此同时,电视剧播到高潮部分,男主跟男二开始正面冲突。男主性格强硬,出身高贵,对上平民阶层还爱耍小聪明在女主面前卖乖的男二,态度不可能好,偶尔跟女主闹矛盾,还会仗着自己总裁的身份小小地打压一下男二,因此引起了男二纯粉和前期倾向男二的CP粉的意见。蔚宁清楚这部分人中虽然存在陆泰初的粉丝因旧怨借机向他泄愤,剧粉仍旧占大头,就准备讨个乖,承认错误的同时指责男主职场欺压的行为很不应该,让大家引以为戒,千万不能盲目学习。 蔚宁发完围脖,看没什么事,于是让夜班的吕笑关注一下后续动向,自己先撤。蔚宁回到别墅,吃了点宵夜,洗过澡躺在床上刚准备睡,手机突然狂响。 “老板不好了!”蔚宁摸索着接起电话,首先听到吕笑一声大喊,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对方咽了下口水,勉强控制住情绪,一边给他道歉,一边叙述实情,“对不起下班了还打扰您,这次真的不太好!榜上三个黑热搜,您的大名都在上面。” 蔚宁一个激灵,揉揉眼睛,放下手机点开围脖,好家伙,热搜榜前三,一个“爆”,一个“沸”,一个“新”,从上到下,整整齐齐,一个不差。 蔚宁打开灯,狠狠甩了下脑袋,夹着手机爬起来换衣服,一边问吕笑,“你能应付吗?” “这明显不行呀……”吕笑讪笑。 “你先……”蔚宁说了两个字,想到办公室就吕笑一个人在值班,就算有心也做不了什么事,于是半开玩笑道:“你先稳定一下情绪吧哈哈,等等我把其他人喊回来……” “早就喊了,老板,等你过来差不多人就齐了。”吕笑插嘴。 “这……好吧。”蔚宁苦笑,“我马上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凌玥”灌溉营养液 +23 2019-04-08 09:29:13 第103章 #褚淼错失堕真男主蔚宁捡漏# #蔚宁道歉# #蔚宁背景# 三个热搜, 内容风马牛不相及, 却连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让人浮想联翩。 —《堕真》男主竟然是他?!卧槽,吓得我都震惊体了…… —假的吧,肯定又是来舔饼的, 捡漏《钻石》男主就算了,《堕真》男主也能捡漏?我怎么不信呢? —到底给谁道歉?陆泰初还是褚淼?如果真的捡漏了《堕真》男主,那倒真是需要给褚淼道歉, 哦不,给褚淼干妈道歉,哈哈哈…… —还以为什么新鲜大料,#蔚宁道歉#点进去竟然是给男二道歉…… —谁还关心那个?你们说这个蔚宁会不会是干妈的新欢?越想越有可能啊, 赶紧扒一扒! —所以搞了半天其实是干妈后宫宫斗?请问干妈您还缺干儿子吗?亲儿子也行啊, 上过大学那种? —不是在讨论褚淼吗?怎么《钻石》的主演也出来凑热闹?本来CP粉撕逼已经够烦了,还撕女二加戏,现在又来一个干妈,什么跟什么啊,还让不让人好好看剧了? —《钻石》辣鸡,女二加戏抢人设辣鸡, 男主摇摆不定更辣鸡, 渣男小三通通去死吧! —我看到有人说蔚宁金主来头很大,一手遮天, 难道陆泰初圣诞那件事真的跟蔚宁有关?把人搞到退圈还送去国外,这真的有点一手遮天了…… 网上乱成一团, 工作室内同样气氛凝重。 “明明老板是给剧里的男二道歉,搞得像在给褚淼道歉似的,谁搞的热搜,也太刁钻了吧!”已经在组织粉丝控评的岳珍珍第一个出声。 “看这风向,怕是要利用褚淼的绯闻把老板打成同类,现在严乐蓉和乐湛官博已经沦陷,照这样发展下去,最后不止老板,很有可能……”吕笑分析。 “已经有人把之前的通稿翻出来说了,看来黑老板资源咖确实是他们的目的。”为了照顾蔚宁的情绪,最后关头申娜嘴一瓢,把“被人包养”换成了比较委婉的“资源咖”。 “要不要通知司秦?”程葭偏头问蔚宁。 “跟司秦有什么关系?”蔚宁莫名其妙,“他有他的事要忙,我们自己处理。” 程葭眉头微皱,心里忍不住奇怪,难道蔚宁还不知道《堕真》的事?然而看蔚宁态度坚决,只能暂时打消联系司秦的念头。 “那你准备怎么办?压还是疏?”程葭再一次开口。 在程葭询问之前,蔚宁已经做出了决定,“先等等。” 这一等就等了两天。当然蔚宁的“等”并不代表什么都不做,而是不以正面姿态回应、反驳、洗白,静观事态发展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引导掉过于负面的舆论。 两天后,蔚宁拿着一份通稿提纲和一段录音交给程葭,让程葭找相熟的媒体做一个独家,把他手里的东西尽可能地向外扩散。 “我记得我们跟大网媒关系还不错吧?这次情况不同,不必局限那几家,中小型的也行,只要不滑头,你挑一挑。”蔚宁略带疲惫地按着眉心,提起精神,敲了两下桌子,“虽然现在热度降了一点,并不是完全过去了,这种不咸不淡的时候正适合来一波大的,把之前几波联系到一起,翻起来再炒一遍,话题度绝不会低。跟他们说,给他们做独家是让他们占便宜,好好记着这次,要是做得好,以后还能继续合作。” 程葭微微一愣,“后面还有?” “有,大料。”蔚宁点头,示意程葭往后翻,“已经跟那边协商好了,这是第一步。” 良久,程葭合上文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我们先不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大规模的舆论风波有可能并不是冲着你来的。” 蔚宁回答迅速并且语气坚定,“我想过,我决定这么做。” “所以比起资源咖,你选择做一个营销咖?”程葭打趣。 “是的。”蔚宁直言不讳,“我看了吕笑的分析报告,和我预想的一样,这几天话题主要集中在‘金主’上,屡禁不止,还越来越多,我相信最迟今晚或明天又会上一次热搜,那不如我们先上。” “营销咖有什么不好?”看程葭沉默,蔚宁进一步解释,“说到底营销只是一种手段,对我这样的演员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作品。哪怕是现在当红的影帝、影后,但凡背靠大公司,在刚出道作品不多的时候做过比较大的宣传的,或多或少都被冠上过营销咖的名号。这没有什么,甚至我觉得比起其他,营销咖反而是最容易洗脱的一种负面形象。” 看程葭抿唇不言,似乎仍旧不予苟同,蔚宁想了想,问程葭:“你觉得应该怎样呢?花钱撤热搜、撤话题、撤通稿,删帖、删文,再雇水军刷屏,把热度强压下去,假装无事发生,静等事态渐渐平息,交给时间解决吗?我知道大公司财大气粗,这样的做法司空见惯。哦,对,我们也是大公司,也财大气粗。” “大家也是闲着无聊,难得碰到个有趣的话题还不让人讨论,是不是有点残忍啊?”蔚宁开了句玩笑,以此来缓和过于紧绷的气氛,“只要没有实质性的丑闻,让人津津乐道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红也好,黑也好,没有哪件事单单只有一面。有话题度总比明明有剧在播却毫无水花要强一点吧?” “那资源咖又有什么不好呢?”程葭反问。 蔚宁动了动嘴,犹豫了很久,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有力的反驳之词。 资源咖有什么不好?资源咖没什么不好!试问圈子里有谁不希望自己备受资本青睐?哪怕久捧不红,只要不是落到因强捧导致口碑崩盘的地步,全然无伤大雅。甚至还有根本不是资源咖的人故意立资源在手、金主带飞、家里有矿的人设来吸粉、固粉。当然,蔚宁并不觉得自己会是那种扶不上墙的烂泥,因此平心而论,他实在说不出资源咖有什么不好。 “你看,你也不觉得资源咖有什么不好,但你还是不愿意。”程葭顿了顿,语气冷了下来,“虽然你从来没有说过,其实你内心十分介意自己这种依附司秦而活、等同于小白脸的状态。就像你遇到事情总优先选择自己解决,甚至瞒着司秦先斩后奏。你给自己划了一个安全区,把有关自己的事务统统归到安全区的范畴之内,营造一种司秦无法染指而我自己可以处理的假象,这样就可以说服自己并非外人看到的那样无能、软弱、可有可无。很不巧,偏偏有人要把资源咖强加到你头上,触动了你的安全区,让你厌恶、不适,惶恐别人把你跟真正的小白脸联系到一起,甚至相提并论,所以才……” “不!”蔚宁打断程葭,语气略带急切,“你错了,我不介意!小白脸怎么了?无能又怎么了?别人的看法关我什么事?我一点也不介意!” 程葭笑了,“那我懂了,你不是觉得资源咖不好,而是畏惧一旦被冠上资源咖的名号,让有心人士越挖越深,最后牵连到司秦,以至于不惜在最紧要的起步时期自黑过度营销来摆脱这种后患,我说的对吗?” 蔚宁垂下眼睛,许久后吐出一个字,“对。” “你啊……”程葭叹气,举起手中的文件摇了摇,“我很欣赏你的决断,甚至十分期待买黑热搜的人看到这份东西会有怎样精彩的反应。但是这件事我希望在我联系媒体之前你能亲自跟司秦说。” 蔚宁撇嘴,“他会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程葭挑眉,“就算现在不知道,早晚都会知道,只是这次你自己跟他说,别指望我帮你们传话。” “你……不会是怕兜不住吧?”蔚宁小声吐槽。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有趣呢?你们两个都是,都不让人省心!”程葭笑完,板起脸瞪住蔚宁,“他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很可能他不会懂,还很难理解,又怕自己太过强势让你不舒服,就算知道也装不知道。你呢,怕他担心,也不说。干什么呢你们?都什么年代了还来搞默默付出那一套,不腻吗?谈恋爱而已,爽快一点不好吗?我从没见过哪对夫妻像你们这样多大点事还要靠别人在中间传话。你就当我兜不住这次吧,下次,下下次都是,沟通障碍烦请你们以后自己解决。” “什么……咳,咳咳咳……”蔚宁被呛到了。 “怎么了?难道不是吗?不说你名下的别墅、公司,他把司易风投分给你,你清楚这代表什么吗?你们早就是一个共同体了,除了没有登记。” 蔚宁无语凝噎。 程葭走后,蔚宁拨通了司秦的电话,明明早就组织好语言,等真正听到对方的声音,脑袋还是第一时间一片空白。 “嗯?”良久的沉默过后,司秦忍不住皱眉,要不是号码实在熟悉,还以为是谁打错电话了。 “我……呃……”蔚宁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想好了?”司秦低笑,一贯直截了当,轻松替蔚宁免去了不必要的口舌,正合蔚宁心意。 “是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 司秦声音不低,语气却十足温柔,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蔚宁咽了下口水,本来应该急着思考如何跟对方交代,脑袋却不受控制地神游天外。 你准备怎么办?回想上一世,很多人对他说过这句话,或是哭着喊着求他想办法,仿佛下一秒就活不下去要跳楼,或是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等着看他好戏,似乎从来没有人将他摆在一个相对平等的位置,温柔地征询他关于未来的打算。 无独有偶,同样的问题,同样的情形,他不是第一次遇见。上一世的他人微言轻,往往只能铤而走险,采取一些旁人看来过于偏激的手段,某些时候、某些做法甚至连自己手底下的艺人都不予苟同,但他还是那么做了。没有人问过他“你想好了吗”、“你准备怎么做”,又或者是在他倾诉烦恼后提出中肯的意见,最后带着善意加上一句“你看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晟杰是个大公司,于他不过夹缝。他于夹缝中生存,每一次都是一场赌博。他把自己绷成一根弓弦,不到最后一张牌揭开,一刻不得停懈,唯有胜负盖棺,才敢避于人后,稍稍松一口气。说实话,大多数的时候他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真正的过人之处,或许是运气够好,他赌赢了,并且赢得够多,才成为了众人口中的“蔚哥”。 这一次轮到自己。和上一世不同,现在的他有钱,有人手,有人脉,有背景,有地位,能力反而成了最次要的一项,尤其是在司秦这样一个强大到令人羞愧的标杆面前,连往常令他颇为得意的手段都显得有点难以启齿。 但司秦不是别人。司秦不是敌人,不是上一世手底下整天胡作非为等着他收拾首尾的人。司秦是他最亲密的人,是可以给予他庇护的人,就算在对方面前出丑、被他取笑,都不要紧。蔚宁想。 安静听蔚宁说完,司秦思考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行,你开心就好。” 蔚宁低下头,再一次没了声音。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对你说‘开心就好’是在跟你开玩笑吗?”司秦微微抬高嗓音,似乎十分不满蔚宁的沉默。 蔚宁失笑,“难道不是吗?” “不是。”司秦否认,语气罕见的郑重,“对我来说,没有比让你开心更好的结果。你要做什么、想怎样做,都可以,只要你开心。” 回复久等不到,司秦略有不满,“我要你开心,你懂吗?” 蔚宁咬了下嘴唇,“我懂。” “不,你不懂,不过你可以从今天开始懂。”司秦微微叹气,抬手敲了下桌子,以此来警示蔚宁注意,“不必害怕引火上身,更不用担心我怎样。就算有一天我真的因为你出事,那也不是你的错,是我无能。因为在你的领域里你已经做到了极致,甚至还能分心顾及到我的领域,这很了不起了。我希望你能了解,无论我因为什么受到牵连,哪怕不是你,随便什么,那都不是我需要追寻的本因。本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自己有问题。我不能、也不可能让你为我买单,你同意吗?当然我只是假设,这不可能发生。” “都不可能发生了,你还要我同意什么?”蔚宁哭笑不得。 “是的,是不可能发生,但你还是要同意。”司秦强硬。 “好吧,我同意,你说了算。”蔚宁连连点头,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很好,是他,没有被掉包,很有司秦的风格。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司秦问。 “就那样。”蔚宁扯了下电话线,怕司秦不懂,又补充:“还那样。” “哈……”司秦失笑,却也在预料之中。 “你就当我自私,你这么好,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蔚宁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敲敲落地窗,对程葭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汇报完毕,可以开始行动。 当日傍晚,南娱星周刊官博发布了一段录音,由于疑似与当下最受期待的热门电影《水中鲛》海选相关,主角又疑似近期频上热搜的热播剧男主,曝光后没多久立即受到了网友们的高度关注。 原版录音很模糊,明显是在非正常环境下偷录的,只能零星听到几个诸如“导演”、“求求您”、“不容易”、“落选”之类的单词,好在这种爆料也不要求证据多逼真,甚至证据越是似是而非,越能激发人的探究欲,只要引起话题,就抢先赢了第一步。 当然不仅仅只有录音。南娱星周刊官博表示本刊在收到匿名爆料后立即联系了爆料人,经过对方同意,为其做了一个简短的电话采访。 采访中,爆料人承认自己是热播剧男主Y某参加《水×鲛》海选时的同期,说Y某热衷营销,频频向公司申请买热搜为自己造势,并以公司的名义要求某剧宣传时把剧中男主的名字替换成自己的大名,吸剧方的血为自己赚取热度,前不久更是自掏腰包,自导自演了一出资源咖的好戏。爆料人称海选期间,为了顺利营销资源咖人设,Y某一边哭一边求导演延迟公布自己一轮落选的消息,正巧被他撞到并录了下来,只等大戏上演,亲自拆穿Y某的人设。 Q:您为什么坚持说Y某不是资源咖呢? A:资源咖用得着参加海选还一轮落选?就算男主选不上,演个配角总行吧?跑来跟我们抢海选名额,闲得慌? Q:那您对营销咖有什么看法呢?您觉得炒作真的能捧红一个人吗? A:红?天天炒自己美颜盛世,靠脸红,我看他靠不要脸倒是可以红。 Q:据您所说,Y某已经落选,无缘《水×鲛》男主,您为什么还要选择爆Y某的料呢? A:那当然是伸张正义咯!看不惯营销咖霸占热搜污染大家的眼球,还硬要装逼说自己是资源咖误导纯洁的粉丝们。 Q:听说《水×鲛》海选非常严格,一直禁止消息外泄,您出来爆料,是不是代表您也落选了呢?如果您还没有落选,是不是看Y某上热搜眼红,想蹭他的热度,为自己造势呢? A:不是说厚码吗?你们这样可不道德。别扒我,我早就落选了。就算我蹭他热度又怎样?他蹭别人热度还少了? Q:您是说Y某吗?他蹭谁的热度呢? A:这还用我说?谁火蹭谁,连大洋彼岸退圈的人都不放过。 Q:这个哈哈哈……您真会开玩笑…… 采访不长,却干货满满,还另外附了一篇通稿。撰稿人文采斐然,深谙春秋笔法,从《魔女与钻石》定妆开始,到陆泰初的圣诞闹剧,到碰瓷流量引粉丝撕逼,到发布会应援,最后到褚淼、严乐蓉和《堕真》,一步一步,将蔚宁所谓的底细一一扒出,串成了一篇比前几天的热搜三连还完整的故事,当然,提及具体名称都是化名。 半小时后,#蔚宁电影落选#被顶上热搜,从最后一位开始慢慢往上升,最后停在第二。 —看着#蔚宁电影落选#一点一点爬到上面,这次应该是大家搜上去的,不是资源咖自己买的了吧? —这次连热搜都冲不到第一了吗?倒是很应落选的景啊! —真以为来了个富二代闯荡娱乐圈呢,没想到电影一轮落选,打脸!精彩! —我看到#蔚宁金主#的话题还在热搜上,巧了,也是今天刚冒出来的,就不嫌尴尬吗? —喂喂喂,@蔚宁,#蔚宁金主#快掉出榜了,资源咖还不来续费吗? —不是资源咖吗?怎么超话也不买起来,到现在都还被陆泰初压着呢,能忍? —光买热搜有什么用,要不要大家教教你该买哪几个榜?买个套餐吧,毕竟不是真·资源咖,钱可得省着点花! 工作室里,蔚宁看了一天的戏,指着热搜里某条围脖,饶有兴致地对程葭说:“这人有点意思。” PO主是个小透明,头像还是蔚宁的照片,看样子像是蔚宁的粉丝,却没有为蔚宁说话,既不参与《魔女与钻石》主演们的纠葛,也不关心《堕真》选角的混战,而是@了《水中鲛》官博,询问蔚宁到底有没有落选,让官博出来说句话,是不是联合炒作。 “确实。”程葭瞄了一眼,低头继续玩消消乐,倒不是渎职,也不是不关心网上的动态,而是局面实在太乱,除去《堕真》《水中鲛》各已定或待定主演家粉丝乱斗,中间夹杂着《魔女与钻石》女主粉手撕女二、CP粉互撕、女演员粉和男二粉一起撕男主,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铆着劲在battle,早就超出了她的掌控,更何况就算现在管了,等明天《水中鲛》男主人选热搜一上,又是另一场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程葭突然头疼,似乎有点明白过来程溯第一次见到蔚宁为什么回来之后给她发了个发抖的表情,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 第二天上午,《水中鲛》官博发出声明,《水中鲛》男主海选结束,男主已定,男组全体落选,感谢包括蔚宁在内的所有参与《水中鲛》男主海选的选手。官博表示,参与海选的每一位选手包括蔚宁都是十分优秀的演员,关于男组淘汰赛的花絮官博稍后将以集锦的方式放出,同时女组淘汰赛仍在进行,请大家继续关注《水中鲛》女主海选后续。 吃瓜群众们发誓,这份盖了章的声明他们每一个字都认识,可是连起来没有一个人明白官博到底想表达什么,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塞满了这样的疑问:既然男主已定,怎么会集体落选?难道选了参赛者以外的人?要真是这样,还关注什么女主,搞什么海选?导演吃饱了没事干,找喷? 话题发酵了整整一天,终于在晚上八点迎来了巅峰,预料之中的热搜如期而至,#水中鲛男主是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20 2019-04-09 09:50:06 第104章 《水中鲛》官博自声明发出后, 没有再做任何解释, 直到邹野出来接受采访。 视频开头, 记者尚未发问,邹野首先双手合十,给一直关注《水中鲛》海选的网友们道歉, 请大家原谅他身为一个导演的任性。邹野表示,电影男主确实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选,和目前网上流传的消息一样, 将由一位刚从省游泳队退役的女运动员反串。由于对方是素人,还没有做好面对公众的准备,因此暂时不方便透露她的相关信息。 关于近期网上的风波,邹野亦直言不讳, 透露所有选手参赛前都跟剧组签署了保密协议, 虽然只短暂合作了一个多月,但他相信这些孩子都是单纯善良的好孩子,能遵守契约精神,所以什么录音、爆料的,纯粹是有心人士的捕风捉影。 由于邹野的表态过于官方,记者显然不会满足, 聊了一会儿电影相关, 干脆直接脱稿,询问邹野关于南娱星周刊发出的录音会不会是参赛选手不满剧组兴师动众搞海选最后却选了一个圈外人, 自导自演了一出“爆料”来抹黑电影。 “无稽之谈。”邹野“哼”了一声,“我拍电影这么多年, 风浪从来不小,但绝对不会是组里这些孩子们。” 其实记者也清楚邹野代表电影官方,即使心里有倾向,不可能对没有实质性证据的猜测表达太过明显的喜恶,不过只要问题问出口,而邹野有回应,那就大有文章可做,于是没有再纠结,又问了下一个问题:“请问对某些选手的‘一轮落选’您怎么看呢?” 到底是大导,还是圈中众所周知脾气不好的邹野,记者有所顾忌,因此措辞很委婉,虽然只说“某些选手”,目前这种情形之下,自然特指蔚宁。 邹野愣了一下,突然大笑,搞得记者也有点莫名其妙。 “对不起对不起。”邹野双手合十,像视频开头一样给网友们道了个歉,然后解释:“不存在什么一轮落选。说实话,在我看到XX的时候,基本就敲定了她,非要说的话,大家其实都一轮落选了。虽然XX不是影视相关专业出身,但我保证,她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演员。到时候看吧,一定不会让观众失望。另外关于落选的选手,剧组为表歉意,开机后片场将为所有参赛选手全天开放,欢迎大家随时来剧组参观学习,电影里的配角、群演也会从选手中间优先考虑。” 由于邹野的要求,视频给男主的名字做了消音处理。视频最后,记者终于提及蔚宁,询问邹野对蔚宁的看法。 “哦,蔚宁,他很有意思,蛮不错的一个孩子。”邹野顿了顿,话锋一转,“大家都是很不错的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小小年纪就要承受来自各方各界莫须有的恶意,很不容易。不管是我个人还是剧组,始终无法原谅利用孩子做文章的人。对于目前网上大规模的污蔑,我们会尽快采取相应的措施,不排除使用法律手段维护电影以及众位选手们的名誉权。” 采访视频发出后,《水中鲛》官博亦如邹野所言发布了一封律师函,要求相关人士停止对电影的攻击、抹黑,如不予执行,将委托律师机构声讨电影的合法权益。自此,蔚宁工作室也终于有了动作,公开否认近期盛传的蔚宁即将参演《堕真》男主的消息,并声明除蔚宁工作室官方发布的有关蔚宁本人的行程与通告之外,其他一律“非官宣不认”,同时向南娱星周刊以及长期辱骂、抹黑蔚宁的网友发出律师函,追讨蔚宁名誉权的损失。 巧合的是,褚淼与乐湛方面似乎也从蔚宁的律师函中找到了灵感与突破口,连夜发了声明,否认了褚淼与严乐蓉相关的绯闻,至于为何只是一味否认却不发律师函告最初爆料的Ada,已经没人关心了。 网上众说纷纭。 —所以这一连串都是冲着《水中鲛》来的?虽然说得通,但我还是有点不信。 —我也不信,找个小透明开刀来黑电影,还是落选的小透明,什么逻辑? —别忘了Y某最近风头正劲,可不是小透明了,有剧在播,还是某浪钦定的‘热搜之子’,买来的热度也是热度啊。 —楼上被吓破胆了吗?连Y某的大名都不敢打了?怕了他的连环夺命律师函吗哈哈哈…… —所以褚淼和干妈神隐了,Y某的金主也神隐了,还有人记得他们吗? —谁关心那个,我只想知道《水中鲛》男主到底是谁,这才是真正的资源咖吧? —什么资源咖,锦鲤才对,我听说她刚从省队退役回家,海选那个旅馆就是他们家开的,晚上在自己家游个泳就被邹导看上了,这比中五百万还难吧? —对,锦鲤,就是锦鲤!剧组别藏着掖着了,赶紧放出来让人拜拜! 舆论很可怕,一旦跑偏,歪起来的速度也一样可怕,甚至还有人私信轰炸南娱星周刊官博,让皮下联系之前的爆料人,看有没有关于电影男主的新料,搞得官博不胜其烦,干脆关闭了私信,每天除了发一点官方的新闻,不再和粉丝插科打诨,倒是对蔚宁方面要求删帖的回应——“来告”两个字始终在主页置顶。 不同于电影方和蔚宁方的强硬,南娱星周刊不同寻常的态度一度成为吃瓜群众口中分析的重点。按邹野的官方回应来看,录音明显是假的,大部分人也愿意相信这是一场由有心人士虚构出的闹剧。按蔚宁工作室的后续行动来看,录音肯定是假的。如果录音不假,爆料人也不假,手中必定握有更实质性的证据,除非已经被公关,蔚宁方面必然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告,而且据说已经在走法律程序。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蔚宁方面能公关爆料人,为什么不把南娱星周刊一起公关了?从蔚宁的经纪公司——TDC的一系列动向来看,明显还没有到放弃蔚宁的时候,如果公关,为什么不干脆多花点钱,公关得彻底一点呢?还让对方大剌剌地留下“来告”两个字,似乎在说录音就是真的,所有都是真的,不怕你们告。 至于蔚宁到底是资源咖还是营销咖,或者只是邹野口中清清白白、很有意思的单纯孩子,那就更扑朔离奇了。诚如爆料人所说,如果蔚宁是资源咖,为什么还要参加海选?甚至连个配角都没捞上,这不合常理。如果不是,又如何能得到邹野这种大导偏帮意味明显的发声?百万手链、高奢不离身又该怎么解释?细细探究,似乎与扑朔离奇的真假录音有异曲同工之妙。总之路人有路人的看法,粉丝有粉丝的执着,每个人心中的想法不尽相同,谁也说服不了谁,始终没有一个定论,也就渐渐退出了舆论中心。 三天后,Paradise春季珠宝展宣传活动暨北江店剪彩仪式于东市北区新门店内如期举行。 蔚宁结束活动,回到保姆车上,程葭随同左右。 程葭看了一眼身后,关上车门,回头对蔚宁说:“看来粉丝们没怎么受影响,还是挺热情的。” “是啊,小姑娘们就是可爱。”蔚宁点头,伸了个懒腰,让方景赶紧替他卸妆。 蔚宁说的是实话。虽然外界常年对粉圈妖魔化,也经常有个别极端的人出现,他还是觉得粉丝很可爱,甚至单纯。难道不是吗?不管你遭受怎样的非议,他们喜欢你,发自真心地支持你,任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只要一天没有定论,他们就能义无反顾地选择站在你这一边。他们是“非官宣不认”最忠实的拥护者。你不说,他们就等,毫无怨言。只要你说,他们就信,毫无迟疑。怎么会不可爱、不单纯呢?这也是蔚宁不同意程葭强压舆论、交给时间处理的其中一点。他不想让粉丝们等得太心焦,他必须对因为担心他而整日翘首以盼的小姑娘们有一个明确的交代。 程葭打开电脑,一边整理近期相关事件的报告,一边分心刷着围脖。尽管事态渐渐平息,网上仍旧残留着大量八卦后的遗迹,直到现在,哪怕是蔚宁粉圈内部对于蔚宁究竟是资源咖还是营销咖的讨论都没有停息。 “这就是你所谓的不立人设的理论,对吗?”程葭问蔚宁。 程葭原本以为蔚宁想自黑过度营销来洗脱自己资源咖的名号,随着时间的推进,她发现自己天真了。尽管蔚宁自导自演,配合南娱星周刊爆出了自己“过度营销”的事实,还不让南娱星周刊删帖,等于坐实爆料是真,可是同时,他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是一个资源咖。无论是碰瓷《堕真》、捡漏男主,或是金主、背景等话题,甚至吹他演技和家里有矿的通稿,一篇都没有撤、没有删,就连今天的活动也照旧穿了雅莫提供的最新款限量,一点都不避“资源咖”的嫌。 “算是吧。”蔚宁承认,靠在椅背上轻轻舒了一口气,“你说资源咖没什么不好,我同意。营销咖也一样。说实话,只要不是法制咖、出轨咖、丑闻咖,管他营销咖还是资源咖,有什么所谓?演员嘛,主要还是作品说话。像我现在这样没什么作品还老是跳到大家面前,整天风口浪尖的,被人骂也是正常。反正话题度都在那了,既然他们想看,那就什么都给他们看一点。我不说,也不辩解,随他们怎么想。喜欢也好,讨厌也罢,我照单全收。到底没有实质性的丑闻,充其量茶余饭后笑过就算,没什么的。等以后有了作品,作品过硬,什么都好说,可能还会反过来替你说话,毕竟人都是慕强的嘛。” 蔚宁十分清楚,由于明星这个职业天生具有一种疏离的特质,明星之于大众从来都不是“所见即所得”,而更倾向于“所思即所得”。通过一点道听途说,或是偶然扫到的零星片语,自说自话地对某位明星形成一个固有的印象,从而脑补出他的全部,这样唯心的举动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都无法避免。区别只在粉丝愿意相信好的一面,路人则不一定。如果可以,蔚宁自然希望自己的口碑零差评,但那是不可能的,也不是现阶段的他急需解决的问题。他只是小小地利用一下这种唯心的心理,给出不止一种的可能性,无论外界最终对他有怎样的定论,怀疑之风一旦掀起,偏离幕后黑手预设的轨道,他就赢了。 “所以你这招叫什么,浑水摸鱼?”程葭取笑。 “哈哈哈!”蔚宁大笑,忍不住称赞:“不错,挺形象。” “那这件事算完结了吗?可以盖棺定论了吗?”程葭问。 蔚宁眨了眨眼睛,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最近似乎有人跟我一样,也想着浑水摸鱼,捞个大的呢。” “呵呵。”程葭笑笑,知道蔚宁说的是谁。 其实不止蔚宁,包括程葭在内的吕笑等人都曾发现无论外界闹得多么厉害,总有那么一拨人与众不同,不关心《堕真》如何,也不关注《水中鲛》海选,只专注撕《魔女与钻石》的女二和男主,也就是冯喜和蔚宁,甚至在CP粉背后推波助澜,搞得电视剧话题下一片乌烟瘴气。随着蔚宁相关事件的平息,这部分人渐渐浮出水面,越发显眼。而这群人往常只是撕女二加戏,撕男主对女主不好,总是偏帮女二,自蔚宁和冯喜撇开剧组单独受邀出席Paradise活动后,突然开始攻击冯喜抢了伍妮站台的机会,细想之下不难知道,这一系列动作的最终受益人除了伍妮,不作他想。 程葭冷笑,随手点开伍妮的主页,最新一条围脖po了一条Paradise的新款项链,还发了一张照片,被人扒出是临港港口某家咖啡店,配文也暗示自己即将前往临港出席Paradise春季珠宝展。 Paradise春季珠宝展是Paradise自创办以来历年不变的传统,今年由于总部迁往东市,所以与以往有点不同,地点选在了国内,并且为了契合今年的新品“海洋”的主题,将展厅定在了临港。至于展览选址究竟是为了配合新品的宣传还是讨某人欢心,那只有司秦自己知道了。 关于珠宝展的邀请函很早就送到了蔚宁的手中,不仅仅是Lee,连司秦都特意来催过几次,然而由于近期风波未定,直到现在蔚宁都没决定到底要不要公开参加。 “我听说这个邀请函很难搞啊,伍妮是怎么弄到的?难道是程溯?可他不是旅游去了吗?人间蒸发,到现在都没回来啊。”蔚宁若有所思。 “这还不简单。”程葭敲敲电脑,给Lee发了一封邮件,半小时后Lee回复,伍妮拿的邀请函并非本部发出,而是媒体邀请函。 “媒体邀请函也拿出来踩我们冯喜,嘲我们冯喜一辈子都是站台咖,这有点过了吧?”蔚宁扯扯嘴皮。 “那怎么说?咱们去吗?”程葭抱着手臂,语气中隐隐透露出一丝兴奋。 自己家的场子,没道理让给别人装逼吧?蔚宁大手一挥,“去,当然去!没几天了吧,赶紧让Lee安排一下。” “这下可称了某人的心了。”程葭失笑,挑眉,“还不赶紧打电话汇报一下?” “这个,呃……”蔚宁挠挠脸皮,“还不知道在哪里,在干嘛呢,算了,等晚上吧。” “什么,你连他在哪都不知道?”程葭不敢相信。 “不知道很奇怪吗?”蔚宁讪笑,“他有他自己的事要忙嘛,又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至于走丢吧?” 程葭竖起大拇指,“你心真大,佩服。” 此时的司秦正坐在乐湛影视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内,觉得空调有点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助理见状立即走到门口,按了几下温控板,关掉了空调。 与阴冷的室内不同,严乐蓉怒火中烧,狠狠指住司秦,“你说过,绝对不会让那些东西曝光,现在搞得我老公要跟我离婚,这就是你的诚意?!” 司秦换了个坐姿,正视严乐蓉,“难道我亲自过来,还不够说明我的诚意吗?” 严乐蓉咬牙,“你别嚣张,就算黄幼芸……” “黄幼芸也是你能叫的?”司秦打断严乐蓉,语气骤然冷了下来,“这就是你严家的家教,叹为观止。” 严乐蓉气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 “我怎么了?”司秦抬眸,等了一会儿,见严乐蓉始终一言不发,耐心用尽,反讥道:“怎么,不说吗?那我说。你爸有六个儿子,三个女儿。你资质一般,又不讨你爸喜欢,老公倒是比较能干,可惜就算入赘,也比不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再说你老公也不肯。所以你究竟有什么底气跟我叫板?不如你给我分析一下?” “呵呵。”严乐蓉忍耐许久,终于冷静下来,抱起手臂斜眼看着司秦,“可别说司总今天屈尊来我这儿,只是单纯来跟我吵架的。” “这样多好,有话好好说。”司秦清了清嗓子,“不管你信不信,你干儿子那些照片的确是我找来给你看的,但不是我找人发出去的,我司秦做事不会不认。” “那是谁?” “恐怕你得问一下你的干儿子了。” “他?” “临死拉个垫背,不稀奇。” “你以为我会信?”严乐蓉冷笑,“他说得没错,你不仅贪,还毒。要了个男主过去不够,还想独吞我整个项目!” “等等,我本来是想独吞,但看在严叔叔的面子上,我选择跟你合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司秦摇摇手指,眉头微皱,“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他是谁?是我想的那位吗?” “不用猜。”严乐蓉挑眉,颇有些得意之色,“就算你猜到也跟你没有关系,他跟我一样,宁愿项目整个搅黄,大家都没得做,也不想跟你这种人搅合在一起!” “我倒是觉得你需要猜一猜。”司秦笑笑,“我似乎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发那些照片的人只有你干儿子一个吧?” 严乐蓉神色一震,气急败坏地追问:“还有谁?!” 司秦俯身,颇有些语重心长,“严总,我不跟你说,不是我不知道,而是我怕我说了,你总以为我不安好心,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 “池莫泽?!”严乐蓉大惊,很快又镇定下来,“你不用诈我,我不会信!” “嗯,你自己想。”司秦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奇怪,“我说这件事不是已经了结了吗?我再重申一遍,我只是找人挖了一下你干儿子的料,顺便对你提出善意的建议,你的干儿子可能不太适合做《堕真》的男主,至于不小心让你们夫妻感情破裂,那全然与我无关,我也没有必要一遍又一遍地跟你解释吧?我今天来是劝你赶紧把文件签了,你老公的公司和你自己的公司总要保一个下来吧?” 严乐蓉久不作声。 司秦慢条斯理,“其实离婚也好。你们不是向来各玩各的吗?搞得这么认真干什么?不如趁你老公还没破产,好好分割一下财产,说不定还有得赚。当然前提是你把我的文件签了,这样的话,对你自己来说会保险很多。” “你——!”严乐蓉喘着粗气,拳紧了又松,平静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才大手一挥,“我会考虑,送客!” “行,你好好考虑,就……三天吧,再拖下去我也受不了了。”司秦站起来整理了一下领带,对严乐蓉礼貌一笑,“告辞。” “司秦!”眼看司秦就要离开,严乐蓉似乎想起什么,突然站了起来。 司秦停下脚步,一回头,正对上严乐蓉咄咄逼人的目光。 “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跟我一样,放了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严乐蓉走到司秦面前,抬头与司秦直视,“我看你是男人玩多了,不知道女人的可怕,为了你身边的人着想,我劝你还是收敛一点!” 司秦后退一步,神色平静,“你想做什么?” 严乐蓉瞪住司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等着,他不过是下一个褚淼罢了!” “可以,只要你做得到,没问题。”司秦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严乐蓉,“到时候你可以好好看一看我和你的差距究竟在哪里。” 乐湛楼下,司秦关上车门,忍不住牢骚,“女人都这么多废话吗?” “老板,我也是女人。”新助理斜眼,又补充:“您母亲、小姨也是。” “OK,是我失言。”司秦道歉,“看来只有这个女人废话多。” 第105章 车内, 司秦听助理汇报工作, 结尾照例问到蔚宁的近况。 “还是一样乱, 说什么的都有,无从下手。”助理实话实说。 司秦饶有兴趣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太熟悉了。审时度势, 伺机而动,抓住一切机会搅浑池水,模糊视线, 最后祸水东引,全身而退,确实是他惯用的伎俩,熟悉到让司秦觉得自己似乎从眼前这个十九岁的少年身上看到了他二十年后的样子, 隐忍、机敏、贪心, 还唯恐天下不乱。 但是仍旧有一点不同。或者是年轻使然,又或者是人生的轨迹出现偏差,让他变得自信、坚定、意气风发,不再像上一世那样习惯隐藏在他人背后,也不再计较自己最后能否顺利全身而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倒是越发地猖狂。 就应该这样, 一往无阻, 肆无忌惮。 他爱他肆无忌惮的样子,特别爱。 助理揣摩了一下司秦的表情, 试探性地开口:“那我们还要不要……?” “不用。”司秦摇头,问:“邹野那边怎么说?” “哦, 他问您追加资金呢。”助理说。 “呵呵。”司秦皮笑肉不笑。 老狐狸口才了得,骗资方兴师动众给他办海选,到最后搞出这么个事,下不来台,正愁怎么跟资方交代,好巧不巧蔚宁送上门,干脆趁乱把自己捅的篓子一起糊弄过去,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可是明明双方互惠互利,说不上谁占谁的便宜,事后反倒赖上了他,跟他来这一套,当他跟蔚宁一样好骗呢? “跟他说资金没问题,让他联系程葭,先把公关费结一结。什么时候结清,资金什么时候到位,好说。”司秦抬手敲了下助理的平板,“池莫泽那边有回复了吗?” “池总还在度假,他助理说什么都不知道。”助理如实回答。 “他倒是撇得清。”司秦冷笑,还想说点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电话接通,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是我,你在哪呢?” “我……”司秦懵了一会儿,捂住听筒,小声问助理:“这哪?” 助理无奈,“华市。” “哦,华市。”司秦放开听筒,愉快地照抄了助理的答案。 蔚宁哭笑不得,真想让程葭来听听,不是他不关心司秦在哪里、在干什么,而是连他自己都稀里糊涂。 “你最近很能干啊。”司秦揶揄,看蔚宁不说话,只一个劲笑,不满意了,“笑什么,傻兮兮的,高兴了?” “还行吧。”蔚宁说得谦虚,语气中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我看你就是欠骂。”司秦低笑。不仅欠骂,一个人骂还不够,非要惹得全网热议心里才舒坦。 “对啊,你才知道?”蔚宁厚颜无耻。 司秦沉默了一会儿,想到什么,突然一本正经,“问你一个问题,资源咖是什么东西?” “搞半天你什么都不懂?”蔚宁昏倒。 “我懂。”司秦蹙眉,“可是资源咖很丢人吗?” “不知道啊,可能是捧不红的资源咖比较丢人吧。”蔚宁实话实说。 司秦憋笑,“就你这种?” 蔚宁跳脚,“我呸!” “不红也没关系,不用怕。”司秦轻声安抚,说不了两句又原形毕露,“顶多我损失惨重,你又没什么。大不了回来继承家业。不如做个厨师吧,我看挺适合你的。” “你走!”蔚宁气得直接挂了电话。 司秦大笑,连着回拨两次都被摁掉,正心虚是不是真把人给惹毛了,屏幕上弹了个视频出来。 “你傻吗?”司秦板起脸佯怒。 “嘿嘿,手举着累。”蔚宁随口敷衍,结束玩笑,谈起跟冯喜一起参加Paradise春季珠宝展的事。 “我知道,你会去的。”司秦毫不意外。尽管蔚宁一直犹犹豫豫,然而舆论起起伏伏,数次风波过后,始终是“营销咖”的说法略占上风,那么高奢珠宝展的邀请无疑是当下最好的筹码,他相信蔚宁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平衡天平的大好机会。 两人聊了一些琐事,准备挂断。 到底分别许久,司秦略有不舍,忍不住提前透露:“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或许你会喜欢。” “你送的我都喜欢,你知道的。”蔚宁垂下眼睛,猛地想起还有外人在场,不禁脸色微红。 司秦笑了,“我当然知道,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怕你太开心,妆都哭花。” “妆?你要在展览那天送给我?”蔚宁没有在意司秦的取笑,只是奇怪对方的措辞,毕竟除了公开活动,他一般不化妆。 “聪明。”司秦打了个响指,随即允诺:“我会赶回来……” “别别别,别这么说,怕了你了。”蔚宁打断司秦,过往的经验让他直觉对方这么说准没好事,可不想再空欢喜了,于是改口道:“到时候再说吧。就算你赶得回来我也不可能跟你坐一起的,别想了。” 决定参加珠宝展后,相关宣传也提上了议程。当然,蔚宁和冯喜由品牌方正式邀请,不可能像伍妮那样偷偷摸摸自宣,倒贴品牌给自己贴金。按正常程序,受正式邀请的嘉宾只需要开展前工作室配合宣传,事后等品牌官网认领即可,也算是契合Paradise低调奢华的逼格。 这是明面上。受邀参加高奢盛会无论是对粉圈还是明星自己,绝不亚于一剂强心针,肯定是要稍微造一下势的。蔚宁深谙此道,一早关照岳珍珍安排职粉放料,话题之类的都提前刷了起来。本以为消息放出后伍妮会有所收敛,哪知水军像是被踩到痛脚似的越发疯魔,直接把#冯喜加戏#顶上了热搜。 “这是准备跟我们硬刚了?她疯了吗?”蔚宁敲敲屏幕,怎么都不敢相信。 “谁知道。”程葭耸肩,“冯喜那边申请公关经费,批吗?” “批,怎么不批!乱七八糟的看着就烦,这些,这些,全给我撤了。剧都快播完了还揪着不放,想跟我拼谁钱多?脑子磕坏了吗?”蔚宁一边牢骚,一边给Lee拨电话。 本来蔚宁打算伍妮识相的话,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让Paradise把伍妮的媒体邀请替换成正式邀请,在电视剧收官前用主演重聚做最后一次宣传,破除主演不和、女二加戏谣言的同时再给电视剧添一点热度,也算是一个完美的落幕了。既然伍妮执意如此,给台阶不下,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很快到了开展这一天。 工作室,化妆间,蔚宁做好造型,对着镜子瞅了半天,最后仰头扯了一下衬衣的领子。 “怎么,嫌小?”方景问。 “呃,不是,有点不适应。”蔚宁皱眉。 大开领黑底金线刺绣收腰短西装,高腰黑色西裤,淡米色欧式立领镂空花纹衬衣,前襟一大片荷叶边褶皱,何止有点,简直浑身上下都不适应。 “好不习惯啊……”蔚宁喃喃,转头问方景:“是不是太夸张了?” 方景没有回答,而是对着门口拍了下手,“来了。” 看到小夏拎着一个带锁的皮箱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串保镖,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蔚宁知道是Paradise来送指定的珠宝了。 “老板,密码发到您手机上了,您清点一下。”小夏把皮箱放到桌上,跟保镖们一起负手退到一边。 蔚宁打开皮箱,就一个方形的盒子,盒子中间印着Paradise的Logo,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就一件啊?”蔚宁奇怪,请他来做宣传,就戴一件首饰,是不是太亏了一点? “是的。”小夏点头,“司总说有这件就够了。” “行吧。”蔚宁妥协。反正他只是个小透明,就算全身上下都挂满了珠宝,起到的宣传作用终归有限。 “快打开啊!”方景捅捅蔚宁,一脸迫不及待。 首饰盒里躺着一条纯金打造的项链,仿古罗马风,雕纹繁复中带着一丝粗狂,吊坠可以调节链子长度,底托做成荆棘的模样,中央缠绕着一颗椭圆形的红宝石,色泽浓烈,通透溢彩,金链末端由流苏相接,接头处雕成玫瑰的形状。 妈呀,这么大颗鸽子蛋,光是看着都觉得脖子酸。等瞄到鉴定证书,蔚宁眼睛瞬间瞪得老大,这克拉数,假的吧?!等等,不是问品牌方借的吗?怎么还有鉴定证书?闻所未闻,难道怕他中途掉包? “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看蔚宁盯着项链发呆,方景忍不住提醒,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汽车鸣笛声,时间差不多了。 “你来吧,我看不见啊。”蔚宁低头,让方景帮他戴项链,等瞥到胸口垂着的吊坠,才明白过来方景选这套衣服的用意。金链与刺绣呼应,配合西装复古的样式,宫廷风立现,衬衣门襟的荷叶边花纹单看夸张,用暗红色的宝石一压,恰到好处地盖住了多余的浮夸,最后披上一件英式斗篷风衣,连他自己看着都觉得贵气逼人。 “老板,这是司总给您……”小夏指指箱子里被冷落的信封,话没说完,被蔚宁打断。 蔚宁抓起信封塞进裤袋,急急忙忙站起来催促众人:“走走走,赶紧的,来不及了,还要去接冯喜。” 几人从碧山出发,到达冯喜下榻的酒店。蔚宁上楼,《T.S.》的工作人员已在房间内等候。 《T.S.》为国内时尚杂志五大刊之一,Paradise为进驻国内市场造势,一早为品牌大使朱奚雯预订了下个月的主刊封面,一并邀请蔚宁与冯喜参与内页拍摄,展会期间三人相关视频、照片的拍摄也将由《T.S.》方负责。 摄影师见到蔚宁,立即上前握住蔚宁的手:“您好,我是本次的摄影师向凯风,我们副主编肖潇托我代她向您问好。” “您好,我是蔚宁。时间紧迫,就不多寒暄了,我们开始吧。”蔚宁点了下头表示会意,瞥到沙发上的冯喜,突然一愣。 或许是为了搭配,冯喜披了一件和蔚宁相同款式的纯黑色风衣,风衣下一袭紧身红裙,走性感复古风,首饰选了一套黑珍珠,也是Paradise本季主推的新款。 蔚宁默默观察了一会儿,眉头轻皱,朝冯喜的造型师招了招手,小声问:“今年的主题不是‘海洋’吗?这颜色会不会太出挑了?” “是品牌方要求的。”造型师回答。 “哦,我想起来了,她要上去揭幕是吧?” “是的,服装和首饰都是Paradise指定的。” “那没事了,我们开拍吧。”蔚宁稍稍放心。既然是品牌方的要求,那就没问题了,只怕造型师擅作主张,搞得跟现场格格不入,那就不好了。 尽管如此,蔚宁还是有点奇怪。早先他听司秦说今年Paradise拍到了一块十分罕见的大克拉数蓝宝石,因此将春季展的主题定为了“海洋”。负责为“海洋”系列新品首饰揭幕的嘉宾是老牌影星朱奚雯,蔚宁提前看过雅莫为朱奚雯特别制作的高定,一袭湖蓝流纹抹胸长裙配蓝灰半透坎肩,十分契合主题。那他跟冯喜两个是怎么回事?一个黑西装配红宝石吊坠,一个红裙搭黑珍珠项链,总感觉走错了片场,怎么看怎么奇怪。 一小时后,一行人结束拍摄,驱车前往港口附近的艺术展馆。 本次珠宝展预计开放十天,因主攻国内市场,邀请了二十位国内知名影星前来助阵,开展当日除群星红毯外,将于晚八点在二楼贵宾厅中举行一场小范围的新品发布会。 时值傍晚,展馆门外长|枪短炮早早架起,红毯两侧更是人头攒动,挤满了各家记者、前线。 “现场倒计时五分钟,这里是南娱星周刊娱记小苗为您在线直播~大家都吃饭了吗?没吃饭的外卖赶紧点起来,红毯马上就要开始啦~”主播说完啃了两口面包,一刻不停地继续八卦:“听说这次展览品牌方本来给了《T.S.》做独家,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合作了。巧的是本刊受品牌方邀约,将以娱乐化的形式对整场展览进行全方位追踪直播,所以红毯完了不要走开,还有展厅内的直播等着你们哦~” 弹幕中一大片质疑声。 —娱乐化?高奢娱乐化?逼格都没了! —全方位追踪,不会是偷拍吧? “什么偷拍,瞎讲啦!”主播一本正经,“我们是正经媒体,不可能做那么掉价的事情,也就是以普通参展者的身份跟大家分享一下首展当日的所见所闻罢了~” 对于主播的不要脸,弹幕立即以一片“就是偷拍”作回应。 主播清清嗓子,从卖萌模式无缝切换为播音腔,“红毯马上开始,这里是南娱星周刊记者小苗为您在线直播。开展前小苗为您再次重复,今天的阵容非常强大,不仅有XX、XX,还有……可以说是大咖云集!特别提醒,据说因为在《魔女与钻石》中和品牌方合作愉快,近期处在风口浪尖的新晋小生蔚宁也将携剧中女二冯喜受邀到场,不知这位‘热搜之子’这一次又会和热搜榜擦出怎样的火花呢?” 提起蔚宁,弹幕中瞬间一片“宁宁”划过。 —蔚宁粉丝也来这个直播间看?我怎么不信呢?找虐吗? —水军真不要脸。 —你们不是还在和蔚宁打官司吗?主播你这样不扣工资吗? —小姐姐好勇气,还真是一点都不避讳呀,我粉了! “那算什么?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我!用生命挖大料,说的就是我~”主播瞥了一眼弹幕,立即握拳宣誓,完了开始卖萌,“小可爱们看直播的同时手也别闲着,金币快快投起来呀~” 红毯开始后半小时,蔚宁一行人到达馆外,将车停在主办方提前安排好的场地内,等待进场。 蔚宁跟冯喜聊了一会儿,看田甜盯着手机时不时偷笑,好奇地凑过去,问:“看什么呢?这么乐。” “红毯直播呀老板,这小姐姐可逗了。”田甜一边说,一边将手机往蔚宁那边挪了挪,“你看吗?一起看。” 蔚宁正嫌无聊,听田甜这么说,瞬间两眼放光,“好啊!” 两人一起看直播。饶是主播舌灿莲花也经不住嘉宾出场间隔时间太长,蔚宁看着看着,很快打起了哈欠。 又过了半小时,主播一句“伍妮来了”终于让蔚宁提起了一点精神。 “总算来了,等得我都要睡着了。”蔚宁伸了个懒腰,示意冯喜,“那我们走?” 红毯直播还在继续。 “啊听到尖叫了,是蔚宁!”激动过后,主播克制了一下情绪,缓缓道:“蔚宁已经在门外了,女伴是冯喜,好像他们前面的人出了点状况,就堵在一起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在他们前面的是伍妮。” —叫这么大声,主播你其实是蔚宁粉丝吧? —什么?《钻石》剧组分开走红毯? —所以是蔚宁+冯喜,伍妮单独走?难道传言不和是真的? —渣男小三锁死! —大女主请女主独美,别扯我们白林夫妇谢天谢地! 一旦扯上CP,弹幕瞬间一片混乱。主播不以为意,只一个劲盯着红毯中央的背景墙,尽职尽责地为众人直播,“来了来了,是蔚宁和冯喜。蔚宁这次穿的是雅莫早春秀款,雅莫官博十分钟前已经认领了,不出意外应该是国内首穿,看来他是真的很受雅莫欢迎呢!冯喜的高定也很好看,但此前已经有XX和XX穿过,并不是太稀奇了,倒是首饰十分特别……” 正主出场,粉丝很快将不和谐的消息刷了下去,中间零星夹杂着路人的发言。 —王子王子王子啊啊啊王子! —喜喜我们喜喜女神好美~ —我还从来没见过蔚宁穿雅莫以外的衣服,真不知道这种小糊咖是怎么搭上雅莫的。 —考察期咯,会有title吧应该! —楼上别粉装路人了,雅莫从来没有给过国内的男性艺人任何title,抱着你的糊咖做梦去吧。 —睡出来的吧,资源咖。 —黑子闭嘴!王子王子王子…… “主持人在采访,有点远,听不太清哈,大家意会意会~不知道下面一个是谁呢?”主播喃喃自语,偏头跟身边的记者小声聊了一会儿,转回来扶了一下镜头,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兴奋,“嘿嘿嘿,回神啦!偷偷告诉大家,听说伍妮因为邀请函出了问题,被保安挡在了红毯外面……等等,她的男伴《T.S.》的主编兼CEO哈里斯·刘好像也进不来。哎哟,哈先生不是向来号称自己是国内时尚圈教主的嘛,怎么也进不来呢,这有点奇怪呀~” —哈先生,主播你认真的? —原来男伴是《T.S.》主编呀,伍妮果然受时尚圈欢迎。 —是呀,受欢迎到被高奢给挡在了门外,厉害了! —喂喂喂,主播小姐姐你这是公开说同行坏话吗? —南娱星周刊果真天下第一不怕死,我粉了!小姐姐金币都给你! “伍妮的粉丝不要骂我,刘哈里斯的粉丝……诶,他有粉丝吗?应该没有吧,不管了,反正不要骂我,我只是八卦的搬运者,以上言论通通道听途说,跟我本人无关……啊!”主播说到一半,突然叫了一声,语速急促,“怎么回事,冯喜她又回来了,她走到中间了,难道是忘了签名?哦不是,她往门口走了,她要干什么?” 红毯入口处,《T.S.》主编兼CEO刘力脸色铁青。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出席时尚展会被人拦在门外,连副主编都已经进场,他却被告知邀请函有问题,说什么都不放他进去。他打了五分钟电话,Paradise方音讯全无,又跟保安辩解了五分钟,始终无果,尴尬的场面让他面色铁青,却还顾忌身份,死死压着声音,咬牙切齿地对保安放狠话:“邀请函怎么会有问题?!是你们李总亲自寄给我的,怎么会有问题?!你是哪个部门的,不知道我是谁吗?!你拦我,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保安目不斜视,做了一个“请回”的手势,甚至连话都懒得再多说一句。 “你——!”刘力急火攻心,正不知如何是好,身边的伍妮悄悄放开了他的手臂。 “刘总,我不太舒服,先回车上了,不好意思。”伍妮撩了一下头发,垂下眼睛,低声对刘力道歉,脸色同样很不好看,似乎真的生病了。 刘力正愁找不到台阶下,闻言一个激灵,立即转怒为笑,一脸紧张地回身扶住伍妮,殷勤道:“怎么了伍小姐?是不是病了?那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我有点喘不过气,很难受……”伍妮眉头紧蹙,一手扶住额头,一手按着胸口,口中呼呼地喘着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演了一会儿,让周围的媒体拍够了照片,最后脚一软,顺势倒在刘力怀中,不过短短几十秒已想好新通稿标题:伍妮受Paradise盛邀参加春季新品发布会却因哮喘突发错失红毯。至于她究竟有没有哮喘,不管以前有没有,总之今天过后可以有。 到底是五大刊主编,见过大场面,眼见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盛怒过后,刘力很快恢复了理智,毫无迟疑地决定全心全意配合伍妮演戏,正准备弯腰抱伍妮退场,说不定还能博个头条,远处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嗓音:“刘总,妮姐,你们等等!” 第106章 发布会开始前十五分钟, 嘉宾基本就位。 本次发布会采取影像加表演的沉浸式体验方式进行, 会场空间相对不大。场中安保森严, 位置有限却大佬云集,连朱奚雯这样咖位的影后都坐在二排往后。受邀媒体也十分规矩,安安静静地守在场地四周, 等待准点的到来。 冯喜坐在第四排最右的位置,用余光偷偷观察身边的蔚宁。 半小时前,冯喜按蔚宁的指示从展厅返回红毯门外, 接伍妮和刘力进门。冯喜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刘力当时的表情,足足愣了半分钟有余,始终找不到言语,脸色青红交加, 好不精彩。而当她说出“是品牌方疏漏, 我代表Paradise向二位道歉”时,这位素来把明星当成跳梁小丑、低阶物种的高贵的时尚圈代言人在惊诧、疑惑、尴尬过后,只剩下一脸茫然。刘力根本不知道她是谁。而就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到时尚圈教主完全喊不出名字的小明星,不需要任何证明,只需要一张脸,就可以将他们轻松带进场内,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但又是事实。 碍于脸面,伍妮与刘力两人最后还是跟着冯喜一起进到了展会内。毕竟最后总是进去了, 比被人拦在门外不得已称病退场来得好听,更别说事后或许还能借机把乌龙推给品牌方, 自己仍旧清清白白。 比起一头雾水的刘力,伍妮的反应就比较耐人寻味了,似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蔚宁卡点精准,只比伍妮晚一步到场。其实在刘力第一次被保安拦下的时候,冯喜看得出来当时的伍妮尚存一丝希冀,而在刘力联系Paradise无果并同意了保安让他们两人先入场的建议后,估计明白过来是蔚宁在背后运作,心里已经接近放弃。 蔚宁其人如何,伍妮不予评价,但她深知司秦的能量,完全有能力将刘力拒之门外,她不过心存侥幸,赌Paradise这样的大品牌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 后来的事的确不算绝,却让伍妮怎么都没有想到,Paradise竟然安排完全被她踩在脚下的人公然从红毯返回,接她进场,甚至都不是蔚宁。 冯喜明白蔚宁的意思,特意给她制造机会,让她亲自去打伍妮的脸。爽吗?当然爽。与此同时,和伍妮的关系也绝无回转的余地了。倒不是害怕会得罪刘力、伍妮或者别的什么人。对冯喜这样几乎没红过、复出之路还无比艰难的小糊咖来说,最坏不过回到过去那种与退圈无异的状态,得罪和不得罪又有什么区别?这无碍冯喜感到一丝丝后怕。伍妮背靠刘力甚至TDC都尚且如此,如果当时同组拍戏不长眼的是她…… “怎么,紧张?”见冯喜兀自发呆,蔚宁出声打断了冯喜的思绪。 “呃,有一点。”冯喜一慌,立即转开视线,掩唇轻咳一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走神。 “不用怕,就当自己家。”蔚宁低声安慰,似笑非笑地往后瞥了一眼。 后排媒体区,《T.S.》副主编肖潇协同助理、记者、摄影师等人均已到场,唯独缺了刘力。 就在几分钟前,刘力走进二楼的发布会现场,得知自己的座位并非前排,曾试图在Lee入座前截下对方并与之理论,尚未靠近,立即被保安请离了会场,要不是周围摄像机太多,蔚宁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拿媒体邀请函,不坐在媒体区,还想坐哪?哪怕是媒体区,你不坐,有的是人想坐。蔚宁暗暗发笑,心道比起刘力,伍妮倒是清醒很多,走过红毯后只在展厅中逗留,没有继续妄想依靠刘力挤进发布会内场,也算及时止损,免得进来之后继续丢人。 提起伍妮,不免想起程溯的自嘲。蔚宁眉头轻皱。高级打工仔?他看刘力这种人才是真正的高级打工仔,脑满肠肥、尸位素餐还狗仗人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哪里比得上程溯? “看够了没?”在蔚宁第二次试图往后转头的时候,程葭终于出声,暗暗指了一下正前方的机位,提醒蔚宁道:“注意仪表,马上开始了。” “呃……”蔚宁讪笑,整理了一下西装,正襟危坐,等待开场。 还是太心软了,程葭笑笑。 《T.S.》在国内影响力不错,由Paradise本欲将媒体独家授权给对方可见一斑。《T.S.》内部的话语权常年由刘力把持,直到副主编肖潇的出现。此前,由于肖潇工作能力出众,Paradise一直与《T.S.》合作愉快。或许是刘力害怕肖潇借机上位,又或者是他自己也感受到了来自下属的压力,阻挠作梗谈不上,却上蹿下跳,不遗余力,更是看Paradise初涉国内市场,根基未稳,妄图仗着自己在时尚圈的资历借题发挥,逼迫Paradise在邀请函一事上低头,以此来彰显自己的魄力。其实在时尚展会中加塞名额素来有之,品牌方通常也会看在各方的面子上预留一到两个座位,顺水推舟做做人情。只可惜刘力并不清楚Paradise或者说司秦的脾气,也高估了自己的分量,又好巧不巧碰上伍妮,才落到如今对内被下属架空、对外自取其辱的地步。 取消独家已是一个警告,若非肖潇从中调解,后续合作亦难保留。哪怕不考虑蔚宁的意见倾向,Paradise也不可能放任刘力在自己的地盘上蹦跶太久。座位?纯属想得太多。 鉴于刘力如此,Paradise原本决定于开展前将二十位正式邀请的明星嘉宾名单提前公布在社交网站上,其中自然是没有伍妮的名字的。这样一来,无异于公开打伍妮的脸,无论伍妮事后发什么样的通稿,都摆脱不了自己凑上来倒贴的事实,可能今天根本不会到场,蔚宁却不肯。 “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就不要太过分了吧。”这是蔚宁的原话。 现在这样也不错。程葭想。明面上保全了伍妮在公众面前的颜面,私下里给足教训,绝不让人好过,更是借对方向来看不起的冯喜的口告诉她:我不仅仅有能力把你挡在门外,你进或不进、有无资格也都由我决定。尽管如此,至少我还是给你留了面子,你得记我这个情。 心软吗?程葭自问。对比司秦或她,的确。可也并非一味的让步,心软中透着一点刁钻,又不失有趣,很有蔚宁一贯的作风。 “吃糖吗?”前排的朱奚雯突然转身,从椅背的缝隙中朝蔚宁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颗粉色的香体糖。 “啊,谢谢。”蔚宁接过糖塞进嘴里,咬开一股浓郁的玫瑰香,还挺好吃。 “不客气。代我向司总问好。”朱奚雯朝蔚宁眨了下眼睛,似乎怕蔚宁尴尬,不等蔚宁回答自己先转了回去,跟坐在身边的高管交谈起来。 几分钟后,朱奚雯离席,发布会正式开始。 “咔咔”几声,场中灯光骤暗,冷色调的荧光从脚下幽幽亮起,浪花深深浅浅地交织在一起,水色潺潺流淌。展台中央,幕布徐徐升起,朱奚雯一袭湖蓝长裙、头戴珠冠,如水中宁芙踏浪而出,与几位表演嘉宾一同献上一段哑剧,配合VR灯光,将海洋的唯美与神秘表现得淋漓尽致,随后灯光亮起,缓缓焦距到橱窗内的新品珠宝上。 开幕过后,照例是介绍品牌历史、新品及主设计师的采访等等。蔚宁配合鼓掌,时不时发出惊叹,在以为即将迎来尾声的时候,突然发现坐在身边的冯喜不见了。 会场又一次暗了下来。完全出乎意料,引来众人一阵惊呼。 这一次,灯光一改通透的冷调,在地面模拟出岩石的模样。褐黄相间的断层中金红色的岩浆喷薄而出,流动着涌向展台。原本以海洋为背景的半圆形展台突然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往左右两边平移,空出一块扇形区域。扇形底部,包装成岩石形状的升降台缓缓上浮,似从汪洋中穿出柄柄利剑,顶端以黑色天鹅绒幕布覆盖,看不清幕布下具体如何,只知高高低低,形似峰峦。 “此次除‘海洋’外,Paradise亦为大家带来一份额外的惊喜,以‘深海之下’为主题的全新系列珠宝——‘玫瑰’。” 随着主持人声音的响起,灯光由褐转红,聚焦到岩石后方。展台中央,白雾中隐隐显出一个曼妙的身影,冯喜身披斗篷、头戴兜帽,斗篷下一抹艳红,在射灯的衬托下宛如暗夜精灵踏焰而来,抬起白皙的手臂,“唰”的一声拉下幕布,显出“玫瑰”的原貌。 又是“咔咔”几声,场中骤亮。 “玫瑰”系列由两套风格迥异的首饰组成,其中一套以玫瑰金打底,配黑珍珠点睛,走精致简约的现代风,适合日常佩戴;另一套由纯金打造、红宝石点缀,走繁复的古罗马风,极尽华丽,在黑岩底座的衬托下亦有一种粗犷感扑面而来。 蔚宁仰着脖子,眼睛瞪得老大,认出主展台上大大小小的金色鸟笼正是过年的时候司秦曾给他看过的所谓的“礼物”,只不过现在这些作展示用,最小的也比之前那只要大上许多。再看鸟笼里红宝石一系的首饰,这风格……蔚宁摸摸下巴,总觉得好眼熟啊。 自从幕布揭起,记者们早已蠢蠢欲动,终于等到主持人介绍完毕,开放采访。 “本系列没有一件玫瑰形状的饰品,为什么叫‘玫瑰’呢?”一位抢到话筒的幸运儿迫不及待地发问。 “当然是因为玫瑰金了,至于红宝石……每一颗红宝石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一朵玫瑰。”设计师不紧不慢,耐心解释道:“美丽无需雕琢。本系列保留了刚玉宝石与贵金属最璀璨、最原始的美,旨在突出……” 记者打断设计师,“请问此前业界盛传的能与‘海洋’媲美的名为‘玫瑰’的红宝石是否亦由Paradise一同拍下?这是否就是贵方将本系列首饰命名为‘玫瑰’的原因?为什么一直封锁消息呢?” 不等设计师回答,另一位记者不请自来,接着上一位抛出疑问:“请问‘玫瑰’现在在哪里?今日是否参展?大家都注意到了贵方展出的‘玫瑰’系列首饰中,应是玫瑰金加黑珍珠与足金加红宝石的组合,足金这一套里戒指、耳坠、手链等一应齐全,唯独少了项链。我看主展台这里原本应该有一条项链吧?不知是否与至今尚未现身的‘玫瑰’有关?” 面对记者的咄咄追问,设计师依旧从容,信步走到主展台后,指着内部空无一物的某座橱窗说:“这一件作品是我本人至今为止最得意之作,名为‘Pride’,已于开展前由私人购得,因此不方便公开展出,很遗憾。” “Pride,骄傲吗?”记者问。 设计师微笑,“没错。” 蔚宁一愣,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胸口的项链,难道…… 等等,他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和项链一同送来的皮箱里好像还有一个信封来着。 蔚宁低头,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信封。信封很小,比名片大不了多少。蔚宁拆开信封,抽出黑底烫金的卡片翻开—— 你是玫瑰 你是火焰 你是情|欲 亦是长久 你是我深海之下最激烈的涌动 My Pride “看来就是这条项链了。” “不知道被谁买走了,这手笔可够大的。” “如果真的是红色刚玉,那确实比‘海洋’还要罕见一点。” “亏我连夜从国外赶过来,就想看一看‘玫瑰’是不是真的在Paradise手里,现在好了,白跑一趟。” “看看怎么了,见不得人吗?未免太小气了点。” 众人窃窃私语。 蔚宁脸胀得通红,匆匆忙忙给程葭打了个招呼,捂住项链假装咳嗽,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退了场。 蔚宁按着胸口,没头没脑地在展厅里逛了一圈,以此来平复过于激烈的心跳,直至稍稍冷静,才跟着标牌的指示来到休息区,随意找了个空着的房间钻了进去。 蔚宁倒了杯水,喝了两口,坐着咬了一会儿手指,站起来踱了两圈,掏出口袋里的卡片翻开,瞄了一眼,合上,又翻开,再瞄一眼。 蔚宁神色如常,心里早翻了天,盯着卡片欲哭无泪。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就随手塞裤袋里了呢?怎么就忘了一路呢?怎么就给弄折了呢?怎么办?回去肯定要被骂死了。找人重做一张?他没那个脸啊…… 算了。与其坐等挨骂,不如主动出击。蔚宁打定主意,掏出手机给司秦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听到对方如往常一般“喂”了一声,蔚宁一下子语塞。 “嗯?”司秦皱眉,暗道这孩子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嗓子出问题了,打电话老没声音,难道电话有问题? “我……”蔚宁犹豫了一会儿,随便找了个话题,问:“你在干什么?” “看直播。”司秦如实回答。 “快结束了吧。” “已经结束了。” “等会儿还有一场关于展览的解说。” “不看。” 蔚宁笑了。司秦不看自然是因为知道他不跟着设计师走,所以不会有镜头,干脆不看了。 蔚宁咬了咬嘴唇,“你吓到我了。” 司秦低笑,“胆子这么小?我不信。” “我跟你说我脖子都僵了……”蔚宁小声嘀咕,控诉意味明显。 司秦大笑,“就这点出息?” 蔚宁撇嘴。能不怕吗?现场那么多媒体,那么多摄像头,那么多双眼睛,真怕当场被人揪出来,让他上台公开展出,为背后那位小气的买家买单,又或者怕这位买家心血来潮,再一次以权谋私,硬把他推到台前,搞一些玛丽苏桥段的鬼把戏,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怎么,不喜欢吗?”司秦问。 “啊,门外有人找,等……”敲门声响起,蔚宁回了两句,正准备挂断去开门,听到司秦的问话,又坐了回去。 “我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特别喜欢。”蔚宁握着手机,因为过于郑重,声音略微有些发抖,任由敲门声越敲越急,始终一句一句、认认真真地回应着对方,“我喜欢。你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来人是伍妮,让蔚宁有点意外。 “你好。”蔚宁一贯礼貌,一边将伍妮让进门内,一边主动寒暄,“好久不见,你也来休息吗?” 伍妮没有说话,抱着手臂站了一会儿,转身盯住蔚宁胸口的吊坠,伸手欲摘。蔚宁眉头一皱,立即后退一步,避开伍妮的动作。 “怎么,高仿货这么金贵吗?”伍妮冷笑。尽管网上早就吵翻了天,她始终不相信司秦会把这块稀世罕见的红宝石轻易地挂在一个玩物的身上,肯定只是一件仿品。 “这……如果你非要看的话,我会报警的。”蔚宁微笑,看伍妮神色不对,又默默后退了一步。 “这是真的?!”伍妮声音尖利,双目圆睁,似乎生吞蔚宁的心都有。 蔚宁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摇摇手机,“我记得抢劫个人财物哪怕一分钱都可以立案。伍小姐,请你冷静一点,我真的会报警的。” 伍妮背过身深呼吸,慢慢冷静下来,退回到以往温柔可人的模样,转头对蔚宁微微一笑,“冯喜不是说你想跟我叙旧吗?不欢迎?” 蔚宁也觉得很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低头一边给田甜发信息,一边敷衍:“客气一下罢了,难道你当真了?那我道歉。”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伍妮反唇相讥。 “是的,我运气向来很好。”蔚宁承认,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如果你是来找我发泄的,恕不奉陪。” 见蔚宁转身欲走,伍妮出声:“你不配站在他身边!” “啊……”蔚宁叹气,无奈极了,“你是说司秦?那你得跟司秦说,跟我说没有用的。我可以给你他的联系方式,如果你觉得你能承受自己的行为有可能带来的后果,那么请便。” “不,你错了。”伍妮摇头,“可能是我说得不够清楚,我是说就算他愿意,以你的能力,也没有办法站在他身边太久!你说的没错,我惹不起你们。那我想问你,你能承受得起你自己的后果吗?” 蔚宁脚步顿了顿,回头,饶有兴致地挑眉,“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鲜,愿闻其详?” “你以为那三个热搜是谁买的?”伍妮起了个头。 “你?别开玩笑了。”蔚宁失笑。 “哈哈,我可不敢呀!”伍妮否认,故作害怕地拍了下胸口,接着道:“你不是忙着洗白吗?洗你跟《堕真》没关系、跟褚淼没关系,忙着‘非官宣不认’吗?可那就是你!抢走《堕真》男主、爆褚淼的料、害得褚淼差点自杀的人就是你!我是褚淼我也会这样做,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拖你下水,绝不让你们好过!” 褚淼这种人会自杀?他怎么不信呢?蔚宁皱眉,“你是不是疯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呵呵。”伍妮冷笑,“看来你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你的金主整天都在做些什么好事啊!为了拿到《堕真》,他找人挖褚淼的料,打乱严乐蓉的阵脚,又不惜斥巨资给钲明集团下套,一箭双雕,连累乐湛差点崩盘……搞严乐蓉就算了,跟钲明又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严乐蓉的老公崔自明是钲明的董事吗?你说,是我疯了吗?我看是他疯了!就为了捧你,这一切都是为了捧你!我真的嫉妒你,嫉妒到发疯!可是那又怎样?我们这种人不过是资本在台前的牵线木偶罢了,他们那样的资本家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所以你究竟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是……等等,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连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信息量太大,蔚宁一脸懵逼,始终不敢相信。 “哈哈哈!”伍妮仰头,笑声刺耳又干涩,“你以为我怎么知道的?程溯告诉我的呀!分手后!” “这……”蔚宁语塞。 “你以为你认识了一群什么东西?”伍妮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承认,我是贪心!我野心大,我爬床,我接近他的确有目的,难道他不知道吗?我早就说过我想演《堕真》,哪怕不是女主,女二、女三都可以,他呢?明明司秦对《堕真》势在必得,他却当不知道,还用垃圾综艺来搪塞我,说多两句就嫌不耐烦,索性把我推给你!睡完不认人,反过来说我心气高,分手了还要来奚落我,我去找谁说理?” “我不信。”蔚宁摇头,“你不用在这里诽谤,程溯的为人我比你清楚。是你自己心态失衡,你嫉妒,过不了你自己这一关。” “对啊,我是嫉妒,我是不甘心,我受够了!”伍妮抱着头大叫,表情几近疯癫,“我受够了!什么都是二手的,以前是,现在也是,我真的受够了!你不会懂我的感受,永远不会懂我们这种人的悲哀!你才十九岁,就被人放在手心里捧,我问你,你过过这种日子吗?吃别人剩下的,跟在别人后面看人脸色、拾人牙慧,就连消息都是二手的,什么都是最后一个知道,换你,你能受得了吗?你怕是早就疯了吧?还不如我,哈哈哈……” 蔚宁咬牙,他懂,但是伍妮不会信。 “你……你冷静点。”蔚宁长长地叹了口气,除了这个,他竟然找不到别的话可以说。 “你说,我有什么不好呢?我真的比不上于佼佼、朱奚雯……甚至冯喜?我这么拼,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呢?不不不,我可不想做于佼佼那种人,在偶像剧里装疯卖傻了半辈子才得到一个机会,还是女配!给个挚友都说她高攀,出去还要对程溯这种人点头哈腰,笑死人了,哈哈哈……朱奚雯更可笑,堂堂三金影后,提起来都什么‘人老珠黄’、‘整容后遗症’,今天脸又僵了,明天又去打针了,打完针还要给新人后辈提鞋,公司说东不敢往西,干什么呢?值得吗?一个个的都干什么呢……”伍妮按了按额头,脚下脱力,歪倒在沙发上,声音带了哭腔,呜咽到最后,已经听不清究竟说了些什么。 蔚宁闭了闭眼,几次动嘴,始终找不到言语,沉默了一会儿,手机震了一下,是司秦。 —我到家了。 “老板,直播开始了,您还去吗?李总已经来催过好几次了,您看……”田甜缩着肩膀站在门背后,看两人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似乎交谈结束,忍不住出声示意。 “直播我就不去了,你晚点给Lee打个招呼,说我有事,先回家了。”蔚宁回神,走到田甜面前小声吩咐,又指指伍妮,“你找点人看着这个房间,别让陌生人进来打扰,再叫点人去找一下她的助理和经纪人,让他们过来接人吧。” “对不起,我得走了。再见,妮姐。”蔚宁回头道别,不等伍妮回答,径自离开了房间。 蔚宁走出休息室,在程葭的引荐下见了几位重要人物,寒暄了一会儿,准备退场回家。 蔚宁心情不佳,上车后闷闷不语,始终高兴不起来,直到想起司秦已经办完事回到临港,正在家里等他,才稍稍雀跃了一点。 为节省时间,蔚宁让方景在车上给他卸妆,换上私服,让田甜将礼服装好还给雅莫,留下了项链。 蔚宁拿着折了的卡片,准备去后排找个角落,偷偷躲起来做最后的抢救,被田甜拉住。 蔚宁低头,接过田甜递来的快递,问:“这什么?” 田甜努嘴指指笔记本屏幕,让蔚宁自己看。 一封邮件,发件人为邹野,措辞一贯言简意赅,末尾罕见地用五个省略号表达了本人激动的心情:男三,偏向丑角,要不要演自己决定,仔细看剧本!!!!! “这……”蔚宁撕开快递,厚厚一本剧本,夹了一张人物小传和素描肖像。旱鸭子人族,唯一会一点狗刨,向往水下未知世界,偶遇主角后一同下水探险,在团队中负责日常搞笑,结尾痛失鲛族至爱,幻想自己脱离人族,化身成为对方,最终自断双腿死在海中。的确是丑角,又不乏悲情,肉眼可见的容易出彩。撇开结局不说,虽然蔚宁极不愿意承认,旱鸭子、狗刨、拙劣的泳技,还有肖像中一模一样的脸,这不就是他自己吗? 蔚宁看看剧本,又看看邮件,拼命揉眼睛,对着自己又是掐、又是咬,折腾了半天,才终于接受了现实:邹野以他为原型,联合应阑、葛围创作出了一个全新的角色,并耗时一周,完成了剧本的定稿,邀请他出演《水中鲛》。 “快点,快点开!”蔚宁跑到驾驶座猛敲椅背,迫不及待要与司秦分享这个消息。 “已经最快啦!”小夏嚷嚷。 回到碧山别墅,蔚宁下了车,与众人告别。 一楼的灯亮着,司秦果然已经到家。蔚宁打开门,正准备冲进客厅砸司秦一个惊喜,远远地望见司秦靠在沙发上,头垂得低低的,腿上摊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像是在看书,却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蔚宁关上门,尽量放轻步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司秦身边,脑中响起过往相关的一点零星片语。 “什么项目这么要紧?” “晚点告诉你。” “别做了呗,顶多少赚点。” “不行。” “很累吗?” “还好。” 蔚宁屏住呼吸,默默观察着沙发上累到睡着的男人,很想笑,鼻子却先一步开始发酸。 “回来了?”司秦睁开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握住蔚宁的手,把人拉到身边。 “嗯,我回来了。”蔚宁坐到司秦身边,歪着脑袋埋到司秦的颈窝里,使劲蹭了蹭。 “啊,我睡着了……”司秦看了下手表,不禁脸色微红,突然眉头一皱,捏住蔚宁的下巴,凑上前嗅了嗅,“什么味道?” “是玫瑰。”蔚宁勾起嘴角,分开双腿跨坐到司秦两侧,搂着司秦的脖子,低头与之交换亲吻,“别人送的糖,香吗?” 司秦低笑,合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按着蔚宁的后颈迫他低头,认真回吻。 “好香……”一吻结束,司秦放开蔚宁,抵着蔚宁的鼻尖,吮糖一般对着蔚宁的唇瓣舔一口,放开,又舔一口,带着乍醒后的鼻音一边笑,一边喃喃:“很香,下次也吃。以后都吃。” “好。”蔚宁也笑,纵容对方孩子气的举动,余光瞥到沙发上的册子,是一本剧本,封面印着两个字——堕真。 作者有话要说: 司意勋:老子把Paradise送给你就是让你这样讨好野男人的? 司秦:两件事,一,不是野男人是家养的,二,没有清盘卖掉是我最后的仁慈。 叶文姚:记仇记成这样,天秀! 第107章 两年后, 年初。 南市大剧院, 金楠奖颁奖典礼开始前夕, 嘉宾们陆续入场。 因市区堵车严重,钧宝诺稍稍来迟,跟着礼仪的指引找到自己的座位, 恰巧在《水中鲛》剧组旁边。 剧组众人大多已经入座。钧宝诺弯着腰,一边道歉,一边客气地打着招呼, 路过邹野,热络地跟邹野握了一下手,然后侧身慢慢往里挪。 蔚宁随组坐在最后一个,位置相对边缘, 见钧宝诺踮着脚一点一点往他这边蹭, 赶紧放下架着的双腿好让钧宝诺过去,同时伸出手调侃:“哎哟,钧影帝,好久不见。” 去年年初,金楠奖颁奖典礼上,《云雀》横扫全场, 斩获最佳男主角在内的六项大奖, 此时的钧宝诺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史上最年轻的金楠影帝了。 钧宝诺放下座椅,转身在蔚宁身边坐下, 没有回握蔚宁,而是手腕一翻, 跟蔚宁击了个掌,一边不甘示弱地回敬:“哎哟哟,蔚顶流,好久不见!” 蔚宁顺势勾住钧宝诺的手掌,隔着座位跟对方碰了碰肩,眉毛却皱了起来,“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叫我黑称是吧?你小子,找打啊!” “噗——!”眼见摄像机扫过,钧宝诺生生吞下笑意,硬是憋到肩膀乱颤。 前年年中,蔚宁结束《水中鲛》的拍摄,进组《堕真》,出演男一号秦逸。 这一世,由于司秦的介入,《堕真》投资翻了一番,除女一、男二仍为乐湛一姐和裕升张颀之外,班底几乎全员换血。主导演梁舟,业内正剧大导监制,美术、摄影、造型、道具、布景等主创皆在业内叫得出姓名。编剧则由云雀影业挖掘的一名新人操刀,联合葛围及数位网文界大神出任顾问,开机前为了造势,还特意请了其中一位大神执笔,在网上同步连载同名小说,不说未播先火,几乎未拍已火,比上一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电视剧播出后,仙侠热潮席卷全国,相关话题层出不穷,热议半年不退,亦因电视剧全员神颜、风格唯美、节奏紧凑、剧情多处神转折、结尾还稍稍升华了一下格局,成了名副其实的大男主大制作良心品质剧。男主蔚宁,女二冯喜,加上女主、男二,主演全员飞升。配角为顾及严乐蓉的损失,多在乐湛选取,也给捧出了几个小生、小花来,名气虽不如众位主演,热度一直维持得不错,对严乐蓉来说也算捞回了本。 钧宝诺本以为蔚宁会在《堕真》前靠《水中鲛》男三一角走红,没想到《水中鲛》因特效工作量巨大,加上邹野精益求精,尽管电影早就杀青,却一拖再拖,直到去年才大范围公映。而《堕真》由于司秦亲自下场监督,从开拍到播出不过半年时间,抢先《水中鲛》一步,让蔚宁靠演员的身份成功跻身一线流量,与回国后靠选秀综艺大爆的贺宝冉打得不可开交。 倒不是蔚宁和贺宝冉本身有何交恶,而是两人同期大爆又年龄相仿,尽管一个演员,一个偶像,涉及的领域风马牛不相及,总免不了被人拎出来相提并论,久而久之,粉丝各不相让,为争“顶流”二字,热搜撕逼信手拈来,腥风血雨家常便饭,颇有些“一山不容二虎”的意味,撕到最后,“顶流”二字竟然成了两人固定不变的黑称,尽管结果令人大跌眼镜,也算是另一种皆大欢喜了。 然而据钧宝诺所知,去年年底由于两人同受东省卫视邀请参加跨年晚会彩排,工作中难得有机会碰到一起,正方便假公济私,天天半夜收工后约着在路边的烧烤摊吃海鲜,只是全副武装,谁都不敢告诉,只敢在群里深夜放毒、耀武扬威罢了。 “没提名还来蹭席位,就算做了影帝,脸皮还是一如既往,啧啧。”见钧宝诺笑得肆无忌惮,蔚宁岂能甘心,一刻不停地送上嘲讽。 钧宝诺没有在意蔚宁的挖苦,而是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蔚宁的肩膀,口气颇有点语重心长,“我这不是来提携后辈的吗?话说回来,非要把我的座位安排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是谁啊?你认识吗?” “你走。”蔚宁斜眼,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少蹭我热度。” “哈哈哈……你他妈……”钧宝诺再一次笑得东倒西歪。 离开场尚有一段时间,钧宝诺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见对面《二轮路》剧组里的徐立延凑巧转头,赶紧抬手,隔空跟徐立延打了个招呼。 钧宝诺放下手臂,偏头跟蔚宁闲话:“你说这事情啊,有时候巧,有时候又很不巧。本来《水中鲛》拖了那么久,业内都不看好了,现在想想,未必是坏事。你看《堕真》爆在前面,把你捧出来了,《水中鲛》的热度轻轻松松让你盘活,票房因为你多出五个亿,总有吧?” “你今天就是专门来怼我的,是吧?”蔚宁哭笑不得。 由于《堕真》的大爆,蔚宁不可避免地成为圈中最为风口浪尖的人物,紧接着迎来《水中鲛》上映。或许是粉丝荣誉感爆棚,又或许是黑粉搅混水,一度将《水中鲛》的成功归结到他一个男三身上,粉黑大战不说,连带路人也嘲他嘲得疯癫,让蔚宁想起那段日子就头疼,钧宝诺还敢跟他提。 “哎呀,开开玩笑嘛,其实我不是想说这个来着。我想说不巧也是真不巧,《水中鲛》晚了一年,刚好跟老徐的《二轮路》撞上,偏偏你俩已经演过《云雀》,最佳新人没你们的份,还都是新片男配。男主排不上号,只能一起抢最佳男配了。老徐估计也慌,我看他一直抹汗来着。”钧宝诺瞥了一眼蔚宁西装上的胸针,声音越发的低,“你怎么说?妥妥的稳了吧。” 粉圈盛传“玫瑰”为蔚宁制胜的利器,但凡大场合总会见到这块红宝石,不是好事将近,就是在争之事十拿九稳。钧宝诺眼尖,刚入座便注意到了蔚宁胸前改作胸针的吊坠,看来今天的最佳男配也是稳了。 见钧宝诺盯着他的胸针,猜测对方大概也听说了“玫瑰”的传闻,蔚宁忍不住失笑,“稳什么稳?连我粉圈的事你都知道?就这么关心我?不会暗恋我吧?” “我怕你待会儿被老徐抢了奖杯,偷偷躲起来哭鼻子!”钧宝诺取笑,拿出手机点开照相,凑到蔚宁身边比了个剪刀手,“来来来,合张影。你说会不会上热搜?” 蔚宁顺势比了个耶,贡献标志性微笑一枚,拍完立即放下脸,冷道:“五五。” “艹。”钧宝诺骂了一句,“五五就五五,你买,我给你转账。你这种热搜包年用户肯定有折扣的吧?亲兄弟明算账,别想着坑我。” 蔚宁没好气地瞪了钧宝诺一眼,“去你的。” 会不会上热搜不知道,要是给十年如一日专注倒贴蔚宁炒CP的张颀看到,肯定是要气到昏厥了。钧宝诺“嘿嘿”一笑,顺手把合照发给助理,让助理好好帮他们俩美颜一下,还提醒助理发围脖别忘了艾特蔚宁。 钧宝诺跟助理聊了两句,正想锁屏,屏幕上突然弹出来一串未读消息。瞄到发件人,钧宝诺两眼一黑,想起正主正坐在身边,索性点开对话框,举着手机凑到蔚宁眼前控诉:“看看,看看,你就不觉得良心痛吗?” 满满一屏幕的消息全都来自同一个人——叶文姚,询问南市天气如何,典礼内场情况如何,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状似关心钧宝诺,主要是为了探听蔚宁的近况。 蔚宁讪笑,想起昨晚叶文姚发给他的“此行顺利”四个字,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你倒是给点意见啊?”见蔚宁默不作声,钧宝诺不满意了,捅捅蔚宁,问:“你那什么刑侦的破网剧不是杀青了吗?怎么说?叶导三天两头跟我哭,让我拐你来做新综艺常驻,到底来不来,你好歹回个话啊。” “才定了新剧,过完除夕进组,怕是又得鸽了。”蔚宁面带歉意,“代我向叶导陪个不是。” “你啊,有毒!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叶导对你有意思。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拖着人家干嘛呢?直接拒绝了不就完了?”钧宝诺翻了个白眼,教训蔚宁的同时收起手机,打算眼不见为净。 “我可没有拖着谁,你别瞎说。”蔚宁反驳,干笑两声,忍不住为自己控诉:“我能怎么着?她什么都没说,我自说自话跑过去跟她说,啊你不要喜欢我,不值得,我有病嘛我?” 无论是叶文姚或是其他什么人,只要不是司秦,蔚宁自视一向撇得够清,绝不拖泥带水。叶文姚连司秦的人都见过了,他还能怎么办?总不至于要当着她的面做点什么,眼见为实才行吧? 钧宝诺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无奈承认,“这倒也是哈。” “行吧。”蔚宁抿唇,似乎下定决心,对钧宝诺摇摇手机,“这个热搜算我送你了,拿人手短,叶导那边继续帮我兜着点吧。” “你滚啊哈哈哈……”钧宝诺受不了地推了蔚宁一下,想到什么,突然起了兴致,“对了,你进组拍什么来着?就前阵子传的那个有五个女主的婆媳剧?” 作者有话要说: 理一下蔚宁的时间线:19岁,重生,《魔女与钻石》。20岁,《水中鲛》年中杀青,进组《堕真》。21岁,《云雀》参加金楠奖角逐,《堕真》杀青&播出,《水中鲛》上映&报名金楠奖。本章为上一章(20岁)的两年后,22岁年初。 第108章 “不是。”蔚宁摇头, 看钧宝诺奇怪, 于是解释:“是那部, 但那不是婆媳剧啊,是都市职场生活剧,聚焦老、中、青三代女性, 涉及一点点家庭伦理,偏群像吧。” “还不是一样?换个说法罢了。”钧宝诺不以为意,“我听说你邮箱都被本子挤爆了, 外面溜你的电影满天飞,你就没点别的什么想法吗?非要给人提鞋,去演不讨喜的大妈剧?就算给你公司的人抬轿也用不着这样吧?” “没有啊,就这部啊,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蔚宁实话实说。 “你可真是不挑。”钧宝诺斜眼, “别人拼了命往主流资源上靠,你倒好,红都红了,还网剧、大妈剧轮着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糊咖。这叫什么?有钱任性,不走寻常路?” 蔚宁眨眨眼睛, 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接的不是主流资源呢?” “不是也可以让它变成是, 对吧?”钧宝诺接上。 “那是。”蔚宁挑眉。 “哈哈哈……你真是……”说话越来越像司秦。然而这话钧宝诺可不敢当面跟蔚宁说。 蔚宁笑了,“你倒跟老徐一样, 总觉得演电视剧低人一等,电影才是正道。说实话, 电影也好,电视剧也好,不过是表现形式不同罢了,谁又比谁高贵?” 钧宝诺摇摇手指,“不,你错了,我跟老徐不一样。就听他们这么说嘛,随便开个玩笑啦。要我看呢都是工作,同样打一份工嘛,分什么高低贵贱?不瞒你说,我就喜欢综艺,不累,钱还多,哈哈哈!” “我信,实话。”蔚宁瞥了钧宝诺一眼,也笑。 天才是真实存在的,比如钧宝诺。和上一世相同,轧戏对钧宝诺来说家常便饭,又因为蔚宁的牵线,尝到了综艺的甜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随着《边逛边吃》的风靡,加上本人极其脱线与戏剧化的个性,让钧宝诺毫无意外地成为国内综艺一哥,几乎已经是叶文姚的御用常驻。 对一个演员来说,过度曝光并非益事,综艺更是被誉为演员不务正业的最大外快。究其原因,主要是综艺会将演员本身属于个人的特质成倍放大,观众一旦对一个演员有了固定的印象,再看他的影视作品,会很难入戏。然而道理是这个道理,对钧宝诺来说全然不成问题。他像一个可以随意模拟他人身份、气质的魔鬼,在不同的角色中自由切换,游刃有余,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综艺。尽管如此,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反感,本人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在外界质疑他演员身份的时候说出“以后会好好考虑认真做综艺”这样的回答,也算是圈里的一朵奇葩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主持人开始调试话筒,同时提醒开场时间。典礼开始前十五分钟,应阑和徐立延两人过来寒暄。 《水中鲛》拍摄期间,应阑与邹野关系融洽,合作愉快,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同样是《水中鲛》的导演,应阑因单独执导《二轮路》,因此跟《二轮路》剧组坐在了一起。她看《水中鲛》众人差不多就位,钧宝诺也已到场,因有《云雀》之谊,于是叫上徐立延,一起过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几人简短聊了几句。因座位限制,钧宝诺和蔚宁两人不方便出去,于是站在原地跟徐立延握了下手,互相道过“加油”,便各就各位,静待观礼。 相比蔚宁的淡定,徐立延明显要坐立不安得多,尽管隔着一整个半场,仍旧时不时瞥向蔚宁,眼神复杂中带着一丝挫败。钧宝诺能够理解,毕竟对手是蔚宁,哪怕颁奖典礼还没开始,和惜败也没什么两样了。 还是有一点奇怪。 看蔚宁的表情明显知道点什么,这也是钧宝诺先前觉得蔚宁“稳了”的原因之一。退一步说,如果最佳男配真的是蔚宁,司秦怎么可能不到场呢?难道“稳了”的不是蔚宁,而是徐立延? “司总竟然没来,这我没想到哈。”钧宝诺摸摸下巴,开始旁敲侧击。 “护照被他爸给撕了,补办呢,回不来。”蔚宁语气凉凉,话没说完,脸先黑了一半。 “哈?!”钧宝诺呆了,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也行?金楠奖啊,这都不来?” “呵,谁管他。”蔚宁翻了个白眼,提起这个就来气。 圣诞节回国那是惯例了,蔚宁能理解。跨年不回来也没什么,毕竟中间只隔了五天,就不作硬性要求了。加上电视剧需要补拍一些片段,又恰巧接到省台跨年晚会的邀约,他自己也忙得脚不沾地,说实话,其实空不出多少时间。可这都快过年了,人没见着就算了,连什么时候回来都没个准讯,能不气吗?还有脸来跟他说护照没了,没办法,都怪他爸。平时不是挺能的么?不是什么都知道么?就不能未雨绸缪,提前把东西藏好么?简直蠢到了家,想起来火都直冒! 看蔚宁脸色发青,钧宝诺扯扯嘴皮,笑得贼眉鼠眼,“你啊,嘴上这么说,心里可急死了吧?别一激动,公开出柜逼宫了啊~” “那他巴不得。”蔚宁“哼”了一声,抱起手臂,“我可不会称他的意。” 钧宝诺“啧啧“两声,摇头晃脑,颇是幸灾乐祸,“惨还是司总惨。在家有他爸,回来还有你,惨啊,惨。” 钧宝诺没有开玩笑。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替蔚宁感到过不值。才十九岁,多好的年纪,又是这种资质,非要跟个男人搅合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个样子。至于现在,钧宝诺真心觉得还是落在蔚宁手里的司秦比较惨。毕竟他是亲眼看着蔚宁如何从《堕真》全员大爆的混乱中一点一点占领制高地,如何一次又一次地搅浑粉黑大战的池水,以此来获取最大的红利,又是如何从CP乱斗的泥潭中利落脱身,甚至反向吸粉。不仅固粉手段一流,从后续抛出的Paradise挚友可见一斑,虐起粉来更是豁得出脸面。无论是安排职粉PO出疑似焦虑症的检查报告因而带出私生粉事件,还是在TDC的默许下爆出曾经和关桀的二十年卖身契,乃至后续的赌债风波,生生把手握三千万独资公司的资源咖歪成人见人怜的小白花,虐出一批又一批铁血忠粉,这手段,不得不服。 “小白花也没什么不好啊。反正长了张小白花的脸,有人想做都做不来呢。再说我也从没说过我是,只是他们这么觉得罢了。” 想起自己某晚心血来潮向蔚宁取经,得到如上言论,钧宝诺真情实感地打了个哆嗦。大几千万的粉丝都被他玩弄于鼓掌,单单一个司秦,还不是手到擒来? 几分钟后,颁奖典礼准时开始。 开场老生常谈,照旧追忆了一段历史。随着流程的推进,奖项一一揭晓。一个多小时过去,终于来到两组人最为关心的最佳男配单元。主持人邀请颁奖嘉宾上场,简短致辞过后,大屏幕上开始轮播候选人在入围影片中的精彩片段,最后切换到六位提名者的直播镜头。 获奖名单即将揭晓,场中顿时安静下来。颁奖嘉宾打开卡片,照例卖了几分钟关子,最后一字一句地宣布:“第XX届南方电影金楠奖最佳男配角——徐立延。恭喜!” 尽管自觉希望渺茫,说不紧张也不可能。徐立延握着拳静静等待宣判,意外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诧异了两秒,而后茫然抬头,在看到不远处的蔚宁第一时间起身朝他鼓掌,才终于相信本届金楠奖最佳男配角的得主是他自己。 欢呼声此起彼伏,《二轮路》剧组尤为热烈。徐立延激动地走到蔚宁那一排,隔着座位跟蔚宁握了一下手,随后上台领奖,关于他的个人简介同时在场中响起:徐立延,33岁,实力派演员,携《二轮路》首次入围金楠奖最佳男配角即成功获奖。此前已于上届最佳影片《云雀》中崭露头角……” 蔚宁坐下后,钧宝诺小声问:“你早就知道了吧?” 蔚宁笑笑,没有回答。他确实早就知道,或者说有现在这样的结果,他出了相当大的一份力,甚至因此跟司秦闹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脾气。 蔚宁在《水中鲛》中表现惊艳,凭男三一角入围金楠奖最佳男配角实至名归,与徐立延饰演的《二轮路》男二旗鼓相当,一度不分上下。司秦不遗余力地为蔚宁公关奖项,然而经过深思熟虑,蔚宁决定主动放弃。倒不是说蔚宁不放弃就一定能得奖,而是希望司秦把精力转移到徐立延身上,为徐立延冲奖保驾护航。 一开始,司秦十分不理解蔚宁的行为,稍事思索,立即明白过来蔚宁这么做的原因。 清楚司秦早晚都会想通,蔚宁干脆坦白:“我戏路宽,人又年轻,而且我还有你,以后机会多的是。他就不一样了。能碰到合适的剧本,角色还这么出彩,真的很不容易。老徐资质不错,人也肯拼,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人是你亲自签的,总要给他一点希望吧?再说他经纪约比例比我高得多,又挂在我公司,把他捧出来其实比我能赚钱,你我都不亏。” “是,你说的没错。但是对不起,我心理上无法接受。”司秦承认,但不愿意。 两人冷战了三天,司秦无奈妥协,信了蔚宁“机会多的是”的说辞,尽力为徐立延运作奖项。至于《堕真》杀青后蔚宁转头接了两部网剧,还打算自开一部大妈剧给冯喜和陆婧提鞋,气到司秦差点昏厥……这些都暂且不提,这一次总是如蔚宁所愿,让徐立延首提即中,成功斩获了金楠奖最佳男配角的奖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OMG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4-19 17:11:08 第109章 当晚, 金楠奖圆满落幕。最佳男主角由《水中鲛》男主——即跨界反串的女运动员尤游摘得, 也是金楠奖史上首位以女性身份获得“最佳男主角”称号的演员。 这中间还有一段小插曲。 上一世, 尤游凭借《水中鲛》男主一角入围金楠奖最佳男主角,开始没有人觉得不对,直到名单出来的最后一晚, 评委中的某位因与邹野素有私怨,便公报私仇,用尤游的性别问题挑起矛盾, 坚持认为最佳男主角是一个泛指的概念,重在演员,而非影视剧中的角色,潜台词即最佳男主角必须为男性, 因此尤游无资格提名, 更别说得奖。评委会吵得不可开交,直到最后一刻意见仍旧无法统一,眼见事态即将往闹剧的方向发展,评委会干脆驳回了尤游的提名,只当无事发生。 尽管在当届的金楠奖中,《水中鲛》仍旧斩获了相当一部分有分量的奖项, 直接导致邹野与金楠奖决裂, 放言永远不会参加金楠奖,更是在网上PO出千字长文, 痛诉金楠奖十大黑幕,以一己之力引各方各界纷纷站队。双方各执一词, 互不相让,闹到最后,渐渐无法收场,最后以尤游不堪受扰致歉退圈结束。 未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金楠奖报名前夕,蔚宁致电邹野提出疑问,邹野随即联系了黄幼芸。黄幼芸以终身荣誉主席的身份组织评委会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提前将问题解决,也算是让《水中鲛》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散场后,蔚宁婉拒了主办方的酒会邀约,打算早点回酒店休息。 趁回程的间隙,蔚宁打开围脖,翻了一下金楠奖相关。众人意外尤游获奖的同时,又把下映的《水中鲛》翻出来讨论,金楠奖主办方趁机刷了一波自由、平等、开放之类拔高主旨的话题,赢得了不少好评。 蔚宁点开徐立延的获奖围脖,转发并送上祝福,随后转到自己相关。 热搜一张合照,加上典礼现场摄像机时不时扫到的互动,让蔚宁和张颀的CP粉疯狂跳脚,也让沉寂许久的“宁诺”CP死灰复燃。蔚宁和钧宝诺因《云雀》结缘,一起演过香艳戏码,戏里合作无间,私下关系更铁,CP呼声一度很高,直到被张颀半道截胡。 其实无论是蹭热度还是炒CP,蔚宁都没什么意见,和他一贯的作风相同,照单全收,只是与其让拍完戏就没交集的前同事蹭热度,还不如让自己人蹭,刚好钧宝诺也不排斥,因此才有了今天的热搜。 关于CP名,钧宝诺一开始很有意见,还特意找蔚宁问了一下。 —为什么我的名字在你后面?看不起我吗? —可能是因为你比我皮,就让我压着你点。 蔚宁一本正经胡扯,钧宝诺不疑有他。 蔚宁见热搜除去《云雀》考古就是CP粉的意难平,车轱辘话翻来覆去一成不变,很快失去兴趣,干脆空降超话,看看自己的粉丝们怎么说。 不愧是纯粉聚集地,蔚宁发现超话里连钧宝诺的名字都看不到,更别说张颀了,全都在惋惜他错失最佳男配,鼓励他不要灰心,以后再接再厉,毕竟年纪还小,主演的 第二部 作品就能入围三金之一,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实绩了,让蔚宁十分安慰。 蔚宁翻着翻着,被一个沙雕话题——#玫瑰废物#勾起了兴趣。原来是粉丝玩梗,看蔚宁佩戴“玫瑰”出席颁奖典礼,最后最佳男配却是徐立延,失望无处发泄,于是大骂“玫瑰”废物,没有像往常一样发挥作用,才让蔚宁错失奖杯。 蔚宁看得有趣,心血来潮切到全站,搜索了一下玫瑰、红宝石之类的关键词,这下讨论的人更多了。 —我再申明一遍,顶流身上这块是假的,早就被扒烂了,这么大的红宝石世界上根本不存在。 —人家品牌方已经认领了呵呵,360度全方位立体图一年366天在官网轮播。 —那也用不着天天戴吧?怎么,炫耀自己买得起高奢? —可不是嘛,下血本买了件高奢,估计这辈子只买得起这一件了,还不得天天戴着。 —楼上有毒,鸽血红鸽子蛋!这是下血本就能买得到的?你下血本买个给我看看? —仿的吧,绝对是仿的,怎么Paradise也不告他? —我私信了他们官博很多次,一次都没回复过。 —你可以买到高级VIP再让他们回复你嘛哈哈哈。 这都多久了,还没得出结论呢?蔚宁失笑,放下手机打算休息一下,屏幕上跳出来一串熟悉的号码。 蔚宁按下接听键,口气很不好,“你起床了?” 熬了一晚上,就为了看这两小时的直播,司秦声音沙哑,“没睡呢。” “呵呵。”蔚宁皮笑肉不笑。苦肉计,没用! 司秦清清嗓子,低笑,“高兴了没?” 知道司秦说的是徐立延的最佳男配,蔚宁心里满意,面上却毫不领情,“那要取决你接下来的态度。” “呃……”司秦一下语塞。 “几天?还要几天?你说吧,我认。”蔚宁按住额头,颇有点破罐破摔的意味。 听筒里一阵沉默。 “不说是吧?那我说。”蔚宁眉毛一竖,步步紧逼,“生日?情人节?除夕?!元宵?!!” “这个……”司秦继续语塞。 “行,你行。”蔚宁冷笑,切到聊天软件,发了张照片过去,搓衣板排成一排,从别墅门口一路往上,直通卧室大门。 司秦两眼一黑,“你在跟我开玩笑。” 蔚宁“哼哼”两声,下了最后的通牒,“十天,自己看着办。” 司秦沉默了两秒,突然爽快,“行,我这就去偷渡。” 蔚宁也很爽快,“不用麻烦,游回来吧,临港码头等你。” 竟然说出这种话,看来是真的急坏了。司秦被逗笑,想起什么,反问蔚宁:“我说这不能怪我吧?我让你一起跟我回来过圣诞,是你不肯?” “我不嫌命长!”蔚宁吼了一句,“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日子在司秦“过两天”、“再过两天”的推脱中,渐渐向情人节逼近。 今年过年较往常晚,迟情人节几天。去年由于《魔女与钻石》的热播,蔚宁受邀参加省台的除夕晚会,没能在临港过年。刚巧老剧杀青,新剧尚未开机,蔚宁想休息一阵,于是推了卫视的邀约,打算在家陪司秦过情人节兼生日,除夕再回张阿姨家陪姑父一起过年。 原本计划完美,却因为司秦整个泡汤。蔚宁报仇心理作祟,干脆撇开司秦自己找乐子玩去了。 通告定下后,蔚宁打电话给司秦,语气平静,“行了,你不用回来了,情人节我要去云视频做网络晚会直播。” 司秦愣了,“什么东西?” “田总联合云孜商城,打算在情人节当天搞个明星演唱会直播,请我去表演。”蔚宁回答。 司秦骂了一句。当年他收购碧山茶场,确实是因为田云孜。本以为还要几年田云孜才会得到碧山茶场的消息,没想到这么就快找上了门,不排除有蔚宁走红导致工作室地址曝光、顺带让碧山受到额外关注的原因。 田云孜在高精尖产业中电子通信一块已有相当的基础,同时对网络运营有着浓厚的兴趣。而《堕真》虽然红,因缺失文学方面的载体,和未来风靡的大IP仍有些许不同。未免《堕真》后继无力,司秦欲借网文圈大神之手,人为将《堕真》转化成集小说、影视、漫画为一体的大IP。田云孜与司秦因碧山茶场相识,一拍即合,合作收购了一家小型文学网站,挖来圈中话题度最高的顾大神主笔《堕真》,借《堕真》的大爆成功将半死不活的网站捧成圈内首屈一指的原创文学网。至于田云孜从中尝到甜头,将目光放到视频网站和网络剧上,进而收购云视频的举动也在司秦的默许和鼓动之下一步步实施,只不过司秦觉得为时尚早,还可以再吃几年卫视上星剧的红利,因此只在暗中关注,没有采取实质性的推动措施。 田云孜这个滑头,要不是看在他手里的技术专利有用的份上,《堕真》的便宜怎么都轮不到他来捡,居然还想效仿他的手段故技重施,靠蔚宁自带的热度帮他把网站盘活,是不是想得太美了?司秦脸色一黑,警告蔚宁:“离田云孜远点,不是好东西!” 没想到司秦安静半天蹦出来这么一句,蔚宁十分无语,因为同样的话他也想对陆婧说啊! 由于碧山茶场的所有人一直是蔚宁,当年田云孜得知自家茶场被外人收购,回临港第一个找的不是司秦,而是蔚宁。蔚宁约田云孜到工作室面谈,碰巧陆婧艺考结束,也来碧山找蔚宁玩。蔚宁才知道田云孜大学时曾在陆婧就读的高中实习,因同情心作祟,数次亲临陆家劝学,同时帮陆婧缴了一年的学费。 小姑娘的心思太好猜,蔚宁当时就觉得糟糕。因上一世陆婧堕胎绯闻闹得沸沸扬扬,蔚宁记忆犹新,尽管直到最后陆婧都没有松口讲出初恋前男友究竟是谁,蔚宁合理怀疑田云孜就是那个让陆婧堕胎的渣男!要不是田云孜搞迂回战术,先请了陆婧,蔚宁才懒得搭理什么网络直播! 看蔚宁不说话,司秦知道劝不住,于是退了一步,“去也行,问他收双倍出场费。想白蹭热度,做梦!” “哈哈哈!”蔚宁笑了,谁能想到好好一总裁,搞得跟他的粉丝没两样,总觉得全世界都要蹭他的热度。 司秦抬手敲了两下桌子,“笑什么?听见没有?” “我说云视频你不是也有份吗?把左边口袋的钱拿到右边口袋,有区别吗?”蔚宁奇怪。 “你傻吗?”司秦没好气,“云视频是我跟别人的口袋,从我跟别人的口袋里拿钱到我自己口袋,那怎么一样?” 蔚宁笑得更欢了,“你总是有理!” “你去干什么?又去给人当背景板?”司秦问。 知道司秦说的是省台跨年晚会因为他的缘故不得已将唱跳节目整个改成小型舞台剧的事,蔚宁恼羞成怒,“你滚!我去弹钢琴,自弹自唱。” 第110章 “田云孜疯了吗?他是不是想网站倒闭?”司秦故作惊讶, 话没说完, 笑意已先藏不住。 蔚宁咬牙, 拳握得咯咯直响,“找打你就直说!” 司秦一边笑,一边问:“还有谁?” “陆婧。” 啊, 就知道。司秦无语,“还有呢?” “冯喜,贺宝冉, 钧宝诺,徐立延……” “行了行了,别说了。”一个比一个讨厌,司秦头疼。 蔚宁却不停, “田总为了晚会的趣味性, 特意请了叶导来设计互动环节的游戏,我跟冉冉都是游戏嘉宾。” “什么,叶……?”脑中闪过“叶文姚”三个字,司秦下意识眉头直皱,“你这是趁我不在,想造反吗?” 蔚宁什么也没说, 直接挂了电话。司秦摸摸鼻子, 悻悻地挂上听筒。是他错了,都怪他, 就不该说“不在”两个字。 除夕一天天临近,司秦仍旧没有回国的迹象。蔚宁一边参加晚会彩排, 一边关注着新剧的筹备。剧本的初稿他早就拿到,因为太忙,还没来得及看,先接到了制片的电话。 新剧的制片也是老熟人了,高连轩,通过应阑的牵线跳槽到云雀影业。高连轩个人能力一般,胜在做事细致周到、尽心尽力,入职半年一直在给应阑打下手,倒也没什么怨言,像云雀这样创作者自主权偏高的影视企业算是比较适合他了。蔚宁的新剧是高连轩正儿八经接的第一个大项目,因此格外上心,筹拍期间各方的变动和磨合等等问题都是由他亲自传达。 电话接通,高连轩客气地打过招呼,跟着连声致歉:“不好意思呀蔚总,梁导对目前的剧本不太满意,说还要再改改,所以推迟了开机。可能要比原定计划再晚个几周,我来提前给您打个招呼。” 蔚宁没有表态,而是问:“老实说,你们是不是在等朱奚雯的档期?” “哈哈哈,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呐。”高连轩大笑,又小声:“是司总的意思。” “司秦?”蔚宁挑眉,“他又想搞什么鬼?” “您别这么说,司总也是关心您嘛。”高连轩赔笑,“咱本来就缺个有分量的角儿,您也一直在愁这个事,现在不是刚好吗?” “这倒也是。”蔚宁摸摸下巴,“雯姐来的话那就不一样了,确实得再好好商量一下。” “就是这么回事。梁导说剧本还要再磨一磨,等年后主创到齐,再给大家开个会。怕您等得急,先跟您打声招呼。”高连轩交代。 “我不急,剧好最重要。”蔚宁点头,“行吧,年前大家都挺忙的,我自己也没什么心思……等过完年再说了。” 相比担心唱歌走调在晚会上出丑因而整天泡在琴房里的蔚宁,司秦似乎也很忙碌,跟蔚宁的联系不算频繁,仅有的几次交流都在废话中浪费,也没提到电视剧的事。蔚宁正在气头上,更是懒得说。 很快到了情人节这一天。 为了扩大云视频的影响力,田云孜兴师动众,包下整个临港体育馆举办群星演唱会,更是花大价钱请来四十多位或是当红、或是大牌的歌星、影星前来捧场。主办方一早将双顶流到场的消息散布出去,加上主会场又是在网络上直播,很快引起了网友们极高的关注和讨论。 总导演是田云孜从省台挖来的人,有大型晚会导演经验,为保直播在线人数稳定,安排贺宝冉在中间部分出场,给疲累的观众提一下神。蔚宁的节目则在后半部分快结尾的时候,相当于压轴,等演出完已接近零点。 田云孜一早来给蔚宁打过招呼,估计是知道司秦不在,蔚宁相当于半个自己人,又一贯好说话,逮着蔚宁可劲折腾。蔚宁没什么意见,反正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不需要过什么情人节,呆一晚上都行,无所谓什么时候结束。 临港体育馆,后台休息室。 演唱会已经开始,由于出场时间相对较晚,妆发又比较简单,蔚宁还没开始做造型,无聊地坐在休息室里候场,听到场馆中传来阵阵欢呼声,突然坐立不安。 有了田云孜的助力,演唱会规模不输一线卫视大型晚会。对于已经有过两次大型晚会登台表演经验的蔚宁,只要不叫他唱歌跳舞,不管多少人的场合他都是不怕的。可偏偏这次就是唱歌。 蔚宁像是第一次参加面试的毕业生,一边劝自己已经准备得足够充分,所以不用紧张,一边紧张到头皮发麻,一连踱了几个来回,最后坐到桌边,拿出口袋里皱巴巴的键盘纸,决定把曲子从头到尾再练习一遍。 “放松一下吧,你已经练得很好了。”老师拍拍蔚宁的手,语气一贯温柔,“休息休息,想想别的,或者玩一下手机,都可以。相信自己,不用怕。” 蔚宁“哦”了一声,靠在沙发上闭了一会儿眼睛,还是紧张,下意识掏出手机按了两下,黑屏,原来是下午打司秦的电话打不通,气得他直接关了手机,一直到现在都没开过机,脑子更乱了。 “反正是假唱,担心什么啊?”看蔚宁一脸烦躁,方景取笑,成功逗得蔚宁跳脚。 两人争论了几句,衣服送到。方景抓着蔚宁的衣领,连人带衣服丢到试衣间,“来来来,做造型吧,顺便给你换换脑子。赶紧的,先把衣服换了。” 蔚宁穿好衣服出来,坐到化妆台前,一边跟方景吵嘴,一边让方景给他化妆,好不容易驱散了一点紧张的感觉,田甜突然回来,同时给蔚宁带来一个噩耗,节目提前了,半小时后上场。 随着程葭调任公司执行总裁,田甜已经升任蔚宁的经纪人,开场前照例前往演播厅跟总导演确认最后的细节,接到节目提前的消息后立即赶回来通知蔚宁。 蔚宁尽管紧张,脑子还算清醒,稍微想了想,问道:“怎么会提前这么多?是出什么问题了吗?其他人有变动吗?” “不清楚呀,我也是才知道的。”田甜摇头,跑得气喘吁吁,看得出情况紧急,仍旧安慰蔚宁道:“您放心,流程很顺利,没出什么问题,除了跟您调换节目的李睿,其他人照旧,没有变动。我问了,不是您的问题,也跟李睿没什么关系,大概导演有他自己的考虑吧。您跟排练时候一样上场就行。” “那行吧。”蔚宁妥协,问方景:“来得及吗?” 方景转了下手里的化妆刷,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简单。” 一切准备就绪,看时间差不多,一行人前往场馆准备入场。舞台下方灯光很暗,蔚宁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侧面的楼梯口。上一个表演还没结束,已经有前排的粉丝看到蔚宁的身影,激动地挥舞着荧光棒,一边疯狂尖叫,一边喊蔚宁的名字。 上场前,蔚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张仍旧紧张,不可否认现在这样尽管有些匆忙,倒是比战战兢兢等一个晚上再去压轴要好得多。 “不要去管周围的伴奏,就跟着钢琴的音准走,记住了吗?”老师轻轻拍了一下蔚宁的背,给这位巨星学生做最后的提点。 “记住了。”蔚宁咽了下口水,手指微微弯曲,脑中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钢琴的键位。 老师失笑,向台上调式钢琴的工作人员点了下头,催促蔚宁:“去吧,加油,你可以的!” “嗯。”蔚宁抿唇,回头瞥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踏上楼梯,往舞台中央走去。 接到表演嘉宾就绪的消息,主持人停止卖关子,在粉丝们疯狂的尖叫中说出了下一位表演者的名字,而后默默退场,将舞台让给蔚宁。 蔚宁身穿纯黑燕尾服,西装口袋里插了一枝红玫瑰,黑色的高腰收脚西裤下配了一双同色的亮皮尖头鞋。西装下一件哑光黑的一粒扣深V马甲,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因马甲下全然真空,领口下方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衬得锁骨中央坠着的“玫瑰“色泽越发浓烈,与胸口娇艳欲滴的真玫瑰不分上下。 蔚宁抬手,手指轻轻落到琴键上。音符流淌而出,交织成熟悉的旋律,正是从命运倒置的那个夏天开始练习了三年之久的《终身美丽》。 “记忆无论再轻 轻不过脉搏声 靠你的手臂 抱我人潮中畅泳 …… 你那手指再笨拙再粗 肌肤也被你修补 …… 是你去唤醒我 努力才能被爱慕 但回头目睹你 对我好自己不好 …… 我这幸运儿幸运到 一转身找得到你 来为我打气 如果可抱起这爱情 连天都会替我高兴” 他在看吧?他一定在看。一曲过半,蔚宁心有所感,转头往舞台下方瞥了一眼。 台下灯光昏暗,人头攒动,影影绰绰,看不清脸,除了灯牌、荧光棒跟着歌曲的节奏时不时舞动,发出盈盈点点的亮光,什么也没有。可蔚宁就是莫名觉得此刻台下某处始终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穿过人群,越过围栏,直直地落到他身上,让他浑身发烫,心脏“咚咚咚”的狂跳不止,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喉咙,头也不回地奔向那人。 间奏响起,蔚宁专注于钢琴,舞台侧面悄悄走上来一个男人。男人身穿纯白燕尾服,配同色高腰收脚西裤,西装下一件哑光白的一粒扣马甲,口袋里插了一支白玫瑰,全身上下除了颜色不同之外,所有装扮和蔚宁一模一样,像是量身定做了一位同性情侣,趁着歌曲的间隙偷偷从幕后走到台前,要给台上的表演者一个独属于情人节的惊喜。 间奏过半,男人走到舞台中央。蔚宁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轻轻推了一下椅子,站起来取下架子上的话筒,转身走向男人,同时伸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引用自郑秀文《终身美丽》 第111章 男人眼神温柔, 注视着蔚宁缓缓走向自己, 最后停在自己面前。男人握住蔚宁的手, 弯腰鞠了一躬。蔚宁后退一步,屈膝回了一礼。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举起话筒, 开口合唱。 场中窃窃私语,诸如“这人是谁”、“没听说有合作嘉宾”之类,然而细看之下, 粉丝们突然发现舞台上的另一人竟然跟蔚宁长得一模一样,是蔚宁的全息投影! “啊——双子!黑白双子!” “啊——水仙!这是水仙啊水仙!” “啊——蔚宁!蔚宁!蔚宁!啊——” 场中呼声雷动。 音乐仍在继续。 “莫非可终生美丽 才值得勾勾手指发誓 对你不止感激敬礼 当你知己才是虚伪 …… 莫非多一分秀丽 才值得分享我的一切 给我自信给我地位 这叫幸福不怕流逝 …… 任他们多漂亮 未及你矜贵” 旋律步入尾声,一曲即将终结,两人相携走到舞台中央。升降机启动, 转台缓缓上升, 将两人托举而起。纯白的顶光从上方落下,似一束月光,温柔地笼罩住两人。投影用灯光在转台的侧壁上模拟出丛丛荆棘。荆棘中开出红白相间的玫瑰,从地面绽至两人脚下,又散成花瓣,飘向沸腾不已的观众席。 “因有自信 所以美丽 使我自卑都放低” 蔚宁转身注视着自己, 那个自己也同样注视着他。 这就是现在的他, 英俊,自信, 光芒万丈。每个人都看着他,每个人都注视着他, 每个人都喜欢这样的他。 有那么一瞬间,蔚宁似乎有点理解粉丝们的疯狂。他英俊、秀丽,始终自信、从容,举手投足光芒万丈,甚至比旁人加倍努力,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呢?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能成为这样的人,绝不仅仅因为他足够美丽,足够努力。 他看着这样的自己,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 “在半空之中亲你 不管身世” 蔚宁抬起手,对方也抬起手。全息投影在此处定格,蔚宁却没有停,继续迈步上前,贴住对方的手掌,手指微弯,与纯白的自己握在一起。大概是为了契合最后一句歌词,蔚宁微微踮脚,仰头靠近对方的脸颊。 音乐停在十指相扣的一刹那,场中灯光骤暗,表演落下帷幕。等光线再一次亮起,舞台中央只剩蔚宁一人。蔚宁弯腰鞠躬,谢幕退场,下一个节目紧跟着接上。 蔚宁走下楼梯,神色平静如常,却因紧张未褪,手指仍旧忍不住发抖。 “很棒,你太棒了!”老师迎向蔚宁,第一时间送上祝福。 方景为蔚宁披上风衣,毫不吝啬地竖了个大拇指。 “谢谢。”蔚宁喘着气,尽量平复内心的激动,看着田甜忐忑地问:“没有失误吧?” “没有,很好的老板,导演还夸您呢。”田甜嘿嘿一笑,摇摇手机,“网上都炸了,反响特别热烈,热搜已经安排上啦,您就放心吧。” “我……哎……出去再说。”场馆里吵得厉害,蔚宁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怎么都听不清别人说话,于是指指通道,示意大家先往回走,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场馆很大,蔚宁跟着工作人员绕了半天,耳边的声音总算小了下来。 见目的地就在不远处,蔚宁谢过场管,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听田甜汇报一天的工作,顺便安排了一下后续宣传方面的事宜。 “马上有个采访,要让您抽取今天的幸运观众。这是稿子和流程卡,您记得上台前再看一下。”田甜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蔚宁,指指前面的房间,“时间还早,老板您先去休息一下吧,不用急,等到了时间我会来喊您的~” 田甜朝蔚宁挤挤眼睛,看样子似乎打算离开。 “哦。”蔚宁抹了下额头,尽管已经退场了好一会儿,脑子里还是有一点懵,等回过神,突然发现身边的人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连来往的工作人员都少了很多。 搞什么呢?蔚宁心里奇怪,脚下不停,一路往里走。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黑漆漆的一片,蔚宁抬手,刚要推门进去,门内伸出一只成年男人的手,抓住蔚宁的手腕一把将他拉进门内,跟着“嘭”的一声紧紧关上了门。 “啊——!”房间里没有开灯,蔚宁两眼一黑,忍不住叫了一声,立即被人捂住了嘴,另一只手随即跟上,紧紧搂住他的腰,而后膝盖一弯,强行挤进他两腿之间,压下整个人的重量,将他抵在门后。 司秦低头,轻轻咬了一下蔚宁的耳朵,“嘘,是我。” 蔚宁反射性地挣了两下,很想骂一句“你他妈谁啊”,然而身体早就先言语一步认出了对方。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混杂了须后水和淡香水的气味,很快让蔚宁放下警惕,毫无芥蒂地软倒在对方怀中。 没防备蔚宁突然脚软,司秦臂弯一沉,赶紧放开蔚宁的嘴,伸手捞住人,随口取笑,“胖了?” “你变态吧!混蛋!”蔚宁狠狠翻了个白眼,摸到开关,“啪啪”两下打开房里的灯,同时手肘一弯,狠狠捅了司秦一下。 司秦后退一步,及时躲开,面上笑意不止,两手一撑,继续将蔚宁锁在门后,凑到蔚宁耳边,恬不知耻地问:“惊喜吗?” “惊你……”蔚宁转身,下意识回嘴,突然一愣,不讨喜的话尚未出口,堪堪停在嘴边,再也说不下去。 男人精神不错,称得上神采奕奕,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来不管自己惊喜与否,他都肉眼可见的开心。然而面色却不如精神那般雀跃,眼圈青黑,眼眶泛红,下巴上甚至冒出了一点青色的胡茬。 大概又是熬夜赶回来的,蔚宁皱眉,抬手捏住司秦的下巴,教训似的摇了摇,嘴里没好气,“这么邋遢,离我远点!” 司秦低笑,垂下手臂,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弯下腰,一点一点靠近,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蔚宁的话,就不。 太久了。不同于拍戏或是因公分别,这种无法预计的离开久到让蔚宁时时刻刻处在爆发的边缘,恨不得丢下手头所有的事,不管不顾地飞到大洋彼岸,哪怕什么都不做,只单单见一面也好。他以为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自己会很生气,可是他没有。他太想这个人了,太想太想了,想到让他觉得生气都是浪费生命,他只想好好看着这个人。 蔚宁微微眯眼,试图以此来掩盖内心的委屈,随便挑了个话题,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司秦回得很快,目光仍旧灼灼地盯着蔚宁,一刻不肯放松。 蔚宁一愣,“你在现场?” “我在,VIP位,就在你脚下。”司秦摸摸下巴,“准确来说是钢琴脚下。” “我怎么没看见?” “你瞎。” “不。”蔚宁抿唇一笑,眉目间透着得意,“我感觉到了。” 司秦斜眼,“你还有特异功能?” 蔚宁垂眸,紧紧抿着唇,不说话。谁让场中只有他一个人不怀好意,眼神赤|裸又露骨,恨不得直接在台上把他剥光。他是真的感觉到了,却不敢说。譬如此刻,顶着同样炽热的目光,蔚宁甚至不敢再抬一下头,生怕对方下一秒就把他生吞了。 蔚宁咽了下口水,过于贴近的距离让他忍不住脸颊发烫,克制脑中不该有的念头已经十分艰难,还要一边分心搜刮着话题,“节目好看吗?” “唱得挺好的。”司秦吮了一下蔚宁带着闪粉的嘴唇,歪头靠在蔚宁的肩膀上,脑袋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颤动,发梢撩得蔚宁痒得要命。 “谢谢,假唱。”蔚宁舔舔嘴唇,板着脸强作正经。 “哦,那难怪。”司秦挑眉,一副理所当然。 “假唱那也是我录的!”蔚宁咬牙,转身想跑,直接被人打横抱起,仍在沙发上压住。 司秦看着蔚宁,目不转睛,不舍得眨哪怕一下。 室内的光线有一点点暗,蔚宁背着光,轮廓略微模糊,又因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中,使得马甲的颜色更暗一分,因深V的缘故,领口至胸膛的肌肤大片裸露,一览无遗,在黑衣的衬托下白得不可思议,交界处甚至有一种荧光的错觉,让司秦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握住掌下过分白皙的脖子。 “谁给你选的衣服?”司秦喃喃,手指垂下,拂开碍事的项链,指尖从喉结一路滑到胸膛,在仅有的一粒纽扣上打了个转。 “好看吗?”见对方一副被勾引到的样子,蔚宁忍不住笑出了声,满足感瞬间爆棚,然而胸膛上触感仍旧清晰,心底热度也没能降下多少,甚至烧得更旺了。 见蔚宁满脸得意,司秦动作一顿,忍不住泼冷水,“不成体统。” 蔚宁脑子宕了机,无需诱哄,轻松供出幕后黑手,“方景,是方景……” “行,我记住了。”司秦点头,似乎准备秋后算账,动作却不停,俯身贴住蔚宁的侧颊,于颈后、颌下一边摩挲,一边连亲带吻,手也不老实,从马甲下摆的边缘伸进去,一直摸到胸口,却因布料延展性不够的缘故始终过不去,懊恼地挣动起来。 “你……别,等会儿还有采访……”蔚宁按住司秦的手,怕他再弄下去纽扣都要崩了,等会儿还怎么出去见人? “什么?”司秦眉头一皱,“你锁门了吗?” “你问我?!”蔚宁大叫,一把推开身上的人,心惊胆战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朝着司秦就吼:“你个变态!拐我进来动手动脚就算了,还问我锁没锁门?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准备个套?” 蔚宁话音刚落,敲门声于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第112章 “等等!”蔚宁抵住门, 手忙脚乱地整理西装, 检查仪表有无不妥, 仔细检查过后,才打开门探出一个脑袋,扫了一眼, 果然是田甜。 蔚宁掩着门,小声询问:“来得及吧?” “来得及。”田甜抬手看了下时间,“现在过去还能抽空补个妆。” “呃……嗯。”蔚宁低头, 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脸颊,走出房间,一抬头,一群彪形大汉分立两侧, 见他出来, 齐刷刷转头看他。带头的是老熟人老王,还有司秦的助理Alice,一个不差,全在。 蔚宁两眼一黑,才明白刚才过来的时候走廊里怎么就这一段人烟稀少,原来清场都清到后台来了, 有毒啊! “这里人杂, 多带了几个。”司秦解释。 这叫几个?蔚宁白眼,来不及废话, 吩咐田甜道:“采访完了我要先走,你等会儿跟叶导还有总导演打个招呼, 后面的活动就不参加了,让他们找人顶吧。” “好的老板,交给我了。”田甜挑眉,一副“我什么都懂”的表情。 门内的司秦一边听,一边点头,很好,很识相,他很满意。 “你在这里等……”蔚宁转头,话没说完,看司秦套上风衣,戴上手套,一副准备跟他一起去的样子,突然奇怪,“你干什么?” “不是采访吗?” “你也要去?你去干嘛?” “我不能去?”司秦反问,“你是不是忘了这里的老板是谁?” “行行行,你是老板你最大。”蔚宁嘴里敷衍,突然一愣,“等等,你说这里?这里是体育场,关你什么事?” 司秦笑笑,“你以为田云孜选这里开演唱会是什么原因?” 蔚宁:“……” 离开前,田甜抬头扫了两人一眼,低头轻咳两声,见蔚宁看过来,赶紧点了一下自己的唇角,随后朝司秦的方向递了个眼色。 蔚宁顺着田甜的目光看过去,刚才背着光还不觉得,走廊里灯比较亮,立即发现司秦唇边一片亮晶晶的东西,是口红里的闪粉,他嘴上的。 蔚宁脸上一烧,问田甜借了张纸巾,抓着司秦的手腕回到房间,抬手要擦。 “什么东西?”司秦后退一步,下意识想躲,被蔚宁按住脑袋。 “别动,唇膏,沾上了。”蔚宁擦了两下,颜色是擦干净了,金粉纸巾带不走,于是倒了点水,改用手抹。 “下次换个牌子,真难闻。”司秦皱眉,瞥了一眼蔚宁的领口,“造型师也可以换一个了。” 蔚宁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没听见。 几人来到采访间,蔚宁站在演播台下方候场,司秦走到观众席,挑了张位子坐下,转头跟身边的助理交代了几句。 说是采访,其实比较像一个互动形式的节目,嘉宾们按演出顺序上台回答问题、做一些小游戏、抽取幸运观众以及分享演唱会的感想等等。 前面还剩三位,蔚宁低头看流程卡,安静地等待时间过去,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是田甜。 “到你了老板,准备上去吧。”田甜说。 “啊?不是还有三个吗?”蔚宁惊讶,不等田甜回答,找到台下的司秦,轻轻指了一下,又指指演播台,询问是不是又是他搞的鬼。 司秦挥手,示意蔚宁赶紧去,采完了早点回家。 体育馆后门,蔚宁换上便服,让穿着演出服的助理戴上口罩去前门乘保姆车离开,自己从后门乘另一辆车走,以防司秦受牵连,让司秦早一步坐自己的车回家。 司秦叹气,尽管早就习惯,还是忍不住抱怨,“就你麻烦。” 什么叫“就你麻烦”?红也有错?蔚宁无语。他也不想的啊,难道好好的情人节要他大半夜的跟私生粉在大街上上演生死时速?小心一点总没错。 一切安排妥当,蔚宁挥手跟司秦暂别,正准备出门上车,突然被人拦下,是叶文姚。 “蔚宁!”叶文姚喊了一声,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跑到蔚宁面前,抓着蔚宁的胳膊质问:“你怎么走了?你走了节目怎么办?” 蔚宁后退一步,表情奇怪,“怎么了叶导?田甜没跟你说吗?我临时有事,要先走一步,我记得我早就让田甜联系你了啊?” “她跟我说了,总导演同意了,我没同意。”叶文姚抱起手臂,脸色很不好看,“你是节目中最重要的一环,是节目的中心看点,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你。除非撤了我整个节目,我不可能同意。” 有这么严重吗?蔚宁讪笑。他既不是主持人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只是一个普通的参赛选手,随便找个现场观众都能替,怎么到叶文姚嘴里就变成绝不可或缺了? “但是我真的有事,就……梁导约了我谈新戏呢,人已经在我工作室了,我不得不走啊。”蔚宁随便找了个理由,双手合十恳求道:“拜托了叶导!你知道我很少做这种事的,就今天这一回,下次保证不了。不然你多请一个现场观众上来互动,他们肯定高兴的,行吧?” “你要是走了,我怎么跟田总交代?有多少人单单冲着你来,你知道吗?节目单早就公布出去了,大家都很期待你的游戏环节,结果你就唱了首歌,不是让我被粉丝骂死吗?”叶文姚不依不饶,还把田云孜抬了出来。 “那不是还有冉冉在吗?一样的。待会儿我会让田甜替我发一份道歉声明,你不用急。”蔚宁摇摇手机,“不然我让田总联系你?” 叶文姚还想说什么,入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司秦不放心蔚宁,想在车里看着蔚宁上车再走,结果久等不到,又带人返回了体育馆。 小夏看司秦折返,立即赶到司秦身边,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司秦“啧”了一声,面上不快显而易见,看叶文姚拉拉扯扯,不但不收敛,还越来越过分,耐心用尽,偏头朝助理和保镖们使了个眼色。保镖们会意,几步上前隔开两人,客气地将蔚宁请离,引到司秦身边。助理于同一时间来到叶文姚面前,摆出公式化的笑容,准备与叶文姚交涉。 “走吧。”司秦接到蔚宁,一刻不停地转身,示意蔚宁与他一同离开。 “您好,叶女士,我是司先生的私人助理,您可以称呼我为Alice。”Alice伸手,简短地与叶文姚一握过后,迅速进入办公模式,“接下来,将由我代替司先生为您解释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司先生在云视频拥有的股份大于40%,具体不方便透露,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您,司先生是云视频的绝对控股股东,有权利对云视频旗下所有子公司及其主导的经营活动进行修改、否认并且负责。据我所知,您与云视频签署的协议只是在总导演的指导下策划并从旁协助,以保证演唱会的顺利举行,所以您无权要求……” “我以为你会不高兴。”司秦搂着蔚宁的腰,回头看了叶文姚一眼。 碍于蔚宁的面子,尽管知道叶文姚一直对蔚宁不清不楚,对这位声名鹊起的编导,司秦仍旧客客气气,只是今天情况特殊,实在不想在无聊的人身上多费口舌,才选择了较为强硬的手段。奇怪的是蔚宁。司秦知道蔚宁性子软,向来给人面子,哪知今天非但没有反驳,还一声不吭,就这么乖乖地跟着自己走了,让司秦颇感意外。 “怎么会?反正都要走。”蔚宁耸肩,“不过你该好好反思一下你在外人面前的形象了。” “呵呵。”司秦冷笑,“没必要。” “好歹是卫视编导,总有用得到的地方。这点你该学学田云孜,那热络劲儿……”蔚宁顿了顿,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把田云孜的脸替换上司秦的脸,猛地打了个哆嗦,实在无法想象,于是放弃,“算了,情敌见面不可能有好脸色。” “情敌?呵呵。”司秦继续冷笑,“她不够格。” “好好好,你最厉害。我先走,你等一等。”出门前,蔚宁看四周没人,踮脚对着司秦的脸颊亲了一下,又迅速分开,而后戴上口罩,朝司秦眨了下眼睛,“家里见。” “不必了。”司秦拽住蔚宁,掀开兜帽套到蔚宁的脑袋上,又脱下风衣把人从头到脚裹住,押着蔚宁塞进自己车里,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走吧。” 见蔚宁躲在车里不安分地缩头缩脑,司秦略感不悦,“怎么,你不相信老王的车技?” 驾驶座的老王适时转头,煞有其事地对蔚宁比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交给他绝对放心。 “我信,我当然信。”蔚宁嘿嘿一笑,对着老王握拳,“加油!” 车辆缓缓驶出体育馆,往碧山的方向行进。 开了一会儿,司秦回头看了一眼,后车窗外空无一物,于是问蔚宁:“你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人气?”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蔚宁没好气,突然想起什么,问:“是你把我的节目提前了?还有采访也是?” 司秦没有回答,只问:“有什么问题?” 对于司秦完全等同于默认的反应,蔚宁没脾气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假公济私是个很不好的行为?” 司秦不以为意,“我以为你早就应该习惯了。” “你够了。”蔚宁白了一眼,问:“昨晚是不是没睡?累不累?” “飞机上睡了一会儿,还行。”司秦说完,打了个哈欠,不用蔚宁怀疑,已经足够证明之前的话完全是胡诌。 “信你个鬼。”蔚宁骂了一句,看司秦脸色实在不好,于是把项链扯到背后,拍拍大腿,让司秦躺下,帮他按摩。 司秦蜷起腿,从善如流地躺下,享受来自伴侣的贴心服务。 “手艺不错。”司秦称赞,又改口:“不,是越来越不错了。” “我才摸了两下,还没开始呢!”蔚宁挽挽袖子,尽管如此,还是将赞美照单全收。这一手按摩的技艺他可是找专业的师傅学过练过的,能不好吗? 司秦调整了一下睡姿,“那继续。” 途径郊区,路况不是太好,车身略有颠簸,蔚宁一个踉跄,项链顺着肩膀滑下,打到了司秦的鼻子上。 “唔!什么东西?!”由于半梦半醒,痛感被无限放大,司秦一个惊醒,感觉鼻子都快塌了,刚要起身,又被蔚宁按下。 “没事没事,是项链忘了摘。”蔚宁按住吊坠,仔细查看了一下司秦的鼻子,没破也没流鼻血,就有点红,于是放下了心,又扫了一眼前座的书包,想起来首饰盒不在手边,算了,就戴着吧。 司秦捂着鼻子,语气颇有些埋怨,“就这么喜欢?” “那是。”蔚宁抬手,把吊坠塞进毛衣里,宝贝地拍了两下,继续给司秦按摩。 司秦笑了,侧身戳了一下毛衣里的吊坠,“不是假唱不紧张吗?这都戴上了,还说不紧张?” “谁说我紧张了?我没有紧张!”蔚宁脸红,颇有些恼羞成怒,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想起粉丝们关于“玫瑰”的各种传言,觉得荒唐又有趣,现在竟然连司秦都知道了,可见谣言的厉害。 “怎么你也知道了?谁跟你说的?钧宝诺吗?”蔚宁问。 司秦昏昏欲睡,眼睛早就合上,勉强抵抗住困意,喃喃了一句:“嗯……” “他们说错了。没有魔法,也不是什么制胜利器。都不是。”蔚宁摇头,俯身贴近司秦,声音低不可闻,“戴着它,是因为……我想你。因为我想你。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你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OMG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9-04-27 18:29:39 第113章 司秦睡得很沉, 在蔚宁打算叫醒他之前, 终于醒了过来。 司秦睁开眼睛, 发现还在车内,于是问了一句:“几点了?” “天亮了。”蔚宁随口胡诌。 司秦斜眼,明显不信, 坐起来按了下太阳穴,抬手看表,十一点多, 睡了一个多小时,还不算太离谱。 虽然零点还没过,却也不剩多少时间了,勉强能赶上一点情人节的尾巴。司秦拍拍蔚宁, 说了一声“走”, 就要下车。 “等等。”蔚宁拉住司秦,“我腿麻了……” 司秦“啧”了一声,微微倾身,想伸手帮蔚宁揉一下腿,立即被蔚宁挡住。 “别碰,难受!随它去, 过会儿就好了, 你别动!”蔚宁嚷嚷,稍微踮一下脚都扎得生疼, 怕司秦直接上手,横着手臂把人推得老远。 “怪我。”司秦也不问什么“怎么不叫醒我了”, 直接揽责上身。 “我没什么。”蔚宁摇头,指指前排的驾驶座,“你要记得给老王加班费。” 老王闻言回头,笑呵呵地回了一句:“没事!” 两人下车,一同回家。蔚宁掏钥匙开门,司秦适时打开客厅的灯。放了一个多月的搓衣板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半米宽的窄道,由玫瑰铺就,从大门开始一路往里,直通二楼卧室。 “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蔚宁板起脸,转头直直地盯着司秦,一言不发,唬得司秦心虚,才一下笑开,“我会,而且……” 司秦挑眉,“而且?” “而且我还很高兴。”蔚宁忍俊,瞥了一眼深浅不一的翠色“地毯”,问:“哪里来的绿色玫瑰,永生花吗?” “是的。”司秦点头。 “晚点你找人来收拾,记得给小费。”玫瑰和绿色大概永远都过不去了,蔚宁瞪了司秦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行。”司秦也笑,就知道他嫌鲜花麻烦,看来换成永生花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个多月的阴霾一扫而空,蔚宁心情极好,牵着司秦的手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生日快乐。” “哦,你还记得啊?”司秦语气有些凉。 蔚宁回头一记眼刀。司秦抬手,示意是他错了,他不说话了,到此为止,打住。 蔚宁打开冰箱,取出冷藏里冻了一天的东西放到餐台上,是一个六寸的慕斯蛋糕,正适合两人份。 “你不会是打算一个人吃蛋糕吧?如果……”司秦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蔚宁的脸色。 司秦话没说完,蔚宁狠狠捶了下桌子,颠得蛋糕一震,“是的,不行吗?!我吃,直播给你看,有什么问题?废话这么多,是不是还不想吃,只想看?” 司秦再次抬手,示意不说了,真的不说了,专心享受仅剩的半小时生日兼节日。 接下来司秦果真没有再说话,只在吃完蛋糕后询问蔚宁:“明天有什么安排?” “没通告,在家休息,工作室逛逛,就这样。”蔚宁如实回答,又问:“怎么,你有事?” “嗯。”司秦点头,“明天把时间空出来,哪都别去。” 蔚宁眯眼,“你又想搞什么鬼?” 司秦没有回答,只说:“到时候说。” 爱人在侧,小别胜新婚,蔚宁承认自己饱暖思淫|欲,以为司秦跟他一样动了歪脑筋,要拉他折腾一晚上,没想到司秦说的“有事”是真的有事。 上午十点,碧山工作室,蔚宁跟着司秦来到休息区,沙发上已经有人,《淑女》剧组导演梁舟,制片高连轩,编剧胡阳、井思,主演于佼佼、冯喜、陆婧包括新加入的朱奚雯一个不差,全员到齐。 还以为来干什么,看这架势,明显是要谈公事。看在座的众位各个穿得正式,就他一个一身运动装,头发没吹,帽子都不能摘,还踩着一双高帮小白鞋,蔚宁突然尴尬,扯着嘴皮与众人寒暄过后,暗暗瞪了司秦一眼,打算回去之后再跟他算账。 “不用拘束,我长话短说。”司秦坐下后,接过助理递来的平板,扫了几眼,直接进入正题,“剧本我没细看,看了一下助理列的提纲,说实话不太满意,跟我的初衷相差很多。” 什么你的初衷?难道不是我的初衷吗?蔚宁默默吐槽,低着头专心听司秦说下去。 “你不太行。”司秦指了一下胡阳,继续解释:“不是你水平不够,是你性别有限制。女人为主的剧让男人来编剧还是不太行,换你来。” “……我吗?”副编剧井思指住自己的鼻子,作为一个新人,始终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你不行?”司秦反问。 “我行的,行的!”井思拼命点头。 “这是梁导跟我商量后的结果。井思主笔,胡阳你辅助,帮她把控一下节奏方面的问题。胡阳你可以吗?有什么意见我们提前商量,不要憋着脾气做事。剧好是最重要的,其他我什么都没有要求。”当然还包括保证蔚宁的主导地位,司秦心想,这个就不用多说了。 “是的是的。”梁舟连连点头。这样的安排是他一早跟司秦协商好的,虽然道理都一样,由司秦这个出资者来调配,过一下明面,比他私下通知的效果要好得多。 “我可以的。”胡阳抿唇,“这个问题我之前就跟梁导提过,我没有意见。” “那行。这次比较特殊,编剧除了你们两个之外,还有第三方介入……”司秦十分满意胡阳的态度,抬头转向Alice,“差不多了吧?” Alice“嗯”了一声,“到了,我去路口接一下。” Alice离开后,司秦问了一些其他方面的琐事,话说到一半,门口传来响动。司秦起身迎接贵宾,众人看他如此郑重,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司秦领着一个外国女人走到休息区,对众人引荐道:“介绍一下,这是B国ZV的制片人Bernice·Percy。ZV对我们的剧很感兴趣,特别是Percy女士,利用私人休假时间来国内了解一下情况,顺便感受一下国内的新年,半旅游半公事性质,大家可以放松一点,畅所欲言。年后ZV那边会有专人跟进。” Bernice·Percy!蔚宁眼睛睁得老大,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ZV电视台威名在外,制作的电视剧风格成熟、架构精细、细节丰富、人物传神,每一部都是精品中的精品,风靡全球,其中制片人Bernice·Percy更是以职业剧著称。在Percy主导制作的众多作品中最为有名的就是那部以八个不同年龄段的女性为主角的连续剧《Lady&Miss》。蔚宁记得自己在提出《淑女》构想的时候曾经说过想拍一部类似《Lady&Miss》的精品剧,谁知道他无心一句,竟然让司秦把Percy本人给请来了…… 而让蔚宁意外的还在后面。 众人对Percy的到来惊讶有之,激动更甚,特别是梁舟,见到Percy仿佛见到偶像,又想说话又怕说错话的表情放在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导演身上十分逗趣。 几人聊了一会儿,门外又有人来。 来人脚步声很轻,拖着一个行李箱,动静比较大,人没近前,声音先到:“飞机晚点,我来迟了,对不起各位,打扰了。” 司秦没有回头,语气有些冷,“这次就算了,没有下次。” “是的,司总。我会记住的。实在抱歉,不会有下次。”来人放下行李,往里走的同时摘下墨镜,对司秦鞠了个躬,再一次道歉。 起先听到声音,蔚宁就有点怀疑,等看到对方的脸,更是惊讶,“妮姐?!” “大家好,我是伍妮。不出意外的话将在剧中饰演未婚妈妈江晓妮一角。”伍妮微微欠身,向众位自我介绍,而后转身,张开手臂给了蔚宁一个拥抱,“好久不见,蔚宁。” 确实是好久没见了。自两年前Paradise春季珠宝展过后,伍妮渐渐淡出,前往A国结婚生子,不再有新作品问世,等同于退圈。其实在《淑女》剧组组建之初蔚宁就试图联系过伍妮,希望伍妮可以复出,加入他们的拍摄,当时身在国外的伍妮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蔚宁的邀约,让蔚宁颇感惋惜。 《淑女》的诞生可以说和伍妮脱不了干系。经过珠宝展上与伍妮的对话,蔚宁回去之后思考了很久。借由上一世的经验,蔚宁知道伍妮说的都是事实,这也是现今圈中的女演员不可忽视的现状。蔚宁深思过后,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越发占据上风,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淑女》的雏形渐渐形成,加上司秦的鼎力支持,才有了如今的剧组。 第一次遭到伍妮拒绝,蔚宁不死心,陆续致电了几次,都被伍妮以孩子为借口回绝,久而久之,让蔚宁放弃了劝说的想法。不用多说,今天伍妮的出现一定是司秦在背后运作的结果,加上ZV和Bernice·Percy的加入,电视剧必然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蔚宁看着伍妮。时隔两年再见,他觉得伍妮变了,倒不是外形上有什么改变。伍妮的身材和容貌仍旧保持得很好,气质却大有不同,大概是生了孩子的缘故,柔和了很多,连声音都软软糯糯的。蔚宁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一声婴儿的呓语。 站在门口的高个男人抱着孩子哄了两声,远远地对伍妮做了个“没事”的口型,挥手让她专心公事。 “是我先生和女儿。”伍妮一边解释,一边道歉:“很抱歉,因为行程匆忙,下飞机之后直接赶到了这边,真的很抱歉。” “没事。”蔚宁摇头,对办公区的田甜招了招手,“田甜,你接待一下。看宝宝有什么需要的,多帮帮忙。” 田甜比了个OK的手势,让蔚宁安心,她会搞定。 伍妮退圈前人气不错,尽管早有结婚生子的传言,一直没被拍到丈夫究竟是何许人也。由于在座的大半与伍妮有旧,加上气氛融洽,更倾向于友情聚会,冯喜借机询问了一下,得到了众人都很想知道的那个答案,伍妮的丈夫是她的私人造型师。 “哦,造型师。”司秦小声说了一句。 蔚宁一个激灵,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拉响警报,保护我方方景! “既然五位主演都到齐了,大家聊一聊自己的想法。都是自己人,不用在意,想到什么就说。”司秦顿了顿,抬手看了下时间,“这边有个私厨很不错,中午一起过去放松一下,下午可以接着谈。” 什么叫“有个私厨”,还不是你自己的店。这样自吹自擂真的好吗?蔚宁撇嘴。尽管心里这样想,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很想念私厨的野味。 到了饭点,众人起身,准备去吃饭。蔚宁留下来善后,远远地望见方景缩着脖子蹭到司秦身边,赔着笑说了句什么,而后小心翼翼地点了个头,像小学生接受批评教育似的,就差没捏着耳朵了。蔚宁眼皮一跳,虽然从这个角度看不见司秦的表情,他敢打赌肯定没说好话! 司秦陪Percy坐一辆车先走,蔚宁赶紧掏出手机给方景发了个红包,然后跑到方景身边道歉:“对不起,害你挨骂,发个红包补偿你。” 方景一脸懵逼,“什么挨骂?谁挨骂?挨谁骂?” 蔚宁更是一脸懵逼,“就昨天那个……?” “你说的不会是司总吧?”方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跟着奇怪,“不是啊,他发了个红包给我,夸我眼光好,还叫我再接再厉呢!” 蔚宁突然语塞,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那你刚才委委屈屈的蹭过去干什么?” “哪有委委屈屈?我明明很高兴啊?他给了我那么大一个红包,难道不该当面谢谢他吗?”方景伸手比划,表情极其夸张。 “感谢而已,用得着那么狗腿吗?害我以为出了什么事……”蔚宁抱怨。 方景不服,“那可是司总耶,狗腿一点怎么了?” 蔚宁无语,你们开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OMG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5-02 13:15:18 第114章 极其忙碌的一天。 晚上送走众人, 蔚宁狠狠舒了一口气, 等回到家洗完澡, 才有空向司秦询问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Percy是怎么回事?你在B国逗留这么长时间就是因为ZV?”蔚宁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扒住司秦的胳膊质问:“所以你跟我说护照被你爸撕了其实是骗我的?” “没有。”司秦否认, “护照确实需要补办,不过临走前我爸向我引荐了Percy,顺便见了ZV的一些人, 所以迟了几天。” “真的?”蔚宁挑眉,十分怀疑,“你爸都气得把你护照撕了,还把ZV的制片人介绍给你, 我怎么不信呢?” “愤怒是一回事, 理智又是另一回事。”司秦耸肩,“他对这次的合作也很感兴趣。” 蔚宁反应很快,立即明白过来司秦的言外之意,“你是说这次的投资方除了我们和ZV,还有你爸?” 司秦点头,“嗯。” “怪胎。”蔚宁得出结论, 见司秦偷笑, 转身指住对方,“笑什么, 你也是,两个都是!” 司秦拂开蔚宁的手指, 伸手捏了一把蔚宁的脸颊,“高兴了吗?” 蔚宁不说话,就抿着唇笑。 知道蔚宁脸皮薄,心里高兴,却总是不肯直接承认,司秦没有过多计较,只跟着轻笑了一声,提出了最后的意见:“现在这样的配置你完全可以放心。你的角色纯属鸡肋,推掉吧。” 蔚宁楞了一下,十足意外,“为什么?” 问归问,其实蔚宁自己也知道为什么。 剧是好剧,并非钧宝诺之前说的什么裹脚布“婆媳剧”,而是聚焦老、中、青三代女性,以剖析不同时代、不同职业、不同阶层女性生活状况的方式来探讨女性独立的话题,备案时已在网上炒过一波热度,反响非常不错,如果真能按蔚宁的设想拍出来,绝对又是一款不可多得的经典。 由于女性角色过于突出,男性角色自然成了陪衬的绿叶,纵然有闪光点,也不可能分到多重的戏份。蔚宁在剧中饰演高中生陆婧的初恋男友,非常边缘的一个人物,其实换谁演都可以。至于蔚宁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参演,自然是想利用自己现在的人气为电视剧拉一点热度。然而谁会领你的情?只会说你顶流给人家糊咖提鞋,甘愿做女主的陪衬,还不是大女主,是群像女主,吃力不讨好。 但是蔚宁愿意。而且蔚宁也明白按照司秦一贯的行事原则,从来不会干涉他的决定,还总是倾尽全力在背后实现他哪怕是心血来潮的设想,这一刻贸然提出这样不合理的要求,一定有他的原因。 “你想做什么?”蔚宁问。 司秦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考虑了很久,才吐出心底的请求:“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蔚宁想也没想,回道:“我愿意。” 司秦失笑,“你都不问是什么事?” 蔚宁摇头,“不需要。” “你可以再想一想。”司秦顿了顿,下意识地敲了一下手指,似乎犹豫的那个是他自己。 “哦。”蔚宁假装想了两秒,然后抿唇,重重点了一下脑袋,“我想好了,我愿意。” 这次司秦是真的笑了,受不了地捏了一下蔚宁的鼻子,“那行,你别后悔。” “不会。”蔚宁再一次斩钉截铁。 “那接了它。”司秦侧身翻了下床头柜上的文件,扔过来一份东西。 蔚宁打开一看,《堕真2》。 * * * 尽管答应了司秦的请求,最终蔚宁还是没有推掉新剧中的角色。反正戏份少,又是自己公司投资的剧,导演还是老熟人,时间相对灵活,蔚宁决定先拍了再说,实在不行就轧戏。 因为主创有了较大的调整,很多方面需要重新整合,电视剧短时间内无法开机,正好让蔚宁放个大假,陪陪姑父,偶尔参加一下商业活动,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司秦则将Percy交托给黄幼芸接待,自己留在临港陪蔚宁过年。 年后一切照常。在蔚宁专心等待新剧开机的时候,一条关于贺冉的消息刷爆了网络:贺冉天价接微商代言疯狂捞金,欲割粉丝韭菜却遭粉丝抵制,引起粉丝及路人大规模反感。微商向贺冉发出律师函要求索赔,同时发文控诉贺冉团队单方面毁约,行文间暗示贺冉为了钱出卖肉体,多次陪同众微商共进晚餐甚至更进一步,导致大批粉丝脱粉,直指贺冉偶像失格,粉转黑数不胜数,渐渐形成一个anti团体,发誓要将自己亲手捧出来的顶级流量拉下神坛。 不过一个代言,又是粉圈层面上的事件,料想TDC很快会帮贺宝冉公关摆平,因此蔚宁没有在意。蔚宁在看到新闻的当天给贺宝冉打了个电话,没有打通,猜测对方大概有得要忙,就没有再过问了。哪知一天过去,贺冉团队及TDC方不但没有任何措施,还任由事件发酵,让蔚宁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流言甚嚣尘上,传得越来越夸张,TDC仍旧毫无动静。蔚宁几次联系贺宝冉,始终音讯全无,哪怕是徐立延都找不到人。蔚宁焦急的同时等到了关于贺宝冉的第二条消息:贺冉酒驾伤人弃车逃逸,神志恍惚,不排除与毒品有染。 这天傍晚,蔚宁提前下班,全副武装,一路摸到家门口,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他。 因为前两年闹出过私生粉非法侵入事件,司秦扩建了别墅,特别加强了安保,摄像头多到夸张,还在周边的保镖宿舍里养了好几条狼狗。 如果是陌生人,应该早就听到狗叫了。蔚宁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又忍不住疑神疑鬼,一回头,对上一双圆圆的狗狗眼,主人牛奶肌配一头小卷毛,嘴巴委屈地一扁一扁,还叫着自己的名字,“蔚宁……” 是贺宝冉。 “冉冉?!”蔚宁惊讶地叫了一声,赶紧掏钥匙开门,把人拉到沙发上,问:“你怎么在这里?都几天了你人间蒸发……究竟怎么一回事?” “我……”贺宝冉神情紧张,肉眼可见的坐立不安,嗫嚅了两声,一下子泄了气,“我完了。” “你别急,慢慢说。”从来没见过贺宝冉沮丧到这种程度,蔚宁瞬间没了脾气,见贺宝冉毫无头绪,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坐近了一点,扶着贺宝冉的背安慰:“不然这样,我问,你回答。这几天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公司?” “我一直在公司,好不容易才跑了出来!”贺宝冉情绪激动,一把抓住蔚宁的手,“我不想再回去了,我越惨他们越开心!你别出卖我!” “我不会的,你别急。我这里很安全,你完全可以放心。”看贺宝冉稍稍平静,蔚宁站起来往厨房走,“我去给你倒杯水,牛奶行吗?” 贺宝冉浑浑噩噩,只知道点头。 看贺宝冉仰头灌下一杯牛奶,蔚宁又给他倒了一杯,让他慢慢喝。 “冉冉,你放心,我不相信网上说的那些,我相信你。你也可以相信我,否则你不会来找我,对吗?”蔚宁试探着说。 “我信你,我信的,所以我来找你了!”贺宝冉拼命点头,随即又迷茫,“TDC要放弃我了,我该怎么办……” “怎么可能?你才红了几年?现在放弃你,TDC脑子有坑吗?”蔚宁不敢置信。 “出了这些事……那就不一定了。”贺宝冉咬牙,“高层内部吵翻了天,我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两边都巴不得我垮掉,我已经是个弃子了!他们没收了我的手机,不准我出宿舍,什么都不许我说,就看着我一点一点崩溃,他们疯了啊!” “TDC的事我听说了。”TDC最近确实乱得厉害,蔚宁早有耳闻,又奇怪,“可你不是一直跟着李莉溪的吗?怎么会牵扯到你呢?李莉溪不可能不管你的,难道她也……?” 池莫声和池莫泽不对付蔚宁一直知道,这两年由于司秦的推波助澜,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不遗余力地互相扯后腿,几乎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贺宝冉回国后第一个联系蔚宁,蔚宁嘱咐贺宝冉小心行事,最好两边不占,只管赚钱,不管内部斗成什么样子,总不会有人对钱有意见,再不然,就把事情推给相对中立的李莉溪,让她帮忙平衡。贺宝冉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从来没有出过问题,直到今天。 “我也不知道……”贺宝冉喃喃,“池莫泽已经疯了,我估计溪姐这次都自身难保了!” 如果李莉溪还能兜住,贺宝冉也不会贸贸然跑过来找自己。蔚宁“啧”了一声,没有在李莉溪身上过多纠缠,而是说:“行,我们不管那些。别人怎么样无所谓了,我肯定会把你保下来的,你信我。” “我信!”贺宝冉握住蔚宁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蔚宁,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没事没事,不用怕。”蔚宁抱了一下贺宝冉,循循诱导:“你冷静一下,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然后我们再来看看该怎么解决。” “微商那件事……是我自己签的。”贺宝冉咽了下口水,慢慢说道:“我缺心眼,助理说钱多,我就签了,没怎么细看,哪里知道他们之前就出过问题,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其实这件事不是太严重,那个微商本来品行就有问题,产品问题更大,而且你提前毁约了,没有在代言过后才出事。无非要钱嘛,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重点是酒驾伤人,你真的酒驾了?”蔚宁问。 “我没有!”贺宝冉一口否认,跟着辩解:“我只是走了个神,不小心打错了方向盘,撞破了街边的护栏,把车冲到公园的绿化带上去了。我没有酒驾,也没有吸毒,更没有伤人。半夜一个人都没有,哪里来的人给我伤!都是他们黑我的!” “你冷静点冉冉。”蔚宁再次劝诫,想了想,抓住了事情的重点:“你缺钱用吗?难道又是你家里出事了?” “没有,家里挺好的。”贺宝冉瞥了蔚宁一眼,略有些心虚。 因为蔚宁的牵线,贺家的皮革厂跟雅莫旗下一个箱包类的子公司签了五年的合约,基本解决了经营困境,还为全县创了收,早就不需要贺宝冉填补亏空。 看贺宝冉欲言又止,蔚宁换了个问题:“那么,你为什么好好的开着车会突然走神呢?就像你说的,大半夜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你也没喝酒,那为什么会走神?你疲劳驾驶?” “我……”贺宝冉一下子语塞,支吾了半天,始终说不出半句话来。 僵持间,闹钟突然响了起来,蔚宁伸手按掉开关,把闹钟扔到一边,继续盯着贺宝冉,等候下文。 “你有事吗?”贺宝冉问。 “呃……没事。”蔚宁摇头,“本来打算做饭的……算了,等会儿点外卖吧。” “那你去吧,我可以的,没事了。”贺宝冉催促蔚宁,又问:“你这里门锁很牢的吧?” “那是当然!四周都有人盯着呢,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你能不知道?”蔚宁笑了,尽管看出贺宝冉顾左言他,仍旧体贴地选择暂时离开,给贺宝冉留一点私人空间。 “嗯。”看蔚宁站起来准备走,贺宝冉抠了下沙发垫子,神情明显放松下来。 “我去做饭,顺便帮你收拾一下客房,你休息一会儿,饿的话茶几下面有饼干,很好吃的。”蔚宁拍拍贺宝冉,“你这几天先住我这里,我得好好想想这两件事该怎么解决。” 贺宝冉咬了下嘴唇,做了个“司”的口型,话还没说出口,被蔚宁不客气地打断。 “他算什么,我叫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你就放心住下吧。”蔚宁满不在乎地甩甩手,径直往厨房走去。 半小时后,司秦抱着手臂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视线直直盯住贺宝冉,脸色冰冷,一言不发。 许久,司秦开口:“一晚,明天走。” 贺宝冉缩着肩膀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呃……有点渴啊,你们聊,我去泡杯茶。”蔚宁咳了一声,同时起身,准备另辟蹊径,以开溜的方式化解暂时的尴尬。 贺宝冉两眼一黑。他算是看清楚了,蔚宁说往东,司秦是不敢往西,但他也没往东去啊。 蔚宁却浑然不觉,径直走到司秦身边,按住司秦的肩膀,俯下身低声询问:“绿茶,红茶,还是咖啡?” 司秦抬手,拍了下蔚宁的手背,“随意。” 十分钟后,蔚宁端着两杯奶茶回来,又给贺宝冉添了点牛奶。这期间,在司秦无声的压迫下,贺宝冉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毕,只等司秦给出最后的结果。 司秦考虑了一会儿,朝蔚宁挥了下手,“我跟他谈谈,你回避一下。去……去做个什么点心吧,去吧。” “不做。”蔚宁板起脸,“有什么我不能听?” 司秦瞥了蔚宁一眼,“我怕你不爱听。” 蔚宁“哼”了一声,“那你别说。” 司秦:“……” 贺宝冉大气不敢出。 接下来,或许是撇开了感情的因素,由司秦出面,事情谈得很顺利。 睡前,蔚宁问司秦:“这样真的好吗?” “你以为他几岁?”司秦反问,“他都出道两年了,没你想的那么幼稚。这点事都扛不住,怎么在圈子里生存?不过等价交换罢了,没有人逼他,这是他应该承受的。” 蔚宁抿唇,“可他也是我的朋友。” “如果他不是你的朋友,他不会有机会见到我。”司秦顿了顿,选择实话实说,“难道你留下他,不就是为了让他有机会见到我吗?这已经是在帮他了。” 蔚宁清楚司秦说得没错,尽管自己现在手里有资金、有人脉,可以决定很多戏的生死,然而牵扯到TDC或是别的公司,还是需要司秦帮忙调解。蔚宁不是很在意被司秦看穿自己的小心思,然而一想到要让危机中的贺宝冉代替自己承担本该由自己承担的风险甚至谩骂,始终是趁人之危,心里难免觉得歉疚。 “你搞清楚,他的问题可不是小问题,他的所得完全值得他的牺牲。我不会无偿给人善后。”司秦摇头,又补充:“除了你。” 知道司秦是在安慰自己,蔚宁还是很不服气,“什么?我哪有让你为我善后?” “你没有,你最棒。”司秦笑了,玩笑过后,说回贺宝冉,“你放心,我会给他一个好价钱,不枉他亲自送上门。” “行,公关方面交给我,其他的你解决。”蔚宁想了想,选择妥协,反正按贺宝冉如今的状况也不可能再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 +1 2019-05-02 13:22:51 第115章 得到司秦和蔚宁的双重保证, 贺宝冉无比安心, 由于无处可去, 最终还是留在了碧山的别墅里。 TDC方由司秦出面,事情很快有了结果。 中午收到司秦准时回家的消息,蔚宁已有预感, 等傍晚司秦到家,见他神色放松,蔚宁心想果不其然, 一边上前,一边询问:“谈妥了?” “嗯。”司秦点头,终于可以让那小鬼滚了,这才是他最开心的事。 “董事会没开就解决了, 还挺顺利的哈。”蔚宁语气放松。 “闹到那一步就没办法收拾了, 池莫声可不敢。”司秦说。虽然以董事会要挟,让池莫声妥协得很快,也因此令对方知晓了自己手里的股份足以达到召集董事会的条件,等于泄了自己的底,就为一个贺宝冉,难免不爽。 “池莫泽该气死了吧。”蔚宁笑了一声, 颇有点幸灾乐祸。 其实贺宝冉说错了, 池莫泽不是疯了,而是一直在疯, 从来没有正常过。池莫泽的所作所为让蔚宁无法按常理来分析这个人。利益对他来说重要吗?重要。但利益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只有撷取了足够的利益才能与池莫声抗衡, 所以才重要。很多时候,蔚宁觉得池莫泽活着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搞死池莫声,在诸如顶流贺冉这样巨大的利益面前他都可以不管不顾,哪怕割舍掉整个偶像艺人部都在所不惜,只因它们隶属池莫声。 但仅仅牵制住贺宝冉是不够的,由池莫声被逼到壮士断腕、甘愿弃卒保车可见一斑。可能池莫泽自己也知道,所以才会答应司秦的条件,放贺宝冉一条生路。 “不见得。”司秦摇头,“乐湛的便宜白给他捡,他不亏,还有得赚,说不定还高兴呢。” 蔚宁想了想,问:“那要是乐湛吞不下来呢?”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司秦耸肩。他对乐湛势在必得,哪怕没有贺宝冉这档子事,他也会找上池莫泽,引诱他与自己合作。至于事情最终能不能成功,他可从来没有跟谁打过包票。退一步说,就算这次搞不死严乐蓉,也能把她和池莫泽搅散,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蔚宁稍事思索,很快反应过来司秦打的什么主意,失笑道:“你啊……” 司秦也笑了。僵持了这么多天,天天吵得人头疼,倒不是对事态的发展有什么怀疑或担忧,而是看着事情一步步进入正轨,最终的结果也尽如人意,心里总是高兴的。 替司秦挂好衣服,蔚宁系上围裙,径直往厨房走,“我去炒个菜,马上就能吃饭了。” 司秦跟到厨房,说:“替你谈了解约,通知田甜过几天去办手续。” “啊?”蔚宁一愣,这就解约了? “反正用不上你了,早点解约不好吗?TDC乱成这样,不必再蹚浑水。”司秦搂住蔚宁,把脑袋搁在蔚宁的肩膀上,“池莫声答应让贺宝冉自己建工作室。” “你去找人办事,还自己带条件的?”蔚宁哭笑不得。 “喂足了他们,什么都好说。”司秦语气轻快,眼中略微透着一丝得意。 “冉冉的工作室,李莉溪也过去吗?”蔚宁问。 司秦点头,“当然。” “哦?”蔚宁挑眉,“这是不是代表你终于成功把她拉下了水,逼她站队了?” “那也不是我逼的。”司秦不以为然,“要么坐牢,要么跟我,由不得她。” “池莫泽也是狠毒了,池莫声更加没良心。”蔚宁叹气。好歹李莉溪在TDC做了这么多年,推她出去送死吭都不吭一声,可见池莫泽阴毒,相比之下,直接从李莉溪处获益多年却见死不救的池莫声更加恶心。 蔚宁转转眼珠,“所以你算渔翁得利了吗?” 司秦歪头瞥了蔚宁一眼,没有说话。 他能理解池莫泽的疯狂,甚至对贺宝冉的倒台喜闻乐见。没办法抓到手里的利益总有一天会调转矛头,变成对付自己的利刃,他深谙此道,相信池莫泽也是如此,才硬掐着贺宝冉不放。不可否认,目前这种情况他是得了一点利,但远远不够。他没想过这么早跟姓池的摊牌,也从没有插手两人内斗的想法。他只打算看戏,在双方两败俱伤难以为继的时候适时送上最致命的一击。换而言之,即便对TDC放任不管,它总会有垮的一天,他只需要等,不需要像现在这样直接把自己暴露出去。 要紧的是乐湛。崔自明已经废了,尽管严乐蓉及时抽身,始终让她有所警觉,他想进一步吞下乐湛,必须找一个合理的切入点抛出鱼饵,引严乐蓉入套。思来想去,最合适、最放心也最稳妥的人选只有蔚宁。推蔚宁出去绝对是下下策,他犹豫了很久才做下这个决定,好巧不巧贺宝冉撞了上来。只要能让蔚宁少受一点风波,他可以提早放弃在TDC的部署,甚至求之不得。 做完饭,蔚宁摘下围裙,摆盘上桌。 “你先吃吧。”蔚宁拍拍司秦,“我去喊冉冉吃饭。” “吃饭还要喊?”司秦眉头微皱,随口问道:“他在干嘛?” “地下室打电动呢。”蔚宁回答。 “呵呵。”司秦皮笑肉不笑,“他倒是轻松。” “可不是嘛。”蔚宁也笑,他是真的开心,为贺宝冉对自己的全权信任开心,也为对方毫无负担的放松感到欣慰。 尽管司秦趁人之危的做法怎么看都有点不厚道,蔚宁不得不承认比起无条件地给予贺宝冉帮助,或许这种等价交换的方法更加适合他。 贺宝冉是个好孩子,单纯,善良,知恩,偶尔乖戾,也无伤大雅。贺家父母学历不高,没什么文化,却把儿子教得很好。或许还要加上徐立延,蔚宁想。 睡前,司秦想起什么,出声道:“有件事忘了说,徐立延打算自己拍一部电影,正在四处筹钱。” “艹!”时隔两年,蔚宁再一次骂出了这句熟悉的脏话。 “别担心。”司秦安慰,“你照顾贺宝冉。至于徐立延,等过一阵事情了结,我亲自去找他。” “不用你去,我去。”蔚宁咬牙,“明天就去!” 第二天一早,蔚宁给徐立延打了个电话,直接赶到了他的宿舍。 虽然名义上是徐立延的老板,蔚宁其实不太过问公司的事,全权交托给程葭这个执行总裁处理。即便如此,对于徐立延和自己身份的转换,蔚宁仍旧心有所感。 自从签约,不知是不是和蔚宁多了一层上下级的关系,徐立延开始见外起来。两人联系不算频繁,关系也不像在东影当旁听生时那样热络。然而终究是成年人,偶尔见面,也都尽量维持着当初和睦的表象。 蔚宁进门后,趁徐立延去厨房倒茶,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间跃层的高级公寓,地处临港市中心,离云雀影业很近,是云雀影业联合盛宁娱乐为旗下的艺人、员工租住的集体宿舍。徐立延从签约开始住到了现在,一直没有搬出去过。因为贺宝冉的缘故,蔚宁曾经来过几次,哪怕直到今天,室内仍旧残留着贺宝冉生活过的痕迹。 当然现在贺宝冉已经不在了,并且很久都没有回来过。 房间依旧整洁,符合徐立延一贯的作风,生活气息也很浓厚,更别说他身上还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居家便服。看来金楠奖过后徐立延跟自己一样赋闲在家,表面上无所事事,现在想来,大概是在为自己新片的资金犯愁吧,蔚宁想。 蔚宁喝了一口水,礼貌地谢过徐立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徐立延态度一如往常,仿佛这两年的隔阂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无比自然地开口问蔚宁:“冉冉还好吗?” 蔚宁脸色一僵,刮了徐立延一眼,语气骤然冷了下来,“担心的话,你可以自己去看他。” 徐立延笑了,“你那边不太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蔚宁口气有点呛,见徐立延脸色微变,克制自己缓和下来,“他住得挺舒心的,整天打电动。” “你让他少打点游戏,他还小,别把眼睛弄坏了。”徐立延喃喃。 看徐立延欲言又止,明明关心却憋着不问,蔚宁一下子心软,主动交代道:“明天李莉溪带他去警局处理违章,叫了媒体全程跟拍,下午有个记者招待会。我看他有点紧张,你打个电话给他吧。” 徐立延迟疑了两秒,摇头,“还是算了吧……” “算了?”蔚宁眉头紧锁,直直盯住徐立延,“他为你搞成这副样子,你一句‘算了’就完了吗?” 徐立延垂头,一时无言。蔚宁也没有再说什么,就盯着徐立延,等他回答。 许久后,徐立延开口:“他始终要明白他的感情是错误的,这条路走不通。” “为什么走不通?”蔚宁指指自己,“我也好好的,过得很开心。不就是跟男人在一起吗?有什么不好?还是说,你是在影射我?” “是的,当然。”徐立延直言不讳,“你也应该早点为自己打算,哪怕司秦现在对你这样,也曾丢下你不管,你忘了吗?” 蔚宁一噎,很快反驳:“我没有忘,那是他脑抽,偶尔闹别扭罢了,正常。” 徐立延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蔚宁抱着手臂思考了一会儿,连连点头,“好,好。我会跟他说,你说他的感情是错误的,这条路走不通,是他太幼稚,一厢情愿,咎由自取。那么你呢?伸手跟一个喜欢自己的、小十一岁的孩子要钱,你又算什么呢?” “不,我没有说什么,我只是问他有没有余钱可以投资。”徐立延否认。 蔚宁很久都没有出声。 早就猜到事情会是如此。其实在见到徐立延的那一刻,蔚宁愤怒的心情已经淡了很多。还能是怎么回事呢?如果说两年的摸爬滚打已经让贺宝冉成熟很多,那么徐立延就是让他瞬间失去理智的按钮,从小就是,从来都是。 纵然对面坐的是徐立延,此时此刻的情形和两年前贺宝冉出国前的下午又有什么分别?难道徐立延不知道自己开口贺宝冉必定义无反顾?他知道,仍旧可以接受贺宝冉三百万的资助。所幸《二轮路》赚了,不需要他为亏损负责,或许还觉得自己运气极佳,让贺宝冉平白得了好处,所以这一次也无独有偶,再一次轻描淡写地提出了要求。 “你不知道吗?你开口,就是要了他的命啊。”蔚宁苦笑,一时分不清为了徐立延随便一句话就倾尽所有的贺宝冉可笑,还是妄图插手别人感情私事的自己更加可笑。 “对不起。”徐立延低头,桌下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但是凭我的能力,我也没有办法补救什么,所以拜托你了。” 蔚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按下贺宝冉不谈,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拍电影为什么不问司秦要钱?或者你来找我,都可以。为什么要到处筹钱,你究竟想干什么?” 徐立延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应阑认为司秦对云雀影业的控制太过深入,觉得不好,正在想办法去司秦化。” 第116章 “去司秦化?你们在司秦的公司里去司秦化?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蔚宁不可思议极了, 表情一阵古怪, 差点笑出了声。 徐立延没有说话, 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等。”蔚宁顿了顿,始终不相信应阑会跟徐立延一样有这样荒谬的想法,于是说:“到底是应导还是别的什么人, 这你得说清楚。” 徐立延沉默了许久,坦白道:“是我。” “你这样跟我说,就不怕我告诉司秦吗?”蔚宁欲言又止, 始终想不通徐立延这么大胆的原因。 “我不把你当外人。”徐立延笑了,眼中闪过久违的熟稔。 “那你把谁当外人,司秦?”蔚宁扯了下嘴皮,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 “难道不是吗?”徐立延反问, “我不把你当外人, 很多人都没有把你当外人,因为你是一个真诚的人,哪怕你要做不好的事,你也会摆到明面上来讲,但他不是。” 蔚宁无法反驳,于是换了个话题, “这个我们先不谈, 你不觉得‘去司秦化’的想法太过分了?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我什么权利也没有。”徐立延承认,又问:“我只是想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 这不行吗?” 蔚宁敲了下桌子,“嗯, 你说。” “也没什么,就是想拍一点自己喜欢、公司不是很喜欢的东西。”徐立延回答。 “我知道了。”蔚宁笑笑,“怪司秦没有给你开新戏是吗?不满他事事以我为先、总是优先考虑我的选择是吗?可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反过来怪司秦,你不觉得你忘恩负义吗?你从他身上获取便利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自己究竟能给他多少?” 徐立延抿唇,抬眸瞥了蔚宁一眼。尽管只有一眼,仍旧让蔚宁察觉到了这一眼中隐蔽的一丝轻蔑。 “或许你会觉得我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我觉得我有,并且最有资格这样说。”蔚宁不甘示弱,并且单刀直入,“不仅仅是你,因为我,很多人都觉得他不公平。我被人包养,我爬他的床,我不否认。这就是我的付出。我付出了,并且他觉得我值得回报,于是他就做了,有什么问题?你行的话你也可以,谁都可以。但是你不行,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行。所以我得到这些,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那你们呢?你们又付出了什么?你能给他什么,值得他给出相应的回报?” “不,你错了,全错。”徐立延盯住蔚宁,否认得十分彻底。 蔚宁情绪有些激动,“我错?我哪里错了,你说啊?” 徐立延垂头,视线从蔚宁脸上移开,说起了另一件事,“其实我很感激你,感激你把最佳男配让给我。” 蔚宁突然语塞,“你……” “怎么,不是吗?”徐立延失笑,缓缓道:“代表着一整个领域结晶的最高奖项竟然可以因为一个外行人的意愿扭转结果,你有没有想过这意味着什么?艺术领域的事不由艺术领域的人决定,而是要依靠金钱来裁决,你觉得这对吗?应该吗?” “这就是个笑话,彻头彻尾。”看蔚宁不说话,徐立延自问自答,跟着开始控诉:“司秦懂什么?他什么也不懂。他只想赚钱,和捧你。我想问问他,他究竟有没有完完整整看过一部电影、一本剧本、一篇小说?他懂创作者的初心吗?懂我们想表达什么吗?懂我们的心血、追求和付出吗?你敢说他懂吗?他自己敢说吗?他眼里只有钱。请大咖扛演技,请流量博取话题度,加点喜剧题材,又能多一点票房,最好再来点特效噱头,最后合成一个垃圾,摆到观众面前,叫嚣着看吧、看吧,我们什么都有,还是良心剧呢。叫好根本不重要,只要能赚钱,什么都可以。再不济还能压排片,抹黑对手,打压同期,无所不用其极。这都什么事啊?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艺术的东西要被资本绑架?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做?我始终想不通。我感到很失望,也很绝望,不止因为司秦、云雀影业,或者我自己。不正常,这个圈子不正常。眼睁睁看着劣币驱逐良币,我做不到。不仅仅是云雀影业需要去司秦化,整个行业、整个圈子都应该重新洗牌,彻彻底底去资本化!” “你过分了。”面对来自于昔日好友的、直指司秦而去的无端诽谤与讽刺,蔚宁感到十分愤怒,却不想多说。他闭了闭眼,竭力控制了一下情绪,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角色?英雄吗?你不是。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不仅幼稚,还可笑,连冉冉都不如。” 连贺宝冉都知道再怎么样都得让公司赚一点钱,只顾闭门造车还控诉让他造车的出资者偏颇的徐立延可不就是连贺宝冉都不如么? “你觉得你现在能做什么呢?撇开司秦,拍一部不知道结果怎么样的片子,就能改变整个行业?你在做白日梦吗?”蔚宁拍拍桌子,语气中不可抑制地带上了一丝嘲讽,“连我听着都想笑,你觉得可行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还是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觉得从你这个小处做起,总有一天会掀起整个行业的巨变?与其这样,还不如多生点孩子,从今天开始愚公移山。” 蔚宁顿了顿,又继续:“这样吧,让我来告诉你该怎么做。首先你得明白,你什么也不是。你没钱,没人脉,没地位,哪怕是‘最佳’,你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我不知道你的底气从何而来。演技?那也是你所谓的资本裁决出来的,你信吗?你得承认你不懂规则,就无法改变规则。不要把资本当成什么洪水猛兽、妖魔鬼怪。资本是个好东西,是最便利的垫脚石。当你踩着这块垫脚石踏平三金,一呼百应,爬到那个最高的位置,你根本不需要再改写规则、树立新规,你就是规则本身,你可以为所欲为。而在那之前,也就是现在,我请你记住,因为你一厢情愿的可笑理由,害得冉冉身败名裂,一落千丈,前途毁于一旦,还差点成为公司内斗的牺牲品。而你不仅无动于衷,还整天躲在公寓里抱着我施舍给你的最佳男配愁你不切实际的空想!” “这跟冉冉没有关系!”提到贺宝冉,徐立延也被激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而后垂头,“你还是不懂。” “你就当我不懂吧。我只是个局限于小情小爱的俗人,无法理解你们的高尚追求。”看到徐立延失望的眼神,蔚宁轻笑一声,又加了一句:“也不想理解。” “其实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直到今天。”蔚宁作了结语,不想再交谈下去,起身告辞离开。 不欢而散。 尽管蔚宁心情憋闷,也只能自己排解。 徐立延预料得没错,关于今天的面谈,他的确不会跟司秦多嘴半句。顾虑过往的情分是一方面。他不习惯在背后说人坏话,更何况在徐立延说出对司秦不利言论的那一刻,无论愿意与否,他已经对徐立延产生了偏见,令他无法再心无芥蒂地与他人谈论这个人,因此只能选择不说。这或许就是徐立延对他直言不讳的原因。除此之外,蔚宁相信司秦不会不知道徐立延的心思,同时也很放心,无论云雀影业还是司易风投旗下任何一家企业,又或是司易风投本身,如果会被一两个人的小动作而搞垮,那司秦就不是司秦。 牵扯到司秦,蔚宁自视无法再用和善、平等的目光看待徐立延。 或许不止是徐立延。蔚宁觉得太奇怪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把他摆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总以怜悯的眼光来看他。可是他有什么值得司秦图谋的呢?什么也没有。就算有人被蒙骗,那也不会是他。与其说他执迷不悟,还不如说是司秦疯了。 没有人相信他们彼此相爱,早已成为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他们自以为是地替他感到惋惜,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贬低他的爱人,以为那是警醒,是为他好,完全不认为那是一种伤害。这太过分了,又何其可笑。 蔚宁离开公寓,嘱咐小夏驱车直奔司易风投。 出了电梯,蔚宁推门进去,扯下口罩,朝前台露了个脸,问:“他人呢?” 前台毕恭毕敬,一边让人联系行政总监,一边回答:“司总在开会。” “不麻烦了,我自己等他。”蔚宁挥了下手,径直走到总裁办公室,掏钥匙开了门,随便找了个地方窝了起来。 徐立延的声音仍旧在脑中回荡。 他懂什么,他什么也不懂。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蔚宁觉得内心鼓动得厉害,似乎愤怒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他想拍着桌子大声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怎么会不懂呢?他什么都懂。他有良好的出身,接受过高等教育,兴趣广泛,博学多才,艺术造诣不低,甚至于各个领域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但是他们从来都看不到。仅仅因为他身负巨资,不由分说地为他贴上铜臭味的标签,这不公平。 但是蔚宁不想辩解。偏见早已形成,并且根深蒂固,辩解也是徒劳。再说别人的看法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想见他。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只想马上见到对方,见一见他无比优秀的情人、伴侣、爱人。所以他来了,不管不顾。 趁中场休息的间隙,司秦从会议室偷溜出来,打开办公室的门。 尽管几分钟前接到蔚宁过来的消息就已经意外过,等见到人,司秦仍旧忍不住欣喜,“不是说中午可能没空么,怎么过来了?事情谈完了?” 蔚宁没有回答,只说:“想见你,就来了。” 司秦笑了,走到蔚宁身边坐下,见蔚宁兴致不高,想必是早上的交谈不怎么愉快,于是握住蔚宁的手安慰,“我要开会,你自己玩一会儿。等下一起吃饭,想想吃什么。” 蔚宁捏捏司秦的手指,乖巧地点了一下脑袋,“好。” 十分钟后,休息结束。听到助理敲门,司秦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走了。” 蔚宁拉住司秦,走到司秦对面,上下打量了一番,拉拉西装下摆,又抬手拍了两下,而后环住司秦的腰狠狠抱住,半天不撒手。 司秦举起手臂,语气责怪,“你这样我还怎么去开会?” 蔚宁不说话,暗暗箍紧手臂,用实际行动代替回答。 司秦无奈,摸了一下蔚宁的脑袋,抬手看表,给出了确切的时间,“两个小时,不会太晚。” 蔚宁仍旧不说话,脑袋埋得更深,还用力蹭了蹭。 司秦“啧”了一声,“一个半小时。” 蔚宁沉默。 司秦叹气,“一小时。” “干脆别去了。”或许是没有露脸的缘故,蔚宁声音闷闷的,听不出玩笑与否。 司秦认真考虑了一会儿,“也行。” 真是够昏庸的,蔚宁憋笑,终于放开了手,“去吧,等你。” 三天后,司秦从程葭处收到来自徐立延的申请,请求公司拨款筹拍他的新片,正是他先前四处筹钱的那部。 “我驳回了,什么垃圾。”司秦直言不讳,丝毫不留颜面。 “他怎么说?有什么意见吗?吵了没有,闹了没有?不会搞到要解约吧?”蔚宁心下紧张,连语速都快了起来。 “没有,听程葭的安排准备接触一下电视剧。”司秦摇头,意有所指地瞥了蔚宁一眼,“他倒是听你的话。” 尽管直到现在司秦都不知道那天两人会面究竟说了些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只知道从那之后徐立延安分许多,听话程度直逼他心目中的最佳一番钧宝诺,让他一度以为对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磕坏了脑子。 司秦啧啧惊叹,见蔚宁盯着自己,眼神十足奇怪,下意识往后一退,警惕道:“干什么?” 蔚宁扳过司秦的脸,用力揉了揉,“你吃醋啊?” 司秦嘴硬,拉开蔚宁的手臂,“无聊。” “不管你信不信,我跟他吵得厉害,大概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算了,这样也好。”一提起徐立延,蔚宁不可避免地联想到那天徐立延对司秦的控诉,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气得他七窍生烟,还不如不见。 司秦摸摸下巴,“吵架还能让他听话,那更厉害了。” “是吗?哈哈哈……”蔚宁叉腰大笑,乐不可支,因为他发现自己在司秦眼中就没有不厉害的时候,当然除了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 2019-05-05 01:17:46 第117章 随着《淑女》的开拍, 《堕真2》的筹备也提上了议程。 这期间, 贺宝冉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非议。 在李莉溪的陪同下, 贺宝冉澄清了陪酒、酒驾伤人、吸毒等谣言,并承诺会按照合同约定的条款向微商支付违约金,同时发出律师函, 要求微商停止名誉侵害并在法院立案。经过这一系列的措施,粉圈暂时稳定下来,仍旧止不住大众口碑的一路下滑。 关于贺宝冉的口碑, 毫无实绩却坐拥庞大的流量,本来也不怎么样,现在更糟。尽管官方已经出面澄清,谣言仍旧不止。一时之间, 除了粉圈内部, 贺宝冉几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只要提到“贺冉”两个字,众人似乎失去了理智,落井下石毫不手软,甚至把一些明显不沾边的黑料套到贺宝冉身上,到最后, 连网络暴力、人肉都不觉得有错。 久而久之, 风气开始触底反弹。起先,只是少数人提出了质疑, 贺冉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可恶吗?关于酗酒伤人,交警方面早已在警情通报中变相澄清了事实, 还将贺冉作为一个典型,警告众位司机如有违章行为,一定要及时处理,哪怕明星也不能例外。而关于吸毒,为了辟谣,一个原本拥有良好形象的偶像不惜公开做毒检,检查结果也证明了他的清白。至于微商,如果微商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贺冉敢告?就上诉书中陈述的内容来看,贺冉方面也没有避重就轻,关于微商的造谣每一条都有提及,侧面证明微商的不可信。 这篇貌似由吃瓜路人撰写、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的小论文一经发出,很快点赞过万。自此,为贺冉喊冤的声音也由点及面,如燎原之火,迅速占据一席之地。尽管明面上仍旧混乱不堪,说什么的都有,至少情势不再一边倒,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公关在背后的运作。 单单这样是不够的,蔚宁明白,李莉溪自然也明白。 数日后,静默两年之久的《堕真》官博突然有了动静,确认《堕真2》启动的同时,官宣贺冉将以男主角的身份加盟续作的拍摄。 无论对粉圈还是大众,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堕真》余威不减,消息一出,迅速让人回忆起当年追剧的盛况,自然也少不了关注续作的选角。众人兴致勃勃地扒料,然而除了IP重启、贺冉演男主之外一无所获,于是再一次将视线集中到贺冉身上。 不同于外界的质疑和酸,粉丝普天同庆,高兴得仿佛过大年,然而由于偶像最近口碑不佳,不敢吹得太过,仍旧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拼命为自家偶像打气。 “哥哥没有垮,哥哥还是顶流,哥哥没有被业内封杀,哥哥闷声做大事,直指剧典奖,我已经哭了,你们呢?” 蔚宁扫了一眼#堕真2#话题下关于贺冉的讨论,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李莉溪的水军还是粉丝或黑的真情实感。 风波一个接一个,热度围绕在贺冉身上经久不散。经过推手有意无意的引导,连《堕真》这样的大制作良心剧也向流量低头滑跪的说法渐渐往粉丝和粉圈上靠拢。 追星有错吗?追星真的是盲目的吗?对明星来说粉丝代表着什么?反之对粉丝来说,明星又有什么意义?两者之间的关系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焦点转移,诸如此类的话题持续发酵,讨论量成倍增长,不再单一局限于贺宝冉一人,逐渐扩散到整个圈子。然而热议的源头主角贺宝冉除了道歉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似乎真的像周围工作人员透露的那样,除了准时参加公司举办的演技培训班之外,暂停了一切商业活动,反思错误的同时用功研读新剧剧本,只偶尔流出一两张面色憔悴的上下班照片,让粉丝浮想联翩。 点到即止,这就够了。想必李莉溪也深谙此理。接下来,该让他趁一趁这趟东风了。蔚宁想。 在事态平息之前,蔚宁趁乱买了个#粉丝是什么#的热搜,推波助澜了一下,同时接受了《T.S.》的专访,除了剖析过往的角色、透露目前的生活状况和接下来的安排之外,特意谈及了粉丝的意义。 杂志封面拍摄完成,然而距离正式发行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与《T.S.》方协商后,蔚宁决定将采访视频提前放出。 画面中,蔚宁握着话筒坐在沙发上,表情一贯温柔。 冗长的问答过后,画外响起记者经过处理的声音,“对您来说,粉丝是什么呢?” “像萤火。”蔚宁神色认真,欲扬先抑,“我不会说粉丝是我的所有、我的全部,那不切实际。粉丝对我来说,其实只是萤火那样很小的一丛,但是它在沉闷得见不到光的黑夜里,照亮了我周围的所有。” “很浪漫哈。”记者笑了,又问:“听您这样说,似乎曾经也有过不如意的时候呢?” “是的。”蔚宁点头,直言不讳,“我曾经有过一段很晦暗的日子,所幸很快就过去了。能得到大家的支持,我很开心。” “除此之外,您还有什么话想对粉丝们说呢?”见蔚宁欲言又止,记者适时追问。 蔚宁正襟危坐,抬头直视摄像机,转换了语气,似乎在和粉丝们对话:“我想说,没有你们,我还可以继续演戏,但不会像现在这样收获这么多的快乐。我会坚持自己的路,而这条路会被我走成什么样子,最终达到怎样的高度,我没有办法预计。你们让我看到一个方向,听到很多不同的声音,这样很好。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你们的全部。我希望你们幸福快乐、一生美满,哪怕之后不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有过一段相遇,喜欢上对方,然后互相成就,成为更好的自己,就是幸运。” 视频发出后,《T.S.》官博紧接着发布了随刊赠送的限量海报原图,背景全黑,蔚宁跪在地上微微仰头,手握一团荧光,边角印上了一段题词:我不会说他是我的所有。他对我来说,其实只是萤火那样很小的一丛。但是在沉闷得看不到一点光的暗夜里,他照亮了我周围的所有。 粉丝们摩拳擦掌,对海报势在必得,甚至提前定好闹钟,奔走相告预售的时间。只有一小撮细心的人发现题词中的措辞似乎和采访视频里打出的字幕有所不同。视频中,蔚宁将粉丝比作萤火,所以字幕用的是“它”,怎么到海报上就成了“他”呢?难道是杂志校对有误,写了错别字? 面对零零散散的私信询问,《T.S.》方未做回复,蔚宁自然也没有,倒是蔚宁趁乱抢占话题的举动引起了贺冉粉丝的极度反感。 —明明是我们哥哥树立形象的大好机会,关他什么事?自己冲出来给自己脸上贴金?太贱了吧! —热搜才上,营销号就跟进了,掐点掐得这么准,厉害啊!不愧是营销起家的真·顶流,谁玩得过? —上一秒大家还在讨论我们冉冉,一眨眼广场上就都是蔚宁了,明显是他们策划好的,我呸! —我们冉冉已经够惨了,他不说话会死吗?连这种热度都要蹭,小心孽力回馈! 经过大规模脱粉、洗粉和仰卧起坐,贺冉粉丝越发忠心,在几个老粉的带动下回忆了一遍当年的“双顶流”之争,个个义愤填膺,将矛头直指蔚宁,欲掀起另一场世纪大战。而这一次,蔚宁的粉丝竟然也一改佛系的态度,摆着一副“掐就掐,怕你”的姿态,积极回应。 对此,蔚宁一笑了之。 爆资源永远是稳定粉圈最有力的手段,并且屡试不爽,当然撕逼固粉也不是没有道理。尽管不值得提倡,不可否认撕逼这种行为在一定程度上的确可以团结粉圈、急速提升粉圈认同度和战斗力,而这正是现阶段的贺冉最需要的。 碧山工作室,李莉溪协贺宝冉一同拜访蔚宁,预示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临走前,李莉溪握了一下蔚宁的手,轻声笑道:“还是你玩得溜。” “我瞎出主意呢,歪打正着罢了。”蔚宁讪笑,“没有溪姐厉害的。” “哪有哪有。”李莉溪掩唇,面露愧色。今时不同往日,这声“溪姐”她可是万万不敢当了。 几日过去,事件仍未彻底平息,贺宝冉突然致电蔚宁。在蔚宁以为对方又出什么意外的时候,原因令他大跌眼镜。有厂商找到贺宝冉,不仅不在意贺宝冉当下的口碑和莫须有的黑料,还甘冒大不韪,指明要贺宝冉代言旗下与微商同功能的护肤产品,并且代言费可观。贺宝冉拿不定主意,于是打电话询问蔚宁的看法。尽管李莉溪早就松口,相比李莉溪,贺宝冉还是比较相信蔚宁的判断。 关于这个品牌,蔚宁早有耳闻,仔细考虑后,回道:“接呗,我看不错。百年国牌啊,虽然一直被人喊Low,东西倒是挺好的,就是包装差了点。” “我发你的资料你看了吗?我看他们这次做的新品还挺好看的。”贺宝冉提醒。 “看了。”蔚宁夹着电话,慢慢滑着PPT,称赞道:“改动很大啊,亮点满满。这不是正好吗?他们要改革,你也急需树立一个新的形象来反驳外界给你泼的脏水,一举两得。” 难怪会找贺宝冉。一同处在转折点的位置,无论是品牌形象还是后续可以宣传的点,两方都无比契合。蔚宁摸摸下巴,“这个新总裁挺厉害的啊,竟然想到这一招。你要不放心,那先等一等,我帮你问问司秦,看看有没有什么猫腻。” “好啊。”贺宝冉爽快,笑嘻嘻道:“蔚宁,你真好呀,像我爸。” 蔚宁一脸懵逼,什么玩意儿?虽然两辈子加起来他的确已经四十多岁,完全可以当爸,说不定孩子都上大学了,可他现在没比这小鬼大多少吧? “说实话,现在除了你,我谁也不信。”贺宝冉语气郑重,不带一丝玩笑。 “那徐立延呢?”蔚宁下意识脱口而出,察觉到电话另一端瞬间没了声音,才觉后悔,然而从贺宝冉沉默的态度似乎已经可以看出一点端倪。 蔚宁咳了一声,刚想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对方主动换了话题:“你真好,蔚宁,不然我以后跟着你吧,怎么样?” “停停停!”听贺宝冉越说越离谱,蔚宁赶紧打断,“我不是经纪人,也没有做经纪人的打算,你的经纪人是李莉溪。” 贺宝冉不以为意,只顾夸蔚宁:“我觉得你挺适合做经纪人的呀,特事儿妈,什么事都兜得住,连溪姐都说你厉害呢。” 蔚宁:“……” 第118章 当晚, 蔚宁就贺宝冉新代言的事宜向司秦求证。或许是同在东圈的缘故, 司秦的确知道这个叫做“花芫”的家族企业和他们新上任的总裁, 也是谢氏集团的下一任继承人谢宇昭。 “见过一两次,找我谈注资。人还行,挺实在的。东西也不错吧, 看过详细的成分报告,好像确实没有化学物质,说是什么纯天然的……”司秦眯眼回忆了几秒, 摇头,“我不太懂这些东西,主要是Alice说好,应该是好的。” 蔚宁放下了心, 又问:“既然这么好, 那你怎么没同意?” “利润太少,没兴趣。”司秦握着贺宝冉快递来的资料,翻到企业介绍那一页,在“谢宇昭”三个字上弹了弹,“这人品位太差,还不会说话, 懒得跟他谈。” “主要是赚不到什么钱吧?所以你什么都没做?这不像你。”蔚宁揶揄, 指着谢宇昭的照片奇道:“他怎么把简介做得跟简历似的,连兴趣爱好都有, 干什么,相亲吗?” “谁知道。”司秦扔下资料, 一如既往的花里胡哨,完全看不上眼,“国牌要走的路还很长,我的确没什么兴趣。看他人不错,给他介绍了几个品牌设计相关的公司和公关。他倒是挺记这个情的,隔三差五来送礼,搞得公司女职员天天惦记。” 蔚宁叉腰,“什么东西这么好?我怎么没有?” “你洗手台上的不就是?”司秦奇怪,“方景没跟你说?” “是吗,嘿嘿。”知道错怪了对方,蔚宁也不道歉,只顾贼笑。关于护肤和化妆方面一直是方景在帮他打理,都是方景安排什么他就用什么。前一阵多了很多没标签的白瓶子,还以为是方景自制的独门秘方呢,原来都是别人送的。 事情定下后,关于物料和广告的拍摄很快跟进。贺宝冉相当紧张,聊天三句不离工作,蔚宁细问之下才知道,或许是因为太过关心这次的宣传,谢大总裁不仅亲自到场监督,私下里更是殷勤,请客吃饭不必多说,大几千的礼盒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送,搞得李莉溪实在受不了,暗地里让贺宝冉给谢宇昭提个醒,别再送东西了,连工作室扫地阿姨的护肤品都可以用到明年了。 贺宝冉不是第一次接代言,拍广告更是拿手好戏,什么总裁、高管之类的见过不少,很少有跟着他一起工作的,顶多抽空过来打个招呼,发布会露个脸,已经算是重视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像谢宇昭这样的总裁,不过旗下企业拍个广告,竟然一天不落地从头跟到了尾,未免太奇怪了一点。 贺宝冉内心忐忑,身边实在没什么人能商量,于是打电话给蔚宁,“他是不是对我不满意,所以才盯得这么紧?他这样还赚得到钱吗?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主动降价,或者再帮他们免费拍点海报、视频之类的比较好?” “别人巴不得抬价,你还要自己降价?”蔚宁一阵无语。 “现在不是从前了,肯找我就不错了。”贺宝冉小声。 “合同都签了,有什么必要?再说你跟他们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罢了。想看就让他看呗,不用放在心上。”蔚宁安慰。 “总觉得怪怪的……”贺宝冉心有戚戚,无奈没什么办法,只能越发卖力地为谢宇昭做事。 月初,新一期的《T.S.》出版发行后,蔚宁也官宣了他除高奢之外的第一个全线代言,一个叫做Hotaru的食品类高端品牌,专做糖果和巧克力。 蔚宁不接带货性质的代言,哪怕出价再高,一律不接,这是圈内公认的事实。蔚宁一方面觉得粉丝经济不太健康,虽然算不上排斥,内心并非全然愿意,另一方面当然是司秦不肯。 早在两年前蔚宁因《云雀》和《钻石》走红之初,已有商家陆续过来接触,也就是在那时,司秦第一次从蔚宁口中听说了“割韭菜”这个词。 “这形容不错,生动形象。”司秦默默点头,跟着问:“你要割什么韭菜,你缺钱吗?不许接。” 司秦看不惯那些商家为了利润穷凶极恶的嘴脸,也无法想象蔚宁为了一点销量吆五喝六,拼了命卖货,干脆直接否了,在了解到代言不仅攸关个人财务的提升,还关乎明星的形象与脸面时,直接给蔚宁扔了一份合同。 蔚宁翻开烫金的封面,“Paradise”几个大字率先印入眼帘,匆匆扫了几眼,“挚友,啧啧,还是支线。” “怎么,你还想要全线?”司秦斜了蔚宁一眼,“努力吧,看表现给你升。” “我每天都很努力……”蔚宁舔舔嘴唇,跨坐到司秦腿上,搂住司秦的脖子委屈地控诉,“是你不配合。” 他是让他努力拍戏,努力红下去,又给他歪到床上,司秦哭笑不得。 因为司秦的反对,除了Paradise挚友和偶尔接受雅莫的邀请参加时尚活动、为杂志拍摄封面之外,蔚宁身上什么代言都没有,直到今天。 《T.S.》主刊封面上,蔚宁身穿桃粉色麂皮绒机车外套,白色T恤配破洞牛仔裤,赤脚坐在草地上,头发染成淡金,脸上画了一个软萌的雀斑妆,眼睛一睁一闭,甜甜地wink了一下,手里抓着一个精致如香水瓶模样的小型糖罐,是Hotaru本季主推的蜜桃味香体糖。 这套一改往日风格、破天荒走可爱路线的写真一经发布,立即引得粉丝尖叫无数,当然嘲讽的也不少。 —这是在模仿贺冉吗?这么幼齿,不嫌尴尬?还是看贺冉糊了,坐不住了,想抢贺冉的粉丝? —贺冉粉丝可以松一口气了,以后顶流终于只有一个了。争了这么多年还是给人做了洗脚婢,可怜。 —等等,给香体糖封推,闻所未闻,《T.S.》是不是疯了?时尚界的叛徒,业界耻辱! —你怎么知道是给香体糖封推,别忘了顶流这一身仍旧是雅莫,还有Paradise的新款胸针呢。 —糖怎么了,妥妥的糖中高奢!一个礼盒上千块,这不是嗑糖,是嗑金子呢,吃不起吃不起。 —以后或许还会让矿泉水、饮料、零食上封,没有什么规则不能为蔚顶流而改,从现在开始给我习惯。 —顶流什么时候能不靠品牌靠自己的实绩上五大封,我活着的时候还能看到吗? 对于外界褒贬不一的声音,蔚宁一贯来者不拒,换句话说,就是完全不care,倒是比较关心司秦的反应。司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让助理影印了一张小版的夹在钱包里,默默替换掉了先前的一张,被蔚宁发现后,一连笑了好几天。 蔚宁发誓,他没有故意装嫩,只是因为最近开春,天气回暖,觉得春天就应该是粉粉嫩嫩的样子,加上Hotaru的新品糖也是粉色,所以才听从了方景的建议,难得挑战了一下从来没有试过的新造型。至于其他的,真没想那么多。 不同于Paradise和雅莫等高奢,Hotaru这次特意为蔚宁设计了同款糖果,不仅有粉丝专属礼盒,还有日常款产品,明摆着要利用蔚宁的人气帮助品牌抢占市场,却没给粉丝设置什么销量类的解锁任务,上架上得很随意,更是不限时、不限量,全然一副“爱买买、不买拉倒”的姿态,意外被黑粉说中,很有糖中高奢的气质。 就这样,后续的发展还是令蔚宁吓了一跳。因浏览量暴增,Hotaru官网数次被挤爆,粉丝礼盒也因订购数目太大、生产无法跟上而不得已提前下架。蔚宁拿在手里的那款蜜桃味早就脱销,单还能下,就是发货日期已经排到了一个月之后。 “卖了这么多?假的吧?”蔚宁凑到司秦身边,盯着司秦手里的财报,眼睛瞪得老大,“老实说,是不是你回购的?” “我是让你给我赚钱的,我还自己买自己的东西,有病?”司秦嗤之以鼻。 没错,Hotaru确实是司秦自己的牌子。自两年前Paradise珠宝展上朱奚雯给蔚宁送了一颗香体糖,司秦欲罢不能,干脆去D国买了那家制药厂的专利,自己回来做。 司秦放下文件,掀开被子上床,瞥到床头相框里那张被粉丝命名为“萤火”的海报,心下一怔,缓缓道:“或许你不信,我的母亲对我的父亲说过同样的话。” “嗯?什么?”蔚宁不太明白。 “你知道我的母亲叫做幼萤。”司秦转头,将相框拿到手中,点了一下角落的文字,“那时候我母亲刚到国外,因为独自生活的缘故,内心很不安,后来认识了我的父亲。她说虽然她叫做‘萤’,但是父亲更像,尽管只是很小的一团,但是指引了她。” 司秦记得结尾母亲又加了一句:爸爸也这样说过妈妈哦。为什么?他记得自己这样问,得到了母亲欢快又自豪的回答:因为漂亮,耀眼,像一个小虫子,捉摸不定。 司秦放下相框,无声地看着蔚宁。如果他问他同样的问题,他想自己大概也会这样回答吧。 “是吗?那真是太巧了。然后呢?”蔚宁仰头盯着司秦,静待下文。 司秦却一下皱了眉,“你不知道Hotaru是什么意思?” “萤火虫?”蔚宁埋头百度,完了见司秦一脸诧异,羞愧中带着点薄愠,“我又不懂日文,我怎么会知道啊?” 因为曾在国外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蔚宁的英文还算可以,而日文除了常用的“谢谢”、“你好”之类,一窍不通。 司秦垂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我以为……” “哦,你以为我是为了配合Hotaru的宣传,才这样说的?”见司秦盯着相片不放,蔚宁很快明白过来司秦在想什么,下意识摇头,“不是啊,我真不知道啊,我就是自己想这样说啊,有什么问题?” 司秦哑然。他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尽管知道海报上提及的这个“他”可能是自己,感动的情绪难免打了点折扣,可是对方竟然完全不知情,所以一直是他误会了吗? 司秦思绪杂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叫什么?巧合吗?或许他更愿意称之为命运。 “所以这个牌子是为了纪念你的母亲?”蔚宁问。 司秦摇头,“也不全是。” 对于取名,司秦向来头疼,又不像盛宁娱乐那样有晟杰这个现成参照物,挑了半天提案,最终定下了“Hotaru”。至于另一方面,香体糖一直是他念念不忘的东西,巧克力更是蔚宁的最爱,与其天天买别人的,还总买不到心仪的款,不如自己来做。 司秦笑笑,被蔚宁一把捏住脸颊。 “你笑什么?不怀好意。”蔚宁哼哼两声,语气十足揶揄。 “是的。”司秦坦然承认,扔了相框,掀开被子拥住蔚宁,直接上手解扣子,“来吧,到你表现的时候了,别让我失望。” 第119章 不知是照顾司秦还是司意勋的面子, Percy为《淑女》申请了翻拍授权。电视剧更名为《Lady&Miss&Old》, 依靠国外经典大IP的热度, 话题度瞬间登顶。一如司秦所说,《L&M&O》如今的班底绝对令人放心,于是蔚宁将重心放在了《堕真2》上面。为了照顾蔚宁的档期, 梁舟将《L&M&O》中蔚宁的戏份提出来先拍,在相关拍摄接近尾声的时候,《堕真2》静悄悄地开机了。 有了贺宝冉顶上, 司秦原本想让蔚宁直接把剧推掉,被蔚宁否决了。男主是不可能再演了,蔚宁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反派男一的角色, 即贺宝冉所饰演的男主的师兄, 戏份也挺重。 “贺宝冉算是池莫泽那边推的人,要让严乐蓉对你放心,还得我来。”蔚宁表态。 由于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堕真》的版权一直在乐湛手里。严乐蓉不知自己早已成为司秦的眼中钉,近两年见乐湛喘过了气,和司秦的关系也逐渐缓和, 加上与前夫崔自明藕断丝连, 受不了耳边风的怂恿,答应司秦重启《堕真》, 妄图靠续作彻底翻身,正中司秦下怀。当然, 严乐蓉蠢归蠢,防备之心仍旧不小。蔚宁明白无论司秦手底下的艺人参与多少个,他永远是分量最重的一个,无异于一剂强心针,能瞬间让严乐蓉打消所有疑虑,毕竟司秦再狠,也不可能对他动手。 关于这一点,司秦自然明白,然而牵扯到蔚宁,内心不免挣扎,沉思良久,终于点头。 其实蔚宁不是很明白司秦为什么非要针对乐湛,无论是崔自明还是严乐蓉,无一幸免,哪怕冒着与裕升交恶的风险也死咬不放,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据蔚宁所知,严乐蓉原本打算来东圈开荒,哪知碰到司秦。自从两年前在司秦手中吃过大亏,为避司秦的风头,严乐蓉已将手中的生意逐渐转移回南圈,寻求父亲严启生的庇护,可以说早就对司秦构不成威胁。即便如此,司秦仍旧不满足,眼见这两年乐湛有了起色,又坐不住了,一改往日坐山观虎的作风,主动出击,不把乐湛逼入绝境,绝不收手。 如果说两年前因《堕真》的剧王之争,司秦故意挑起摩擦还算情有可原,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蔚宁百思不得其解,尽管内心存疑,仍旧没有多问。既然他想做,那就做吧,哪来那么多理由。 让蔚宁意外的是,徐立延也参与了《堕真2》的拍摄。原来徐立延放弃自制电影后,听从程葭的安排接触了几部电视剧,最后挑中了《堕真2》的反派男二,一个老谋深算、让人恨到牙痒痒的角色,还算比较有挑战性。 蔚宁接到消息,心底不免怔忪。虽然没有问过徐立延,蔚宁可以肯定对方一定是愧疚使然,才甘愿放下他电影咖的身段来给贺宝冉抬轿。这样的情形与上一世何其相似。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替贺宝冉忿忿不平。他还没忘了上一世徐立延对贺宝冉伸出援手的时候好歹已是三金加身,在业内的地位举足轻重。现在的徐立延算什么?要人气没人气,要实力,手里只有一个最佳男配,走出去都不一定有人认识。要说牺牲,他才是心甘情愿放下身段,主动做配给贺宝冉抬轿的那个。而随着和谢宇昭交往的深入,贺宝冉逐渐察觉到对方的意思,让蔚宁一时不知道徐立延的妥协究竟是好是坏。 不管蔚宁怎么想,开机日如期而至。 自进组开始,贺宝冉一直很沉默,又因为太过紧张,表现始终不如人意,连着被导演训了几天,丝毫没有起色,几乎崩溃。好在和徐立延不在同一组,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让贺宝冉焦头烂额的同时还能稍稍松一口气。蔚宁一边拍戏,一边教贺宝冉演戏,心想好在当初没听司秦的话推了这部剧,不然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怕是没搞垮乐湛,剧组先一拍两散了。 有了蔚宁的鼓励,贺宝冉逐渐调整了状态,表现不能说好,总是差强人意了。因为两组的拍摄地点离得有点远,徐立延听到消息已经是几天之后,收工后立即赶过来找贺宝冉,却吃了个闭门羹。 不知道是为了避开徐立延还是真的黏蔚宁,贺宝冉成了蔚宁的跟屁虫,但凡李莉溪找不到人,十有八九在蔚宁房间,有时候玩得晚了,直接窝蔚宁床上睡,两人不止一次被剧组的人撞到从同一间房间出来。司秦接到消息,非常生气,再一次以权谋私,给自己放了个大假,直奔小香县,把贺宝冉扫地出门,开始了长达一月之久的探班之旅。 有司秦坐镇,贺宝冉决计不敢再踏入蔚宁房门半步。司秦开心了几天,很快发现他可以禁止贺宝冉过来,但没办法阻止蔚宁过去。而跟他不同的是,贺宝冉不敢过来是因为心理上的抗拒,而他则是完全不方便过去。本来贸贸然赶过来探班已经让蔚宁白眼,再加一个贺宝冉,三人共处一室,像什么样子?这样一想,他不仅没占到便宜,居然还比对方吃亏。至于片场,那就更管不到了。 某日,正巧AB两组合组拍摄。中午午休,蔚宁实在无聊,又怕徐立延的到来惹贺宝冉不快,干脆跑到贺宝冉的休息室亲自看着人。 看蔚宁过来,李莉溪和助理找了个借口去了隔壁,把地方留给两人。贺宝冉有些心神不宁,手里拿着一个男士皮夹打开、合上,又打开,不厌其烦。 “你在看什么?”蔚宁凑到贺宝冉身边,瞥到皮夹里的照片,一个陌生女人,好奇道:“这谁?” 贺宝冉不说话,嘴巴闭得死紧,在蔚宁再三的逼问之下,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了答案:“他未婚妻,宋蕊!” “啊?”蔚宁惊得脑子打结,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徐立延?” “还能有谁?!”贺宝冉气急败坏,胸膛起伏许久,将心里话一股脑倒了出来:“他家里人一直逼他结婚,天天催,月月催,他没办法,就跟家里人说,如果到三十五岁他还在外面干不出个名堂,就安安心心回老家结婚。他家里高兴坏了,立马给他说了个媒。可这不是还有两年吗?连姑娘家的照片都揣钱包里了,干嘛呢?那姑娘也是,竟然说要等他,三十五岁不行就四十五岁,干嘛啊,有病吗!” 贺宝冉说到最后,话音中带上了一丝哭腔。原本看贺宝冉对徐立延冷淡的态度,蔚宁以为贺宝冉已经死心,现在看来,不见得。 等等,宋蕊?蔚宁歪头,终于想起来宋蕊是谁,那不是上一世徐立延的经纪人吗?蔚宁记得当时的徐立延因双金杯声名鹊起,正值上升期,却突然换经纪人,闹得还挺大。那是哪一年呢?蔚宁仔细回忆,确认年份后稍稍计算了一下,那一年的徐立延恰巧三十五周岁,隐婚的消息也是那一年同时爆出来的,不过被他的工作室否认了,因此成了个罗生门。 原来上一世他们终究是错过了。蔚宁咬了下嘴唇,跟着一怔,“不对,这照片你哪来的?还有这钱包?” 贺宝冉“哼”了一声,非但不觉得自己有错,还理直气壮,“我偷的!” “偷东西是违法的,你不知道?”蔚宁无语。 “那我拿的。”贺宝冉抓着钱包背到身后,站起来没头没脑地转了一圈,找了把水果刀出来对着钱包就要砍,被蔚宁拉住。 “你干嘛?让我毁尸灭迹!”贺宝冉嚷嚷。 蔚宁叹气,他真的看不下去了,想了想,指住贺宝冉,“你冷静点,听我说。我最后帮你一次,如果还不行,那你真的要给我死心了。” 贺宝冉神色紧张,“你要干什么?” “这你别管。你得答应我这次要是还没结果,你就不能再这样了。不要搞什么冷战,也不要逃避,等拍完戏,给我老老实实当面说清楚,以后再也不要联系。”蔚宁说完,仍旧不放心,又补了一句:“我监督。” 贺宝冉撇嘴,半天不吭声。 蔚宁敲敲桌子,放了狠话,“你做不到的话,我有一百种方法对付他,你懂的。” 贺宝冉低头想了想,蔫头蔫脑地回了一句,“那好吧。” 下午,趁候场的间隙,蔚宁抽了个空,带着贺宝冉偷来的皮夹找到了徐立延。 蔚宁将皮夹还给徐立延,替贺宝冉道了歉,开门见山道:“我问你,你对冉冉究竟是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徐立延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平淡。 蔚宁盯着徐立延,语气薄怒,“我说认真的!别说你不知道他喜欢你。” 徐立延沉默了一会儿,动了动嘴,道:“我知道。” 蔚宁趁势追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就这样,再说吧。”徐立延叹了一口气,“他还小,还没定性,过几年就不是这个想法了。” “如果是呢?你会跟他在一起吗?”蔚宁穷追不舍。 徐立延没了声音。 “你不会的。”蔚宁抱起手臂,口气肯定,“现在你觉得他小,过几年他还是小。等再过几年,你又觉得他始终比你小,想法始终没你成熟,在你眼里,他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所以你究竟要等几年?人生有多少个几年能让你等?” 徐立延打断蔚宁,“我不能因为这个就耽误他一辈子!” “一辈子?好大的口气啊。”蔚宁冷笑,“你觉得你这种人能占有他一辈子吗?未免想得太美了吧?冉冉这么好的孩子即便占有几年,还不够你满足吗?你能有什么损失?” “你不要再说了,不是这样的,你这是在偷换概念。”徐立延摇头,神情有些慌乱。 “哦,我懂了,是你自私。”蔚宁没有停下,反倒步步紧逼,“你怕他玩了几年,定性了,后悔了,看不上你了,就把你甩了,到时候你也回不去了。你怕最后自己抽不了身,干脆拖着他,就让他得不到,让他心心念念想着你,哪怕不跟你在一起,也没办法跟别人在一起,这样一来,你就能永远吊着他了。” 徐立延罕见地抬高声音,不顾形象地指住蔚宁,“我没有!你胡说八道!是我,是我不想……” 蔚宁微微一笑,顺着徐立延的话继续道:“你不想什么,不想把他带上歪路?还是怕你自己越过了线,再也过不了正常的生活,再也不能回老家结婚生子?我想问你,谁规定这是歪路呢?你父母,他父母?还是在老家等你的未婚妻?你想过冉冉的感受吗?” 徐立延大骂:“你住口!” 蔚宁丝毫不惧,还反过来嘲笑,“你看看你,急了吧?你就是这么想的!你这个自私自利的胆小鬼!” “我没有,我不是!”徐立延喘着粗气后退两步,颓然倒在沙发上,抱着头喃喃了几句,最终承认:“是的,我是的。” “什……什么?”蔚宁唇角抽搐,错愕当场。他只是想激一激徐立延,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 “砰”的一声,虚掩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贺宝冉两眼发直地站在门背后,僵了许久才终于有了动作,歇斯底里地冲到徐立延面前,抓着徐立延的胳膊,声音颤抖,“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冉冉,你……”变故太过突然,蔚宁措手不及,一下子语塞。 “我……我有事,先出去了。”徐立延拂开贺宝冉的手,借口告辞,最后看了贺宝冉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贺宝冉僵了半天,陡然腿软,一屁股坐到地上,被紧跟着进门的李莉溪一把拎住后领。 “满意了吗?能好好回去拍戏了吗?”李莉溪语气冰冷,可见怒意不小。 倒不是李莉溪不关心贺宝冉,而是个性如此,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蔚宁早已习惯李莉溪的作风,因此没有多说什么。贺宝冉看到李莉溪,仿佛看到亲妈,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贺宝冉眼泪鼻涕一大把,又哭又嚎,叽里咕噜说了半天,一个字听不懂,闹得李莉溪终于受不了,掏出一团纸巾塞住贺宝冉的嘴让他自己擦,一边说:“行了行了,别说了,省点力气拍戏吧,等会儿还要吊威亚呢。还有今天谢总过来探班,你是不是忘了?人已经到了,拉了一卡车的东西在挨个发呢,发了一圈没找到你人,正往这边来,赶紧擦擦脸出去吧。” 蔚宁两眼一黑。前虎后狼,天啊,他真的很想撂挑子不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 2019-05-08 07:46:47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 2019-05-08 07:39:59 第120章 虽然换了导演, 有前作的基础, 《堕真2》又名《灵器》紧赶慢赶, 最终在四个月内杀青。这或许还要加上后期司秦以监工的名义赖在剧组不走,唬得导演整天精神紧绷,使得实际的拍摄工作比起原定计划还要顺利许多。 蔚宁当然知道司秦驻扎剧组绝不仅仅因为看不惯他跟贺宝冉走得近, 更多的则是为了安严乐蓉的心。续作不像前作关乎蔚宁的前程,加上司易风投如今的财力亦非两年前可以比拟,司秦从头到尾都没有把《灵器》放在心上, 为免严乐蓉起疑,才效仿 第一部 拍摄时的举动亲自监督,否则也不会放着司易风投不管,跑来影视城白白浪费几个月。蔚宁心知肚明, 不过看破不说破罢了, 由得司秦抓自己当挡箭牌,等事情了结,非得问他要个大红包不可,连带贺宝冉那份一起。 这期间,由于司秦不遗余力的怂恿,谢宇昭以考察分公司的名义留在香市, 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 让剧组在同一楼层腾出了一间空房,恰巧在贺宝冉的房间对面, 打算以诚动人,可惜主角始终不为所动。 贺宝冉单纯归单纯, 脑子不傻,相反还是个极其爽快的人,只要不对上徐立延,再混乱的局面都能快刀斩乱麻,三两下解决。大概是把除徐立延之外的人都划进了无关紧要的分类之中,谢宇昭也不例外。在察觉到谢宇昭对自己有别的意思甚至对方都没来得及表态之前,贺宝冉先一步找到谢宇昭,想也没想,把自己可怜的约等于无的情史一股脑交代了出去,并且无情地拒绝了对方。 “就这么干脆?不再考虑考虑?”蔚宁试探着问。 “我考虑过了,我不喜欢他。”贺宝冉的回答和他的行动一样直接。 相比凡事留一线的自己,蔚宁着实不太习惯贺宝冉的爽直,好心提醒道:“那你是不是应该委婉一点,照顾一下对方的感情呢?就不怕把对方惹毛,不但朋友没得做,还成了仇人?” “这要怎么委婉啊?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就算一直不说,也不会变成行的。”贺宝冉实话实说。 能毫不犹豫做决定的人都是幸福的人,思维简单的人尤甚。直接是直接了点,仍旧无碍蔚宁欣赏对方这种非黑即白、绝不拖泥带水的作风,偶尔和司秦谈起,不免感慨。司秦十分不以为然,不客气地把贺宝冉比作单细胞生物,说不了两句,又开始埋怨蔚宁多管闲事。 然而这次却是司秦错怪了蔚宁。对于谢宇昭的横插一脚,蔚宁没有多说什么。感情的事始终要自己决定,旁人再怎么样都插不上手。后来听说谢宇昭不死心,还越挫越勇,比贺宝冉更加一根筋,搞得鸡飞狗跳的,蔚宁深知这只是开始。九代单传对四房独苗,将来要真凑到一起,可有得闹。 个人私事相关,贺宝冉无需别人操心,至于其他的,则完全把蔚宁当成了亲爸,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拿来讲给蔚宁听,张口闭口“蔚宁你说呢”,偏偏还不是顺嘴说说,真把蔚宁的话当成了圣旨认真履行。或许比亲爸还要亲,蔚宁想。他可不认为贺宝冉有脸把自己跟男人调情的聊天记录大段大段截图给贺厂长看。蔚宁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理解以往徐立延在面对贺宝冉时的心情。这孩子不仅缺爱,还稀缺,但不是大家一直以来以为的那种爱,很有可能是父爱。 尽管感情上常年不如意,又在徐立延身上栽了大跟头,贺宝冉骨子里不是个能安分下来的人,熬到徐立延杀青离组,一扫先前的阴霾,工作效率提高了不说,还成为了剧组名副其实的开心果,电视剧的拍摄工作也在闹腾中渐渐进入尾声。 随着杀青一天天临近,关于乐湛的布置同时提上了议程。司秦终于舍得离开剧组,回司易风投救程溯的急。 傍晚,两人吃完饭回到酒店,蔚宁替司秦整理行李,一边闲聊:“中午接到婧婧的电话,过几天要转场去国外了,估计还要拍一个多月。真没想到竟然是《灵器》先杀青。” 谁能想到一开始只打算浅尝辄止的试水剧经多方扩展,无论是内容还是规模,整个翻了一番,拍摄时间也直奔半年而去。哪怕不把他的戏份提出来先拍,等到《灵器》杀青再进组都绰绰有余,看来当初没有推掉《L&M&O》中的角色的确是明智的选择,蔚宁想。 司秦却一点也不意外,“《L&M&O》这种ZV参与的精品剧,《灵器》怎么能比?拍久一点那是应该的。” 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剧,蔚宁忿忿不平,“那你的意思是《灵器》粗制滥造咯?” “呵。”司秦笑笑,“拍过的拿出来再拍一遍,连戏服都是回炉的,怎么不是?” “我说怎么怪怪的!”蔚宁顿了顿,突然奇怪,“不对啊,那么多资金都去哪了?” 司秦斜了蔚宁一眼,“自己拿了多少片酬不知道,你问我?” “嘿嘿。”蔚宁挠挠鼻尖,搬出了司秦的理论,“左口袋右口袋的事嘛,我的就是你的,都一样。” 惨还是严乐蓉惨。尽管嘴上不说,业内都知道乐湛这次可是眼巴巴指着《灵器》触底翻盘,司秦却只当玩票。倒不是因为另怀目的,所以东拼西凑,随便搞个东西出来污染观众的眼球,只是完全没把《灵器》当成一项正常的投资,不求有所回报,更没指望靠它以小博大。实际上,《灵器》投资不输《堕真》,选角方面有双顶流加持,金楠男配客串,话题度更胜一筹,班底其实不差,要不然也不能顺利骗到严乐蓉孤注一掷。一个《灵器》要去乐湛大半条命,然而对司秦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哪怕拍完压在手里卖不出去也丝毫不心疼。 生意上的事司秦向来有自己的主张,从不需要蔚宁担心。比起乐湛,蔚宁其实更关心事情了结后司秦答应他的“福利”。 蔚宁算了下时间,第N次问出了心底的疑问:“半个月来得及吗?你确定你能抽出空?” 司秦想了想,语气有些迟疑,“再说吧。” “我就知道!”蔚宁抱着手臂,很不爽地踢了皮箱一脚。 杀青后的行程早在进组时就已定下,Hotaru邀请他前往D国拍摄一部产品相关的微电影和一组新的TVC。蔚宁随口问司秦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旅行,没想到司秦竟然答应了,然而从最初的“一定去”到“等等看”到现在的“再说吧”,蔚宁知道这次的D国双人行八成是没戏了。 关于司秦的爽约,蔚宁其实有心理准备,因此没有过多期待。乐湛那么大个公司不可能说垮就垮,更何况背后还有裕升,想在半个月内搞定所有的事然后快快乐乐一起去旅行,司秦信,蔚宁都不信。 “你可别因为冉冉跟我一起就赌气不去啊。”蔚宁生了一会儿气,很快释然,还主动开起了玩笑。 司秦斜眼,“无聊。” 杀青前夕,贺宝冉向蔚宁倾诉了去D国发展的意向。相比演戏,贺宝冉还是喜欢舞台。加上之前答应司秦的交换条件,一旦事发,口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起不来,贺宝冉已经做好半退圈的准备。好巧不巧,之前合作过的一家D国的经纪公司了解到贺宝冉在国内的危机,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向他发出了合作邀请。虽然没有当场答应,听贺宝冉的话音,蔚宁预感再次出国多数已成定局,于是建议贺宝冉先放个假,跟他一起去D国玩一玩,顺便和对方公司深入接触看看,回来之后再考虑也不迟。 “这小屁孩真是,干什么都风风火火,一拍脑门就决定,跟当年去A国一模一样。”蔚宁叹气,又说:“不过也挺好的,他一直走可爱风,还挺合适去那边。听说他那边的粉丝也很多,还说他是什么万年不遇的世纪美少年呢。” “切。”司秦翻了个白眼。如果贺宝冉是万年不遇的世纪美少年,那蔚宁应该从史前算起。司秦抬头,认认真真看了蔚宁一眼,越发确认脑中的想法无比正确。贺宝冉算什么,哪里比得上。没人比得上。 说到长相,蔚宁平心而论,贺宝冉的五官确实要比他精致一点。可能是因为上一世毁容的缘故,蔚宁不太喜欢别人盯着他的长相评头论足,遇到相关的话题也丝毫没有展开的欲望,比如此刻。关于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包括司秦。 蔚宁也搞不懂自己,一方面觉得自己因为出众的容貌受司秦亲睐这件事是真实可信并且不容他人质疑的,还稍稍有点自得,另一方面,他又深深地为这样的事实感到沮丧。撇开两人如今的感情不谈,三年前在机场,对方始终是因为皮相选中自己。 如果当时他没有去机场,而司秦直飞眠寨,先一步遇到贺宝冉,可能现在就没他什么事了,蔚宁这么想着,下意识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司秦回头。蔚宁声音太低,他只听到“机场”、“当初”几个字。 蔚宁愣了两秒,很快转换了心情,叉腰控诉道:“我说你说话不算话,说好要陪我一起去又不去,总是这样,讨厌死了。” 司秦皱眉,“你好像说的不是这个。” “不然还能说什么?”蔚宁反问,扣上皮箱扔到一边,嘴里嘀嘀咕咕,“不去就不去吧,樱花早谢了,烟花大会也过了时间,没什么好玩的了。” 蔚宁承认直到今天,除了上天眷顾,他找不出第二条对方一眼认定他的理由。然而早就决定揭过一页的事,因为自己的小心眼和耿耿于怀,时隔多年再一次翻开来旧事重提,对司秦并不公平。 司秦不疑有他,觉得蔚宁说得很有道理,于是重复了一遍:“是没什么好玩的,所以拍完就可以回来了。” 蔚宁点头,答应得爽快,内容却全然相反,“好的,知道了,一定玩够了回来。” 第121章 司秦走后, 《灵器》很快杀青。蔚宁回到临港, 无所事事地休息了几天, 开始准备出国。 不同于蔚宁的清闲,司秦相当忙碌,等诸事办妥, 准时下班回到家中,已经是一周后。 司秦进门换了鞋子,停在玄关等了一会儿, 罕见地没等来任何动静,带着疑惑转了几圈,终于在衣帽间里找到了人。 司秦踮着脚,艰难地跨过一地狼藉, 走到蔚宁身后, 偏偏对方浑然不觉,整个人埋在衣服堆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司秦抱着手臂站了一会儿,终于受不了地出声:“你干什么?造反拆家?” 蔚宁“啊”了一声,回头见是司秦,顾不上回答,先嚷嚷起来, “我美容棒没了, 方景说在我这边,叫我一定带着的, 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被他知道又要唠叨半天, 啊啊啊烦死了!” 蔚宁急得头大,看来方景不正经归不正经,关于护肤之类的敲打还是起了效果的。 司秦很是无语,“D国不是原产地么,你不会去了那边再买一个?” “诶,对哦。”蔚宁恍然,回头亲了司秦一下,“亲爱的,你真聪明。” 头疼了一天的事三两下解决,蔚宁心情前所未有的愉快,叉腰环视一圈,这才发觉周围乱得有些过分,干脆一起把行李收拾一下。 司秦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看蔚宁东摸西摸,最后拖了个行李箱出来,突然奇怪,“你什么时候走?” 蔚宁头也没抬,“下周。” “下周才走,用得着现在收拾行李?就这么兴奋?”司秦揶揄。 “才没有!”蔚宁忿忿,“都怪方景整天罗里吧嗦,今天让找这个,明天让带那个,烦死个人。反正都这么乱了,就顺手收拾了呗。” “行,你收拾,我点外卖。”司秦掏出手机,用实际行动替饥饿的肚子发出抗议。 蔚宁抢过司秦的手机扔到一边,拍拍司秦的脸颊安慰,“我煮了饭了,等一下嘛,很快就好。” 怕司秦等得急,蔚宁捞起地上的衣服随便归了一下类,挑出心仪的扔进箱子里,想起跟贺宝冉约好要去海边玩,又翻箱倒柜扒出两条泳裤塞进箱底。 虽然温度一直居高不下,到底入了秋,司秦眯眼,“这个天?你想都别想。” 蔚宁抿唇,坚持了一会儿,见司秦的目光越来越严肃,脖子一缩,赶紧把泳裤拉出来扔回衣柜。 “不去就不去。”蔚宁表面服软,心里却想,美容棒可以现买,泳裤当然也可以,到时候出了国,他还管得着吗? 看蔚宁消停下来,司秦拍拍身边的座位,“整理完了?” “完了,搞定。”蔚宁拍了两下手,拽司秦起来吃饭,被司秦拉住。 司秦看着蔚宁,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真完了?你确定?” “确定啊。”蔚宁点头,奇怪对方今天怎么这么啰嗦,就听司秦问:“那我的呢?” 蔚宁愣了两秒,大叫一声扑到司秦身上,“你完事了?” “差不多吧。”司秦点头,“外面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蔚宁笑得两眼放光,捧着司秦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刚想跳下去替司秦收拾东西,又打消了念头,“啊吃饭吃饭,等会儿回来弄。” 既然司秦也去,自然不能随便敷衍一下就算完了。蔚宁美滋滋地想着,就是游泳那真是想都别想了,不过比起一个人出门,这点小牺牲完全不算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果然如司秦所说,很快有了消息,TDC起诉《堕真2:灵器》出品方包括乐湛影视、云雀影业在内的数家公司不经同意擅用旗下艺人贺冉开展电视剧的拍摄工作,要求被告立即停止违法侵权的行为,即暂停《灵器》中与贺冉相关的后续工作,包括拍摄、宣传等等,协同贺冉赔偿原告损失两百万元并公开道歉,法院已经立案。 流程之外,TDC发布千字长文,痛斥贺冉不顾契约精神,私接外戏,收取天价片酬,背离了为人应有的道德,将按合同约定暂停其一切演艺活动,哪怕鱼死网破,势必维权到底,肃清行业内的不正之风。 一纸诉状如溅入沸油中的一滴清水,迅速在网上炸开了锅。 直接闹起来的自然是粉圈。贺冉粉忙着洗白和骂公司,同剧演员粉和剧粉担忧电视剧因涉案不能如期播出,罕见地联合到一起,一致对外痛骂贺冉,加上黑子浑水摸鱼,一片混乱。而不同于粉圈热议的焦点,由于牵涉到TDC、乐湛影视和云雀影业三方巨头,多了很多不同的声音。 有人分析,TDC在《灵器》开拍时不见异议,偏偏在《灵器》杀青后、播出前掐准时间向法院递交材料立案,主动挑起事端,却只索赔两百万,明显不是为了财,按其后续紧咬《灵器》不放的举动来看,分明是要置电视剧于死地。单单为一个不听话的贺冉就大动干戈到这种地步?绝不可能。更何况贺冉经微商、肇事、吸毒谣言一系列事件后,虽然得以残喘,人气却大不如前。TDC如此行为,很可能背后还有更大的动作,或许东圈是时候该洗牌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事发后,很快有业内人士爆料,《灵器》自开拍伊始便广受各方关注,一直是卫视争抢的准剧王。由于前作合作愉快,兼之有同圈之宜,东省卫视再一次拔得头筹,合同都拟得八九不离十了,由于主演一事立案,不仅省台避之不及,其他卫视亦是如此,一时竟无一方敢冒大不韪接下《灵器》这个烫手山芋。而牵扯到经纪约这种取证困难又向来扯掰不清的官司,结果反倒不是最重要的。娱乐圈更新换代迅速,不说三年五年,拖个一年半载,管你什么剧王,免不了气数已尽的下场。所以除非TDC肯撒手,《灵器》大概率是黄了。 开始谁都猜不到TDC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TDC也参与了《灵器》的投资,随着关注的深入,这个前东圈大佬才逐渐显露出自身的意图。关于《灵器》的巨额投资,说轰动一时不假,具体来看,TDC是出资最少的一个,乐湛和云雀影业独占大头。如果真的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对TDC的影响自然最小。云雀影业则一如既往地贯彻了多年来安身立业的中心思想——清清白白只管做剧,俗事一概与我无关。换句话说,即装死,可见损失一个《灵器》,完全不痛不痒。相比之下,乐湛就没那么好受了,甚至有传言乐湛因《灵器》一事股价暴跌,资金周转不灵,深陷停盘危机。 短短两天时间,TDC公关部严阵以待,却将矛头对准自己人,丝毫不顾以往的情面,似乎要把贺冉树成白眼狼的典型。外界关于行业整顿的呼声不绝于耳,或许是在混乱中察觉出了可图之利,又或许是真心义愤填膺,不约而同地将TDC捧成了清道夫的角色。业内看得很清楚,可怜的那个应该是贺冉,再一次被自己的公司推成了阴谋的导|火索与马前卒。至于旋涡中心——贺宝冉本人则全然置身事外,只每天不遗余力地为蔚宁安利D国绝不可错过的景点和美食TOP10。 尽管贺宝冉没当一回事,这场无妄之灾终究因司秦而起。蔚宁想了想,还是抱着关心的意图给贺宝冉打了个电话。 两人聊了几句,听贺宝冉语气无恙,蔚宁渐渐放心,笑道:“都说你提前收到了风声,跑路躲去国外,也是蛮逗的。” 本来蔚宁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贺宝冉听完后连连点头,“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眼不见为净。” 蔚宁昏倒。其实走了也好,免得糟心。听贺宝冉电话里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蔚宁好奇,“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不担心啊,我相信你们。”看蔚宁担忧的样子不像作假,贺宝冉认认真真地回了一句,还反过来安慰蔚宁,“怕什么啊?还能比之前更坏?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倒也是。”蔚宁承认。 “你怎么跟谢宇昭一样啊,比我还急。”贺宝冉嘟嘟哝哝,听筒里似乎传来了谢宇昭微弱的抗议声。 蔚宁笑了一声,“以为都像你一样小屁孩一个什么都不用管?我们大人要愁的事多着呢。” “你大你大,你是我爸,嘿嘿。”面对蔚宁时不时的“倚老卖老”,贺宝冉似乎发现了绝妙的回击方法,即“就地认爸”,果真怼得蔚宁无言以对,赶在蔚宁发火之前飞快挂了电话。 《灵器》出事后,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司秦仍旧不算清闲,一度让蔚宁预感D国之行将再一次告吹。然而蔚宁发现司秦忙归忙,心情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出发前某天傍晚,司秦接到一个电话,瞥了一眼来电信息,脸色微变,接通后却是客客气气,丝毫不见冷淡,也没有提前挂断,耐心地跟对方聊到了最后,似乎相谈甚欢。 很少见到司秦心情愉悦地跟人周旋这么久,等电话挂断,蔚宁随口问道:“谁啊?” “严乐蓉。”司秦笑了一声,看样子好心情蔓延到了电话之外。 “哈?”蔚宁意外极了,“她还给你打电话?她想干嘛?” 司秦笑意更深,“找我借钱。” “哈?!”蔚宁再一次惊掉了下巴,“她,严乐蓉,找你借钱?她什么都不知道?不是,你们竟然还没撕破脸?” “为什么要撕破脸?”司秦反问,“这样不是更有趣?” “呵呵,你开心就好。”蔚宁干笑两声,偷偷替严乐蓉捏了把汗,开始关心后续:“那你怎么说?” 司秦耸肩,“我说我没钱。” 蔚宁失笑,“你还会没钱?” “理论上来讲,不会有任何公司、个人一直处在富余的状态。其实大部分企业都是负债经营,只是多少的问题。所以我说出这样的话完全可信,只有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才不信。”司秦正襟危坐,一副给蔚宁上课的口吻,唬得蔚宁两眼发直,最后话锋一转,指着蔚宁认真道:“但你说的是实话。” 蔚宁一怔,才明白过来又被耍了,狠狠翻了个白眼,真是够了!然而抵不住好奇,很快凑过去问:“那你说说,你到底有多少钱啊?” 司秦搂住蔚宁,表情可疑地诱哄:“想知道?下次做财产公证带你一起。” “带我干嘛?关我什么事。”蔚宁皱眉,他只是随口八卦,他还当真了? 没想到司秦一本正经,“婚前。” “你想得美啊。”蔚宁哼了一声,想想不对,“你竟然要跟我做财产公证?” “那当然。”司秦颔首,“那是必须要做的。很多东西你不懂,如果我出了意外……” 听到“意外”两个字,蔚宁想也没想,眼里冒火,“我呸!你瞎说什么呢,我呸呸呸呸呸!” 司秦却不停,“很多事情你不懂。如果我出了意外,我希望能够借助法律的形式保障你一生衣食无忧,所以……” 蔚宁指住司秦,神情罕见的严肃,“你给我闭嘴。” 司秦瞥了蔚宁一眼,识相地不再深谈,然而念头已起,绝无可能就此打消。 司秦承认,这一世太过顺遂,敛财速度着实快了一点,已经积累到了一个令任何人都不可忽视的数目,出乎他的意料,同时也给他带来一丝隐约的不安。 重活一世,他并非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年轻。到了已近半百的年纪,比起享受鲜活的当下,他更多的开始考虑未知的未来。上一世的他事业有成,于各行各业举足轻重,有干练可靠的下属,也有聪慧优秀的继承人,可以让他稍稍喘息,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否则也不会接受诸如“相亲”之类可笑的提议,去寻求一些精神层面或是生活方式上的改变。同时他也始终记得弟弟因病早逝、父亲又常年缠绵病榻的事实,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世事无常”所代表的含义。这样的心态一直延续到了重生之后。而在与蔚宁重逢、度过磨合期后,安定下来的想法愈演愈烈。 他说很多事情蔚宁不懂,他不是贬低对方,而是他清楚地知道对蔚宁这样的人来说,巨额的财富绝非什么善果。当然,哪怕没有法律上的约束,他也愿意将自己的所有与对方分享,但愿意不代表正确。他不可能永远和谁在一起,如果他先离开,他必须保证自己给予对方的财富不会变成伤害对方的利剑。 公证只是随口说说。这样的方法有很多,他也想了很多,就算对方避之不谈,他也必须要做,因为这是他自己的事,是他自己想要主动背负起的负担,与对方意愿如何并无关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 2019-05-23 07:33:49 第122章 临行前一晚, 蔚宁接到了钧宝诺的电话。 钧宝诺向来开门见山, 不把蔚宁当外人, 直接免掉寒暄,拉起电话就唠叨,对着小纸条念了一大串面膜、眼霜等等护肤品的名称, 完了不忘叮嘱:“别光顾着玩,东西记得帮我带啊!特别提醒,那个什么冻什么玻尿酸的新品……哎呀我也不懂, 我给你圈起来了,你看到了吧?那是我们曼总千叮万嘱一定要买的,你可别忘了,我下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了兄弟……” 蔚宁瞥了一眼本子上助理帮他整理好的清单, 别的不服, 就服钧宝诺这张嘴皮子,从经纪人到助理到相熟的女艺人加上最近认识的石大小姐,一人一件,一个不差,全都包括在内,真真妇女之友。只是好好一个大恒一哥, 竟然叫双顶流之一的他给人当代购, 蔚宁也是无奈了,很想吐槽明明不缺钱, 非要算来算去,麻烦当乐趣, 然而预感话说出口,必定会引来一大波更为汹涌的废话,于是只能夹着电话连连敷衍,“是是是,记住了记住了,钧大妈。” 嘴贫过后,钧宝诺一秒切入正经模式,煞有其事地问道:“回来准备干点什么?继续拍戏?有看中的本子没有?还是说……?” 对钧宝诺的意有所指,蔚宁一眼看穿,偏偏故意装傻,“先休息一阵啊,你还能不知道?” “你真是……唉!”钧宝诺叹气,跟着喋喋不休地开始控诉,“你看看别人,红了都拼死拼活巴不得多接点活,多赚点钱,保不定什么时候就过气了是吧。你倒好,干一个月休息半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拈轻怕重,挑三拣四的耍大牌。” “哪有那么夸张?我这刚杀青,也才休息了半个月呢。”蔚宁为自己辩驳。其实他也不想的,可是司秦不让啊,三令五申不许连续高强度工作,不许过度疲劳,杀青后必须休息半个月以上。司秦说一不二,就差在剧组实施朝九晚五,蔚宁不敢不听。要不这样,他现在估计已经消失在娱乐圈了。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爽的嘞。”钧宝诺嘟哝着,终于进入正题,“我这时候打电话给你,你懂的吧?” 档期一空就给他打电话那是惯例了,除了叶文姚催得急,不作他想。蔚宁沉默了几秒,回复:“行吧,等我回来再说。” 钧宝诺不满意了,挑着眉,慢条斯理地诘问:“你这句话的重点究竟是‘行’,还是‘再说’?” 蔚宁想了想,“再说。”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钧宝诺越发不满,“你这过分了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次过去是放了大假的,工作完了还打算周游全国,什么时候回来根本没个准吧?有没有这回事?我就搞不懂了,你究竟是排斥综艺呢,还是排斥叶导?” 钧宝诺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不说叶文姚邀蔚宁之心不死,整天三请四催,三年来没一次成功,就连让叶文姚声名鹊起的《边逛边吃》首播请云雀剧组重聚那次蔚宁都没有出席。说是拍戏实在忙,安排不过来,所以请不了假。这拙劣的托词骗别人还可以,绝对骗不了钧宝诺。要让钧宝诺说,整个剧组都可以算是蔚宁的,只要蔚宁想,抽空出来一、两天不算难事,除非司秦不让。而那时候司秦根本不知道叶文姚是哪根葱,所以不存在让不让的。蔚宁的举动让钧宝诺觉得对方本质从心底里抗拒综艺这回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借口,赶紧拿出来填上,好堵住大家的嘴似的。 钧宝诺猜得没错,虽然没到排斥那么严重,蔚宁的确对综艺不太感冒,尤其是叶文姚擅长的谈话类慢综艺。蔚宁十分清楚叶文姚的主持风格,素来以辛辣犀利闻名,哪怕在镜头前也丝毫不知收敛,这是叶文姚的卖点之一,不可能因为他改变整个节目的风格,也免不了涉及到诸如“感情经历”、“是否单身”之类的隐私问题。而工作之余,他的生活除了司秦还是司秦。让他撒谎他不是办不到,只是不愿意。 “我不太喜欢综艺。”思考过后,蔚宁说出了实话,又在钧宝诺开口之前做下承诺:“但叶导的节目我肯定会去一次的。我答应过她,不会食言。谈话类的节目我不是太喜欢,我不骗你。类型和档期还得再看,这也是实话。这样吧,等我回来,我亲自去电视台跟叶导谈一次,OK吗?” 谁让人家现在是老板,做什么、怎么安排全凭自己的喜好做主,不懂也不需要懂“身不由己”四个字的含义呢?钧宝诺爽快妥协,“行行行,这样最好。不过你可别乐不思蜀,跟着贺宝冉待在那边不回来了啊。” 蔚宁失笑,“怎么会,还得回来给叶导一个交代呢。” “你记得就好,反正司总在国内,不怕你不回来。”钧宝诺贫完最后一句,挂了电话。 还好钧宝诺不知道司秦也要出国,蔚宁偷偷替自己捏了把汗,想到叶文姚那张嘴,又突然头大,有点后悔刚才轻易答应了钧宝诺,却不知道很快就到了他求叶文姚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准时来到机场候机。由于行程半公开,为避免粉丝送机暴露,蔚宁和司秦分了两辆车走,最后在贵宾厅汇合,又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私生粉跟进来偷拍,两人没有坐在一起,隔着老远挑了两张背对着的座位,假装互不相干。 不同于公事性质的出差,今天的司秦很不一样,难得没有西装革履,而是听从蔚宁的安排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宽松版T恤配牛仔裤旅游鞋,下摆随意地塞在裤子里,显得腰瘦腿长的,总算有了一点年轻人该有的模样,让蔚宁更加确信这人在南市的时候频登娱乐小报头版不是没有道理的。 蔚宁转回脑袋,美滋滋地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再次转头,偷偷瞥一眼,又瞥一眼,等转回来,还没坐稳,猛地对上一面镜子,只有手掌大小,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便捷式外带化妆镜,奇怪地侧着,显然不是给他照的,等凑近了一看,才发现角度出奇精准,越过大半个包厢,将司秦的侧脸照得清清楚楚。 “你够了哈。”蔚宁面色微红,瞪了田甜一眼。田甜只当没听见,还好心地把镜子塞到蔚宁手里,让他看个够。 听到助理和方景的笑声,蔚宁哪里好意思再看,抓着镜子塞进包里,打算留着下次偷偷用,无聊地看了一会儿杂志,脑袋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转到了后面,只是这次非但没有看到想看的人,连周围的保镖和助理都不见了踪影,桌边空空如也,只留下一杯喝剩的咖啡。 人呢?刚才还在,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全消失了?蔚宁心里一紧,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与此同时,电话响了起来,是司秦。 电话接通,不等司秦说话,蔚宁劈头盖脸道:“你去哪了?马上登机了,你人呢?又要爽约?” 相比疑惑中带着火气的蔚宁,司秦异常沉默。气氛罕见的凝重,只有呼吸声清晰可闻。蔚宁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忍不住紧张起来。 许久,司秦开口:“对不起,不能跟你一起去旅行了。” 蔚宁抿了抿唇,收起起伏的心情,冷静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司秦没有回答,只说:“我得转机去南市。” “南市?”蔚宁顿了顿,很快明白过来,“难道是裕升?” “可能……”以免蔚宁担心,司秦本想含糊过去,犹豫了两秒,最后选择了坦白,“是的,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关于司秦的忙碌蔚宁很清楚,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个招呼都不打直接走人,只来得及过后致电告知,尤其是现在,他连具体情况都还没问上一句,先一步关照他不必担心,可见事态严重。 可能司秦也不知道这句格外的叮嘱无意中透露了内心真实的想法,蔚宁心知肚明,无意说破,只默默舒了一口气,让语气听起来尽量轻快,“我不担心,我相信你可以处理的。” 司秦仍旧没有回答,只是再次道歉,“对不起。” 蔚宁摇头,“没关系,你好好的就行。” “好好工作。”司秦嘱咐,“我也是。” “我会的。我登机了,你去吧,记得打电话给我。” 蔚宁挂了电话,始终心神不宁,直到抵达D国都还惴惴不安,好在工作质素极佳,没有让心底的担忧影响到与品牌方的接洽。都是熟人,合作没什么问题,贺宝冉则由谢宇昭陪着直奔景点撒欢去了,多少让蔚宁免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晚上回到酒店,蔚宁忍不住给司秦打了个电话,半天没人接听,忙音过后直接转接了语音信箱。蔚宁叹了口气,放弃了联系对方的想法,开始考虑是否应该更改计划,工作结束后直接回国,又怕临时变更行程令司秦分心。 蔚宁不敢贸然打扰,全心投入工作,却没想到无论是司秦本人还是司易风投又或是乐湛、裕升娱乐……整整两天杳无音讯。直到拍摄大致结束,蔚宁才从网上知道了关于司秦的些许消息——业内知名制片人、前大恒时代副总裁兼影业部总经理吴彬实名举报司易风投董事会主席兼CEO司秦参与不正当竞争,倾轧、欺诈同行,非法操纵证券市场,与政府部门勾结牟取暴利,监管部门已经介入。 第123章 无论哪个圈子、什么领域, 哪怕再高端, 只要牵涉到娱乐圈, 总是能迅速集结起令人瞠目的热度,金融圈也不例外。原本只是财经报上很小的一篇报道,经吴彬这么一闹, 搞得人尽皆知,又因为司秦身份特殊,报道中频繁出现《云雀》、云雀影业、《堕真》系列包括黄家湾等等字眼, 使得原本属于金融圈的八卦在网络上广泛传播。加上吴彬“怀才引狼”、“资本结党”、“被逼让位”、“受不明势力迫害致精神崩溃数度自杀”等等骇人听闻的控诉和南市小报记者不遗余力的挖料,让一向沉寂于幕后的司秦一夜之间走到台前。 谣言纷纷扬扬,越传越夸张。而司易风投作为一家正当经营的企业,不像明星团队那样可以轻易出来表态、反驳或是洗白, 更何况目前还处在接受审查的阶段, 并没有完全摆脱违法的嫌疑,等于间接放任了舆论。好在风投类公司对于舆论的依赖程度也不像明星团队那样急需,这大概是远在国外却比谁都关注事件发展的蔚宁心里唯一觉得安慰的一点。 将仅剩不多的工作收尾,蔚宁准备提前回国,临时收到Hotaru总部的通知,邀请他前往D国西部地区的省会城市参加与当地文化局合作的一个旅游推广活动, 同时接到了司秦的电话。 电话接通, 两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了几秒,司秦率先开口, “工作怎么样?顺利吗?我有让Alice给你发信息,收到了吗?” “工作很顺利。信息收到了, 我都看了。”蔚宁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回答,末尾小心翼翼地吐出一个字:“你……” “我没事。”司秦很快回复,一贯的轻描淡写。 蔚宁沉默。 司秦顿了顿,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向你保证,我司秦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法的事情,我名下的每一分钱都是由合法的途径赚取,你可以放心。” “就算你不这样说,我也相信你。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我都相信你。”蔚宁咬住嘴唇,他只是担心而已。 司秦笑了,“我知道。” “那个旅游活动是你安排的吗?”蔚宁问。 “是的。”早就预料蔚宁会猜到,司秦爽快承认。 蔚宁很想问一句,都到这种地步了吗?再三犹豫,终究没有问出口。 尽管没有透露半个字,司秦一眼看破蔚宁的心事,安慰道:“真的没事,你别多想。我回临港了,公司暂时关了,在接受审查。不严重,就是有点乱,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与其回来看得心烦,不如在外面好好玩一玩。我知道临时加行程是有一点仓促,我让总部的人过去跟进了,你多等个几天,跟他们一起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弄比较好。不想麻烦的话也不用多管,交给他们决定。就当放松,玩够了再回来。” 这下可真是“玩够了再回来”了,蔚宁苦笑,也明白司秦的苦心。如果直接让他呆在国外暂时不要回去,他不会不答应,然而始终免不了心神不宁,找点事给他做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知道了,我就在这边。我看了策划书,都是我想去的地方,和之前计划的路线差不多,刚好公费旅游了。”蔚宁故作轻快,而后沉下声音,“我能不能问一下,吴彬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蔚宁谈及吴彬语气熟稔,司秦心底浮上一丝疑惑,“你认识他?” 蔚宁愣了一下,“不……我不认识,就听人说过。他不是你们那边的人吗?” 司秦想了想,回答:“原本是的。他看我回国,觉得我会挤掉他的位子,倒到石茂那边去了。这个人心术不正,我跟小姨联手把他弄出了大恒。可能因为这个恨上我了。当时遣散费我私人补贴了十万,对他不薄了。听说他辞职后一直游手好闲,还开始赌钱。这次被崔自明找到,打算用他当枪来攻击我,顺便爆一下大恒的料,看能不能一起把小姨拉下马。估计是给足了好处,才这么不怕死吧。” 一番说辞毫无破绽,可是蔚宁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先是严乐蓉的乐湛,然后是毫不相干的崔自明,现在又来一个吴彬,就真的这么简单?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真的?” “真的。” 蔚宁深吸一口气,“你发誓。” 司秦迟疑了两秒,“真的,我发誓。这也是我让你留在那边的原因。他精神不太正常,我怕他有什么过激行为,我这边忙,顾不到你……” “我不会偷偷跑回来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蔚宁抿唇,听对方隐隐有结束对话的意思,连忙打断,“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件事你事先知道吗?” “不知道。”尽管知道这么说蔚宁会担心,司秦还是选择了坦白。 蔚宁心里一沉。他眼中的司秦未雨绸缪,无所不能,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解决,可是这次不同了,他竟然不知道。从来没有过的情形让蔚宁感觉心口像被锋利的钩子狠狠扯了一下,突然控制不住情绪,激动道:“我很担心!我真的很担心!我……” “对不起,但那真的没有必要。”司秦打断蔚宁,作出承诺,“给我十天,我保证,什么事都没有。” 蔚宁不说话。他从来不觉得司秦是个信口开河的人,相反还让人感觉十分可靠、言出必达。可笑的是一旦把过去的事一桩桩拎出来细数,似乎这人就是个言而无信的人,甚至在上一世那个时候,通过别人的口告诉他会从千里之外赶来见他一面,见是见了,却是最后一面。 或许自己是个悲观主义者吧,蔚宁想。每当这时,过往无数次爽约的经历都会跳出来作怪,一会儿像个小丑嘲笑他没脑子,总是对同一个人毫无底线地轻信,一会儿又像个小可怜,哭哭啼啼地说着丧气的话:“惨啦,惨啦,又准没好事啦。” 司秦放低声音,语气和缓,十足的温柔,“你相信我吗?” 他总是知道怎么对付自己才有效,从来都是。蔚宁仰头,稍稍克制了一下情绪,笃定道:“我信。” 司秦重复,“十天。” “好。”蔚宁抿唇,重重点了一下脑袋,“我算好时间了,十天。这次你不能再说话不算话了。” 接下来的日子,蔚宁一天天数着日期,倍感煎熬。 为了不让司秦担心,蔚宁全力配合Hotaru开展宣传活动,并且一反常态,开始勤快地更新微博和朋友圈,九宫格照片一堆堆往上传,更是亲自撰写博文,分享旅行见闻、感想等等。蔚宁心里清楚按司秦的忙碌程度肯定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关注他的动态,他不在乎,似乎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安心。 司易风投会议室,司秦结束冗长的会议,回到办公室打算稍作休息,才刚关上门,手机响了起来。 程溯瘫在沙发上,抬手盖住满脸的疲惫,听到铃声,猛地一个激灵,受不了地嚷嚷:“妈呀,这回又是谁?” “闹钟。”司秦关掉声音,刚切过页面,被程溯的噪音打断。 “唉~”程溯打了个哈欠,又狠狠伸了个懒腰,嘴里一刻不停,“虽然这几天破事不少,可比平时闲得多了。主要是不用工作也有钱拿,真爽!不如多来几次,哈哈哈!” 竟然在老板面前公开幸灾乐祸,似乎出事的不是自己公司似的,司秦挑眉,“谁跟你说有钱拿?” 程溯怪叫一声,“哈?!你不会小气到这种程度吧?” 司秦斜眼,“别人有,你没有。” “艹!”程溯骂了一句,真想扇自己两巴掌。 司秦坐下喝了口水,吩咐程溯:“等会儿去TDC见池莫泽,替我敲打敲打他。告诉他,敢动我身边任何一个人,先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想浑水摸鱼,还嫩点。” 程溯拍拍胸口,“鱼死网破?有这么严重?说得我都怕了。” “是他鱼死网破,不是我们。”司秦冷笑,“你们不是很熟吗?跟他说,现在不动他,不是我腾不出手。不能让利益最大化的事我不想做。如果再敢继续下去,妄想扯不相干的人下水,等着给严乐蓉陪葬。” “哪有很熟?我根本不认识他!你别让我一个人应付变态啊,饶了我吧,求你了。”程溯睁眼说瞎话,完全忘了自两年前两人各自放大假在同一个城市遇见后,池莫泽就缠上了他,总是有意无意从他这里探听司秦的消息,他当然也没安好心,互坑互害、时不时打个嘴炮什么的,这会儿一看司秦神色不对,二话不说,立即将相爱相杀的情份撇得一干二净。 司秦不说话,似乎态度坚决。程溯摸了摸下巴,提议道:“不如这样,给他发个短信,不仅一目了然,还能充分表达我们的轻蔑,你觉得怎么样?” 司秦眯起眼睛。可惜程溯丝毫不受威胁,更是进一步挑衅道:“推我出去对付那变态,够狠的啊!你自己呢?不管啦,准备吃干饭啦?” 司秦看了程溯一眼,将公文包拎到桌上,“那你替我出差。” 程溯顶嘴:“你不会去TDC见完池莫泽再走?” “没空。”司秦指了一下门口,转过办公椅背对程溯,示意他可以走了,自己没工夫听他废话。 难得空闲的时间,怎么能浪费在程溯这样无聊的人身上呢?司秦拿出手机长按快捷键,电话接通,对面很快传来熟悉的声音,关切中带着一点期盼,似乎等了很久。 “没有在忙吗?”蔚宁问。 “很忙。”司秦看了下手表,“十分钟,马上要去赶飞机。” 对于来电出奇准时这件事,蔚宁十分好奇,“你们每天都是这个时候休息吗?” 司秦摇头,“不是,我定了闹钟的。” 原来定了闹钟。肯定是知道自己会担心,又不好意思打搅,所以才提前定好时间,抽空给他打电话。蔚宁抬头捂住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那不说了,我挂了,你忙你的。好好准备一下,东西记得带齐了,照顾好自己。” 说了要挂断,却一句接一句,啰嗦个没完。司秦失笑,点了一下手机放到桌上,“是要准备一下,不用挂,我开免提。” “好啊。”蔚宁雀跃,翻开记事本,像往常一样对着本子里记下的要点提示开始讲述旅行中遇到的趣事。 司秦默默听着,笑意渐深。有些一听就是从景点的简介牌上抄的,讲解水平也不怎么样,干巴巴的,却莫名让人觉得有趣,似乎听着听着,烦躁的心情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第124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 宣传活动渐渐进入尾声。蔚宁工作表现出色, 情绪上看不出一点异样, 得到了合作方一致的称赞,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绷紧神经,勉强撑着罢了。让蔚宁庆幸的是司秦这次果真没有再食言, 并且比原定计划提前两天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电话接通,司秦照例关心了几句,而后将公司近况尽数告知, “没事了。人刚撤走,什么都没查出来,明天就能恢复正常营业了。” 太好了!蔚宁狠狠松了一口气,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马上订机票……” “不急, 再等等。宣传片不是还没拍完吗?拍完了再回来。”司秦劝道。 蔚宁一愣。通常来说,在没有备选方案的情况下因为自己的原因扔下既定的工作基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更别说一个招呼不打任由合作方开天窗了,这不是一个从业者应有的素质,于是想了想,很快妥协, “好, 我会的,反正也快结束了。你那边查了这么久, 公司有没有受影响?” “有几个项目耽搁了一点进度,也错过了几个原本看好的。无所谓。项目什么时候都有, 钱什么时候都能赚,无伤大雅。”司秦如实回答,语气轻松不像假装。 蔚宁笑了,他知道司秦有底气说这样的话。或许少了司秦的参与,是对方的损失也不一定。 想起司秦谈及近期搜索吴彬的下落始终无果,加上早晨在社交网站上看到的关于吴彬的消息,声称自己如果将来意外死亡一定是司秦方下手云云,蔚宁略有不安,“你们找到吴彬了吗?不要再让他乱说话了,到处乱咬,不知道又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一直在找。”司秦顿了顿,安慰蔚宁,“就算最后找不到,我保证,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你尽管放心。” 听对方一厢情愿地曲解自己,蔚宁一下子激动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司秦不以为意地笑笑,“我也不是,我担心你而已。” 对于司秦的轻描淡写,蔚宁只觉无语透顶,不可抑制地抬高声音,“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无所谓!我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没事,你懂吗?!” 可能是心底的担忧不比对方少上一丝一毫,甚至比起自己,深觉对方才是身处险境的那个,听到蔚宁毫无道理的回嘴,司秦回复时的语气也带上了一点火气,“我懂,可是这跟我担心你有什么关系?我担心你,你懂吗?!” “你——!”蔚宁语塞,气得一阵肝疼,偏偏司秦浑然不觉,似笑非笑地继续撩拨蔚宁岌岌可危的情绪:“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可以觉得无所谓,可我觉得那很重要。我不想听你说什么无所谓,也不需要你的无所谓,你能懂吗?” “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你最懂,行了吧?!爱怎么懂怎么懂,随你的便,记得留一百万给我开餐厅!”蔚宁恨得牙痒痒,甩下一串狠话,“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蔚宁气极,抱着手臂来回走了几圈,才慢慢冷静下来。 前几天那么紧张,电话里别提有多温馨了,现在事情结束,反倒吵上了嘴,还是因为谁更担心谁而吵嘴,干什么呢?犯得着吗?蔚宁哭笑不得,无奈正在气头上,不想轻易原谅对方,于是绕过屏幕上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打电话给田甜确认最后两站的行程,同时吩咐助理预订回国的机票。 司秦说完不久,也觉得自己的话太过火了一点,还来不及后悔就被蔚宁挂了电话,立即回拨,却久拨不进,等得不耐烦,干脆直接弹视频,好不容易把人哄好,挂断前再次叮嘱:“不用急,就算你回来我也不在临港,我得去南市收拾乐湛的首尾。小姨说吴彬大概率躲在南市,你别过来,不安全。” “知道啦,大忙人。我这还剩两个宣传点,还要几天呢。你放心,我不会因为Hotaru不敢告我就中途跑路的,我可是很敬业的。”蔚宁再三保证,愉快地结束了通话。 不同于司易风投上下包括蔚宁雨过天晴一般的心情,外界针对司秦的恶意并没有随着公司恢复正常经营而消失,反而因为相关机构“无任何违法行为”的审查报告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有人隔岸观火,有人浑水摸鱼,有人推波助澜。好在情势一如司秦所言,解决了公司层面上的危机,剩下的就是公关上的博弈了。而黄幼芸作为司秦留在国内的唯一一个亲人,血浓于水的联系已先一步胜过某些因利益而集结起来的集团。黄幼芸雷霆手腕,连对上裕升都无所畏惧,无需司秦求助,亦无关司秦意愿与否,自然而然承担起了保护者的角色,加上大恒自娱乐圈起家,公关这点小事完全不在话下。 相比大恒惯用的强压政策,黄幼芸选择了一种最为极端的处理方法,即放任四起的流言不管,甚至火上浇油,抛出更为夸张的不实信息,引起大众的质疑,而后陆续爆出吴彬亏空公款、敲诈勒索、烂赌、精神异常等丑闻,让吴彬的言论彻底不可信化,配合无违法行为的审查报告,使司秦及司易风投的风评触底反弹,并迅速占据上风。 一套组合拳如行云流水,无缝连接,打得吴彬措手不及,哑火了几天都没想到应对的方法,看这情形,似乎还会一直哑火下去。无比眼熟却完全不符合黄幼芸作风的手段让司秦意外的同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熟悉感。 听司秦谈及,黄幼芸丝毫不顾国民女神的形象,立即嘚瑟起来,“跟宁宁学的,怎么样,厉害吧?哈哈哈哈哈……” 果真不是自己公司,再怎么跌宕起伏都无所谓。司秦苦笑,“你开心就好!” 在各方的重点关注和监控之下,事态渐渐平息。尽管如此,蔚宁的睡眠仍旧不是太好。 回程前一天清晨,蔚宁半梦半醒,突然收到一条短讯——麻烦已经解决,不用谢。 以为是恶作剧或是什么标题党的广告信息,蔚宁没有在意,看时间还早,扔了手机打算继续睡一会儿,一分钟后电话又响,这次是一张照片,照片正中摆着一个纯白色的花圈,花圈里一条血红色的菱格纹领带,说不出的诡异。 蔚宁翻了个身,点开照片仔细辨别了一下,又是菟丝花! 自两年前《魔女与钻石》发布会收到第一束菟丝花起,蔚宁陆续在公开场合看到过几次类似的捧花,只是随意摆在应援物周围,和普通礼物没有任何区别,也查不到来源。蔚宁单独和程葭提过这件事,就是最终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只当是黑粉或者个别极端粉丝的不理智行为。《堕真》爆了之后私生粉更是屡禁不止,追车别停、跟踪偷拍甚至摄像头什么都来,反倒衬得菟丝花恶意骤减。为针对突发情况,安保做过一次较大的调整,还特意安排了相关的排查人员,情况才得到控制。自此,蔚宁再也没有接触过菟丝花,或许仍旧有送,只是蔚宁看不到,没想到这次竟然明目张胆地把照片发到了他的私人手机上。 照片挑衅意味明显,不用说也看得出恶意满满。可是短讯又是什么意思?蔚宁想不明白,直到屏幕上突然弹出来一条本地早间新闻推送——两日前,临港公安局接报警称辖区内有人跳楼,接警后立即赶赴现场处置,随后发出警情通报:X年X月X日X时许,吴某(男,41岁,南市人)于临港市沿江区临港大厦顶楼跳楼轻生,当场死亡,相关内情还在进一步审查中。网传警情通报中意外死亡的吴某不是别人,正是知名制片人、前大恒时代副总裁兼影业部总经理吴彬。此前,吴彬因实名举报司易风投董事兼CEO司秦涉案一事深陷舆论风波…… 蔚宁一个激灵,彻底清醒,立即下床打开电脑搜索吴彬的消息。由于身在国外,新闻有一定的延时性,蔚宁发现早在几天前就有吴彬被逼自杀之类的小道消息流出,由于大恒方面的公关运作,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今天新闻一出,相关舆论再一次被推到顶峰。 蔚宁心神不宁地咬着指甲,很想打电话给司秦问一问究竟怎么回事,怕打扰司秦休息,终于熬到上班时间,先一步接到了司秦的电话。 “你在干嘛?”司秦照例询问。 “我……吃早餐。”蔚宁看了下时间,随口敷衍了一句,追问:“你呢,还好吗?” “很好。”司秦一向言简意赅。 蔚宁抿唇,“不是你干的。” 司秦很快回复,并且十分笃定,“当然。” “我知道!”蔚宁稳定了一下情绪,仍旧掩盖不住内心深深的担忧,“我这样说,不是我不相信你,我……” 司秦打断蔚宁,“我懂,我没有怪你,听到那样的消息,不管有怎样的想法都很正常。我也相信你会相信我。” “是的,是的……”蔚宁喃喃。没什么好怕的,就像上次一样,最多十天,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当然了。”司秦重复,听蔚宁语气不对,轻声安抚,“别瞎想。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警方的办案能力,毕竟涉及到人命,不算小事了,肯定会查清楚的。你是明天中午的飞机对吗?下飞机我来接你。” “嗯,嗯,是的吧。”蔚宁嘴上答应着,尽管有点奇怪司秦怎么不像之前那样嘱咐他暂时别回国,思维仍旧绕在吴彬身上出不来,“你说吴彬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之前不是说他在南市吗?怎么又去了临港?还是在临江大厦跳的楼,有这么巧的事?” “呵呵。”司秦冷笑,除了在临江大厦跳楼,还在现场留下遗书指责他是凶手,死都死不干净。为避免蔚宁担心,司秦略过不提,只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性很多。崔自明,严乐蓉,他们的合作者,或者单纯的自杀,都有可能。我只知道如果不是自杀,应该是他们怕我查到更多,惹祸上身,所以先下手弄死了吴彬。” 蔚宁沉默良久,开口:“他联系过我。” 司秦皱眉,“谁?” 蔚宁咽了下口水,“可能是凶手吧……我不知道是谁,号码是隐藏的,就发了一条消息给我,说麻烦已经解决,不用谢,还发了一张图片……” “可能是恶作剧,你别怕。这样,你把消息记录和图片传给我……”司秦顿了顿,改口,“不,传给程溯吧,让他去查。” 蔚宁点头,“好的,你小心一点。” 察觉到蔚宁语气中的颤抖,司秦犹豫再三,最终选择说出实情,“蔚宁,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但是你记住,我告诉你,初衷是为了不让你担心。你说过,你相信我。” “嗯,你说。”蔚宁眉心微拧,心底浮起一丝不安,果不其然。 司秦语气轻松,叙述的事实却一点也不轻松,“警察正在门外,要对我进行传唤,24小时。只是例行询问。虽然目前尸检基本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还需要排查一下各个嫌疑人,这是正常程序。” 时间仿佛停滞。电话另一端久无回应。 预料之中的静默,司秦笑了,“我知道你不可能不担心,但是我不想说谎。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分担,可以吗?” 难怪问他什么时候的飞机,原来早就暗暗作出了承诺,相信自己会准时离开警局,安然无恙地接他一起回家。蔚宁鼻音浓重,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好好的,等我来接你。”司秦语气轻柔,对身后催促的执法人员说了句抱歉,加快语速叮嘱,“我走了,乖,等我。” 蔚宁深吸一口气,“好,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 2019-06-08 08:55:23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 2019-06-08 08:52:08 第125章 蔚宁坐在沙发上兀自发呆, 脑中闪过很多名字, 或是圈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或是曾经透露过有司法方面门路的熟人,形形色色,五花八门。蔚宁考虑了很久, 罗列了很久,又因为不可靠或是不可信之类的理由一一排除,想到最后, 仍旧一筹莫展,倒是电话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先是程溯,电话接通后,语气严肃地告知蔚宁自己已经把他发过来的短讯和图片交给警方调查, 而后交代了一下案件目前的进度和司秦的处境, 一本正经地装了一会儿,很快原形毕露,不着调地开起了玩笑,“你放心,养了这么多年的律师团可不是吃素的。再不行还能卷铺盖跑路嘛。就算最后真的定了罪,别忘了他国籍不在这儿, 他爸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在这边坐牢啊, 你说是吧?” 这说的什么话?蔚宁无语,无奈压根没心情指责程溯口无遮拦, 加上猜到程溯这么快联系他一定是司秦的意思,只能强迫自己耐下性子跟对方胡扯, 扯完发现沉重的心情竟然奇迹般地舒缓了不少。 程溯挂断后,程葭很快拨进,寒暄了几句,安慰蔚宁不要急,同时询问他有没有熟悉法律或是有这方面关系的朋友,列一个名单交给她,让她去交涉,她人在国内,沟通起来比较方便。 蔚宁以为程葭是来劝他不要轻举妄动的,意外的是对方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提。怕他病急乱投医吗?有。他也的确想过,但是很快打消念头。他是认识很多人,目前在圈子里也算说得上一点话,可是蔚宁明白自己手里那点人脉比起司秦,完全不值一提,很可能忙没帮上,反而添乱。而司秦猜到他的慌乱和手足无措,情急之下可能会有一些不理智的行为,因此让程葭来稳住他,并且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没有强制阻止他做什么,而是通过这样委婉的方法提醒他切勿冲动,也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扛,身边还有人可以一起商量。 蔚宁明白司秦的意思,于是拒绝了程葭的提议,表示自己全权信任司秦,由于自己能力有限,因此选择安心等待结果,只希望她不要阻止自己提前回国,程葭应允。 让蔚宁没有想到的是,第三个电话来自黄幼芸,而让蔚宁更加意外的是黄幼芸一改以往和蔼体贴的长辈口吻,并非心存安慰,也无意和他协商什么,话音之中竟然隐隐包含着一丝敲打的意味。 “不是我说,这孩子简直失心疯啊,一回国就让我把吴彬弄走。吴彬那点破事其实我一直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别人又没惹他,他倒好,自己先跳出来搞事情,说什么看人不顺眼,结果现在搞成这种样子,活该!让他脑子不清醒,该他受一点教训!”黄幼芸狠狠骂了司秦一通,而后无比自然地将话题扯到蔚宁身上,“你说他奇不奇怪,之前一直好好的,就这两年,做事完全不过脑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宁宁你知道为什么吗?是不是吴彬得罪你了?” 蔚宁心里一个咯噔,来不及深思,被接踵而至的追问打断。 “算了,吴彬这种人不提也罢。就说乐蓉吧,好歹叫人家爸爸一声‘世伯’,还有自明……谈不上多热络吧,一直都客客气气的。他怎么就跟疯了一样,一点情面不给呢?我真想不通!”黄幼芸放低声音试探道:“会不会是拍《堕真》的时候你们合作不愉快,两口子哪里惹你生气了?所以你跟他说了什么,但是你自己记不起来了?” “没、没有……”蔚宁咽了下口水,笃定道:“我不认识吴彬,没见过严乐蓉,更加不认识什么崔自明。不管您信不信,我真的什么都没说过。” “那可能真的失心疯了吧,哈哈……”听蔚宁语气突然严肃,知道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黄幼芸调笑着缓和气氛道:“算了算了,等他出来我找个大师替他看看吧,看是不是被谁下了降头。再用柚子叶洗洗,去去晦气。” 蔚宁咬唇。他本应该不认识吴彬,可他不但认识,还过节颇深。司秦也不应该认识,却在回国的第一时间将吴彬踢走,这样看来,似乎怨恨一点不比他少,偏偏还要骗他说是对方先一步挑衅。其实不止黄幼芸,对于司秦的所作所为,蔚宁同样感到匪夷所思。或许这份怀疑早就存在,只是太过零散,因此从来没有把它们串联到一起,直到今天。这一切的一切,他只能想到一个原因。他或许知道为什么。可如果事情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吴彬尚有迹可循,完全无关的严乐蓉和崔自明又该怎么解释呢? 蔚宁兀自走神,黄幼芸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们秦秦呢脾气是硬一点,从小就这样,也犟,老说不听。但是做事一直都是比较有分寸的,你说是吗?” 蔚宁停顿两秒,郑重点头,“是的,我懂。您放心,我真的懂。” 蔚宁挂上电话,莫名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脑子里乱成一团,按着额头沉默许久,突然一笑。想那么多干什么?目前最要紧的是司秦平安无事。而相比受司秦嘱托致电安慰的其他人,黄幼芸的态度反而让蔚宁深信事情远没有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不然黄幼芸也不会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放着司秦不管,还有闲心来责问他。 蔚宁走进卫生间随意洗漱了一下,塞了点面包,一边打开网页,订最近一班机票回国。 * * * 时值仲夏,阳光刺眼。司秦被律师团簇拥着走出警局,一时无法适应骤然亮起来的光线,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身后的Alice见状立即上前撑开遮阳伞,带着人往停车场引。 “上飞机了吗?几点到?”司秦抬手看表,时间还早,如果没有晚点的话,应该来得及回去收拾一下再去机场接机。 Alice语气迟疑,“老板……” “嗯?”司秦眉头微皱,见保镖打开车门,顺势跨进车内,还没坐稳,猛地被人箍住了腰。 “啊……”司秦一愣,很快反应过来Alice迟疑的缘由,挥手屏退车门外的众人,半是欣喜半是无奈地拍了拍蔚宁的手背,示意对方松手让自己落座。 “怎么,做了大明星,连接机的机会都不给我留了?”或许是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司秦语气轻松,甚至开起了玩笑。 蔚宁不说话,缩在座位里侧,头垂得低低的,一手抓着膝盖,一手攥着司秦的手,肩膀可疑地发着抖。 “怎么了?”司秦挑眉,还想笑话几句,见蔚宁埋着头,肩膀越发抖得厉害,心里一沉,“别这样,没事了。” 司秦抬头看了前座一眼,老王反应迅速地转过了后视镜。 “看看。”司秦侧身靠近蔚宁,捏住蔚宁的下巴想抬,无奈试了几次都被蔚宁蛮横地躲开,只能放弃,改捏蔚宁的脸颊取笑,“厚脸皮啊,要人哄呢?我在里面呆了一天,浑身难受,还饿着,是不是应该你哄我?” 蔚宁身体一僵,下意识紧了一下手指。 “好了,不说了,是我说错话了,别这样。”司秦喉咙一紧,突然噎得难受,再也笑不出来,咬牙沉默了一会儿,抬手覆上蔚宁骨节突出的手指一根根展平,而后手臂一弯,将人搂进怀中,安抚对方绷紧的神经和身体。 车辆行至中途,周围的景色渐渐熟悉,蔚宁终于放松下来,靠着司秦喃喃,“好累。” 司秦偏头,在蔚宁耳边落下一吻,“不怕,马上到家。” “好,回家。”蔚宁抬眼,看着面前无比熟悉的侧脸,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还以为哭了呢,原来没有。司秦移开视线,忍不住“啧”了一声,一时不知道心里究竟是高兴还是遗憾。 蔚宁放开司秦,侧身坐好,低头揉了一下因为熬夜而充血肿胀的眼睛,鼻音浓重,“对不起,没有听你的话,提前跑回来了。” “没关系,你总是不听话。”司秦拍拍蔚宁,责怪地瞥了一眼,“我也没指望你听话。” 蔚宁罕见地没有顶嘴,反而傻乎乎地笑了一声,问:“没事了吗?” 等话说出口,蔚宁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有多可笑。这人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有事”两个字,问了也白问。 诚如蔚宁所料,司秦的回答一如既往地毫无新意,“没事了。其实这样也好,始终是死人保险。闹了这么多天,得到这个结果,还算干净利落。” 蔚宁抿唇,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分。 “你笑什么?”司秦不解。 蔚宁坦白,“笑我自己,跟你想的一样。” “我以为你会说好歹一条人命……”司秦愣了一下,这回是真的有点意外。 蔚宁脸色微变,“为什么你会这么想?难道你觉得我会可怜他?他陷害你,我为什么要可怜他?你当我是什么,圣母吗?况且他这种人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有什么好可怜的?” “没有,我没有这样想。”虽然的确有过那样的想法,司秦识相地改口不谈,附和道:“你说得对,这种人死有余辜。反正人已经死了,不用想那么多,以后也不会再牵连到你了,放心吧。” 蔚宁偏头,眯眼看着司秦。 无比熟悉的语境,司秦猛地想起什么,赶紧举起双手就地认错,“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 蔚宁翻了个白眼,算你识相。 第126章 尽管久别未见, 司秦只在临港滞留了一日, 很快动身赶往南市处理一系列风波的后续。经过长达一周的谈判, 这场自《灵器》而起的拉锯战终于有了结果:TDC撤诉,与贺冉庭外和解。贺冉远赴D国,重新当起了爱豆。乐湛清盘重组, 由石茂接手。石茂转让大恒部分股份后退出董事会,并辞去大恒执行总裁一职,以新公司董事兼CEO的身份转战东圈。严乐蓉移民海外投奔早年出嫁的严家二姐。崔自明被翻旧账, 成了最后的牺牲品,即将面临非法侵占、行贿等起诉。 蔚宁早外界一步从司秦那里得到消息,感到十分惊奇,“你什么时候跟石茂搞到一起去了?他不是一向跟你小姨水火不容吗?” “小姨是小姨, 我跟他又没有过节。他主动提出要来东圈, 我觉得可行。”司秦回答。 “……那云雀?”蔚宁还没忘了《云雀》过不了审是石茂从中搞鬼,害司秦不得不带着母亲的骨灰回国给父亲低头才换来黄家湾的转机。 “那个啊……谈不上过节。当时立场不同,换成我,我也会那样做。”司秦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卖黄家湾的地就没钱,做事始终束手束脚, 就算没有《云雀》这档子事, 估计过不了多久他还是会回国找他父亲谈判,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司秦补充, “小姨少了一个眼中钉,我手里也有了大恒的股份。乐湛这个烂摊子不好收拾, TDC也大不如前了,东圈这么大的市场我不可能一个人全吞下来,总要有人进来分蛋糕。比起严乐蓉那种蠢材,石茂是个难得不错的选择。” “一石二鸟?” “也不能这么说。勉强算强强联合吧,这是计划之外的收获。” “搞不懂你们,乱七八糟……反正你自己没事就行。”蔚宁本就懒得管,听了半天,很快失去兴趣。 “我这边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可能要晚点回来。你一个人当心一点,照顾好自己。”司秦悉心叮嘱,又说,“石茂让他女儿先过去,大概就这两天到临港。她说想见见你,请你吃个饭,到时候你们约。” 蔚宁连连摇头,“别别别,我没空,不想掺和你们的事,别带我。” 这可不是我的事,是你的事啊。司秦笑笑,没有多说什么,腻歪几句,挂了电话。 没过几天蔚宁就明白了司秦那天在电话里的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钧宝诺因工作事宜从南市飞东市,顺便过来临港找蔚宁玩,说要请蔚宁吃饭。蔚宁欣然赴约,走进包厢,猛地发现还有第三人在场,正是石茂的独女——石大小姐石曼。 几人寒暄过后,蔚宁敲敲桌子,暗暗向钧宝诺使了个眼色,“你厉害啊,也不提前跟我说,所以今天到底算公事局还是私人局?” “家属,家属,别见外。”钧宝诺打哈哈,惹石曼一个白眼,倒也没反驳,只板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头绽开笑容,热络地跟蔚宁聊起了天。 等上菜的间隙,又有人来,转头一看,叶文姚。蔚宁两眼一黑,这哪里是吃饭,分明是鸿门宴啊。 不管怎么说,对上叶文姚,蔚宁总是有点心虚。好在叶文姚并未步步紧逼,似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老友聚会,对工作只字不提,倒是蔚宁一反常态地先叶文姚一步提起,主动答应了叶文姚的综艺邀约,并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蔚宁这么做,一是欠债欠了这么多年,人都找上了门,再要推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其次,则是为了司秦。 自吴彬跳楼身亡的新闻爆出,外界关于司秦的谣言从未停歇。哪怕一直有公关压着,也不过是从波涛汹涌的表面转向地下。 脏水已经泼出去,无论过后洗得多干净也总会有痕迹,更何况还是在一丁点似是而非的消息都能掀出腥风血雨的娱乐圈。反正已经被迫曝光到台面上,与其放任外界越猜越离谱,不如自己主动出击。蔚宁想做点什么,那么叶文姚的节目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所以钧宝诺的自作主张,蔚宁并不生气,就算今天叶文姚不来找他,他也会自己去找叶文姚。 叶文姚的综艺受欢迎的原因有很多,风趣幽默和出人意料是最重要的两项。其中风趣幽默体现在叶文姚个人的主持风格上,出人意料则体现在节目邀请的嘉宾并非一成不变地从娱乐圈中选取,而是各行各业皆有涉猎。当然,为了保证话题度,嘉宾总是和圈中当红明星有着些许关联,或是经纪人,或是圈外好友,又或是老板、合作方。以明星搭档素人的方式出现,一方面满足了观众对明星私生活的窥看欲,另一方面,依赖叶文姚主持功力扎实、尺度把控独到的特质,配合素人,总是能完美地展现出明星团队想要传达给大众的信息,因此吸引了很多有人设或是洗白方面特殊要求的明星,效果不说百分百,稍稍改善总是有的。 回国后,蔚宁考虑了很久,脑子里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趁这个机会跟叶文姚提了一下,叶文姚欣然应允,约蔚宁第二天去电视台详谈,蔚宁答应。石曼全程旁听,蔚宁记着司秦的嘱托,看她很感兴趣,便邀请她一同前往。至于钧宝诺这种见者有份的人听到等于参与,自然不可能不跟着。 “一次解决两件事,你可真够行的。”酒足饭饱,蔚宁没好气地瞪了钧宝诺一眼,何止利用,简直把他卖了个彻底。 钧宝诺恬不知耻地摇摇手指,“不对,是三件。” 蔚宁表情一垮,“还有?” 钧宝诺嘿嘿一笑,搂着蔚宁充哥两好,“肯定是三件啊,还有一个我想你嘛,请你吃饭。” 蔚宁狠狠扫了一下肩膀,“你滚啊。” 吃完饭,还有工作的叶文姚率先告辞。蔚宁不当电灯泡,加上下午Hotaru那边有个活动需要提前过去确认一下细节,也自觉地跟小两口道了别。 傍晚时分,蔚宁结束工作,回程途中经过某栋大厦,见楼下停着一圈警车,像出了大事,引来一群路人围观,搞得下午没什么人的路段都堵起了车。 “太堵了老板,要不要绕一下路?”小夏回头问蔚宁。 “随便。”蔚宁心不在焉,听车窗外路人叽叽喳喳,偶尔谈及“总编”、“关桀”云云,猛地抬头,还真是临港日报那栋楼。 “什么事啊?这么多人,也不嫌热。”田甜抱怨。 “除了关桀还能有谁。闹了这么多天,终于抓起来了呗。”方景幸灾乐祸,“我看他是活该,退了圈还不安分,非要手贱乱写。写谁不好,偏偏写司总!也不想想司总是他惹得起的吗?看看,这下报应来了吧!以后在牢里有的是时间给他写!” “现在才抓?这都多久了?”田甜看完新闻,语气颇是遗憾,“都说他关不了几年呀。” “你看的是之前的吧?早就不是那剧情了。往后翻往后翻。”方景挥手。 “是吗?我看看……”田甜埋头,看到出事后关桀想让关瑜礼帮自己顶罪,关瑜礼反将一军,把责任统统推到关桀身上,结果狗咬狗,翻出一堆没人知道的旧账,不止合谋,私下里的好事也各自做了不少,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有这种事,太逗了吧!” 不同于两人看热闹的态度,蔚宁托着下巴对着窗外,两眼发怔。 由关桀出事牵连到关瑜礼翻车,蔚宁一直有耳闻。公营性质的报社不如TDC油水足那是必然的,关桀转行后一下子由奢入俭,日子相当不好过,久而久之打上公款的主意,渐渐收不住手,一直瞒到现在才东窗事发,已经算奇迹了,完全怪不到别人。至于关瑜礼,当了这么多年的总编,整日以文人雅士自居,没想到净是附庸风雅,临退休晚节不保,不仅贪污,还在外面包养了好几个情妇,搞得小三小四一起闹上门,做出这种令人大跌眼镜的丑事,也没有人逼他。除了前一阵关桀趁司秦分身乏术,想着浑水摸鱼,不遗余力地在报道中抹黑司秦落井下石之外,似乎全然与司秦无关。然而经吴彬一事,蔚宁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多想。 听几人八卦的对象逐渐转移到司秦身上,蔚宁心里一紧,等回过神,“什么时候回来”几个字已经发到了对方的手机上,来不及撤回,司秦电话已到。 “这几天走不开。”司秦接上消息里的内容回复,又问:“怎么,有事吗?” “没,没有……”蔚宁吞吐着,深吸一口气,“有的,我有话想跟你说。” 要他回去才能说的话,那肯定是情话了。司秦笑了,提议中带着一点诱哄,“那你过来。黄家湾三期竣工了,你还没去玩过吧,就当来旅游。昨天小姨还跟我说想吃你做的菜,让我喊你过来住几天。反正休息,让田甜给你安排一下,等我办完事再一起回去,怎么样?” 想起黄幼芸,蔚宁迟疑了一下,婉拒道:“不了,我还有事要做,下次吧。” “哦?看中什么本子了?还是自己有想法?”司秦饶有兴趣。 蔚宁点头,“嗯,有点想法,正在考虑。有点忙,就不过来了。” 听蔚宁兴致缺缺,似乎不太情愿,司秦也不勉强,“那行吧,我尽量早点结束。有困难给我打电话。” 蔚宁没想到司秦的“尽量”来得这么快,才去电视台跟叶文姚谈完没几天就在家见到了人。 由于事先没有收到一点消息,蔚宁十足意外,除了直勾勾地盯着人看,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司秦拥住蔚宁交换亲吻,欣赏够了蔚宁惊喜的表情,发现蔚宁似乎惊过了头,都开始发怔,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蔚宁的鼻子,“怎么傻了?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晚归”灌溉营养液+1 2019-06-12 22:13:16 第127章 “我……”蔚宁语塞。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觉得自己荒谬至极, 甚至可能已经疯了。 在这短短的几秒之内, 无数疑问纷纷砸来。他应该问吗?应该戳穿吗?如果对方承认,他该怎么办?如果不是,他又该怎么圆场?他真的想知道吗?这个答案对他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似乎就是这些无形的问题绊住了他, 让他犹豫不定。但是他也知道,其实这些全是借口。他问不出口,只是不愿意承认, 更害怕面对。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自卑,尽管他从来没有真正觉得自己是个自卑的人。然而许多年前那个夜晚,他甚至只看到了从车里伸出来的一只手,就认定了这个人高不可攀。 或许自卑一直存在, 只是命运从未给过他时间, 让他能停下来细细地想一想这样细腻的情绪是否真实,而他配不配拥有、究竟有无必要保留。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直到遇见这个人,关于自卑的情绪才如洪水猛兽,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 而当他准备面对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想探究这件事。 他不想从对方口中听到“是, 我也是”这样的回答, 一点也不想思考上一世那个一塌糊涂的自己仍然印在对方脑海中的可能性。他宁愿依靠年轻的**和出色的容貌吸引住他,宁愿对方是个会因表象而沉迷的肤浅的人, 也不愿意对方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因为他足够猎奇, 在泛滥的好奇心与同情心的驱使下找到他,看他奇货可居,才将他笼络到身边,一步步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现在的自己不好吗?年轻漂亮,光鲜出众。就算事实和他想的一样,既然对方绝口不提,不正代表过去那个自己完全不值一提吗?容貌残缺、病体削瘦,几近而立的年纪还在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汲汲营营,除了满身的暮气,几乎一无所有……谁会喜欢这样的人?连他自己都不能。更何况这很可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何必为对方徒添烦恼。 蔚宁笑了,垂下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我想你了。” “就这个?那你也太对不起程溯了!”司秦哭笑不得。 “那你回去吧。”蔚宁兴致不高,敷衍得也很彻底,手却抓着司秦不放。 “我非常失望。”司秦拂开蔚宁的手,憋着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想拿瓶水喝,见冷藏室里空空如也,极其不满地回头,“失望透顶。” 蔚宁寸步不离地跟在司秦身后,听对方抱怨,忍不住小声辩驳,“又不知道你回来。” 司秦坐到沙发上喝了口水,休息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开始教育蔚宁,“我是没说,难道你不应该随时准备好?” 通常这个时候早该听到反驳的话,蔚宁却没出声,盘着腿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似乎有心事。 司秦不耐烦了,“干什么?有事就说。” “那我说了。我觉得外面的风向一直不太对劲,你有没有想过干脆走到大众面前?不是说让你进娱乐圈,我知道你不喜欢太高调,就是偶尔露一下面,树立一个稍微正面一点的形象。现在有很多企业都很注重这方面,有的还会故意包装一个明星高管出来代公司发声什么的,连田云孜都上过几次综艺,我是说……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上一次综艺?”蔚宁观察着司秦的神色,知道对方向来不喜欢这种事,因此有些吞吐。 所幸司秦神色如常,眼中隐约有一丝兴致,似乎愿闻其详,“你继续。” “是这样的。”蔚宁解释,“《T.S.》你知道吧?他们最近搞了一个线上APP,有个叫《明星衣橱》的专栏火得不得了,想跟省台合办一个同名综艺,请明星一对一搭档设计造型,互相PK。他们总编肖潇之前来找过我,我觉得不错,省台那边也很有兴趣。评委除了她和他们杂志的一个明星专栏主编,还想找几个品牌方的业内镇一下场,最好能给优胜者一点品牌福利什么的。” “所以你要我去客串评委?” “不是,是嘉宾,友情点评那种。” “以什么身份?” “金主爸爸。” “意思是还需要我赞助?” “当然了,不然谁要听你点评?” “……” 有理有据,简直让人无法反驳。司秦考虑了半分钟,问:“雅莫还是Paradise?” 既然这么问,那就等同于答应了。蔚宁想了一会儿,“雅莫吧,名气大一点,嘿嘿。” “行。自己去找魏远谈,安排好了通知我。赞助的事交给Lee去办。”司秦爽快答应,想了想,不太放心,给魏远拨电话亲自关照了一下,交代完,看蔚宁嘴咧得那个样子,忍不住泼冷水,“嫌Paradise名气不够大,我记住了。” “怎么你还想跟雅莫比?”蔚宁不怕死地顶嘴,一边低头发信息,“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张妈买点菜过来。” 司秦摸摸下巴,这还差不多。 关于新综艺的设想,《T.S.》方早就和叶文姚接触过,但被叶文姚搁置了。叶文姚不看好这次合作,一是《T.S.》宣传杂志的目的性太强令她感到束手束脚,其次,虽然《T.S.》在时尚圈中地位不低,但与真正的业内诸如设计师、高奢品牌等等仍旧不能一概而论。请不到合适的专业人士坐镇,再怎么请明星来炒热度,都只是一场令圈内人发笑的闹剧罢了。 叶文姚有自己的脾气。爬到如今的位置,她不单单要考虑金钱因素,还需要维持自己的口碑,因此没把握能一定出效果的东西她不想做。当然不是不可以做,只是为了一个《T.S.》,叶文姚觉得没必要,直到那次在饭局上见到蔚宁。 其实蔚宁本意是想让司秦上叶文姚的老牌综艺《边逛边吃》做一期飞行嘉宾,谈谈话,做做饭,因为没什么流程,话题相对好引导,但这样一来,他跟司秦之间的关系就躲不过去了,虽然不可能曝光恋情,朋友总是跑不掉。和叶文姚交流过后,蔚宁觉得新综艺的模式要比《边逛边吃》更能名正言顺地把司秦加塞进去,心里迅速有了倾向。而对叶文姚来说,有了蔚宁这个纽带,不仅等于拉来一卡车钞票,请Paradise甚至雅莫这样逼格高、知名度又高的品牌下凡作秀也不再是不可能的事。 有了司秦的参与,资金很快到位,Paradise和雅莫方面也陆续派了专员联系跟进。有钱,又有高奢撑场,原本不被看好的项目一跃成了热门,还有明星团队主动抛来橄榄枝。蔚宁比谁都积极,恨不得包办全场。受蔚宁感染,叶文姚带领手下团队连续一周加班加点,终于给出了令人满意的策划书。等各个方面差不多落实后,蔚宁觉得是时候让司秦加入了,于是挑了一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让司秦跟他去电视台开个会。 “几号?” “10号。” 司秦想了想,摇头,“10号不行,我要去参加临港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颁奖典礼。” “难得大家都有空,你这个天天在家抠脚的反而不行了?再说别人评杰出青年你去干嘛?跟你这种人有半毛钱关系吗?凑热闹也不是这么凑的吧。”蔚宁损到一半,突然一愣,“难道说……你得奖了?” “不行?”司秦皱眉,他还不够杰出? 蔚宁惊了,“搞什么,谁评的?外地人都行?走后门了吧?” “入赘了,我是临港人。”司秦理直气壮。 蔚宁扯扯嘴角,白眼翻到了天上。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不是不要脸,简直没有脸! 虽然嘴上不承认,蔚宁心里完全认同司秦有资格竞争临港甚至全省“十佳青年企业家”的奖项,获奖也是实至名归。只是有点奇怪从来不在意虚名的司秦怎么突然之间搞这么一出,还以为司秦跟田云孜走得近,因此近墨者黑,也开始关注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当奖项尘埃落定、相关报道铺天盖地发散的时候,蔚宁才知道司秦的用意。 原因其实不难猜,仍旧是吴彬惹的祸,司秦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在意,只是在等一个干脆有力的回击。蔚宁想通之后,无奈地笑出了声。有什么比权威官方亲自打脸更好的消除负面影响的方法吗?没有。至少蔚宁想不到。他只想得到综艺这种东西,还是在他和叶文姚多次交涉后好不容易得到的结果。没有人知道他连“只要效果够好,多少钱都无所谓”、“我希望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如果叶导肯帮我这个忙”这种话都说出了口,仍旧只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蔚宁仰头遮住眼睛。这很可笑,非常可笑。 颁奖典礼前一天,司秦询问蔚宁要不要随同他一起出席,本来以为蔚宁肯定会去,只是随口问一句,没想到被蔚宁以节目组开会为借口婉拒。司秦只当蔚宁太忙,因此没怎么在意,就这样一直被冷落了好几天,才发现他家大明星好像生气了。 在司秦的印象中,蔚宁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就连金楠奖那次也是吵过之后才跟他冷战,唯独这次例外。尽管觉得新鲜,身为一个受害者,司秦当然不可能高兴到哪里去,反应过来之后迅速付诸行动,提前下班回家,打算逮住人直接问个清楚。 “为什么闹脾气?”司秦问。 蔚宁嘴硬,“没有。” 司秦敲敲手指,“还学会撒谎了,很好。” 蔚宁不说话,也不抬头。司秦也不说话,就默默看着蔚宁。 他不是生气,就觉得有点不舒服而已。僵持不是他的本意,况且对方并没有做错什么。蔚宁深吸一口气,“我觉得自己很多余,你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反正你自己都能搞定。我为自己的一厢情愿感到羞耻。” 这什么跟什么?司秦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握住蔚宁的手将人拉到身边,无比自然地否认,“不,我需要你在我身边。这很重要,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虽然知道你是在哄我,但我信了。”蔚宁挠挠脸颊。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对方这种理直气壮并且毫无羞耻的述说甜言蜜语的方式,然而在听到对方回答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毫无意外地迅速哄好,让人成就感稍欠的同时略微感到一丝不满足。司秦摇摇手指,“不,我说的是实话,不是哄。” “好吧好吧,我信了。”蔚宁敷衍,“那综艺还去吗?” 综艺?那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怎么听这口气似乎情况有变?司秦摸摸下巴,故作高深,“如果你希望的话。” “那不要了,安心做你的十佳青年吧。”蔚宁撇嘴。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一点也不想。 怎么又扯上十佳青年了?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司秦微微眯眼,联系前后,提取了几个关键点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蔚宁劳心劳力安排他上综艺的原因不用猜他也知道,尽管觉得没必要,还是由着蔚宁任性。本来一直好好的,听说他得奖之后突然闹脾气,还说什么需不需要的,肯定和这个十佳青年脱不了干系。 “哦!”司秦击掌,原来是这样。 蔚宁转头,“你‘哦’什么?” 司秦咳了一声,“没什么。那节目怎么办,开天窗?” “你以为你谁啊,没你不行?候选人多着呢,我看程溯就比你有意思多了。”蔚宁越想越可行,煞有其事地嘱咐司秦,“就程溯了,记得给他放假。” 司秦不屑,在蔚宁越来越冷的目光中迅速服软,“随你,你开心就好!” “十大青年企业家啊,怎么轮得到你?”到底是官方性质的奖项,可不是随便砸钱就能砸得来的,蔚宁怎么都想不通,揪住司秦的领口拷问,“说,做了什么手脚?” 司秦偏头,躲开蔚宁不规矩的手,恬不知耻地回道:“名副其实,实至名归。” “我……呕。”蔚宁白眼,毫不留情地戳穿司秦,“你是截了田云孜的胡吧?毕竟比起你这种奸商,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实业家。” 司秦奇怪,“你怎么知道?田云孜告诉你的?” “呃……”蔚宁愣了一下,低下头飞快点了点,“嗯。” 司秦架起双腿,朝蔚宁招了招手,“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有实业的。” 蔚宁斜眼,“你有吗?” “有。”司秦颔首,抬眸紧紧盯住蔚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司秦:下面隆重介绍本人迄今为止最成功、最骄傲、也最令人叹为观止的实业——顶流·蔚宁。 Paradise&Hotaru: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 第128章 司秦不去综艺, 蔚宁热情骤减, 然而该还的债还是得还, 不可能因为司秦缺席他也跟着一起抽身。 既然人员产生了变动,相关环节自然需要重新安排。蔚宁为表歉意,亲自去Paradise门店挑了一款胸针准备送给叶文姚赔罪, 同时商议一下更换嘉宾的事。 收到蔚宁的礼物,叶文姚十分惊喜,不等蔚宁说明来意, 先开口道歉:“前一阵有点私事,让你等了两天,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知道叶文姚说的是前两天约她见面她不在本地的事,蔚宁摇头, 问:“事情处理好了吗?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叶导尽管提。” “差不多了。”叶文姚撩了一下头发, 眼神复杂地看着蔚宁,“不瞒你说,其实是吴制片。他出事之后遗体放在殡仪馆一直没人认领,妻儿早就跟他断绝了关系,联系是联系到了,但不肯来。前天他老母亲从老家赶过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看她实在可怜,又人生地不熟的, 就陪她一起去临港办了手续,回老家把人安葬了。” 蔚宁挑眉, “叶导认识吴彬?” “认识。我跟他是校友,以前在大恒实习的时候接触过几次,后来断断续续有过联系,算朋友吧。他为人不错,挺大方的。我听说他在圈子里人缘一向很好,出事之后就……”叶文姚憨憨地笑了一下,话点到即止。 “哈……”蔚宁扯扯嘴皮,“那还真是挺有缘的。” 看蔚宁神色有异,叶文姚好奇之下忍不住追问:“怎么你也认识他吗?” “我不认识,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也没兴趣知道。”蔚宁语气有点冷,全然陌生的态度让叶文姚颇感意外。 叶文姚愣了一下,试探着说:“你好像很讨厌他?” “谈不上。”蔚宁不以为然。 “我倒是觉得你有点恨屋及乌。”叶文姚意有所指,在蔚宁追究之前及时改换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让我们来谈一谈司先生的事吧。” 看叶文姚眉间隐有不满,蔚宁奇怪,“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有点大。”叶文姚叹了口气,翻开桌上的策划书缓缓道:“我明白你的初衷和要求,当时也答应了,但这两天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合适。我很少驳回明星团队的诉求,无论情况多么复杂,我都认为自己可以搞定,但他是例外。司先生为人如何我不予评价,也不了解,所以这些我们都不谈。重点是我觉得他不是很看重我们的节目。我们为了这个节目花了这么多心血,谈过这么多次,他本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我不知道他的偏好、喜恶、行为习惯、谈吐方式,而且不是因为我能动性差,不去了解,是我无从了解。他这么不配合,你要我怎么跟他合作呢?” “这个……是叶导误会了。”蔚宁讪笑着解释,“他其实挺上心的,还亲自去雅莫那边打过招呼,是我一直没跟他说。他自己也忙,是我想得太简单,打算我们这边先敲定一个大概再让他过来谈,所以才……” “行吧,我知道了。”叶文姚打断蔚宁,铺垫了半天,终于说出了最为直接的一点,“我承认是我个人的问题,我不想为一个杀人犯洗白!” 蔚宁脸色一沉,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取出手机点开录音放到一边,“您过分了,叶导。如果接下来您还是这个想法,那么我会代司秦告您诽谤。” “是我失态了,抱歉。”叶文姚按了下额头,指指手机,让蔚宁不必如此。 蔚宁收起手机,缓和气氛道:“我能理解,毕竟您和已故的吴先生是朋友,爱屋及乌,无可厚非。但是理解不代表没关系,我希望叶导看在我们也是朋友的份上能谨言慎行。” “OK,不说了,是我口不择言。我们来谈谈我们的节目。”叶文姚及时停止,在分析过有关赛制、人员组合等等问题过后,又将话题转到司秦身上,“你帮了我们节目组很多,这个确实,但节目不是一个人的节目,不可能围绕司先生一个人转。你说司先生不是外界批判的那种人,所以想给他一个接触大众的机会。恕我直言,看到他就会喜欢他?这恐怕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显示他就是一个没有底线的卑鄙的商人。哪怕我答应你给他一个曝光的渠道,也不会有人喜欢上他。单凭我一个综艺就想让大众扭转对他的印象?你太天真了。” 蔚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靠在沙发上架起双腿,慢条斯理地询问,似乎的确好奇,“那叶导你说要怎么办?” “有那么多钱还不如拿去做慈善,帮助一下需要帮助的人。当然了,和那些发自内心做慈善的高尚人士始终不能相提并论,不过现在开始还不算太晚。”叶文姚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十足嘲讽。 “你怎么知道他不做慈善?”蔚宁反问,“还有做慈善也分高尚和不高尚,叶导这算歧视吗?” “出发点不同,怎么能一样?”叶文姚摇头,“我真的不懂,他已经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不满足,还要不择手段地四处搜刮、疯狂敛财呢?为什么不能就此收手,修心养性,学做一个高尚、慷慨的人?” “哈哈……”蔚宁简直要被气笑,“我明白了,叶导您不是歧视,您是慷慨。您才是最慷慨的人,慷他人之慨。您说您不懂,我也不懂啊。因为他富有就要求他慷慨和高尚,凭什么?你们这不是道德绑架吗?我没想过要和圣人过日子,所以为什么一定要他慷慨高尚?至于别人,跟我、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您知道的话,可以劳烦您慷慨一点告诉我吗?” 面对蔚宁不同寻常的讥讽语气,叶文姚慌了一下,很快调整过来,强自反驳,“你可以不认同我,但你应该多听听外面的声音,那些都是实话!” “叶导只是个编导吧。还是我记错了,其实您也经商?如果您是这方面的专家,那恕我冒犯,您可以有自己的看法。如果不是,那我觉得您需要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戴着有色眼镜在看人了。至于我……”蔚宁顿了顿,耸肩,“我知道外面怎么说他,不然也不会来找您做节目了,您说是吗?我真的不懂,难道商场是什么讲情义的地方吗?法理之中,道德之内,有何不可为?我不需要他当一个圣人,或许在你们看来,他也不是一个好人,但他绝对是一个道德线以上的人,我相信他,这就够了。” 叶文姚摇头,摆出一副无可救药的表情,“钱就这么好吗?值得你这样执迷不悟?” “好啊,怎么不好,当然好。”蔚宁随口敷衍,沉默了一会儿,建议道:“别说这些了好吗?搞得大家都不愉快。无非一个节目罢了,叶导不想做就不做吧。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来告诉您,司秦公务繁忙,没办法出任嘉宾,我们可能要考虑换一个人了。” “他不愿意,是吗?”叶文姚冷笑,“就因为不愿意,所以就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浪费你的心血?!” “叶导别生气。”蔚宁摆手,劝叶文姚冷静,“没什么心血不心血的,不过一个嘉宾,代替的人选我这里也有几个,我可以全权负责联系和交涉,保证节目组的正常运作,以此来表达我的歉意。” “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你道歉?他把节目当成什么?把你当成什么?!”叶文姚声音高亢,情绪有些失控。她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司秦,蔚宁不可能这么快松口答应上综艺。只是叶文姚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蔚宁开口,司秦会愿意放低身份参加综艺任人围观吗?绝无可能。正是因为司秦理解蔚宁的心意,也清楚蔚宁的担忧,所以就算手里有足够的筹码可以用来应对外界的状况,他仍然愿意配合蔚宁做对方想做的事。 “好,行。”看蔚宁半天不说话,眼中隐隐包含怒意,似乎再说下去就要翻脸,叶文姚没办法了,只能妥协,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当即软下表情,向蔚宁寻求确认:“他不参与,你也会在。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对吗?” 沉默良久,蔚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是。” “那公事就到这里吧。”看蔚宁有起身告辞的意思,叶文姚横手打断,“难得大家都有空,我们能不能以朋友的身份谈一谈?” “叶导想说什么?” “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可以慎重考虑一下你的未来,比如跟司先生分开的事。” 蔚宁懵了,“啊?” “你给他赚了这么多钱,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已经够了。他现在的名声已经不值得你继续陪他蹉跎下去了。”叶文姚语重心长,紧紧盯住蔚宁,“你这么优秀,何必一定要依附别人生活呢?况且现在名和利你都有了,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跟他分道扬镳了啊!你要学会及时止损,再跟他搅合下去,早晚把你也拉下水,岂不得不偿失?你知道对一个明星来说爆出金主这种事意味着什么吧?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如果不是后续还需要合作,蔚宁觉得自己应该早就已经忍不住离席了。 叶文姚离开办公桌,踩着高跟鞋走到蔚宁身边坐下,循循诱导:“你是直的,对吗?就算不是,也是个双。你对女人有兴趣的吧?听我一句劝,跟着他,你找不到真实的自己。” “真实的自己?叶导您……什么意思?”蔚宁有点结巴,觉得自己在叶文姚眼中成了一个猎物,随着对方的靠近,瞬间寒毛直竖。 叶文姚低声,“你有股劲,很吸引人。站在他身边的你没有。他能给你很多,但是给不了你这股劲。你不是喜欢演戏吗?演戏就需要这股劲,也不可以没有这股劲。” “看来叶导对演戏方面也很有研究。”蔚宁掩唇咳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避了一下。他承认如今的叶文姚身材姣好,颇具姿色,气质也随着地位的提升越来越出挑,似乎自跳槽省台开始就突然开了窍,越来越注重自身的形象,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可以比拟的了,可是这走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当然了,毕竟我也是个导演。”叶文姚微笑,倾身靠近蔚宁,“你需要一个女人来宣泄你的野性。跟我做一次,怎么样?” “呃……”蔚宁脸色一僵,顾不上体面,直接侧过了身。 叶文姚还在继续,神色有点委屈,“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不介意你跟男人上过床。” “我介意。”蔚宁闭了闭眼睛,忍下内心的不适,站起来远离叶文姚,默默拉上口罩,怕对方听不清,微微抬高声音,“我爱他,所以我介意。恳请您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无论对他还是对我都是一种侮辱。” “什……?”叶文姚惊到说不出话。 “我的确对女人保有兴趣,也曾想过娶妻生子。至于现在……我也喜欢女人,只是欣赏、尊重她们,仅此而已。”蔚宁一边说,一边大步走向门口,旋开把手,“抱歉,我有事先走一步,再会。” 落荒而逃。 门内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诸如“你现在不懂但以后会懂,我会一直等你”之类的承诺。蔚宁哭笑不得地关上门,仿佛门背后有什么吃人的野兽,却不知道门外也等着一只。 见蔚宁终于开门出来,司秦上前一步攥住蔚宁的手腕按到墙上,拉下蔚宁的口罩狠狠亲了一下,“我也爱你,宝贝。” 蔚宁吓了一跳,看司秦亲了一口不够,似乎还想继续,直接一巴掌拍到对方脸上,“够了!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司秦举起双手,按蔚宁的指令乖乖贴着墙站好,安慰说:“放心,不会有人来。” 蔚宁口罩戴到一半,闻言猛地一顿,“你带人来电视台清场?!不对,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踪我?还偷听?” “是的。”司秦坦白。虽然他的确是来参加招商会的,然而一个小小的招商会并不需要他亲自出席。他不想多费口舌,况且承认自己不放心自己的爱人跟情敌共处一室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不要脸!”蔚宁大骂,“敢跟踪我,我要是把小夏带进来,你现在就被弄死在地上了,信不信?” “不可能。”司秦冷笑,勾勾手指,引出身后一群保镖。 “走吧走吧,赶紧的,整天丢人现眼,受不了……”蔚宁嘀嘀咕咕,只希望节假日台里人不多,就算有人也认不出他,路过拐角,一个不当心,被迎面走来的白衣少年撞了一下。 “哎!”蔚宁叫了一声,赶紧扶住帽子道歉,对方却像没看见他似的径直路过了他,带出身后一串助理和保镖。 蔚宁被挤到了一边,由于走廊不宽,只能停下来给人让路,偷偷摸摸张望了一会儿,终于认出了中间被众星捧月的人是谁。 看看这排场,衬得司秦的保镖团都黯然失色,果然名不虚传!蔚宁默默感叹,发现司秦也停了下来,人虽然靠在他身边,眼睛却一个劲黏在少年身上不肯放。 蔚宁咬牙,狠狠给了一肘子,“看什么?眼睛不想要了?” “他是谁?”司秦眯眼,视线仍旧没有转回来的意思。 蔚宁叹气,他能理解司秦为什么追问,于是回道:“池柠,TDC最近捧起来的一个爱豆。” “什么?”司秦终于回头,不是没听清,而是不敢相信。 蔚宁啧了一声,“柠檬的柠啦。” “艺名?” “是吧,不太清楚。” “他怎么可以……”司秦再一次回头,指住池柠离开的方向,脸色越来越差。 “关你什么事?走了。”蔚宁翻了个白眼,再不走,他真的要生气了。 司秦拉住蔚宁,“等等,会还没开完,我还不能走。” “什么会?” “下季度的招商会。” “你不是跟踪我来的吗?开什么招商会?”蔚宁抱起手臂,神色可疑,“我怎么没收到省台要开招商会的消息?怎么,专给你一个人开的啊?” 司秦不置可否,等同默认。给他一个人开招商会怎么了?就这样还是预约了半年才争取来的机会,当然还是托蔚宁的福他才肯亲自来这一趟。 “那就开你的会。”蔚宁小跑出去,头也不回地挥手,“我先走了,拜拜!” 司秦考虑了半秒钟不到,立即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招商会?谁爱开谁开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司秦:胸针记得拿回来。 蔚宁:…… 第129章 自那日从电视台离开, 蔚宁再也没有提过一句叶文姚或是综艺相关, 没想到司秦竟然也毫无反应,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绝口不提。蔚宁越想越好奇,干脆直接问司秦:“叶文姚说她喜欢我,想跟我上床, 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想跟你上床的人有三千万,她排第几?”司秦嗤之以鼻,又有点得意, “反正能跟你上床的只有一个。” “美得你。”蔚宁斜眼,不信司秦会这么大度,“你不会是憋着劲,打算偷偷在背后报复吧?” “我像那么无聊的人吗?”司秦无语。 蔚宁撇嘴, 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司秦盯住蔚宁, “你怎么回事,生气不高兴,不生气也不高兴,到底要怎样?” 蔚宁继续撇嘴,看起来更不开心了,逼得司秦无奈承认, “本来我的确很生气, 但是没必要。她喜欢你,你不喜欢她, 这就够她受的了。而且……” “而且?” “而且她讨厌我,你却选择跟我在一起, 这是一个十分令人愉悦的事实。”司秦缓缓点头,简直不能更满意。 “看来你很爽啊。”蔚宁揶揄。 “还行,一般。”司秦摸摸下巴,转头刮了蔚宁一眼,似乎在回味什么不可言说的体验,伸出手指朝蔚宁勾了勾,“来。” “怎么啦?”蔚宁撅着屁股拱到司秦身边,乖乖凑上脑袋。 “不是要野吗?今晚让你野一次。”司秦搂住蔚宁的腰,微微低头,耳畔的唇往颈间贴近了几分,“坐上来,自己动。” 没有预料中的恼羞成怒,蔚宁一下子来了精神,按住司秦的肩膀不怀好意地抬了抬眉毛,“还等什么晚上,不如就现在吧!” “别,等等……刚吃过饭……”就小小地开个玩笑,怎么像点着了似的,司秦捏了把汗,好不容易把爬到身上的人赶回去坐好,赶紧转移话题,“你那综艺呢,不办了?” “不去了,闹掰了。我已经被综艺界封杀了。” 他是承诺过叶文姚,蔚宁没有忘,本来他也以为自己可以像之前承诺的那样继续参加综艺,但他发现他天真了。他无法忍受和一个曾对司秦表露过偏见和恶意的人共事甚至给予帮助,无论什么人,什么身份,关系如何亲密,他统统做不到。在他们贬低司秦的那一刻,无需思考,下意识已先一步将他们从好感名单中剔除。可能这样的做法的确有失偏颇,但蔚宁不想改,更加觉得没有必要。 “不错。”司秦看了蔚宁一眼,求之不得,想了想,“赞助怎么说?” “各凭本事咯。”蔚宁耸肩,满不在乎,“有爹爹的求爹爹,有奶奶的告奶奶,看人品牌方高不高兴咯。” “你这是要撤资啊?”司秦哭笑不得,抬手弹了下蔚宁的脑门,“给个确切的意思,不要让别人太难做。” “你给他们求情?我没听错吧?”蔚宁斜眼,不敢相信司秦还有这种闲心管别人难不难做。 “我是说不要让魏远和Lee太难做。”司秦纠正,“你又不说,谁知道你怎么想,猜来猜去不上不下的,不好过。” 原来是心疼自己人,就说他没这么好心,果然。蔚宁思来想去,总觉得过意不去,蹭到司秦身边戳了戳司秦的胳膊,“你说我是不是很小气啊?你看都搞得差不多了,我这一走,节目组整个瘫痪,都要就地解散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那是他们废物,关你什么事。”司秦呵呵,一贯的不屑。 蔚宁不说话。司秦握住蔚宁的手,不要脸地开始灌输自己的歪理:“这么说吧,如果你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参加这个节目,你会不开心,是不是?” 蔚宁点头。 “你不想去,带着品牌和赞助一起跑了,他们会不开心。” 蔚宁继续点头。 “但是你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不太好,不开心的是他们。” 蔚宁想了想,再一次点头。 “那就让他们不开心,总之你不能不开心。”司秦总结。 蔚宁眼睛一亮,好有道理!面上装作良心不安的样子一个劲摇头,“啧,不太好不太好。” “装,再装。”司秦伸手,捏住蔚宁的脸颊使劲拧了拧,“反正最后都要推到我身上,跟清清白白的你有什么关系?” “干嘛啊哈哈哈!”蔚宁大笑,拍开司秦的手狠狠捶了一拳,“我没有!你诽谤我!就是你坏,整天压榨我,看看别人都说是你把我带坏了,你就承认吧!” “嗯嗯嗯,我坏我坏。”司秦随口敷衍,又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蔚宁坦白,“不知道,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很好。”最好天天在家呆着哪都别去,司秦心想。 蔚宁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马上生日了耶。” 原来在想这个,司秦笑了,“你想怎么过?” 蔚宁敲敲下巴,“你陪我出去旅游吧。” “呃……行吧,去哪?” “临港,东市,随便,近一点,能当天来回就行。” “自驾?” “嗯,你开车。” 这也叫旅游?司秦忍不住泼冷水,“这么热,家里呆着吧。” 蔚宁想了想,“也行。” 司秦算是明白了,蔚宁的重点不是“旅游”,而是“陪”。不就是把办公地点搬到家里吗?这还不简单。只是提前一个多月让他在家陪着,这生日过得可够长的。 关于生日,除了送东西,司秦的创意一向欠奉,好在蔚宁向来好打发,去哪都高兴,吃什么都好吃,送什么都喜欢,绝对算得上捧场第一人。尽管如此,单单一个陪伴不得不让司秦怀疑这次生日也太好打发了一点,直到某天晚上洗完澡,看蔚宁窝在沙发上捧着平板一个劲嘀咕,连雷打不动的三公里都忘了跑。 茶余饭后,不早不晚,一向是吃瓜群众热情高涨的时刻,围脖上也很给面子地交出了今日的热点——新晋顶流生日应援。 司秦坐到蔚宁身边,擦了半天头发,仍旧没有得到蔚宁半个眼神,忍不住抱怨,“干嘛呢?看什么这么好看?” “看别人过生日啊。”蔚宁侧过平板,让司秦自己看。 司秦眯眼,原来是某个小明星过生日,粉丝集资送礼,一年一件,说什么要把没出道之前的每一年都补齐,搞得惊天动地的,还上了热搜。 看司秦盯了半天毫无反应,连眉毛都没动一动,蔚宁酸得脸都皱了起来,“你看看别人,多会啊!再看看你,啧啧。你说你就不能学学热搜,补送我十九件礼物,每年一件,来补偿你之前缺失的十九年吗?” 蔚宁叉腰,确切来说,应该是三十九年,三十九件。 自我感动的作秀,司秦完全不屑,“无聊。” 猜都猜到会是这反应,蔚宁托着下巴,狠狠白了司秦一眼,“我听说你对过去的情人都很大方又有情趣,怎么对我就这样?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 “还行。”司秦自动忽略了前面的问题,盯住蔚宁认真审视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越看越一般。” “哼!”蔚宁撇嘴,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司秦擦完头发,看蔚宁始终无动于衷,只能自己跑去楼上找吹风机吹头发,吹完下来发现蔚宁还盯着平板,“你怎么还在看?就这么好看?” “好看啊,怎么不好看,来来来,一起嘛。”蔚宁拉住司秦,强迫司秦跟他一起围观八卦,还带实时解说:“看,现在直播放烟花呢,等会儿金顶大厦还有电子屏表白,就临江大厦对面,要是在你公司看,肯定更壮观。” “谁啊?”司秦总算起了点兴趣,就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爱作秀。 蔚宁无语,“你都不知道是谁?那你刚才在看什么?” “就看图片了。”司秦实话实说。刚才看蔚宁实在羡慕,还以为送了什么好东西,于是特意研究了一下图片里的礼物,一排扫过去全是垃圾,完全看不上眼。至于谁过生日,关他什么事啊。 “池柠。”蔚宁回答完,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关掉直播,“不看了不看了,还没跑步呢。” “等等。”司秦拉住蔚宁,“你说的是那个池柠?他今天生日?” “对啊,今天。”蔚宁甩开司秦,径直往跑步机上走,“要看自己看,别妨碍我跑步。” 司秦不说话,坐着发了一会儿呆,还真拿过平板接着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差,一直看到蔚宁洗完澡出来,还在看。 “怎么,迷上啦?”这次轮到蔚宁揶揄。 司秦扔了平板,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迷上?开什么玩笑?他倒想问问这个人究竟怎么搞的,不仅照着蔚宁整容,名字还一样,连生日都和蔚宁同一天,就早了一个月,有这么巧的事? “别生气嘛,就看看热闹,当什么真呢。”蔚宁倒是没当一回事,饶有兴致地捧着平板继续看八卦,还随口闲聊,“他们都说我跟他像,不仅长得像,脾气也像,连说话语气都像,但是我自己反而看不出来,你说好不好玩。” “不是你跟他,是他跟你!”司秦指住蔚宁,口气很不好地纠正,想想不对,忍不住飙脏话,“艹,像个屁!” 蔚宁只当没听见,盯着池柠整容前后的照片仔细对比了一下,“我看没整多少啊,原来也不差,怎么想到要去整容呢?” 这叫没整多少?头都给换了一个!司秦脸色差到了极点,偏偏蔚宁浑然不觉,还举着平板往司秦面前凑。 “恶心!”司秦瞥了一眼,脸上一阵嫌恶,想想不够,又添了一句,“怪物!” 蔚宁脸色一僵,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沉到了底。 司秦抱着手臂坐了一会儿,总算冷静下来,打算今天就先这样,过后再好好跟TDC算一算账。他揉了揉脖子,觉得有点酸,躺下来招了招手,“累,过来按按。” 司秦闭着眼睛等了半天,身后一点动静都没,回头一看,人呢?怎么跑了?难道是嫌自己生日过得不如别人气派,生气了? 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搞到不欢而散,蔚宁发誓这绝不是他的本意,也理所应当地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直到他心血来潮搞大扫除,从猫窝里掏出一盒巧克力,确切来说,是一个盖子上贴着写有“1-chocolate”字样卡片的金南瓜。 这是巧克力吗?怎么还带珠宝鉴定证书的?蔚宁捧着盒子跑到司秦面前,“这什么啊?能吃吗?” 司秦无奈,“一天了,你才发现。” “听你口气,我以为一年了。”蔚宁打开盒子,剥了一颗巧克力,塞进嘴里美滋滋地嚼了嚼,突然警觉,“你搞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司秦挑眉,“什么搞什么,不要?” “要,要。”蔚宁拼命点头,忽然间福至心灵,“难道还有?” 蔚宁猜得没错,不仅有,还有很多。大概是受生日热搜启发,司秦决定今年来点不一样的,于是把礼物编了个号,一个挨一个藏别墅里,让蔚宁自己找。 蔚宁知道之后惊得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都几岁了?还要他拖着一把老骨头玩这种幼儿园都不玩的游戏,能不能饶了他?然而除了“妙啊”,他还能说什么?就这样找了几天,实在吃不消,干脆就地求饶,“我很难受,不想找了,你直接告诉我吧,呜呜。” 司秦呵呵,“我看你是难伺候。” “哪有……”蔚宁苦大仇深,不要脸地开始耍赖,“你告诉我嘛,好嘛。不然告诉我一个也行。就告诉我9在哪里,行吗?你看8和10我都找到了,就缺个9,断在这里真的很难受啊!” 司秦不说话,只耸了耸肩,意思自己找,找不着就充公,只当没有。 蔚宁懒归懒,脑子不傻,认定这么无聊的游戏一定不是司秦自己的主意,不用想,肯定是程溯。 蔚宁打电话给程溯,寒暄过后,开始套话:“我问你啊,你这么厉害的泡妞手段怎么还没找到新女朋友?” “说什么不好说这个……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戳我痛处?”程溯抬高声音,想想不对,“怎么的,又出什么事了?老拿我开涮,这不行的呀!” 蔚宁深吸一口气,“请问你是怎么想到把礼物编号往别墅里乱塞还一天塞一个塞得到处都是这种馊主意的?你这不是天才,是鬼才啊!” “什么东西?”程溯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我说蔚总啊,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已经不做私人助理了?我是副总,副总,这种事情你应该去问Alice才对。” “呵呵。”蔚宁皮笑肉不笑。 “好吧,是我出的主意。怎么样,妙吧?”程溯嘚瑟。 “妙你个鬼!”蔚宁没好气,痛斥威胁连着来,“赶紧说,都藏哪了?列个单子给我,不然我吹枕边风,扣你下个月工资!” “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程溯疯狂摇头,“我只给了一个idea,连他订了哪些东西都不知道,真不关我的事。” 蔚宁眯眼,“哦?” “你想想啊,我总不至于每天去你们那里乱塞东西吧?要是看到一点不该看到的东西怎么办?你信我,老板这点面子还是要的!”程溯苦口婆心。 “这倒也是。”蔚宁摸摸下巴,毕竟往安全套盒子里塞烫金领带的确不是程溯有胆子干的事。 还能怎么办?只能找。蔚宁两眼望天,很想砸死那天拉司秦看热搜的自己。 可能是怨气太过深重,连司秦都心有所感,就很纳闷。东西送出去这么多,包几栋大厦都够了吧,怎么还是不开心呢? 司秦越想越不对,蹭到蔚宁身边咬耳朵,“还是电子屏比较好吧?” “什么?” “不是喜欢电子屏吗?我可以给沿江的大厦都装上电子屏。” 蔚宁愣了两秒,“够了!你给我住脑!” 作者有话要说: 蔚宁:我就随便羡慕羡慕。 司秦:我就随便送送。 第130章 随着小游戏的进行, 蔚宁的生日也越来越近, 司秦却从大洋彼岸得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意外接到继母的电话, 司秦原本心情愉悦,得知来电缘由后来不及多作问候,当即变了脸色。 挂上电话, 司秦神色凝重,“我弟弟住院了,癌症。” 蔚宁大惊, “什么,癌症?!” “是胃癌。没事,刚刚初期,应该可以治愈。”司秦安慰蔚宁, 抬手看了下日期, “手术已经安排了,就这几天。我要回去一趟。” “好。”蔚宁乖巧点头,问:“机票定了吗?什么时候走?” “让Alice去订了,赶最近一班。可能……”司秦欲言又止。 “生日吗?没事,家人要紧。”事出突然,情况又这么紧急, 蔚宁完全能够理解, 站起来一边说,一边三步并两步上楼, “我帮你收拾行李,自己路上小心, 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突然之间出这么大的事,自然没有心情再玩什么藏啊找的把戏,蔚宁体谅司秦的心情,即便担心,也只在早晚空闲的时候适时送上问候,留下足够的空间让司秦能安静地陪伴患病的家人。 有关弟弟司睿的病症,司秦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坏消息会来得这么快。上一世司睿查出胃癌时已是晚期,从发现到去世不过短短数月,恍惚得仿佛只是一场梦。重生后,司秦再三叮嘱家庭医生注意司睿肠胃及消化方面的健康,提醒继母定期督促司睿体检,并亲自致电询问体检结果。司秦隐隐有预感该发生的始终会发生,只希望命运留有余地,能让他在事情发生的最初有机会进行补救。 司秦连夜回国,抵达机场后直奔医院。据继母所说,司睿住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因前些时日得知司秦深陷凶案风波,以防打乱司秦的安排,才暂时瞒了下来,打算等司秦处境稳定之后再将病情告知。这一拖,就拖到了术前。好在发现得早,病症也轻,只要手术得当,应该没什么大碍。 关于这次的手术,主刀医生和司家一家包括司睿本人都比较乐观,除了司秦。他还记得上一世司睿去世时的情形,不愿回忆,却总是在他独身一人的时候冒出来逞凶,令他忧心忡忡,倍感无力,直到手术结束,得知病人预后情况良好才稍稍放心。 术前几天总是特别的紧张,司秦没怎么顾得上蔚宁,得到结果后立即致电蔚宁告知。 “手术结束了,很顺利。人恢复得不错,不过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司秦舒了一口气,顿了顿,有些抱歉,“我还有点事要办,可能要晚一点回来。” 终于得到准讯,蔚宁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安慰司秦:“没关系,多陪陪家人。我不要紧的,不用管我,呆多久都行。对了我休息呢,公司那边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你给我打电话,不急的。”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然而手术刚结束没多久,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忙,看这情况别说视频,估计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挪不出多少。蔚宁挂上电话,倒不怎么失落,可能早就预料到事情会是这样,更何况孰轻孰重他一向分得很清,没想到第二天竟然收到了一封国际快递,来自B国首都,寄件人正是司秦。 蔚宁拆开信封,是一本笔记本,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一大半空白,有字的地方内容也相当少,几乎每一页都是数字、物品加地点的组合,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前一阵那个被搁置的关于礼物的游戏。 蔚宁翻着翻着,电话突然响了。 “东西收到了吗?”司秦问。 “收到了,刚拆开,还没仔细看呢。”蔚宁抱住本子,宝贝地拍了拍。纸上的字迹略微潦草,但是很新,肯定不是从国内带出去的,于是问:“什么时候写的?” “前几天。”司秦回答。 准确来说是手术当天,他心神不宁,找不到东西排解,想起明明担心却因身份尴尬而不得不留在国内的蔚宁,想起自己心血来潮硬拉着他玩的游戏,又因为固执令他迟迟没有凑齐礼物,干脆问值班护士要了一本本子,一边回忆,一边将谜底一一写出,杂乱的心情也随着一笔一笔的书写渐渐平静。 他需要他,从来不是一句谎言。而连飞机上那双没有来得及抓住的手他都能重新握进掌中,又有什么是不能扭转的?他笃信命运站在他这一边,毋庸怀疑。 “都是你的,慢慢找。”司秦低声,抬手看表,掐着点默默倒数,“生日快乐。” “啊,零点了呀。”蔚宁弯弯嘴角,“你也要开心。晚安,早点睡。” “午安。”司秦笑了,等听到对面挂断的声音,才缓缓结束通话。 吃完午餐,蔚宁挽挽袖子,决定按照笔记本上的提示把剩下的礼物找齐。蔚宁想当然地以为礼物一共十九件,去掉之前已经找到的,应该不剩几件了。鉴于零零散散到处都有,于是打算先归一下类,没想到翻过十九页,竟然还有,而且不仅二十页、二十一页、二十二页有,连二十三页、二十四页……等等,都有。 没记错的话,他今年才二十二岁吧?所以这是要把他的一生都填满吗?蔚宁笑了,缓缓翻着笔记本,一直翻到第三十七页。 三十七页上写着“书房,办公桌,名片夹,名片”的字样。蔚宁很好奇,干脆直接上楼进到书房,把名片找了出来。 是司秦的名片,黑底烫金,正面一行中文名、一行英文名,极尽简约,背面也是一贯的职务加联系方式的组合,和司秦平时用的没有任何不同。蔚宁扫了一眼,突然一顿。 蔚宁可以肯定名片上电话的归属地不是国内,也不是司秦在国外用的号码,至于职务那更奇怪了,不是司易风投,不是云雀影业,也不是盛宁娱乐,而是TG董事长。 蔚宁捏着名片,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拿来记事本匆匆往后翻。 第三十八页,书房,办公桌,抽屉,机票。蔚宁打开抽屉,轻松找到东西,发现不是机票,是一张仿登机牌印制的贺卡,乘客姓名司秦,日期未知,始发地B国首都,目的地临港,单程。翻开卡片,里面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 蔚宁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放下卡片继续翻笔记本,三十九页什么也没有,只在中间写了一行“天天开心”,末尾画了一个笑脸。 第四十页,空白,往后一直到最后一页,再没有一个字。 “就不能学学热搜,补送我十九件礼物,每年一件,来补偿你缺失的十九年吗?”蔚宁记得自己这样说。 当时他想就算要补偿,也不止十九年,应该是三十九年。而如今似乎……的确不止十九年。 三十七岁之前,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三十七岁的仲秋,他莫名其妙地和一个才见过几次、几乎可以称得上陌生的男人上了床,因为对方公务繁忙,又没有带名片的习惯,只来得及在第二天清晨离开前匆匆给他留了一串号码,被他当做废纸扔进了纸篓。 三十八岁,毫无交集的一年,他以为这种没有关系的关系会长久地持续下去,直到三十九岁,他又在飞机上遇见这个人。而这一年,他想送他一份礼物,叫做“天天开心”。 蔚宁捂住眼睛,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有。脑子里很乱,偏偏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看似无关紧要的闲事不适时宜地一件接一件冒出来,比如他突然想起这个书房里好像有一个神秘的空间,在拿到别墅图纸的当天他就发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蔚宁记得自己曾对比过图纸细心地研究过,也记得当时得出结论,入口应该就在墙角这面特别定制的等身落地镜背后。 谁还没点秘密呢?连他自己都藏着不少。蔚宁没有多问,要说不在意,也不可能。毕竟深知司秦对他毫无保留,哪怕重要文件随手可见,书房也从不上锁。家里每一个保险箱的密码他都知道,每一个地方他都去过,除了这里。 三年了,他无数次路过,无数次起疑,最终还是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可是现在,他真的很想知道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蔚宁走到镜子面前,拉掉镜子上挂着的帘布,四处敲了敲,用力一按,镜子弹了开来,露出一扇带密码锁的门。 蔚宁抬手,下意识输入保险箱的密码,显示错误。 蔚宁咬唇,想了想,决定再试一次。 对方的生日,错误。 自己的生日,错误。 母亲的生日,错误。 母亲的忌日,错误。 三年前在机场相遇那天的日期,错误。 自己的生日加对方的生日,错误,调换顺序,仍旧错误。 蔚宁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全试了一遍,就这样试了一次又一次,无一例外,全部错误。 蔚宁回神,猛然发现这个密码锁竟然没有次数限制,也没有报警装置,就是说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直试下去,直到试出正确的密码,不考虑麻烦程度,只要他有心,总有一天能打开这扇门。 关于别墅的安保蔚宁绝对放心,平时钟点工过来打扫也都有专人监视,蔚宁确定能自由接触到这扇门的人除了他和司秦,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装密码锁很明显是为了挡他,可是为什么又要这样设置呢?蔚宁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不想他打开,还是希望他打开? 或许这扇门挡的不是他,是那个一无所知的他。 蔚宁咽了下口水,鬼使神差地按下一串数字,飞机失事当天的年份、月份和日期。 蔚宁屏息,电子屏似乎也因为他紧张的心情迟疑了两秒,而后“嘀嘀”两声,显示错误。 “哈……”蔚宁干笑,想什么呢,果真是想多了。 蔚宁很想抹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荒诞念头,不甘心却先一步跳了出来。他烦躁地敲了一会儿把手,最终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瞥见桌上的笔记本,又愣住。 就……再试一次吧。蔚宁抬手,输入自己的生日和重生当天的日期。 “咔”的一声,门开了。 第131章 蔚宁走进房间, 摸到灯打开。室内空间不是很大, 没有任何家具, 只有三面柜子,像是一个单纯的储藏室。事实上,它也的确只是一个储藏室。 蔚宁上前一步, 打开正面的柜子,是个衣柜,衣服很多, 密密麻麻挂了一排,每一件都用防尘袋妥善封存,还用标签标注了日期。 蔚宁抬手,随意取出其中某件, 拉开一看, 这不是两年前他受邀参加Paradise国内首届春季珠宝展时穿的高定秀款礼服吗?因为设计夸张,至今记忆犹新。再看标签上的日期,果然是珠宝展那一天,背面一行小字——“Paradise春季珠宝展”。 蔚宁微微皱眉,随手拉开第二件,因领口绣纹独特, 很快认出那是《堕真》男主秦逸的戏服, 翻过标签,上面果真写着“堕真, 秦逸”,不同的是末尾标注了一个“7”, 估计是第七套。 蔚宁呼吸急促,心脏“咚咚咚”地跳得厉害。他抖着手,继续翻第三件、第四件……一直翻到第六件,才终于停下动作。 他明白了,这里放的是他出道以来穿过的所有戏服和出席公开活动时的服装,从头到尾,一件不差,连成完完整整的三年,属于他的三年。 蔚宁觉得很可笑,因为当他整理好被翻乱的衣服想原样放回的时候,他发现如果不看标签上的日期,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哪件在前、哪件在后。他不知道司秦记不记得、能不能分清。实在太多了,可能也不会每一件都记得吧,至少他觉得对方应该比他清楚。但是如果要他评价一下司秦对他的态度或是复述两人之间最常用的对白,诸如“随便你”、“关我什么事”、“爱怎样怎样”、“你开心就好”之类刻薄的言语,蔚宁肯定自己能流利并且不带重样地说上三天三夜。 蔚宁想起自己曾不止一次地胡搅蛮缠,控诉对方不关心自己。不关心吗?谁知道呢。无所谓关心与否,总之他不会说。 蔚宁闭了闭眼,勉强稳定了一下情绪,转身打开左面的柜子。 很多画,很多很多。有素描,有油画。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有裱过的,挂着的,也有随便夹着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卷起来的废稿,将一整面柜子塞得满满当当。尽管数量够多,内容却稍显乏味,除了人像再没有其他,画中人有坐有卧、有哭有笑,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人。 蔚宁匆匆扫了一眼,很快被正中间一副肖像吸引了注意力。 说是肖像,其实并不写实。画中人半身赤|裸,左脸完好,五官精致,不过寥寥几笔,将温和内敛情态勾勒得十足传神,眼睫微垂,半睁不闭,仿佛在盯着画外的人看,又仿佛没有。不同于左脸的姣好,右脸斑斑驳驳,疤痕从鼻翼开始向外延伸,漫过耳廓、额角,最终绽成一朵盛放的玫瑰,掩于面前。 蔚宁屏息,抬手摸了一下胸口,这是他自Paradise珠宝展收到Pride后下意识养成的一个小习惯。 原来玫瑰……是这个意思? 蔚宁没有忘记就在不久前他还和他生过气,因为他骂别人怪物,觉得整容恶心。蔚宁知道他不是在说自己,然而亲耳从对方口中听到这样的咒骂,与过去冲他而来的恶语一般无二,蔚宁无法控制自己感到失落、沮丧,又因为深知对方一无所知,显得失落、沮丧毫无根据,由此而来的些微薄怒更是毫无道理,所以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 可是他什么都知道。尽管如此,也从来没有觉得恶心。而正因为如此,他才毫无保留地对他流连,难道不是吗?又为什么会在听到“恶心,怪物”的时候莫名地对他产生愤怒的感情? 或许自己从来没有将他和过去那个人摆在同一个位置对待。蔚宁苦笑,似乎不愿意承认,飞快移开视线,掩饰一般开始审视其他的画。 蔚宁一张一张看过去,发现这些画并非胡乱放置,明显分了两类。由于画上没有任何标注,日期已不可考,又因风格过于迥异,仍旧不难分辨画作出自两个不同的时段。像是一个渐变的过程,左半部分色调相对晦暗,人物年纪稍长,右半部分色彩明朗,画里的人也一张比一张年轻,似乎有关上一世的印象正在逐步褪去,渐渐被这一世的他所替代,才使得最终的成果截然不同。 蔚宁记得谁曾经跟他说过,他学过画画,还画得不错,无聊的时候画得多,比如被他爸关在家不许出去,经常一整天呆在画室里,就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到底画了什么。 原来是那个时候。原来是在画他。啊,破案了。 “肯定很难看,所以藏起来了,不能见人呢。”蔚宁记得自己这样取笑。 他是藏了起来,却不是因为画得难看。 蔚宁捂住脸,鼻翼不受控制地翕动着,冷静了许久,才抬手打开最后一个柜子。 最后一个柜子很空,只有一个保险箱,密码和门锁一样。蔚宁打开保险箱,取出里面的东西——一卷胶片,一张对折的银行卡,一本笔记本,和一个首饰盒。 胶片毋庸置疑,正是曾经被当成跨年礼物的《云雀》样片,说好要送给他,又反悔不送,最后被小心眼地藏在了这里。至于旁边的银行卡,也是那天冲动之下的产物。 难道是因为自己折了他的礼物,所以也把礼物藏起来不给他吗?蔚宁哭笑不得,将银行卡抚平放在胶片上,目光缓缓移到首饰盒上。 首饰盒……蔚宁咬住嘴唇,似乎猜到里面藏着什么,又有点不敢相信,愣了很久,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抖着翻开盒盖。 是一枚袖扣。钻石切面的黑珍珠,铂金做底,碎钻镶边,他凝视过无数次,抚摸过无数次,更是在长达数月失眠与焦虑的双重折磨中无数次地紧紧握于掌心,祈求能从中汲取些许力量与鼓舞,直到现在闭上眼睛,他仍然能毫不犹豫地勾勒出每一颗钻石的形状、每一个切面的角度,尽管属于他的那枚还存在银行的保险柜中,整整三年,从没有取出来看过一次。 蔚宁拿起袖扣,像曾经握着属于自己的那颗一般牢牢攥进掌中。 啊……原来一样啊。 蔚宁无声地张了张嘴,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大颗大颗地落下。 最后轮到那本笔记本。蔚宁抹掉眼泪,轻轻按住麂皮绒的封面。 他自己也有一本这样的笔记本,因此很容易猜到笔记本是用来做什么的。倒不是说他自己的笔记本跟这一本外观有多相像,而是在银行的保管箱里,除去零零散散或是贵重、或是意义非凡的物品,也放着一本笔记本,看似平平无奇,记载的内容却十足离奇。 蔚宁翻开本子,里面和他想的一样,记录了上一世已经过去的二十年中发生的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重要事件,开头十分潦草,甚至有点语无伦次,而后像是冷静过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字迹慢慢工整起来,并且条理清晰,逐年逐月,娓娓道来,顺畅地写完一遍,又从头开始复述,不同的是比起上一遍,这一遍更详细、更具体。写到第三遍的时候完全驾轻就熟,然而写着写着,不知道什么原因,字迹又开始潦草起来,似乎勉力克制着某种情绪,强迫自己继续,写到最后,只剩下“蔚宁”两个字,又因为不止一次地被重重圈起,令纸张凹凸不平,几乎破损,连墨迹也开始模糊。 后面好像还有内容。蔚宁翻过一页,意外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分别是关桀、吴彬、严乐蓉、崔自明和齐舫。和上一页的“蔚宁”一样,这五个名字也被重点圈了起来,不同的是底下除了齐舫,每一个人都有详细的备注。 蔚宁一口气读完,心脏猛地揪住,脑子嗡嗡作响,疼得像炸开一般,一时之间,无数种情绪或好或坏,统统向他砸来,压得他喘不过气,脚也软得厉害,忍不住蹲了下来。 蔚宁喘着粗气,足足愣了有十多分钟,才在断断续续、充满痛苦与绝望的回忆中寻找到事实的真相。 他想起来了,有关火灾、关桀、严乐蓉、崔自明包括齐舫,他都想起来了! 蔚宁扶住额头,脸上似哭又笑,始终难以相信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忘了,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他从没有想过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更不愿相信上一世的二十年加这一世的三年,整整二十三年,他竟然没有一次想起并主动探究过,这是多么的可笑啊! 蔚宁承认自己曾不止一次地认为司秦针对严乐蓉和崔自明的行为莫名其妙、难以理解甚至有些疯癫,现在看来,不识好歹的那个是他自己才对! 是的,他不识好歹,并且无可救药。那么司秦呢?在明知重生已将所有人的命运打乱、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的情况下仍然主动并自愿选择为他背负起过去所有的不堪,甚至在不愿意承认爱他时候,已经开始一步一步筹谋今天的局面。 若非两人一起重生回到二十年前,很可能自己永远不会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但他还是这样做了。他就是这样的人,他知道的。蔚宁抽噎着,又突然笑开。 在翻到这一页之前,他的心底尚留有一丝迟疑,还想着今后该如何装聋作哑,继续保持相安无事的表象,轻松地过活。但是现在不能了。他不能再自欺欺人、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对司秦极不公平。 蔚宁走出房间,胸膛不由自主地起伏着,似乎有一万种不同的心情亟待排解。他想见他,想跟他坦白,想说爱他,想跟他说很多很多的话……然而他并不在这里。 没关系,他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仰着脖子瞻望、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能留下的人。他可以去找他,随时随地。而此刻,哪怕不能马上见面,也想听一听他的声音。 蔚宁笑了,走到桌边拿起手机,直到电话拨出,才想起国外这时候还是半夜,明显不是合适的谈话时机,来不及反悔,电话已经接通。 作者有话要说: 蔚宁:你怎么画我哭,我从来不哭,脑补的嘛? 司秦:被〇哭不算? 蔚宁:什么东西???你再说一遍??? 司秦:没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围笑) 第132章 “唔……蔚宁?”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嗓音, 对方显然刚醒, 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蔚宁愣了一下, 很快承认,“是我。” 司秦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有事吗?” 蔚宁想也没想, 将心底最直接的欲望倾倒出来,“我想见你。” “等等,等我开灯。”司秦清清嗓子, 弹了个视频邀请过去,正准备下床,被蔚宁阻止。 蔚宁按掉视频,加重了声音, “我是说, 我想见你。” 司秦皱着眉想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微微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愉悦,“那你过来。我……唔我看看航班。” 蔚宁沉默许久,摇头, “算了……” “怎么了?你不是休息, 还想旅游吗?想来就来吧,过来玩玩。让程葭给你安排, 这边她熟一点。”司秦缓缓说着,脑子里已经在考虑蔚宁抵达后的事项。 总是这么自说自话, 蔚宁干笑,本应该拒绝,无奈诱惑实在太大,忍不住试探:“我会当真的,你不要后悔。”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司秦想不通,略过这个问题,直接交代蔚宁:“你选个时间,订完机票把航班发给我,我让人去机场接你。我……我就不来了,甜心日报天天找人盯着我,头疼。你自己过来,我在家等你。” 大概是困意未消,脑子还不清醒,司秦意外多话。蔚宁安静地听着,也不说话,听到最后,实在受不了,捏着袖扣缓缓躺下,眼里有泪珠滚落,从左眼流进右眼,沿着太阳穴,一直滑进地毯里。 “我爱你,司秦,我爱你。”蔚宁哽咽,捂住听筒咳了一声,强迫自己冷静。 司秦笑了,“今天怎么这么主动?有阴谋。” 蔚宁也笑,“我哪天不主动?” 司秦想了想,“也是。” 电话里又开始沉默。司秦打了个哈欠,旧事重提,“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蔚宁顿了顿,顾左言他,“大半夜的你就不困吗?” 你还知道啊?司秦心里腹诽,不敢直说,只摇头,“还好,不困,一点不困。” “随便你。”蔚宁胡乱回了一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选择遵从内心的意愿,固执地重复:“我爱你。” “嗯。” “我说我爱你。” “哦……”司秦滑进被窝,抵抗不住睡意,声音开始含糊:“我也爱你,宝贝,我也爱你。” “那你睡吧,晚安。”蔚宁按住泪腺,迟迟不舍得挂断。 脑袋磕到手机,司秦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感觉气氛莫名的怪异,疑惑地问:“怎么了?你声音不对。” “没有。”蔚宁否认,随便扯了个慌,“感冒。” “夏天感冒?骗谁?”司秦不信,要求蔚宁开视频。 “睡你的觉吧。”蔚宁挂了电话。 司秦睡下没多久,手机震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是一条短讯——什么时候回来。 司秦坐起来揉了两下眉心,勉强甩去疲惫,撑起精神给蔚宁回电话。 “你最近怎么这么粘人?吃错药了?”司秦夹着手机调笑。他知道蔚宁向来听话又体贴,哪怕再急,也很少在休息时间打扰他,更别说深夜,还不止一次。 “你嫌我了。”蔚宁有点委屈,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联系对方。他想见他,想听他的声音,想感受他的体温,万分懊恼他不在自己身边。就今天,就这一天,蔚宁对自己说。 “嫌啊,一直嫌。”司秦歪头,把手机放到枕边开免提,继续躺下。说了半天都是废话,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事,可能就是想他了,一时任性,想跟他撒个娇,倒是有些新鲜。 “我不信。”蔚宁撇嘴,哼哼两声,换了个语气,格外郑重,“你喜欢我的,一直喜欢,一直。” 长久的沉默,毫无回应。大概是睡着了,只剩下呼吸声若有若无。 蔚宁屏息,听到对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翻了个身。 “喂,你搞错了吧。不是我喜欢你,是我爱你啊。”司秦动了动嘴,因为困倦,声音略显黏糊,还罕见地带上了不少语气词。 蔚宁没有再出声,伸手缓缓点下挂断,僵了半分钟,爬起来抹了把脸。以防控制不住自己再去拨电话,干脆拔了手机卡,把手机扔到一边,提起桌上的座机给程葭拨电话。 电话接通,简单寒暄过后,蔚宁告知程葭:“我要去B国,司秦说那边你比较熟悉,所以拜托你帮我安排一下住宿和行程什么的。” “什么时候?”程葭问。 “就……后天吧。”蔚宁看了下时间。他想去银行把袖扣取出来,今天应该来不及了,除此之外,他还想在出国前把有关齐舫的调查先着手安排一下。 “好的,没问题。晚点我会跟田甜联系。”程葭点头,又问:“直接去司家吗?他名下的房产回国前都卖了,除了司家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住哦……” “别!”考虑到提前通知司秦肯定要把自己带回家,蔚宁一口回绝,“帮我订酒店吧。先别跟他说,等安顿好之后我自己去找他。” 程葭爽快,“行。” “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蔚宁组织了一下语言,“你以前在大恒工作过,是吧?我想问一下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齐舫的人?应该是大恒的制片,挺有名的。” 蔚宁还想进一步叙述一下齐舫的特点,以便能多作一些提醒,没想到程葭很快回复:“我知道。” 不是认识,而是知道,蔚宁心里闪过一丝疑惑,继续追问:“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吗?” “哦,他在L市。” L市,那不是B国首都吗?蔚宁一怔,“你是说齐舫在B国?现在?” “是的。”程葭回忆,“我去大恒的时候他还在大恒,不过跟公司请了长假,一直没有露面。后来她女儿诊断出脑瘤,他从大恒辞职,全家移民到B国给女儿治病。他女儿因为病情反复,中断了学业,前段时间做了手术,情况才稳定下来。他妻子现在在游泳馆做教练,他自己在一家脑瘤相关的公益机构任职。”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蔚宁越听越疑惑,总觉得程葭特意调查过齐舫。 程葭也奇怪怎么蔚宁也来问齐舫,仍旧照实回答:“司秦也找过他,就前不久。” “前不久?那是什么时候?” “我想想……应该是去南市之前,你回国那天。对,就那一天,因为事情特别多,他却说放一放,先帮他查这个人,我很奇怪,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一阵沉默。 电话里久无回应,程葭忍不住出声:“他有什么问题吗?蔚宁?蔚宁你在吗?” “我……我在。没什么问题,没、没有。”蔚宁回神,眉头越皱越紧,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拜托程葭:“不用等后天了,跟田甜说帮我订最近一班机票去L市,越快越好,晚上也不要紧,最重要是快。还有齐舫的资料你给我一份,最好能查到他现在的住址,麻烦一起发给我,谢谢了。” 蔚宁挂上电话,不安油然而生。他不知道司秦怎么会知道当年火灾的内情,联系笔记本里的内容和程葭透露的讯息,对方明显将齐舫当成了关桀之流,一并列为待狙猎的目标,准备下手,而时间很可能就是现在。可是火灾和齐舫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齐舫不会惨死火场。 上一世《似他》杀青后,关桀替蔚宁牵线《鹿知崖》。为讨好投资商,关桀组了一个局,找来一群刚成年的小透明陪酒,美其名曰“成年礼”,另外借口商谈电影,把蔚宁也叫了去。崔自明早就对蔚宁动了心思,一进门就让关桀给蔚宁灌酒,还在酒里加了料。不过崔自明不知道关桀听信他们夫妻各玩各还经常三人行的传言,为搭上裕升,把严乐蓉一起请了来。严乐蓉到场后见崔自明也在,直接对蔚宁发难,揪着蔚宁又踢又打,一连砸爆了几个酒瓶,还开了一瓶高浓度的洋酒直接插进喉咙灌,恨不得要蔚宁死。眼见场面无法控制,一群人吓得作鸟兽散。吴彬看情况不对,识相地借口先走一步。崔自明却一动不动,不走,也不管,就冷眼看戏,随严乐蓉折腾。严乐蓉上了头,按着蔚宁拼命折腾,直到烟雾报警器误响才停手。关桀早就开溜,严乐蓉撒够了气,也很快离开。崔自明不死心,还想对蔚宁下手,被随后赶来的齐舫以报警为要挟喝退。崔自明离开后,齐舫不顾蔚宁的阻止欲带蔚宁就医,没想到会所内真的起了火,并因为设备老化、报警器故障、消防通道堵塞来不及疏散人员等原因一发不可收拾。齐舫护着蔚宁先走,最后被烧死在会所内。 蔚宁按住额头,再怎么不愿意承认,齐舫终究因他而死,又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引起的记忆缺失,让他整整二十年从未想过要追溯事件的起因或是作出补偿,更甚者,如果不是陡然遭受刺激令他想起这一切,很可能这一世还将眼睁睁看着齐舫继关桀等人之后毁在司秦手中。 蔚宁想起手术结束后司秦打电话给他报平安,说要晚点回来,不是因为弟弟的病情耽搁,也没有说要多陪一下家人,而是“有事要办”。 蔚宁咬着指甲,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浑身发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求现在出国还来得及阻止。 第133章 抵达L市已是下午。 蔚宁心事繁重, 下飞机后才想起自己嘱咐过程葭不要通知司秦, 而他自己被齐舫的事搞得头昏脑胀, 也没想到要在登机前跟司秦说一声,正想给司秦打电话,被一群粉丝团团围住。 啊, 又是这样。蔚宁抬手,把口罩往上拉了一点。哪怕锁航班,也总是会有私生粉跟踪到他的行程, 得意洋洋地散布出去,惹来当地的散粉一起追私,像今天这样追到大洋彼岸只为看他一眼的粉丝更是不在少数。本来蔚宁早就习惯,然而今天情况特殊, 实在令人疲于应付。 应该走V的。蔚宁懊恼, 在保镖的指引下慢慢往航站楼外走,走着走着,发现人群外围跟着一个成年男人,比周围的小姑娘们高出一个头,手里还举着他的应援横幅,特别扎眼。蔚宁好奇之下留心看了几次, 心头一震, 那不是齐舫吗?怎么混在他的粉丝里自己找上了门? 蔚宁揉揉眉心,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才把小夏喊来,吩咐了几句 。 蔚宁走到门口, 稍微停了一停,拉下口罩跟粉丝们打招呼,结束后上车,终于在车上见到了齐舫本人。 “您好!”齐舫看起来很激动,又带点拘束,小心翼翼地朝蔚宁伸出手。 蔚宁低头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摘下口罩和帽子,轻轻握住齐舫的手,“您好。” 之前接到保镖的邀请,已经足够让齐舫奇怪,干脆直接问蔚宁:“您认识我吗?” “认识。”蔚宁郑重点头,看齐舫实在疑惑,又改口:“可能算不上认识。您以前在大恒做制片人,我听说过您,一直想见一见。” 齐舫大笑,“那今天算是见到了!” “那您呢?您也认识我?”蔚宁挠挠鼻尖,指了一下齐舫放在腿上的横幅,“呃,这个……” “啊,哈哈!”齐舫继续笑着,一边笑一边解释:“说出来您不要笑话我,其实我是您的粉丝。” “粉丝?这……”蔚宁表情有点僵。 据蔚宁回忆,上一世《似他》杀青后,邹野将蔚宁推荐给齐舫,齐舫通过关桀联系到蔚宁,邀请蔚宁出演《鹿知崖》男主。关桀却因为蔚宁没有在拍摄《似他》期间和任何投资商、制片人或是导演结下如他所愿的深厚“友谊”,怕蔚宁不通世故,再一次浪费一个绝佳的机会,欲推陆泰初上位。手段无外乎加塞、提咖,等等,和这一世如出一辙,又经吴彬引荐认识了崔自明,百般游说,要不是齐舫问邹野要了《似他》的片段找崔自明据理力争,怕是男主已经易主。也让崔自明自此打上了蔚宁的主意。而蔚宁因与齐舫相处愉快,十分投缘,才轻信关桀要和齐舫商谈电影细节的说辞轻易赴约。 一整个罗生门,谁又说得清谁对谁错?蔚宁摇头。过去的事他不想再追究,但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有趣,有好感的人哪怕时过境迁,仍旧对他抱有好感,可要说赏识蔚宁还能接受,粉丝什么的是不是太夸张了? 看蔚宁表情怪怪的,齐舫也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最开始是我女儿非常喜欢您,总拉着我太太追您的剧,搞得我太太也迷上了您,两个人天天在我耳朵边念叨,害我也喜欢上您啦!包括我母亲,我们一家都很喜欢您,都是您的粉丝!” “哦!”齐舫想到什么,掏出皮夹翻开,指着合照中笑得一脸灿烂的少女,“看,这个就是我女儿,馨馨。” 蔚宁扫了一眼,心里一揪,猛地一个深喘,抬手扶住额头。 齐舫合上皮夹,神情忐忑,“怎么了,您很累吗?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不,没有。”蔚宁抹了把脸,抬头笑开,“您女儿真漂亮。她怎么不一起来,让您一个人来呢?” “其实是我自己来的。”齐舫挠挠脸皮,因为难为情,耳朵微微发红,“馨馨生了好几年的病,前段时间在S院做了手术,目前还在恢复期,不太方便出门是真的,不过就算她能出门应该也不会来。她说您这次是私人行程,追私很不礼貌。我看您来B国实在太难得,就瞒着她自己过来了。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抱歉。” “没关系。”预料之中的答案,蔚宁摇头,默默想了一会儿,突然一个咯噔,“S院?您是说西郊那家脑专科很有名的S院,TG也有股份的那家?” “是的。”听蔚宁口气熟稔,齐舫起了点兴趣,“怎么您也知道吗?” 蔚宁没有回答,猛地抓住齐舫的手臂,再三追问:“您女儿没事?您确定?” “是啊,手术很成功,也恢复得很好。”齐舫点头,眼里含着一丝赞赏,“S院的脑科在全世界范围内都首屈一指,不然我们也不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给馨馨看病。现在看来的确名副其实……” 齐舫自顾自地说着,蔚宁却越来越沉默。 他怎么会不知道S院?因为姑姑的病,蔚宁查过很多资料,最终拍板决定带姑姑来S院做手术,而后姑姑病逝,他独自一人回国想办法还债,把姑父留在医院继续接受脑科方面的治疗。而司秦也是因为TG在S院有相当的股份,才能轻易把姑父接回国。可是他在想什么?难道认为司秦会因为私怨对一个小女孩下手?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蔚宁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还是愧疚。他甩甩脑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齐舫发出邀请:“不瞒您说,飞机晚点,我到现在还没吃饭。不知道您饿不饿,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请您吃饭吧。” 齐舫欣然答应。蔚宁按助理的推荐就近选了一家餐厅,带齐舫前往。两人边吃边聊,意料之中的投缘。 齐舫告诉蔚宁,他这次来接机不单单是为了追星,因为女儿病情稳定,加上大恒近期人员重组,空出不少位子,也曾联系过他,令他渐渐有了回国的念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因他辞职而被意外搁置的项目——《鹿知崖》。 《鹿知崖》的剧本是齐舫大学时期和好友合写的,一直有影视化的想法,提案三年前就交了上去。齐舫看出吴彬有意截胡,东拉西扯了好长时间,中途女儿病情加重,又因为一直没有碰到合适的主角人选,于是决定放弃项目,辞职带女儿出国治疗。没想到紧接着吴彬被踢出大恒,没人愿意接手他留下的烂摊子,渐渐的也就再没有人提起《鹿知崖》三个字。接下来的几年齐舫虽然身在国外,仍然十分关心内娱的动向,一直属意蔚宁出演男主,了解到蔚宁在云雀影业也有相当的话语权,碰巧蔚宁来B国,就想来机场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先牵上蔚宁这条线。 原来是这样。蔚宁默默点头,又忍不住苦笑。齐舫想重启《鹿知崖》,说他完全不介意,那不可能,而且牵涉到上一世,司秦估计也心有芥蒂,于是实话实说道:“我个人很乐意和您合作,但是单凭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决定这么大的事情,还需要和别人商量一下。” 看蔚宁的表情和语气已经倾向于婉拒,齐舫想了想,小心问道:“是和司先生吗?” “呃,对。他是……他是我爱人。”蔚宁直言。 齐舫愣了一下,恍然,“哦,哦,原来……原来是这样。” 听齐舫口气熟稔,似乎接触过司秦,蔚宁眉头一皱,“您也认识司秦?” 齐舫笑了,“黄总的外甥谁不知道呢?况且前一阵……” 齐舫话没说完,被入口处传来的开门声打断。来人十分急切,因此动作稍显粗鲁,“砰”的一声推开餐厅大门,匆匆扫了一眼,找到目标,立即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 已经过了饭点,餐厅里除了蔚宁这一桌再没有别的客人,服务生也不多,静悄悄的,突然闯进来这么一个不速之客,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蔚宁放下刀叉,愣愣地看着司秦。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司秦脸色差到极点,来不及多说什么,一把揪住蔚宁,不由分说地往外拖,一边教训:“你过来怎么不跟我说?你知不知道你被人跟踪了?赶紧跟我走!” 齐舫张了张嘴,疑惑地在两人中间瞥来瞥去:“呃……这……?” 直到齐舫出声,司秦才发现蔚宁对面坐的不是助理,转头一看,脸色霎时一变,眼中隐隐露出一丝狞狰,“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你找他干什么?!” “什么?跟踪?你说什么?”蔚宁一头雾水,猝然瞥见司秦不同寻常的凶狠眼神,暗道不好,想着一时之间绝对解释不清,干脆拽开司秦的手反身抱住对方,“不是的,你冷静点,不是你想的那样,跟他没有关系!” 事出紧急,本来只打算找到蔚宁就走,没想到被齐舫插了一脚,司秦也愣了一下,一个不注意被蔚宁抢了先手,等回过神,怎么都挣脱不开,脾气上来,瞪住蔚宁就吼:“你干什么!放手!” 蔚宁拦住司秦,一边拼命向齐舫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走,偏偏齐舫不知发生何事,懵在原地一个劲发怔,急得蔚宁直接喊:“走啊,快走!” 齐舫一个激灵,终于回神,尽管还没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看司秦凶神恶煞实在来意不善,心里一突,反射性地收拾了一下东西,起身离开座位。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你赶紧走!”蔚宁催了两句,看司秦一脸阴沉地盯着齐舫,怕司秦阻止,使劲把司秦往里拉,一边劝:“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你让他先走,晚点我再跟你解释,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大庭广众之下闹成这样,司秦脸上挂不住了,又因为担心蔚宁的安危,直接抬手对门外的保镖招了招。 蔚宁眯眼,见保镖陆续进门,似乎直冲齐舫而去,赶紧松开司秦,追上齐舫,打算亲自护齐舫离开。 “你——”司秦语塞,怔了两秒,立即去追,却被服务生挡了下来。 “先生,您结一下账。”服务生不依不饶,原来账还没结,本来拦的是蔚宁,被蔚宁钻空绕开,只能回头来找司秦。 蔚宁推开餐厅的门,让齐舫先去马路对面打车,回头对司秦喊:“你别动,什么也别做,呆在这里等我回来!帮我结一下账,我保证马上就回来!马上!” 蔚宁小跑出去,见齐舫拦到车,总算放下心来,给司机打了声招呼,翻出包里的便签和笔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这是我的电话,记得要打给我,记得啊!”蔚宁将纸条递给齐舫,瞥见背包上挂着的平安符,想了想,解下来一起塞到齐舫手里,“今天实在太匆忙了,什么也没带,请您收下这个,就当是见面礼吧,改天有空再重新过来拜访。” “好的,我会的。”齐舫收下纸条放好,拎着平安符晃了晃,“这个……可以转送给馨馨吗?” “当然。”蔚宁点头,“代我转告馨馨,我会去看她的,很快。” “她肯定高兴坏了!”齐舫咧嘴,似乎比馨馨还高兴,摇下车窗对蔚宁挥了挥手,“您赶紧回去吧,再会!” 送走齐舫,蔚宁狠狠松了一口气,抱着背包摸了摸,突然一顿。倒不是心疼平安符,他去D国的时候求了很多,还因为回来之后到处乱放被司秦说过不止一次,只是想起挂在包上的这一只里面塞了钧宝诺送给他的富贵符,自收到之后从没离过一次身,就这样因为疏忽连带平安符一起送给了别人。 算了,送都送了,就给他吧,何况他是真的希望对方可以躲过上一世的灾劫,一生无虞,平安快乐。蔚宁摇头,匆匆往回跑,没走几步,被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跌倒在地。 餐厅爆炸了。 第134章 轰——!!! 巨响震天, 毫无防备地凭空炸开, 伴随着瓦砾四溅的噪音, 房屋也在同一时间坍塌下来,扬起阵阵尘土,弥漫着遮蔽住视线。铺天盖地袭来的热浪将原有的平静迅速掀翻, 沉默过后,尖叫声响起,路人四散奔逃, 连街上的司机也被爆炸的余威震慑,将车辆七零八落地遗弃在马路中央,使得原本通畅的道路瞬间堵得水泄不通。 蔚宁坐在地上,仰着头, 死死盯着餐厅的方向, 浑然不觉视线早已因为充盈的泪水变得模糊不堪。 几分钟前,他还在餐厅里悠闲地用着餐。几分钟后,他眼睁睁看着整座建筑在他面前被炸得四分五裂,留下一堆废墟,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力。 他在做梦吗?他一定是在做梦。无奈现实并不肯轻易放过他,从四散的记忆中拼凑出零星真相, 驱使熟悉的争执声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回荡。 “不是的, 你冷静点,不是你想的那样, 跟他没有关系!” “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不是!” “你让他先走,晚点我再跟你解释,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你别动,呆在这里等我回来!我保证马上就回来!马上!” 马上?确实是马上。蔚宁笑了。他是没有动,但他回不去了。 又是这样……啊,又是这样! 交错的记忆通通回笼,于这一刻融为一体,在脑海中不停冲刷,拥挤着、叫嚣着,争先恐后,发誓要让他尝一尝它们的厉害。 蔚宁狠狠咬着牙,额头青筋凸起。他尝到厉害了,他懂了,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留在餐厅里的不是他,为什么被烧死的不是他?为什么赐他厄运不够,非要拉不相干的人陪他一同受难?为什么在他以为终于逃脱厄运、还来不及感到侥幸的时候又让他的爱人代替他承受本该由他来承受的灾难?为什么让他重生,为什么要给他这么多?为什么给了他这么多,又在最后关头以这样一种方式无情地收回?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一次又一次,还不够吗?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啊,啊——,啊——!!!”蔚宁抱住脑袋,缓缓伏趴在地,无力地捶打着地面,撕心裂肺,直到被四散经过的路人撞到,才勉强恢复了些许理智。 这是哪里?他在干什么?哦,对,出事了,怎么办?找司秦啊。对,他要找司秦,告诉他出事了,他一定有办法……等等,司秦呢?司秦在哪里?司秦在里面……司秦在里面! 除了司秦,他还能找谁?还找得到谁?蔚宁挺起腰,无措地环视了一圈,似乎从嘈杂的人声中听到“报警”几个字。 对,报警!要报警,他要报警……蔚宁翻出手机,抖着手解锁,怎么都对不准按键,别说拨号,连手机都打不开来,急得他满头大汗,强撑着爬起来,想冲到马路对面去找人,偏偏脚软得厉害,不过稍稍用力,再一次跌倒在地,手也没力,握不稳东西,手机从指缝里滑落,掉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蔚宁抬手,明明离得不远,却怎么够都够不到。他“喝、喝”地喘着粗气,想笑,脸上早已泪流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警车驶来,又有救护车乌拉乌拉鸣着笛由远及近。蔚宁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脑袋乱得厉害,仿佛炸开,耳鸣一阵接一阵袭来,让他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只隐约感觉好像有谁蹲在他面前,嘴唇张张合合,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按着他的肩膀死命地晃着。 “啊,啊……”蔚宁抬头,眯起眼睛努力辨认,视线终于聚焦。他模糊不清地呓语着,挣扎了两下,终于摸到那张熟悉的脸。 “你掉了这个。”司秦摊开手掌,是一枚袖扣。 命运啊,仍旧待他不薄。 * * * 酒店,浴室。 司秦拧开花洒,仰头捂着脸顿了两秒,撸了一把头发。 半小时前,他在餐厅里被服务生拦下,本想结完账再走,意外发现蔚宁遗落的袖扣,立即甩开服务生追了出去。他站在马路对面看蔚宁送齐舫离开,迟疑着没有上前。他想了很多,脑子里很乱,也想通了很多事,尽管如此,等真正安静下来,需要他再次面对的时候,仍旧忍不住长时间地发怔,直到门边传来微弱的抽泣声,才让他稍稍回过了神。 司秦转头,对上蔚宁失魂落魄的眼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肯放松哪怕一秒,明明看起来安安静静的,眼泪却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往下滑。 司秦感到心脏猛地揪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或许应该劝一句“好了,别这样”,又或者哄一句“没事,别哭了”,但他说不出口。他看着他跪在马路对面,听到对方撕心裂肺的叫喊和断断续续的哭声,还要怎么劝他别哭了、可以停一停了呢?甚至在看到对方拼命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怎么都爬不起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留在餐厅里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对方。他相信上一世的蔚宁坚定、坚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可以靠自己一个人撑下去,但是这一世如果出事的换成他,他不敢确定。但是这不代表蔚宁软弱,他只是太爱他了,不能怪他。 都是自己宠的,能怪谁呢?只能说一句,所幸没事,万幸没事。 司秦笑了一下,走到浴室门口,把蔚宁拉到花洒下面,替蔚宁脱掉脏衣服,打算一起洗个澡。餐厅爆炸的时候蔚宁离得远,不像自己灰头土脸的一身狼狈,却也没好到哪里去。看蔚宁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指望他能自己洗了。 蔚宁微微低头,听话地让司秦帮他洗头发。泪水混进热水里,一起被冲到地上,又冲进下水道,不留一点痕迹。 司秦忙了半天,总算把两人都弄干净,拍拍蔚宁的屁股示意洗完了,让他出去穿衣服。蔚宁还是不动,司秦无奈,只能全权代劳,拿来毛巾仔仔细细地替蔚宁从头抹到脚,穿上衣服,又蹲下去帮蔚宁穿裤子,发现蔚宁肩膀抖得厉害,水珠从垂着的眼睛里一滴一滴往下掉,打在手臂上,很快湿了一片。 原来还在哭。司秦停下动作,站起来抱住蔚宁,轻声安慰,“别怕,我在。” 没想到人抖得更厉害了。 司秦牵着蔚宁坐到沙发上,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地坐着,给蔚宁一个彻底发泄的机会。 蔚宁哭了很久,像是把上一世、这一世应该哭却忍住没哭的眼泪全都哭了出来,又断断续续地抽噎了很久,总算平静下来,松开紧紧攥着的手掌,拿起掌心里的袖扣小心翼翼地放到茶几上,和先前遗落的那枚并排放在一起,正好一对。 司秦倾身,找到蔚宁的手握住,一点一点摊开。因为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攥着,手心磕出了一个红印,司秦试着抹了两下,发现抹不掉,干脆拉过蔚宁的手放到膝盖上,慢慢地揉着。 三年了,明明各自都留有当年的痕迹,他却一次都没有发现,多么自负,多么愚蠢!或许有过疑心吧,却从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性,只觉得奇怪,明明也算是个有脾气的人,怎么一对上自己,就这么乖、这么听话、这么容易妥协。同时又有些许自得。他知道自己有钱,有能力,有魅力,也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这么轻易就能把他吸引住,哪怕曾经做过那么混蛋的事,他始终要回到自己身边,始终还是离不开自己。 司秦想起两人重逢的那个夜晚,他问他,爬别人的床,你就这么高兴?当时他说了什么?哦,是了。他说,不是别人,是你。 迟来的恍然。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是这样。 蔚宁发了会儿呆,猫腰蹭到司秦身边,靠在司秦肩头,闭上眼睛,让司秦帮他揉手。安静了没一会儿,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一条短讯,来自齐舫,简短地寒暄与道谢过后,小心翼翼地劝诫蔚宁:抱歉,可能说这个话不太合适,我也不了解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司先生是个好人。如果可以的话,请代我向司先生道谢,没有他的关照,馨馨的手术不会这么顺利。感谢。 似乎司秦来之前,齐舫的确说过“前一阵”之类的话?联系齐舫提起司秦时的熟稔,蔚宁猛地一怔,转头看向司秦。 司秦好奇蔚宁的反应,偏头扫了一眼短讯的内容,沉默两秒,点头给予最后的确认。 蔚宁咽了下口水,艰难地开口:“对不起,我不该……” “对,你不该。”司秦放开蔚宁的手,打断之后很快接上,“你不该自说自话一个人跑来这里,不该自作主张约齐舫一起吃饭,更不应该自以为是,以为我会罔顾法律,对齐舫做什么不好的事,因此坚持让我留在餐厅里,差一点让我死在里面。”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蔚宁弯腰捂住脸,即便明白司秦完全是因为不想让他背上包袱才选择将事实摊开,对他说这么刻薄的话,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哽咽。 “我接受你的道歉,所以到此为止。”司秦拍拍蔚宁,语气严肃,“但是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天发生的事,以后……” “以后都听你的。”蔚宁笑了,不客气地打断司秦并接上对方的话,“以后都听你的,你说的对,你说的全对。” 他不要理智了,他什么都不要。什么齐舫,什么火灾,什么上一世,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要这个人好好的,哪怕不在他身边都可以,只要他好好的,就行了。 蔚宁抿唇,拿起手机,三两下拔出电话卡,对着门胡乱一扔。 去他的!都去他的!他只要这个人,就够了。 司秦架起腿,默默观察着蔚宁的一举一动,感觉十分幼稚想笑,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改口问:“蔚宁,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蔚宁揉了下眼睛,认错态度良好,“我错了,我以为……” “不,你没错。”司秦摇头,“你以为的也没有错,我不是什么好人。吴彬跳楼是我逼的,虽然我不是他跳楼最直接的元凶,他有今天这样的下场百分之九十是因为我。乐湛和钲明清盘你应该也知道了,都是我做的。我见过齐舫,给他女儿联系了主刀医生,我不否认,但是我也要求……不,我威胁他不要来找你、骚扰你,如果他就此消失,我可以当做从来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可能是我没有表达清楚,让他觉得还有希望,竟然敢瞒着我偷偷摸摸过来找你,所以发生今天这种事,我也有责任。” 司秦闭了闭眼,选择坦白,“还有陆泰初。我明知道他精神已经不正常,也没让人好好看着他,还让他偷跑出来跟踪你,所以不仅仅你有错,我也没有处理好自己应该处理的事,我也有错。” 跟踪他的人是陆泰初?难道爆炸跟陆泰初有关?蔚宁惊讶过后,很快发现了疑点,“你知道齐舫跟火灾没有关系,所以才介绍主刀医生给馨馨,对吗?为什么不让齐舫来找我?你讨厌他?” 司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当然。” 蔚宁低头想了一会儿,很快想通。就算他跟齐舫没有仇,就算上一世齐舫的的确确因他而死,但是在司秦眼里,齐舫和《鹿知崖》始终是导致火灾的直接原因,按司秦的个性,不可能会对齐舫有什么好脸色。 “现在你知道了,我们都有责任,都有错。”司秦开口,将蔚宁逐渐飘远的思绪拉回。 “那不重要。”蔚宁摇头,喃喃着重复,“不重要了,都不重要。” “是的,一点也不重要。”司秦握住蔚宁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刚想继续,被不识趣的电话声强行打断。 “行了,晚点再说,现在没空。”司秦接起电话,听了不到半分钟,已经很不耐烦,偏偏对方一点没认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还喋喋不休地纠缠,惹得司秦只能吼:“我说没空!就算公司破产、倒闭、欠债一百亿也不要来烦我!” 司秦挂了电话,抱着手臂发了会儿呆,感到袖子被人拽了一下,原来从他站起来接电话开始,蔚宁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见他神情烦躁,半天不回头看自己,终于忍不住来扯他的袖子。 司秦以为蔚宁会像往常一样,哪怕极不情愿,也会违心地劝他公事要紧,却听蔚宁说:“我想一直呆在这里。” “可以。”司秦爽快答应,牵着蔚宁坐回沙发上,又重复了一遍:“可以。” 蔚宁扯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语气怀着些许忐忑,“那……一辈子呆在这里,不出去。” 司秦眯眼,低头思考了一下后半生都待在酒店里生活的可行性,再次重复:“可以。” 蔚宁抿了抿唇,握着司秦的手又紧了几分,“你也留在这里。” “不然呢?”司秦笑了,学着蔚宁刚才的样子抽出手机卡扔到一边,“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他不可能再放他离开自己半步,绝不可能。 第135章 两人窝在酒店, 困了睡, 睡醒说话、发呆, 饿了就叫客房服务。整整两天,电话不接,门也不开, 仿佛人间蒸发,直到Marine女士亲自来找。 内线电话早就被拔了线,司秦被敲门声吵得睡不着觉, 咬牙爬起来跑到门口,隔着门跟主管交谈了几句,终于决定出门见人。 司秦想起那天为了避人耳目,特意找了一家郊外的酒店, 还是被逮到, 却也不急,不慌不忙地套了件睡衣,就穿着拖鞋下了楼。 司秦来到大堂,整理了一下衣服,规规矩矩地给继母问好,坐下后实在没忍住, 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看这样子还不打算走呢。Marine笑了一下, 选择直入主题,“你父亲住院了。” “哦。”司秦抬抬下巴, 表示知道了,就没有然后了。 Marine责怪地看了司秦一眼, “你父亲住院,你一点也不担心,听说你弟弟病了,你却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司秦耸肩,没当一回事,见继母脸上责怪的神色越渐加深,只能摸摸鼻子,补充道:“您放心,他什么时候真不行了,我一定会及时赶回来的。” “你为什么不能原谅你父亲呢?”Marine温言劝诫,“以前你不理解,是因为你还小。现在你也有爱人、有家庭,总要有一方作出妥协,我相信现在的你能够明白了。” 司秦弯弯嘴角,明显被“家庭”两个字取悦,承认道:“我懂,但我不会做那么混蛋的事。” “哦?”Marine眉梢微挑,“我听说你做的事比你父亲还混蛋得多吧?” 司秦无语,简直无法反驳。 “可能你不信,你父亲这两年身体确实不太好。”Marine拍了拍司秦的手,“你该回来了,孩子。” 司秦回复得很快,答案始终如一,“我会考虑。” Marine追问:“已经很久了,结果呢?” 司秦颔首,“还在考虑中。” Marine没有再说话,而是打开手提包,取出一份东西放到桌上推给司秦。 是一份报纸,不是财经报,也不是娱乐小报,而是当地的社会都市报,头版头条报道了那天爆炸的情况,配图名为“劫后余生”,是他和蔚宁在废墟前拥吻的照片。 司秦拿起报纸端详了一会儿,放还回桌上,“对比很强烈,很有冲击性。” “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Marine问。 “处理?没必要。”司秦回绝。不过一张普通的新闻照片罢了,就算有心人深挖,纯属个人私事,而他跟TG毫无关联,也跟他父亲断绝了关系,他不认为这张照片会对TG的股价造成什么影响,更何况这是社会新闻,还是两天前的头版,没办法处理、也来不及处理了。 “消息传出国了,那边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或许你乐见其成,但是他很可能不会这么想。”Marine叹气,“我不是来责怪你的,孩子,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在面对他的时候是否太过情绪化而缺少了一些应有的理智呢?” “的确。”司秦笑笑,无比坦诚,“但是您放心,他就是我所有感情的具化,不需要理智。” 察觉到司秦隐约的强硬,Marine很快明白过来关于这一点大概永远都无法劝动对方,于是适时改换了话题,“我们不是要你一直留在这里,你可以保留你在国外的生意,或者并入TG,留下多少人,带多少人进TG,全凭你的意愿。不是你为TG工作,而是TG将成为你的一部分,与你名下的产业没有任何区别,你明白吗?至于他,你更加可以放心。如果他回去,想像以往那样继续他的演艺道路,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估计有些困难。但这里不同。这里包容、开放,无论想当演员还是想进时尚圈,我们所有人都会全力支持他的事业,包括你父亲。我相信对现在的他来说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见司秦沉默,Marine眼带恳求地看着司秦,“其实你父亲一直不喜欢经商,也没有什么天赋,加上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我想和你父亲有一个快乐的晚年。” 司秦低头,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他明白继母的顾虑,这两年父亲身体变差是不争的事实,并且会在未来的五年内逐步恶化,直到他重生前都还缠绵病榻,加上弟弟大病初愈,不亚于死里逃生,陡然遭逢变故,让继母和父亲萌生隐退的念头,这很正常。其实这也是他重生后第一时间回国寻找蔚宁的原因。他清楚留给他的时间不是很多,不想在四十岁之后才来追求自己的生活,所以三年前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与父亲决裂,只身一人前往临港寻找他的爱人。可是他也知道无论自己走得多远,早晚会回到父亲身边,早晚要接手TG,只是时间长短问题。但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我明白。我自己的责任我不会推卸。至于他……”司秦倾身,轻轻点了一下报纸上的人像,“这是他的人生,需要他自己决定。” 司秦回到房间,发现蔚宁已经起床,还换掉了睡衣,穿上了正装,正在装手机卡,明显准备走的样子。 “这……干嘛?”司秦绕过蔚宁,往床上一扑,正打算补个觉,就听蔚宁说:“退房。” “不退。”司秦不太高兴。是谁说不出去的?怎么说也该躲个十天八天的赖个够吧,才两天就食言,耍他好玩? 他无亲无故,可以什么都不管,但司秦不可以。蔚宁撇嘴,“不走是吧?那你留着,我走。” 不信自己走了,他还不走。蔚宁抱着手臂悠哉地等着司秦妥协,没想到腰突然一紧,跟着脚下一轻,二话不说被人打横抱起,直接塞进被窝压住。 蔚宁挣扎了两下,终于找到空隙探出头来喘气,刚想坐起来,又被人一巴掌按回枕头上。 “我说你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蔚宁拍开司秦的手,拎着司秦的脸皮质问:“都两天了,还没懒够呢?讲不讲理?你说你以前怎么不这样?温柔、体贴、成熟都去哪了?” “那不是在勾引你吗?装的。”司秦恬不知耻。 “哈?”蔚宁抬高声音,“你还用得着勾引别人?” “别人不需要,对你,可能是要的。”司秦侧身,睁开一只眼睛瞄着蔚宁,“你可是把我的电话号码扔进了垃圾桶。” “那我也是装的,大家扯平。”蔚宁强词夺理,看司秦不信,赶紧打补丁:“不这样,怎么能显得我特殊,让您司大总裁记住我呢?” “那你成功了。”司秦哼哼两声,心想不用这样你也是最特殊的。 蔚宁摸着下巴回忆,一个不当心想多了点,完全忘了走不走的问题,扒着司秦的手臂商量:“你能不能变成以前那样嘛。” 司秦呵呵,直接翻身背对蔚宁,“不必了,我觉得我现在也很温柔、体贴,还成熟。” “能退货吗?货不对板,我要退货!”蔚宁嚷嚷,然而毫无威慑力,只得到司秦凉凉一句“随你”。 蔚宁咬牙,“我、我、我”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不!” “折腾什么……”司秦回头扯了一下蔚宁的外套,“赶紧脱了,睡觉。” “哦……”蔚宁愣愣地点头,突然大叫一声,蹭的站起来开始脱裤子,脱了运动裤不够,还把内裤也一起脱下来扔到了一边。 “你看啊,看啊!”蔚宁踩着床垫蹦了两下,蹦得司秦快散架,终于睁开眼睛,想看看他究竟搞什么鬼,就看到蔚宁裸着下|半身,笑容洋溢地指着靠近大腿根的某个地方让他看。 “你——咳咳咳咳咳……”大白天的,叫他看什么东西?司秦捂住鼻子,觉得不太好,视线却很老实地越挪越下。 “你快看啊!”蔚宁催了几句,见司秦还磨磨唧唧的,不耐烦了,干脆坐到司秦身上,岔开大腿,指着大腿内侧的胎记问:“你说验货,是不是想看这个?” “是是是,穿裤子吧……”司秦偏过头捂住眼睛,再看下去怕是营养不良。 “嘿嘿。”蔚宁美滋滋地笑了一会儿,钻进被子抱住司秦的腰,“你一直在找我,是吗?” “是的,我一直在找你,从过去,到现在。”司秦转身回拥,适时送上亲吻。 蔚宁以为司秦说的“过去”是两人重生后到重逢前的三个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对重逢时司秦的态度颇有意见,“干嘛那么凶?还验货,验你个鬼!要把我吓跑了,你就哭去吧!” 司秦笑了,一口咬定,“不怕,你跑不掉。” 蔚宁斜眼,“也不怕误会?” “啊?”司秦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什么误会?” 这个人怎么回事,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扒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的裤子有什么错,更没想过那样流氓的举动有可能会对他人造成怎样的心理创伤、产生怎样严重的后果!多亏遇到的是自己,要换成别人,暴打他一顿都是轻的!蔚宁捂脸,算了算了,跟这种低情商的人计较什么呢?况且正因为是自己才让他无比迫切地期望能寻找到答案,以至于作出这种完全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不是吗? “那如果我没有猜到密码,或者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呢?你会告诉我吗?”蔚宁问。 司秦低头,宠爱地揉了一下蔚宁毛绒绒的短发,“会的,我会慢慢告诉你。” “你不会。”蔚宁摇头,并且笃定,“你只会以为我是个傻瓜,不用告诉一个傻瓜太多事,所以你不会。” 被无情戳穿,司秦一点也不脸红,反而着重强调,“你不一直都是吗?” “哼!”蔚宁狠狠翻了个白眼,“你开心就好!” 第136章 尾声 蔚宁仰面躺着, 紧紧握着司秦的手, 似乎在喃喃自语, “其实我想过不止一次,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们呢?我觉得我没什么特别的, 可能……稍微有点惨?后来又觉得,或许是上天觉得我这一生过得太匆忙,因此怜悯我, 让我重新活一遍。” 司秦转头盯住蔚宁,“我也是。” 蔚宁不信,“你瞎扯。” “是真的。上天觉得我这一生过得太匆忙,没有好好抓住你。”司秦默默低头, 紧了紧被子底下相握的手指, “现在不会了。” 蔚宁翻了个身,趴在司秦身肩上,饶有兴致地问:“如果明天醒过来又重来了一遍,会怎么样?” 司秦失笑,拍拍蔚宁,“怕什么, 我还会找到你的。” “那拜托你了, 我肯定没钱买机票。”蔚宁也笑,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机票……书房抽屉里那张机票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是给我自己的。”司秦挠挠脸颊,罕见地有点难为情, “我以为我们很快会再见面,我应该早点去找你。” 那时候的他并不懂眼前这个人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觉得他像一个过客,行色匆匆地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他觉得他很特别,遇见的时候没有在意,也没有看清,很想再回头看看清楚,谁知道这一看,就是两辈子。 不过现在他懂了。 司秦看向蔚宁。他终于承认,在看到他第一眼的那一瞬间,他已经被他吸引,不管是彼时的TG总裁司秦,还是这一世一无所知却仍旧义无反顾地选择将一个陌生人从机场带走的司秦,他从来没有变过。 时刻保持理智和清醒是他异于常人的优点,不近人情的冷漠也是他无法忽视却始终存在的缺点。而当他一反常态地对一个陌生人产生牵挂,哪怕只是一点点,他就知道他完了。就像他有无数个袖扣,或贵重,或奢华,曾经丢失的那个,始终是生命中最特别的一颗。 但是蔚宁不知道。尽管已经恍然对方口中的“过去”很可能延续自上一世,他仍然不知道在很早、很早,早到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的最开始,已经被对方牢牢印在了心里。 “没关系,现在这样也很好。”蔚宁心想,或许更好。 “是的,很好。我希望你健康、快乐,永远。”所以这样很好,比过去更好。司秦颔首,这是他最大的愿望,哪怕要他经历生死,都值得。 “我也希望你健康、快乐。”蔚宁捅捅司秦,可疑地往下瞟了一眼,“还年轻,嘿嘿。” 司秦一噎,在蔚宁动歪脑筋之前抓住蔚宁的手,“问完了吗?” 蔚宁有点委屈,也有点困,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摇头,“没有,想到再问。” 司秦毫不顾虑蔚宁的睡意,“哗啦”一声掀开被子,“那走吧,回去慢慢想。” “啊!”蔚宁一个激灵,才想起来刚才说要走的,怕司秦再反悔,赶紧附和:“好呀!” 电话卡装好,电池也已经充满,两人各自开机,打算花半个小时处理一下紧急事件再去退房。因为出国前已经把各项事宜都安排妥当,司秦这边事情不多,相比之下蔚宁就比较惨了,直接被未接来电和信息挤到死机,只能一遍遍开机、清理、再开机,折腾到最后,什么都没能处理上,还是一个样。 司秦告知蔚宁餐厅爆炸的原因已经查明,是煤气罐泄漏,人为,致两人重伤、七人轻伤,目前无人死亡,肇事者也抓住了,正是陆泰初。 “人都在S院接受治疗,我打算通过TG对他们进行全款捐助,包括后续的烧伤护理、整形等等,过两天会对外公布。”司秦交代。 “让我来吧。”蔚宁开口。 “谁的名义?”司秦问。 “这无所谓。”蔚宁不是很在意,“只要钱款及时到位就行,是吧?我等会儿联系田甜,其他随意,你看着办。” 司秦想了想,“那就还一样,以TG的名义发起救助,OK吗?” 蔚宁点头,“行。” 如果不是照片已经见报,司秦大概会以蔚宁的名义进行捐助,毕竟除去帮助受害者这个最主要的因素,对蔚宁这样的明星来说,出国遭遇意外,死里逃生,还慷慨解囊,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博取社会名声的好机会。现在照片出来,情况就不同了。司秦不知道蔚宁有什么打算,以蔚宁的名义捐款等于坐实照片里的人就是蔚宁本人,不见得是好事,因此才假借TG的名义做慈善,并且在协商的过程中劝导蔚宁照原定计划实施。 整理好不多的一点东西,两人准备离开。路上蔚宁坚持要去之前拜托程葭帮他订的酒店,被司秦一口回绝:“回什么酒店,跟我回家。” 蔚宁拧不过司秦,只能乖乖听话,跟随司秦来到对方口中因为已经有点年头因此稍显破旧的“家”——一栋坐落在郊外湖畔的带草坪和游泳池的大到离谱的庄园别墅。 蔚宁缩在司秦背后亦步亦趋,进门发现房子里除了几个帮佣,一个人都没有。 再三确认主人都不在家,蔚宁默默松了一口气,问:“你家里人呢?” “医院啊,妹妹在学校。”司秦回答。 “这样啊。”蔚宁小声,他还以为Marine女士大清早赶到酒店是来催司秦回家的,看来是他多虑了,现在这样退不退房都一样嘛。 两人无所事事,一起补了个觉,睡到中午饿醒,饭菜已经准备好,直接起床吃饭。 躲在酒店里还不觉得,一出来就无聊,司秦一边吃一边提议:“带你去旅游?” “这不太好吧。”蔚宁挠挠脸颊。弟弟还在住院,拐司秦出去旅游?他说什么也干不出这种事。 “哦。”猜到蔚宁的顾虑,司秦倒是觉得没什么。既然蔚宁不肯,于是退了一步,“那周围转转,散散心?” “呃……行吧。”盛情难却,蔚宁答应下来,又问:“你父亲呢?怎么也不在家?” “不是说了吗?在医院。” “啊?” “疗养。”司秦晃了下手指,“不必在意,那么惜命,死不了。” 蔚宁瞪了司秦一眼,“怎么说话的呢!不尊敬长辈!” 司秦挑眉,不怀好意,”不然带你去看看他?让你尊敬。” 蔚宁瞬间怂了,连脖子都缩了起来,“别别别,我谢谢你。” 在司秦不遗余力的怂恿下,蔚宁抛开顾虑,周游于首都各个景点之间,就这样晕头转向地疯玩了两天,自觉不能再这样浪下去了,于是接受司秦的提议,陪同司秦前往医院看望住院中的司睿。 Marine女士有事不在医院,让蔚宁偷偷松了一口气。意外的是司睿。蔚宁没有想到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个性竟然大相径庭,或许是年纪小的缘故,司睿不仅活泼,话还很多,对蔚宁也很客气,多少缓解了一点蔚宁的尴尬。 三人聊了一会儿,蔚宁借口退到门外,体贴地留给两兄弟单独说话的时间。该交代的都在手术那天交代完了,司秦自觉没什么要说的,很快结束对话,告辞之后出门找蔚宁。 “坐。”蔚宁拍拍身边的长椅,示意司秦过来坐,回想病房内的场景,忍不住感叹:“你跟你弟弟感情真好。” 司秦挑眉,“不然呢?” “我以为会看到什么豪门争财产、兄弟阋墙的戏码呢。”蔚宁调笑。 司秦叹气,看起来十足的无奈,想了想,转头问蔚宁:“争财产为了什么?” “钱?” “有了钱之后呢?”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也知道啊。”司秦斜眼,“他本来就又有钱又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为什么还要争财产?” “有道理!”蔚宁击掌,看向司秦,“这样也好,反正你也喜欢做生意。” 司秦眯眼,“谁说我喜欢?擅长不代表喜欢。” 他没什么爱好,或许可以说爱好广泛,天纵奇才,十项全能。由于天赋的出众,经常让他无法专一于某一事物。而一旦当他发现某一事物本质简单而熟练掌握只需要长时间练习的时候,就很快失去兴趣。相比之下,赚钱还能让他稍微有一点成就感,却远远不到爱好的地步。 “还擅长……真不害臊!”蔚宁嗤之以鼻,又好奇,“那你喜欢什么?” “躺着,什么也不做。”司秦实话实说,轮到蔚宁惊奇:“你竟然喜欢混吃等死?” “干什么,不行吗?”司秦力争。 “行,怎么不行,我也喜欢,爽嘛。”蔚宁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开始录音,“你把‘我喜欢躺着什么也不做’再说一遍,下次你躺着想做什么的时候我放给你听。” 司秦:“……”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司秦冷不丁开口:“我父亲在十八楼。” “呃……嗯?”蔚宁愣过之后,抬了两下眉毛,询问对方什么意思。 “要不要去拜访一下。”司秦怂恿。 蔚宁面露难色,“还是别了。” 预料之中的答案,司秦很快问了下一个问题:“陆泰初在重症监护室,要去看看吗?” “他怎么样了?” “左腿骨折,打了钢钉。全身烧伤,需要植皮。面部损毁超过40%,右脸。” 蔚宁心里一紧。他从没想过陆泰初宁愿自己死也要拉他和司秦垫背,更没想过陆泰初的伤势会和上一世的他一模一样,巧合吗?是命吧。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这份伤痛,上一世是他,这一世则换成了陆泰初。 或许上一世被困在火场里的人本来就应该是陆泰初,如果齐舫没有带着《似他》样片去找崔自明,陆泰初就能如愿搭上崔自明,挤掉他男主的位置,包括赴那场可笑的成人宴,从头到尾不会再有他什么事。 蔚宁无法阻止自己这样想,好在无论他怎么想,都没有意义了。因私怨波及无辜,陆泰初罪有应得,不单单要带着一身伤痛过一辈子,醒来后还将接受法律的制裁。 “不去了,不想看。让护士好好照顾着吧。”蔚宁回绝,这大概是他最后的善良。 两人从医院离开,回到家中,稍事休息后,司秦对蔚宁招了招手,表情有些严肃,“蔚宁,我们需要谈一谈。” 蔚宁乖乖坐到司秦身边,等他说话。 司秦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我可能……要留在这里。” 联系司秦长时间滞留不回的举动和他家人的态度,蔚宁已经有所察觉,因此并不惊讶。原因一定多种多样,他不想听,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只问:“你这是决定了?” “在你表态之前都不算决定。”司秦否认。 “有点突然。”蔚宁迟疑着反问:“如果我说我不想呢?” 司秦沉默。 “我的确不想。”看司秦久不作声,蔚宁选择坦白,跟着话锋一转,“但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你知道的。那你的意思呢?” “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各种意义上的。” “所以你希望我也留在这里?” “是的,我希望,但是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们是一样的。” 蔚宁想了想,“我需要考虑。” 或许内心早就有了决定,蔚宁考虑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给出了答复:他要回国。 蔚宁知道新闻的事,还被拍到进出司家别墅、和司秦同游的照片,陆陆续续传到国内,已经吵翻了天,关于他性向的话题呈井喷之势纷纷袭来,各种猜测伴随着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蔚宁也承认仗着自己身在国外眼不见为净,一直想尽办法逃避,可是现在他不想再躲,也不能再躲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不会放弃你,也不会放弃我的事业,真正爱我的人会理解我的选择。”蔚宁语气郑重。 “好,我知道了。”尽管结果不尽如人意,司秦仍然决定慢慢接受。不过分居两地而已,连隔着两辈子那么遥远的距离他都不曾有过畏惧,十一个小时根本不算什么。 看蔚宁倾诉过后一下子泄了气,脑袋垂得低低的,似乎比自己还沮丧,司秦安慰蔚宁,同时也安慰自己,“没关系,我们还年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必着急。” 司秦以为自己可以很洒脱地放手,也的确洒脱地放开了手。 他爱蔚宁,热烈 、深切、平等又尊重地爱着这个人。他把对方当做一个完完整整的个体,并非任何人的附庸,所以他不会阻止对方前行,也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尽管如此,仍旧无碍他感到失望、低落、孤独,和强烈的不满足。这或许就是他明明提前告知蔚宁没办法前来送机却还是强行中断会议飞奔到机场的原因,司秦想。 候机厅内,登机时间越来越近,蔚宁尚未过安检,倒也不急,还盯着手机悠哉地给人发信息。 “人呢?”蔚宁编辑完,按下发送键,收信人老王。 老王的回复十分简短,只有两个字——“门外”。 还不来?再不来可要走咯?蔚宁敲着下巴,不顾助理的催促,决定再等五分钟,最后五分钟。 脚步声由远及近,蔚宁伸了个懒腰,心想可能要不了五分钟了,果不其然一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褐色瞳仁。 瞳仁的主人表情冷淡,轻轻抿着唇,似乎刚做下一个重要的决定,神情坚定之中包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不等蔚宁说话,直接单膝跪下,打开首饰盒,双手举到蔚宁眼前。 盒子里的确是一枚戒指,却不是钻戒,戒托由铂金打造,戒面罕见地镶嵌了一颗钻石切面的黑珍珠,碎钻镶边,尽管华丽,却无论如何称不上名贵,即便加上所有碎钻的价值,仍旧平平无奇,但蔚宁知道它的意义,绝非庸俗的数字可以比拟。 周围响起口哨声,人群渐渐向两人围拢,与单膝跪地的虔诚祈求者一起,屏息等待同一个答案。 哪怕已经看到盒子里的戒指,蔚宁仍旧不敢相信,眼睛瞪得滚圆,毫不意外地被惊到结巴,“这……什么意思?” 或许换做平日,司秦可能还会不客气地取笑一番,但是现在他没有这样的心情,于是直言:“我们结婚。” 司秦声音不低,传到围观者耳中,立即引来阵阵掌声,还有零星的叫好声穿插其中。 蔚宁深呼吸几下,勉强稳定住情绪,皱着眉询问:“你要我留下来?” 司秦点头,目光坚定,“是的。” “如果我不答应……”蔚宁指指戒指,“那这个就作废,是吗?” 司秦点头,再一次确认,“是的。” 蔚宁生气了,“你这是犯规!” “是的!不仅作废,以后也不会再有!”司秦张口,声音无法克制地微微发抖,“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要想清楚。” 蔚宁沉默。 “我是重活了一遍,我们的确还有很多时间,我知道,我不否认,可是和你在一起的一生,只有这一次。”司秦紧紧盯着蔚宁,眼神真挚而急切,又害怕先前把话说得太绝惹蔚宁不快,略微停了停,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前进了一步,再一次恳求:“留下来,我们结婚。” 蔚宁笑了。看来他们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个卑鄙的人。但是呢,也很傻。傻透了。 “我记得我说过了,我尊重你的选择,不会放弃你,也不会放弃我的事业,真正爱我的人会理解我的选择。”蔚宁板起脸,看起来像在拒绝,和数天前一般无二。 “对,对,我能理解,我也应该理解。”司秦垂下眼睛,任由失落缓缓漫上眼眶。他以为在看到他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之后他会欣然答应,没想到他仍旧不为所动。还要他怎么样呢?他没办法了,一点也没有。 蔚宁摘掉帽子,拉下口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取出首饰盒内的戒指用力戴到无名指上,“我是说,我的粉丝和团队会理解我的选择。可以帮我咨询一下关于移民的事吗?我不太懂。” “但不是现在。你有你的负担,我也有必需面对的东西。我要登机了,再迟就来不及了。”蔚宁微微笑着,晃了晃手上的戒指,“半年后,我们结婚。” 司秦愣了,“你知道?” 在得到蔚宁的答案之后,司秦并不甘心,便与父亲协商,争取了半年的缓冲时间,能让他回国处理一下国内生意的首尾,可是这件事除了他和他父亲,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才对。 “不用告诉一个傻瓜太多事。”蔚宁耸肩,“他只要知道关键的就足够了。” 司秦仍旧不解,“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蔚宁歪头,粲然一笑,“你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 2019-06-30 20:34:20 读者“汐瞳”灌溉营养液+1 2019-06-30 20:16:19 —————— 正文到此结束,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陪伴。 番外免费,请转作者专栏内《番外合集》查看。 打个小广告: ①接档新文《飞升前我重生了》(双重生修真金手指强强虐渣,8.14开)《每天都在被逼转型》(娱乐圈重生沙雕甜宠,8月暂定),新文新章将有红包掉落,求两个预收,谢谢大家~! ②《天道早已看穿一切[穿书]》(穿书修真)已恢复连载,与新文《飞升前我重生了》背景相同互有穿插,感兴趣的可以看一看。